汉学家译者研究:群体特征与影响探析

2021-03-07 19:09袁丽梅
外语与翻译 2021年4期
关键词:汉学家译介译者

袁丽梅

上海大学

【提 要】本文在学界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对现阶段汉学家译者翻译行为的整体特征进行描述,认为他们在译介动机、译介过程与译介产出等方面具有明显的共同点,并据此探讨该译者群体翻译活动对当前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潜在影响。我们应该看到汉学家译者尊重中国文化、积极推动中国文化海外传播的基本立场,承认他们在文化外译过程中做出的重要贡献,同时也不能忽视汉学家译者在选择翻译对象时相对随意、厚译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译作的接受与传播以及他们普遍缺乏对翻译实践的理论思考等方面的不足,以扬长避短,继续推进与他们的有效合作,共同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走进去”。

1.引言

汉学家译者是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重要力量,也引起了当前学界的诸多关注。在知网上输入主题词“汉学家”进行检索,可得到2010-2020年间中文学术类期刊发文共计1537篇,其中大多聚焦汉学家在不同学科领域内的研究活动与相关成果,较早关注其译介行为的文献包括魏家海(2010)的《美国汉学家伯顿·沃森英译〈诗经〉的翻译伦理》,以及覃江华(2010、2011)的《英国汉学家蓝诗玲翻译观论》《语言钢琴师——美国汉学家金凯筠的翻译观》等,大多以特定汉学家为考察对象,梳理其译介中文文本的相关活动与经验得失,或聚焦其翻译的译文文本,在特定理论视角的观照下进行文本细读,可以说代表了目前针对汉学家译者翻译活动的两种主要研究路径。近几年来,随着国内外学界就中国文学或文化外译展开的交流日益频繁,相关访谈类文章数量(卞建华2020;刘翔、朱源2020;张蓓2020;白亚仁、杨平2019;魏泓2019;张倩2019;张汨2019等)明显增加。然而,围绕汉学家译者个体展开的研究仍然存在着零碎、分散、片面等不足。如何充分发掘汉学家译者在传播中国文化方面的优势,同时了解这一外译模式的潜在问题,扬长避短,继续推进与他们的有效合作,亟待从整体上对当前汉学家译者翻译行为的群体特征进行梳理,并思考其对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实施的影响和作用。本文旨在抛砖引玉,期待引起学界对该问题的关注及后续研究。

2.汉学家译者翻译行为群体特征分析

2.1 译介动机:翻译活动多为兴趣使然

学界熟知的葛浩文(H.Goldblatt)是萧红研究专家,金介甫(J.Kinkley)是沈从文研究专家。汉学家学术之余,也会将研究对象转变为翻译对象,迻译一些相关的作品。葛浩文曾回忆,“我的翻译最早也是从萧红开始的,因为研究萧红,我要向美国汉学界介绍她,就开始翻译她的作品。后来,逐渐就完全转向了翻译,评论写得越来越少”(季进2009:53)。类似的情况在其他汉学家译者中也普遍存在,如美国芝加哥大学任博克(B.Ziporyn)先后翻译了《庄子》选译本与全译本,德国慕尼黑大学文树德(P.Unschuld)历时18年完成《黄帝内经》的英译工作。总的来说,汉学家译者从事中国文化方面的研究主要源自个人兴趣,而由此催生的翻译活动自然也是兴趣的产物。白睿文(M.Berry)就直言:“我做翻译纯粹是出于爱好,一定要自己非常喜爱这部作品,才会把它介绍过来”(吴赟2014:48)。即使一部分汉学家选择非研究对象进行翻译,其译介动机仍摆脱不了个人兴趣的影响。如职业生涯前20年都在“老老实实地从事古典文学研究”的美国波摩纳学院白亚仁(A.H.Barr),为了“换换口味”、释放一下研究压力,便选择了中国当代作品进行英译(汪宝荣、崔洁2019:50)。他坦言:“20世纪90年代后期,中国当代文学出现了一些比较出色的作品,这也是我尝试翻译中国文学的原因……翻译带给我快乐,使我得以更多了解当代中国文学的动向,丰富了我的学术生活和精神生活”(白亚仁、杨平2019:19)。

