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国
武汉大学/乐山师范学院
【提 要】本研究概述了学术翻译和科学翻译的重要价值,通过比较有关“学术翻译”与“科学翻译”两个概念的探讨,认为“学术翻译”是一个模糊性概念,而“科学翻译”是一个争议性概念;通过对“学术”与“科学”二词的概念考辨,阐述学术翻译与科学翻译的多重关系。讨论译学核心概念间的联系,有利于推动译学本体的进一步研究。
周领顺(2008:78)认为“学术翻译属于科学翻译”,但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学术翻译属于科学翻译。笔者认为做出这一判断可能有三点原因。第一,泛科学化趋势。历史见证了科学带给人类社会突飞猛进的发展和前所未有的憧憬。文理学科地位的悬殊和发展的差异是泛科学化时代的必然结果,其固有的人文思辨传统和优势则被打破,所有的学术研究应该也必须是科学,因此“学术”从属于“科学”自然也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第二,受西方科学观影响。康德认为“任何一门学问(Lehre),只要能构成为一系统,即一按原则而被组织起来的知识的整体,都可以称为‘科学’(Wissenschaft)”(见自恩斯特·卡西尔2013:10)。第三,追随热点。迄今科学翻译研究著作成果已成体系,1996年黎难秋之《中国科学翻译史料》面世,2000年李亚舒、黎难秋之《中国科学翻译史》出版,2004年黄忠廉、李亚舒之力作《科学翻译学》付梓,2007年再版,2006年黎难秋之《中国科学翻译史》出版。而学术翻译是个相对新生的领域,系统性研究相当匮乏。另外,马祖毅在1984版《中国翻译简史》一书中使用明末清初的“科技翻译”一词,但在2006年出版的《中国翻译通史》(古代部分)中则替之以“科学翻译”。这可能也与“科学翻译”研究的荣兴和影响有关,“科学”一词似乎更为高大上更能博人眼球。
但与“科学翻译”论著成果“热”相比,“科学翻译”论文成果则遇“冷”,这个是相对“科技翻译”论文成果而言的。在中国知网(CNKI)上分别以“科学翻译”和“科技翻译”为关键词检索,时间设定为1996-2007年,前者仅26条,后者多达541条。而且在1997年林煌天编《中国翻译词典》和2011年方梦之编《中国译学大词典》中都没有收录“科学翻译”的词条,只有“科技翻译”的词条。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学者们普遍认可“科技翻译”这一术语,或许仅仅把“科学翻译”当成“科技翻译”的一个替换说法而已。至于二者是否存在差异以及概念混用问题不在本研究探讨之列。
本研究通过比较有关“学术翻译”与“科学翻译”两个概念的探讨和“学术”“科学”二词的概念考辨,旨在分析学术翻译与科学翻译的多重关系。“学术翻译”是一个模糊性概念,“科学翻译”是一个争议性概念,要研究一个模糊性概念与另一个争议性概念之间的确定性关系存在逻辑上的悖论。所以本文只是提供一些解释视角,让读者在“学术”与“科学”的概念旅行与论争中感受“学术翻译”与“科学翻译”的关系。概念用以制名指实,“名实不符造成学科概念混淆,学科概念混淆造成学术理路混乱,学术理路混乱造成翻译理论与实践关系严重失调”(曹明伦2013:5)。简单追求或随意判断概念间单一的确定性关系,是一种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观,不利于揭示其复杂关联的本质;而在一定背景框架之下,界定概念间的某种确定性关系,又是必要之举,但须言之有据,辩之成理,逻辑自洽。同时“名”正以“研”顺,也是本研究的题中之义。讨论译学核心概念间的联系,有利于推动译学本体的奠基工程。
翻译可笼统分为输入型翻译和输出型翻译,进而言之,包括外译汉、汉译外、民族语互译、古今及方言语内翻译等笔译或口译。在中国传统学术研究中,注经释经占据半壁江山,形成相当长历史时期的“六经注我,我注六经”的方法与论争。其中语内翻译性质及阐释性质不言而喻,而阐释学理论与方法,在翻译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翻译的功能观主要表征为翻译的目的与作用,在翻译研究中占据不可或缺的位置,也是翻译学的立足之本和使命所在。
