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系统的生态话语分析❋——以《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结束语为例

栗霞

于欢

内蒙古工业大学

【提 要】生态语言学视角下的主位系统可以作为判断话语生态性取向的重要依据之一。本文通过对《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结束语部分的主位系统进行生态话语分析发现，在内容方面，其主位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与语篇主体呼应，是对中国打赢脱贫攻坚战以及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年以来所做出的积极实践的深度总结；在话语生态方面，结束语部分主位系统具有较强的生态性，体现出多种生态观，多元因子在特定的生态系统下交互共生，凸显了中国形象与全球视野。

1.引言

主位（theme）是系统功能语言学语篇功能中的重要概念，经M.A.K.Halliday（1967：212）系统地总结发展，被界定为小句信息结构的出发点，被看作为一个小句“正在谈及的对象”，也是发话者关切的对象。系统功能语言学作为一种以问题为导向的适用语言学，其主位理论与信息结构相结合，在整个语篇中可以显示出发话者对文本信息结构的有意识组织安排；主位的选择与小句所突显的信息内容相匹配，可以揭示语言表层形式之下所隐含的深层意义。同时，系统功能语言学最新发展阶段为生态语言学，其表明语言的使用对整个生态系统网络有着重要的影响作用。

2021年4月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2021）发布《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记录中国消除绝对贫困的伟大历程，介绍人类减贫的中国探索和实践，分享中国扶贫脱贫的经验做法。基于此，本文从何伟、魏榕（2018）所提出的“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的生态哲学观出发，通过对《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结束语部分的主位系统进行生态话语分析，从中探寻《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中所体现的国家形象、政府立场以及中国减贫未来实践方向，进而揭示其话语背后的识构以及所蕴含的更具体的生态观和生态意识。

2.理论回顾

Halliday（1994）把语言的功能分为三种：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其中语篇功能又分为主位、信息（information）、衔接（cohesion）三个子系统。在语篇元功能中，主位是一个重要的概念。在信息传递的过程中，语篇功能的三个子系统相辅相成。纵观国内外研究，大多数学者在处理语篇信息结构时，多将“信息系统”与“主位述位”结构相结合，都会不同程度地涉及主位系统，如杨斐翡（2001）结合主位述位讨论了信息的组织与发展。在语篇功能的应用方面，学界多将主位推进模式与衔接手段运用到语篇分析、翻译研究与外语教学当中，从而强调其应用性。

“主位”这一概念最早由布拉格学派学者Vilém Mathesius于1939年提出。20世纪60年代，Halliday受到布拉格学派的影响，于1967年首次从功能性角度出发，对话语进行语义切分，提出了主位述位理论。随着国内外学者对主位的研究与探讨，Halliday进一步对主位的概念进行了确认，将主位结构从小句层面提升至语篇层面，并把主位分为标记性主位和非标记主位。由于对主位功能界定的不同，国外学者，如Downing，Thompson等针对主位系统提出了不同的判定方法。国内学者在Halliday对主位界定的基础上，进一步丰富了对主位类型的研究，如徐盛桓（1985）、朱永生（1990）等人对主位所表达的信息类型进行了更加明确的划分。黄国文（2001）针对主位结构成分的数量，在“简单主位”和“多重主位”的基础上，提出了“重合主位”的概念。

随着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发展，国内外对生态的讨论和对生态问题的关注度日益增多，何伟、张瑞杰（2017）将生态哲学思想与系统功能语言学相结合，构建了一个生态话语分析模式，用来指导语言的生态因素以及非生态因素。并且，基于可持续发展时代的世界观，何伟、刘佳欢（2020）系统性地发展了何伟、魏榕（2018）所提出的“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的生态哲学观，这为生态话语分析构建提供了生态哲学的理念。

3.语料选取及分析模式构建

3.1 语料选取

《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以下简称“减贫白皮书”）作为一种官方文件，代表着中国政府立场，语言简练，立场明确，全面回顾了中国共产党赢取各阶段胜利，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打赢脱贫攻坚战的伟大历程，介绍人类减贫的中国探索和实践，分享中国扶贫脱贫的经验和做法，在国际社会上取得了广泛关注。减贫白皮书全文分为前言、正文、结束语、附录四部分。本文语料节选结束语部分，该部分由六个段落组成，共950字，包含56个小句，是对文本内容的高度概括和升华，具有一定的总结意义。因此本文选择对减贫白皮书结束语部分的主位系统进行分析，旨在以小见大，从中发现其话语背后的识构以及所蕴含的更具体的生态观和生态意识。

3.2 文本语篇主位划分及分析模式构建

首先，对语段主位分段进行标记。通过将减贫白皮书结束语当中的主位按照何伟、马宸（2020：25）在生态语言学视角下拓展和延伸的主位系统进行划分，将主位的划分从小句句首开始，延伸至小句的第一个参与者角色（陈述句与疑问句）或过程成分（祈使句），同时，根据结构成分体现的意义，将主位进一步细分为话题主位、语篇主位和人际主位；根据结构成分的数量，将主位分为简单主位、多重主位和重合主位。在生态语言学的视角下，何伟、马宸（2020）又将参与者角色主位细化，分为生命体和无生命体两类，有生命体的参与者角色可以包括人类和非人类参与者角色两类，其中又各自包括个体（PR-individual:PRind/PR-individual nonhuman organism:PRindnho）和群体（PRgroup:PRgrp/PR-group nonhuman organism:PRgrpnho）两个类别；无生命体的参与者角色可细分为社会性要素参与者（PR-social factor:PRsoc）和物理性要素参与者角色（PR-physical factor:PRphy）。本文也参考此框架，对参与者角色主位进行详细划分。