2.2 译介过程:与研究工作密不可分

汉学家出于个人兴趣爱好迻译中文文本的行为带来的最为直接的影响便是翻译活动与其研究工作的紧密联系,正如美国杜克大学罗鹏(C.Rojas)所言:“由于我只翻译自己感兴趣的作品,所以在客观结果上可以看到,我译过的许多作品我也研究过”(张倩2019:109)。而被誉为“英美中国当代文学翻译‘双子星座’”(覃江华2010:117)之一的蓝诗玲(J.Lovell)在一次访谈中也指出:“在考虑和挑选翻译作品的时候,我主要考虑的是我自己的喜好而非读者的口味。所以,每次挑选一个作家的作品进行翻译时,该作品都会与我自己的兴趣以及所从事的研究有较大关联”(张汨2019:111)。澳大利亚汉学家杜博妮(B.McDougall)谈到:“在我的生活里,教学、研究和翻译密切结合,相互促进。我会选取一位作家的作品作为教学素材,并对它进行研究。有时我会先研究某部作品,然后将之翻译成英文,有时则会先进行翻译……我的中国文学研究、教学和翻译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李翼2017:96)。

2.3 译介产出:实践成果多,理论思考少

这里的“实践”和“理论”均指翻译方面的。当前,汉学家译介中国现当代文学与传统典籍产出的译作数量不少,但在丰富的翻译实践基础上系统思考或阐发翻译主张与看法的却相对寥寥。郑周林、黄勤(2019:61)在考察美国汉学家威廉·莱尔(W.Lyell)时便直言“莱尔翻译过诸多中国文学作品,但未曾撰写专门的翻译理论著作。”因此,研究者只得借助“散落在译本或是著述的有关话语”,勾勒其翻译观念。其他研究者也多采取类似的方法,通过比较译文、总结具体翻译策略以及考察译文副文本等手段对汉学家译者的翻译思想进行初步整理和归纳。例外的情况恐怕仅有杜博妮的论文《当代中国文学翻译的问题及可能性》(Problems and Possibilities in Translating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文学翻译的快乐原则》(Literary Trans-lation:The Pleasure Principle)等。杜博妮在长期汉英翻译实践的基础上,关注到中国翻译活动的特殊性,并提出明确的理论主张,可谓是“西方汉学家翻译家中,第一个系统提出汉英文学翻译理论的人”(焦飏2017:108)。

3.汉学家译者翻译行为对中国文化外译的潜在影响

本节将主要围绕上述汉学家译者翻译行为的整体特征探析该群体译介活动对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潜在作用和影响。

3.1 尊重中国文化,但选材随意性强

不论是从事研究工作还是翻译活动,当前的汉学家们大多依据个人的兴趣爱好,这也从根本上决定了他们尊重中国文化的基本态度,而这一态度又对其译介策略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总的来说,学者型汉学家以较为平等开放的心态看待、思考与传播中国文化,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能够从中国文化的立场、视角出发审视自己的研究与翻译工作。美国芝加哥大学任博克(B.Ziporyn)就指出中西方哲学传统的差异使得相关哲学术语具有不对等性,一旦使用西方术语来“翻译中国哲学典籍中的相关观念,容易给西方读者造成一种错觉,认为中西方哲学探讨的是相同的问题”(郭晨2019:9),他表示“我们一定要尊重中国文字,尊重中国特殊的宝贵文化,尽量避免文化同化”(同上:13),因此,在英译中国典籍的过程中他一直秉持“以中释中”的翻译原则。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白睿文(M.Berry)同样也表达出希望“通过我,原作可以在英语环境中开口说话,来表达原作的精神世界”(吴赟2014:49)的美好愿望。他在接受采访时回忆道:“每次开始翻译一本新作品的时候,我都要努力去寻找每一本作品的声音和风格,和切入它们的视角。我会在正式翻译前做一些实验,去看看哪种时态、哪种语气、哪种词汇最符合原作精神,最能够显现原作风格”(同上),充分体现出当前汉学家译者尊重原文、尊重中国文化的立场。而他们基于这一文化立场从事翻译实践在传播中国文化方面做出的贡献与取得的成绩也获得了较大范围的认可。刘晓晖、朱源(2019:132)在考察汉学家韩南(P.Hanan)的明清小说译介活动时,通过大量译例展现出韩南在翻译过程中,特别在俗语对偶翻译中留下的“深刻的主体客体化痕迹”,肯定了译者“对中国价值属性的认同”。