学术翻译是沟通世界学术文化的桥梁,“没有学术翻译,也就没有中华学术与世界学术的交流与碰撞”(沈言2012)。学术翻译产生了广泛而又深远的影响。首先,就翻译学而言,我国翻译研究的兴盛极大得益于对西方翻译著述的汉译。其次,民族学术互译促进了民族文化的交流和民族融合,甚至成为国家治理的重要手段。再者,儒学、道学、兵法的外译也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如:儒学“在越南、在韩国、在日本也发生了影响。所以很多人就把这个地区叫‘儒教文化圈’,儒家的学术的文化圈”(杜维明2016:1)。明清之际“这个时候西方启蒙运动受到最大的影响就是儒家文化,像伏尔泰等都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杜维明2011:36)。20世纪50年代,庞德“主张用儒学改造西方社会”(刘军平2019:212);“尼采曾说,《道德经》像一个永不枯竭的井泉,满载宝藏,放下汲桶,唾手可得”(李书影、王宏俐2020:40);《孙子兵法》“已深入大和民族人心,潜入日本国民深层次文化,将世世代代永久对日本产生巨大影响”(吴荣政1996:96)。
科学翻译历史悠久意义重大。“火药、指南针、印刷术———这是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大发明。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指南针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术变成新教的工具,总的来说变成科学复兴的手段,变成对精神发展创造必要前提的最强大的杠杆”(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林斯大林著作编译局2019:50)。这种操作性技术的传播可能是以演示为主,但无本口译或有本笔译在其中一定发挥某种作用。东汉末年,“安世高医术有名,译经传入印度之医药”(马祖毅2006:279),而后“印度的天文历算书籍也传入中国”(同上:291)。明末清初,耶稣会士与中国士大夫合作翻译了一些西方科学著述,“从学科来说,天文学和算学是明末清初传入的西洋科学的中心……至清初西洋新法终于取代了中国传统的历算方法成为中国历法计算的基础”(同上:307)。
学术翻译和科学翻译塑造了中国近代学科建制、学科知识、学科分类和学科体系。“我国近代学科的发轫几乎都来自西方,新兴学科的发展路径,从引进到借鉴,由陌生化到本土化,在较大程度上有赖于翻译。首先是学科概念的传播,学科建制的介绍,直到学科知识的系统吸纳”(方梦之、傅敬民2018:72)。学术翻译和科学翻译的重要性构成了探讨其概念和关系的必要性。
有几位学者探讨过学术翻译的概念:
学术翻译指的是“应用于目的语研究的学术资源的翻译”或“各领域的学术作品的翻译”,“可大致分为交际意义上的学术翻译和语言科学意义上的学术翻译,前者以借鉴知识为目的,后者以语言对比为目的”(周领顺2008:78)。
学术翻译“是学术类著述的翻译,即着重问题意识的思考、概念分析,而不是消遣娱乐书籍的翻译”(陈生梅2011:146)。
学术翻译是“在非技术的、理论思辨的知识框架下,以专门的、系统的学科化成果为表述对象,以系统的理论观点为文本核心的翻译形式”(郭妍琳2011:184)。
学术翻译“主要是指西方/欧洲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翻译”(孙周兴2013:71)。
几位学者对学术翻译的划分、解释或界定存在一定模糊性。首先,周领顺基于目的划分具有开拓意义,“学术翻译”也由此被收录进《中国译学大辞典》正式成为译学话语(方梦之2011:129)。但这种定义最主要的问题是定义项中包含了被定义项,有循环定义之嫌。“语言对比”,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手段或方法,不宜称之为目的,以“语言对比”为手段往往是以提升某种认知为目的,因此“以借鉴知识”和“以语言对比”为目的的区分有交叠重复之虑。其次,陈生梅和郭妍琳两人的定义颇为相似,都论及了学术翻译的对象和文本特征,但对象界定不够明确,特征概括过于笼统。二者都将学术翻译的对象限定在对学术著作的翻译上,忽略了学术论文和学术报告的翻译,也没有区分学术笔译与学术口译。同时,郭妍琳的定义将理论与技术对立起来,否认了实用或技术类文本中所包含的学术价值,而且研究论文或报告类学术文本有理论性,但不见得具有系统性,对其开展翻译同样也是学术翻译。再者,孙周兴持上述观点的可能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我们对“学术”的理解习惯,“在我们国家,学术往往等同于人文社会科学”(黄发玉2015:29),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造成,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国学术翻译研究绝大部分都在探讨西方人文社科的学术著述汉译问题;二是因为几次翻译高潮皆以输入型翻译为主的常识,但忽略了中国的学术外译实践、民族间的学术互译实践和自然科学的学术互译实践。