立足自身兴趣爱好的翻译动机虽然确保了汉学家译者群体在传播中国文化时采取相对包容、理解的姿态,但随之而来也造成其译介选材随意性强,翻译活动缺乏系统性与整体规划等弊端。如从事多年明清文言小说研究的白亚仁,“偶尔”读到余华的《黄昏里的男孩》,为其所吸引,决心将其译成英语(白亚仁2011:31-32);而重点研究古代中国的英国汉学家米欧敏(O.Milburn)则因2010年前来上海参观世博会时机缘巧合,在机场书店偶然看到麦家所著《解密》和《暗算》,“书封关于密码破译专家的介绍引起了她的兴趣”,同时为了给在二战期间参与过情报工作的爷爷“看看中国小说里的破译家都是什么样的”,她“自娱自乐地”翻译了8万字(朱振武、杨赫怡2017:113)。翻译活动与研究工作紧密相关的汉学家译者们则普遍表现出将研究对象转变为译介对象的倾向,这固然使得他们的翻译选材有迹可循,但也同样存在着囿于特定研究领域、各自为战的现象。傅莉莉(2019:89)通过四部翻译选集考察20世纪70年代欧美汉学家眼中的中国现代文学时指出:“这一时期的翻译选集……译者主要为学院内学者,学者们基于各自研究方向开展了相关的翻译活动,因此尽管展现的是中国现代文学作品,却怀有各自学科的立场和关怀”。虽然汉学家的译介活动越来越多受到市场等其他因素的调节和影响,但上述所呈现出来的问题仍在一定范围内存在。

3.2 厚译策略为主,但传播范围受限

厚译,又称“丰厚翻译”或“深度翻译”,是指译者在译文文本中提供序言、脚/尾注、文内释义、文外说明等“阐释性文本材料”“为读者提供背景知识信息……以便实现更佳的接受效果”的翻译策略(李红霞、张政2015:34)。汉学家译者受其研究工作的影响,不仅能够而且也倾向于在翻译过程中采取厚译方式,对相关中国文化进行深入阐释和解读。美国汉学家华兹生(B.Watson)因“长期从事史学研究”,在英译杜甫诗歌时也“流露出明显的‘史学化’痕迹”,不仅采用编年体的形式组织编排译诗,同时“为诗人编写了重要事件人生年谱”,“对诗人经历的历史脉络、创作风格、政治信仰与仕宦沉浮均作了较为详尽的介绍”,并通过大量注释对“民俗风情、人物关系、地名典故等中国文化独有的且读者难以理解的地方”进行标注说明,使其译文呈现出独特的“文献考证”的色彩(林嘉新2020:185-186)。美国汉学家威廉·莱尔在翻译过程中出于学者的敏感,十分重视参考译介对象的最新研究成果,他的鲁迅小说英译便采用“提供了丰赡的尾注,反映了当时最新的鲁迅研究成果”的1981年版《鲁迅全集》作为译介底本,同时通过“释意翻译”(interpretive translation)“借助大量脚注为读者提供中国历史文化背景知识”(郑周林、黄勤2019:62,65)。正如金介甫所言,学人译者……可能更加强调译文准确与否……他们将译文视为了解作者通过原文所传递出的思想和所表现出的文化影响力的窗口,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将译文作为引导读者阅读中文原文,甚至学习中文的助推器(张蓓2020:69)。

对中国文化的浓厚兴趣与系统研究使汉学家译者们一方面基于中外文化差异精确洞察出译介活动的重点与难点,另一方面又在强烈责任感的召唤下力求忠实、准确地再现中文文本。他们的译作可以说“在忠实原文意义方面恪尽本分”(朱振武2020:84),但注释、解释说明、序言后记等厚译手段(尤以典籍翻译中为盛)也严重阻碍了译文的传播和接受。《左传》的译者之一、美国汉学家杜润德(S.Durrant)便表达了类似的担忧:“由于大多数译者是大学学者,我想他们的翻译很大程度倾向于考虑大学同事,也就是说,当他们想象所翻译的读者对象时,他们往往会想到研究早期中国的其他专家。这有时是有益的,这会产生丰富的脚注和解释材料,这可能会加深和拓宽对译本的理解……(但)一个大问题是:我们如何以一种能吸引更多读者的方式呈现这些文本?……我们应不断自问,是否我们所写的东西能被广泛的非专业读者所接触到……怎么能让我们的翻译在不损害质量的前提下更具有普遍吸引力”(魏泓2019:98)。白亚仁则直言汉学家未必是传播中国文化的理想译者,“汉学家一般是大学教授,但教授不一定是好译者。有些人不是教授,但中文英文都很好,也可以把中国作品翻译成英文。是不是汉学家是次要的,甚至有人认为教授不是最合适的翻译人选,因为他们可能读了太多的学术著作,比较严谨迂腐。较为口语化或生活化的书,博士学位可能无助于准确翻译”(白亚仁、杨平2019:23)。

事实上,现在从事中国文化外译的国外译者已与此前大家熟知的学者型汉学家译者有所不同,他们不一定是某个特定研究领域的专家,不一定在大学任教、著书立说、发表汉学研究成果,甚至不一定取得中国研究方面的博士学位,如译有《小姨多鹤》《于丹<论语>心得》等作品的英国汉学家狄星(E.Tlydesley)就毕业于利兹大学,获应用翻译学硕士学位。另如英国最大的中国文学英译平台“纸托邦”的创始人之一韩斌(N.Harman)在获得大学中文专业学士学位后,便进入英国伦敦大学帝国理工学院教授翻译,后辞职成为一名职业译者。而一些我们熟知的传统意义上的学者型译者也在兼顾目标语读者需求的背景下逐渐减少译文中注释等副文本的比重,上述情况一方面反映出汉学家译者群体构成正在悄然发生的变化,另一方面也提醒我们文化外译过程中选择恰当的翻译策略在当代语境下面临多元、复杂的形势。

3.3 有效传播中国文化,但理论创新亟待加强

诚如黄友义(2010:16)所言,汉学家是中国文学外译并得以传播的桥梁。事实上,在整个“东学西渐”的历史进程中,特别是当前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背景下,汉学家对传播中国文化所做出的巨大贡献是毋庸置疑的。凭借着对中国文化的满腔热忱与天然的语言优势以及集译者、学者、评论者于一身的独特的话语资本,汉学家的译介成就也在21世纪以来中国文学、文化海外传播一路高歌猛进的良好态势中愈发引人注目,有效推动了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深度与广度。这方面的成功案例如汉学家白睿文与陈毓贤合作翻译的王安忆作品《长恨歌》于2011年进入英语世界最高小说奖项布克国际文学奖的决选名单,获得读者、研究者甚至文学创作者的一致好评,成功掀起了“英语世界的‘上海热’”(朱振武、杨赫怡2017:82);哈佛大学汉学家伊维德(W.Idema)更是倾尽毕生精力将《孟姜女哭倒长城的十种版本》《孝道与善报:董永与织女的传说及相关文献》《江永的女英雄:女书中的中国民谣》等中国民间传说、宝卷、说唱词话、地方民谣等翻译介绍到西方世界,“不但将这些在文学史中处于被遗忘的角落,进不了大雅之堂的文学形式成功写入《剑桥中国文学史》中,还将它们成功地译介给西方读者,让它们在世界文学舞台中重现异彩”(刘翔、朱源2020:78)。

然而,与汉学家量大质优的翻译实践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他们鲜少基于自身丰富的实践经验进行形而上的理论梳理或思考。实践面对现实问题,是推动理论创新与发展的源泉。奈达(E.Nida)在多年从事圣经翻译的过程中不断回顾、总结翻译规律,寻找切实可行的翻译原则和方法,逐渐形成翻译交际说与动态对等说等理论主张,对当代西方翻译理论的发展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图里(G.Toury)在考察20世纪上半叶其他语种文学作品的希伯来语译本时发现传统翻译理论对“译作”定义的偏狭,进而发展出描写翻译研究的系统观点。正如曹明伦(2019:3)写道:“人类的任何社会实践活动发展到一定阶段后,都必然会产生与之相适应的理论……因为在社会实践中,人们总会发现这样或那样需要解答的问题,产生这样或那样需要解释的疑惑,而理论……(的)目的就在于释疑,其功能就在于解惑……实践在呼唤理论。”当前,大量的中译外实践正在深刻改变着全球翻译活动的整体面貌,对前者加以系统的理论梳理一方面既是回应现实需求,另一方面无疑也将打破长期以西方语言间的互译活动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当代翻译理论中潜在的“西方中心主义”,为理论创新乏力的当代译界注入新鲜血液。