由是观之,学术翻译的概念含混而模糊,缺乏界定。学术翻译概念的模糊性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学术翻译囿于译多研浅,难以自扬其声。
20世纪末以来,科学翻译史和科学翻译学研究取得了重要成果。“科学翻译”这一概念已为译界熟识,但也存在一些争议。争议的焦点在于科学翻译的覆盖面,而且科学翻译史和科学翻译学研究对这一概念的定义也略有出入。
科学翻译史研究下的“科学翻译”定义:
科学翻译“不仅包括自然科学、技术工程范畴的翻译,还应涵盖哲学及除文学艺术之外所有社会科学范畴的翻译”(黎难秋1996:11)
科学翻译“涵盖基础科学、技术科学、工程技术全部学科领域和社会科学的大部分范围”(李亚舒、黎难秋2000:9)。
科学翻译“是指含哲学、自然科学、技术工程及除宗教、文学艺术以外其他社会科学的内容的翻译”(黎难秋2006:1)。
科学翻译学研究下的“科学翻译”定义:
科学翻译“具体地说,是译者用译语表达原语科学信息以求信息量相似的思维活动和语际活动……本书所取的‘科学’涵义是广义的,包括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工程技术、甚至还包括外事外贸等,总之,包括以情感为主的文艺领域之外的一切实用领域。换言之,科学信息指的是实用信息,传达的多是客观性内容,或以客观内容为主”(黄忠廉、李亚舒2007:1)。
由上观之,黎难秋、李亚舒两位资深学者在不同时期对“科学翻译”定义并无二致:哲学、自然科学、技术工程、社会科学等都是科学翻译的对象。邹振环(2017:246)在评价《中国科学翻译史料》时称,“该书选文的内容过于广泛……显然编作者有把‘科学翻译’概念泛化的问题。”黄忠廉、李亚舒的“科学翻译”定义则更为宽泛,郭建中(2010:193)认为,把一切“实用信息”都包含在“科学翻译”中,“实质上是把‘科学’代之以‘非文学’。这样的界定是否太泛太广,是值得商榷的。因为人们一般对‘科学’的理解并非是所有的‘非文学’都是‘科学’。”
就具体研究而言,三位学者对研究对象的划定既有逻辑自洽之处,也有明确的目的性。黎难秋、李亚舒二人为了丰富相关史料,而黄忠廉则为了提升理论研究成果的普适性,当然可能还有市场因素的考量。但不管是黎难秋、李亚舒二人对于“科学翻译”对象的划分,还是黄忠廉依据“科学信息”或信息的科学性实用性对“科学翻译”对象的界定,都存在概念泛化问题。我们知道,一个概念的外延如果过于扩大,势必会造成概念的泛化,而作为概念用以区分事物的功能也就随之削弱。科学翻译概念的争议性不可避免带来科学翻译研究范围的差异性,如:有学者在研究科学翻译影响下的文化变迁中就限定在了“自然科学领域以及作为其应用的各技术门类的译介活动”(范祥涛2006:12)的范围内。
据上观之,“学术翻译”是个模糊性概念,“科学翻译”是个争议性概念。如要说明二者的关系,还需从“学术”和“科学”二词的概念考辨入手。
“学术”在英语中对应两个词,第一个是“academic”,该词来自拉丁语academia,而这个拉丁语源自于一个名叫Akadêmos的希腊英雄,为了纪念他,便以他的名字命名了古希腊时期雅典城的一处带花园的运动场,后来柏拉图在此创办学园,这就是英语中Academy原指柏拉图学园的由来。15世纪后,“在意大利、法国和其他国家,成立了众多的以academy为名的哲学、文学和艺术的研究和教育机构”(高建平2004:38)。所以,“Academy基本的意思是学院,就是学者们学习和做学问的‘院子’,由于它的起源,这种地方通常具有柏拉图学院的气质,与世无争,一个纯粹的求知的场所”(孟津2011:1),也就是一个为学术而学术的地方。从学院的学科设置来看,偏文哲艺术。第二个是“scholarly”,该词由school演变而来,而school源自希腊语skholê(原义指休闲、哲学、上课的场所)。据2013版《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词典》(第2版)“academic”和“scholarly”的词义:(academic)学院的、学术的、(机构、课程)偏重理论的、(内容)纯理论的;(scholarly)学者的、有学问的、学术的、学术性的;另外scholar(尤指人文学科的)学者。从词源来看,二者都与教学的场所相关,所授内容偏重人文学科的理论性知识,现在也仍然偏指人文学科的学术。
中文“学”“术”二字的使用与含义发生过历史流变。“学”的本义为觉悟,引申为仿效、认识、学问、学习、学科;“术”原义为古代城邑的道路,从所取道路引申为权术、手段、技术(冯天瑜2019,序言:1)。中国古代的学问分类有“四部”和“六略”之说。“四部”指经史子集,“六略”指六艺(骑、射、礼、乐、御、书)、术数、方技、诸子、诗赋、兵书。从“学”的层面讲,主要包含人文学科,但也含少量社会科学(如法家、兵学)和自然科学(如天文、历谱);从“术”的层面讲,主要包含六艺和方技。当然这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划分。
西学东渐,晚清学者对“学”与“术”做了进一步阐述。“学也者,观察事物而发明其真理者也;术也者,取所发明之真理而致诸用者也”,“学者术之体,术者学之用”(梁启超1996:723)。“学者,考自然之理,立必然之例;术者,据既知之理,求可成之功。学主知,术主行”(严复1986:885)。可见,这里的“学”以“自然”为研究对象,以“观察”为研究方法,显然带有自然科学的性质;“学”以求理,“术”以致用,并联合用具有“科学+技术”的意味。“学”与“术”的知行之差与体用之别,可谓异曲同工、殊途同归。学为道,术为器,一个形而上,一个形而下,互补而成,相得益彰。
但现代意义上的“学术”是一个整体性概念,指系统而专门的知识。“学术”作为“知识的探索、学问的追求、智慧的洞观,以及体现在这些研究中的思想方法论的有机统一”(许苏民1999:109),“是人们针对各种专门问题、以追求认识的正确性与深刻性为目标的研讨过程及其成果”(张国刚、乔治忠2002:5)。学术包括:“发现的学术(scholarship of discovery)、整合的学术(scholarship of integration)、应 用 的 学 术(scholarship of application)、教学的学术(scholarship of teaching)”(欧内斯特·波伊尔1994:23-32)。可将“学术问题分为科学学术(即自然科学学术)和人文学术(即人文社会科学学术)”(黄发玉2015:30)。可以说,学术是理论与应用研究成果的集合,是认识论、本体论和方法论的有机统一,具有规范性、专业性、正确性、深刻性、稳定性、系统化倾向等特点。
“学术”一词的含义在古今中外不同历史语境下虽经流变,但追求系统学问与知识的本质与本体始终未变。中国语境下的“学术”既继承了西方“academic”学理性传统,又沿用了中方“术”的应用性取向,包括人文学科、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学术翻译是对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学科领域理论性和应用性成果的翻译。具体而言,学术翻译是对各种知识领域论文、研究报告、学术著作、学术交流等理论性和应用性文本或内容的笔译或口译,包括不同国家间的学术互译和国内民族间的学术互译。
中文“科学”对应的英文单词是“science”。该词源自拉丁语scientia(原指“知道”),在中世纪英语中,“science”指“知识”。“梅尔茨认为,法语的science一词从17世纪中期就有着像今天一样的用法,即特指‘自然科学’”(见吴国胜2015:5)。在法国科学的影响下,英语国家开始使用被赋予“自然科学”之义的“science”,并在19世纪得到普遍接受。“英文的science,偏重于自然科学一方面,如政治学、哲学、语言等平常是不算在科学以内的”(任鸿隽1918:1035)。据2013版《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词典》(第2版)对“science”的第一项释义:the intellectual and practical activity encom-passing the systematic study of the structure and behavior of physical and natural world through observation and experiment(通过观察和实验对物理和自然世界进行系统研究的智力和实践活动);另指学科,分科之学。可见,西方的“科学”以物理和自然世界为研究对象,以观察和实验为研究方法,主要指自然科学。