如上所述,澳大利亚汉学家杜博妮堪称理论思考方面的典范,她结合自己的个人经历,对中国翻译现象的普遍性与特殊性进行总结,发表多篇学术论文与理论著作。除此以外,对所从事的汉英翻译实践进行自觉整理与深入思考的后继者并不多。如罗鹏(C.Rojas)在接受采访时就坦言自己虽然会为所译的每本书都写一篇译者序或前言,但“每一次,我的目的都不仅是为了谈论与作品翻译相关的问题,更是为了给作品本身一个定型”(张倩2019:110)。可见,译者在其中重点着墨的并非翻译技巧、策略、原则、特征等问题,而是结合自身的学术研究对所译文本(并不特别区分原文或译作)进行解读、阐释,甚至评价。先后翻译过《史记》与《左传》的俄勒冈大学杜润德也承认自己“从未对《史记》翻译做过系统研究”,即便在研究《史记》时,也几乎“把时间都花在原文本的阅读而不是翻译上”(魏泓2019:96)。诚然,汉学家译者首先是某一研究领域的专家,然后才是相关翻译活动的参与者,这一特殊身份直接影响到他们理论思考的着眼点更多落在自己的学科范围内,而很少跨界去探讨翻译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与他们所从事的有关中国社会、历史、文化某方面的研究相比,汉学家译者的翻译实践乏善可陈,没有多少独特之处值得引起学理层面的关注。杜润德回忆自己开始翻译《左传》前曾担心“无法读完所有关于《左传》的高质量的中国学术评注”,后来在老师的启发下选择杨伯峻的评注作为基本文本,因为杨伯峻“已经明智地筛选出那么多的中国学术资源”(同上)。该案例集中展现了中外学术对话交融的共生关系以及典籍翻译过程中学术话语的选择与传承等引人深思的问题,可惜杜润德除在访谈中简要透露实际操作情况外,并未做深入的研讨。

4.启示

针对以上汉学家译者在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方面表现出来的群体特征与潜在作用,笔者认为要继续深入开展与汉学家译者的翻译合作,应特别注意以下几方面内容:首先,加强中外学术交流,提升汉学家译者的译作质量,同时以此为契机增进国际社会对中国文化的深入了解。汉学家译者学者型翻译行为特征上文已有系统论述,在语言转换与信息(尤其是文化信息)解读过程中,相关学术研究成果是影响其译文面貌的决定性因素,而他们也十分乐意了解并吸纳中国学界的最新研究进展,将之与正在进行的翻译活动结合起来,这就提供了一个交流对话以消解误读、增进认识的良好契机。其次,通过不同方式加强对汉学家译者翻译活动的引导,逐步增强其系统性与规划性。近年来,我国政府已先后组织策划了汉学家文学翻译国际研讨会、青年汉学家研修计划等学术活动,搭建起中外学界、译界、创作界等对话交流的平台,对相关作家作品的系统推介、选题的延续性和针对性均可对汉学家相关研究与翻译行为施加积极影响,有意识地为他们提供更加丰富且相对全面的译研对象。第三,提升汉学家译者的理论意识,鼓励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对自身翻译实践进行理论梳理和总结。这里除继续加强学术对话,使汉学家译者逐渐意识到翻译问题的研究价值外,中国学者在汉英,甚至汉外翻译理论方面的探索和对外输出,也将有效刺激国外学界对中国翻译现象的关注。最后,客观看待汉学家译者模式的优势与不足,针对不同文本、不同译介目的以及读者对象选择恰当的译者和翻译模式。现阶段中外交流的日益频繁深入、外译文本类型/主题等的丰富复杂、海外读者群体的多层次构成以及传播方式的多元选择均对单一的理想翻译模式提出了挑战,再者汉学家译者群体本身也在不断发展变化之中,“重塑译者群像是当前汉学家译者研究工作中亟待改善的首要问题”(朱振武2020:83)。本文挂一漏万,在大量个案研究的基础上对汉学家译者翻译行为的群体特征做初浅整理,旨在推进对该译者群体的整体认识,有的放矢地加强中外合作与交流,促进中国文学、文化“走出去”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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