中文“科学”一词则是在19世纪末借鉴日译英语“science”而来。古籍中似有“科学”二字偶合连用,据推测表“科举之学”,但已无从考证。据1999版《辞海》:
“科学”指“以一定对象为研究范围,依据实验与逻辑推理,求得统一、确实的客观规律和真理。有广义与狭义之别。广义泛指一切有组织、有系统的知识,可分自然科学、应用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四大类。狭义则专指自然科学而言。”
《辞海》中的定义,但仍具代表性和普适性。不过有学者反对“人文科学”的提法,“我们一般不称人文学科为科学”(李醒民2007:2),“‘人文’只是‘学科’,不是‘科学’”(刘清平2019:10)。这种观点也在上述科学翻译的范围划分及其他科学翻译研究中得到印证。人文思辨型研究肇始于“两希文明”,以纯思辨为主;科学实证型研究兴起于“文艺复兴”,以观察/实验的实证方法研究客观规律和精确性知识体系。人文和科学存在本质区别:人文求善臻美,多阐释,具有开放性;科学祛魅求真,可验证,具有确定性。因此有些人文学科虽然借用科学研究方法或在逻辑上具有科学性,但不能算本质意义上的科学。概而言之,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在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研究目的、研究特点方面存在显著差异。
“科学”的概念较具共识的观点之一是“科学是人运用实证、理性和臻美诸方法,就自然以及社会乃至人本身进行研究所获取的知识的体系化之结果。这样的结果形成自然科学的所有学科,以及社会科学的部分学科和人文学科的个别领域”(李醒民2007:6)。据此,科学翻译应包含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的部分学科和人文学科的个别领域的研究成果的翻译。也就是说,在人文社会科学中,只有对那些运用实证或主要运用实证研究方法得出确定性和稳定性知识体系的学科知识的翻译才算是科学翻译的范畴。
从“academic/scholarly”与“science”的所指倾向来看,前者偏指人文学科的理论性知识,后者偏指自然科学,学术翻译与科学翻译各属不同分野。
从“科学翻译”研究的对象划分来看,文艺领域被排除在外,而文艺理论著述的翻译显然属于学术翻译的范畴;从学术翻译和科学翻译的研究习惯来看,前者偏重人文社会科学,后者偏重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技术工程。所以学术翻译和科学翻译既有交叉也有差异。
从“学术”与“科学”的含义来看,前者包含人文学科、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后者包含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的部分学科和人文学科的个别领域;从“学术”与“科学”的关系来看,“近代的‘科学’概念,并不能取代古老的‘学术’概念”(高建平2004:39),“‘科学’其实构成了‘学术(学科)’的一个组成部分”(刘清平2019:11),学术“应该理解成为完整意义上的科学”(黄发玉2015:30)。因此学术翻译包含科学翻译。
综上,学术翻译与科学翻译并非从属关系。“学术”和“科学”都是较为宽泛且难以界定的概念,从知识生产的角度来看,二者并无区别。二者的差异源自于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的认知及研究惯习,但坚不坚持学术应以人文社科为本位和科学应以自然科学为本位,都否认不了学术的科学性和科学的学术性。同时需要注意的是,科学性是科学的本体特征,并不能完全等同于科学。从翻译学科发展的角度来看,学术翻译与科学翻译需要明确的研究范畴,因为研究范畴不明容易造成研究理路不清。所以有必要形成大致统一的认识:广义上学术翻译包含科学翻译,学术翻译可粗略分为人文社科学术翻译和自然科学学术翻译,也可按照“学科+学术/科学翻译”的表述方式进一步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