其次，基于“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生态哲学观，关注主位选择的生态性，旨在从中探寻结束语文本与减贫白皮书中语篇主体之间的联系以及内部所蕴含的生态观，从而进一步剖析中国在人类减贫过程当中所作的积极实践以及形象构建。同时，分析部分将结合Danes（1974），朱永生（1995）等学者总结的主位变化的基本模式，如“主位同一型”“述位同一型”“交叉型”以及“延续型”等，探究小句之间的语义关系以及各小句是如何组合成意义上的有机体。

4.文本分析

根据文本的类型，减贫白皮书所关涉的话题属于社会话题，因此本文更多关注社会生态话语中的参与者角色主位的生态性，即主要观察社会参与者角色的多元性以及交互性，多元性与交互性越高，其所代表的文本生态性越强。

表1 文本第一段主位

结束语首段共有五个小句，包含四个显性话题主位和一个隐性话题主位（已在方括号中补出，下同），它们分别由参与者角色以及过程成分充当。从参与者角色的多元性来看，出现了人类群体参与者以及社会性要素参与者角色，没有出现以“我”“我们”等表达说话者自身立场的参与者充当主位。

首段以“中国”作为话题主位开头，在信息结构方面起突出强调作用，同时，与文本主题相呼应，即“中国实践”，突显出中国主体在人类减贫事业和社会发展进步方面作出的重大贡献。此外，在首段的五个主位当中，T1=T2=T4=中国，为重现关系，在结束语的起始段落，首先明确了领导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实践主体，即中国。但首段并没有反复使用社会性要素参与者角色作为主位，T3作为人类群体参与者角色主位，强调“中国人民”这一信息，表达人类群体参与者的主位（T3）与社会性要素主位的交替出现，体现出一定的生态性，也表明中国在脱贫攻坚方面所获得的一切实践成果离不开中国人民的共同努力。T4主位前面出现语篇主位“同时”，首先起到了语篇衔接的功能，结合述位可以得知其指的是中国目前还处于发展过程中，表明发展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体现出“社会可持续”的生态观。T5则由过程成分作为主位，也是由表达社会性要素的生态因子作为新话题，对T4所表达语义的进一步明确，指出了中国要关切的主要问题，指明了未来发展的前进方向。

表2 文本第二段主位

在第二段中，一共出现十个小句，主要内容是表述中国共产党所作出一系列努力的目的，其中以中国共产党为隐性主位的小句居多，虽然表面上是以社会性要素参与者角色为主位，但实际上表达的是中国共产党，即人类群体参与者角色的行为做法。从主位的多元性看来，表达脱贫实践的主体内容以及关切对象的参与者角色均有出现，其中包括人类群体参与者以及社会性要素。将“脱贫摘帽”至于语段首位，并采用了表达转折的语篇主位，可以表明脱贫摘帽并不是终点，而是下一发展阶段的起点。T3至T9强调了中国共产党这一新信息，凸显出其领导力，与减贫白皮书第一部分“中国共产党的庄严承诺”呼应，塑造出中国共产党在100年的奋斗过程当中不断为人民谋幸福，为人民谋利益的形象。第二段最后由小句复合体（clause complex）收尾，“中国共产党”所引导的小句中出现“全体人民”这一主位信息，具体化到“全体人民”这一人类群体参与者信息，体现出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以及“以人民为中心”的生态哲学观。

表3 文本第三段主位

第三段一共出现十个小句，主要内容为阐释打赢脱贫攻坚战之后，中国的做法。将“民族”这一新信息提到第三段主位，从民族的角度，体现出中国实现了从贫穷落后到全面小康的历史性跨越，体现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T1与T2都属于社会性群体要素，对应减贫白皮书中第二部分“新时代脱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T3中一个多重主位出现，为标记性主位，交代时间，表明虽然脱贫攻坚战已经打赢，但是中国仍会为国家的经济发展提供服务，塑造了务实、勤奋的国家形象，体现出“社会可持续”的生态观。T4至T10多次强调“中国”，位于T3之后，暗示中国未来的做法，同时与T1和T2形成上义关系，在第三段的整体布局中体现出中国减贫立足乡村与民族之根本。

表4 文本第四段主位

第四段中出现的13个小句中主位均为显性主位，表述到2035年之后中国将取得的系列成就。从上述主位所表达的具体含义可以看出，第一个主位为标记性主位，交代时间，为整个第四段奠定时间基调，同时是对第三段落主位T3（打赢脱贫攻坚战之后）的进一步扩展，指出中国在更具体的一定阶段的目标和奋斗方向，以及达到目标的信心和决心。同时，第四段主位基本上都由表达社会性要素的参与者角色充当，且各多种参与者角色交替出现，说明话语的生态性较强，从中可以体现出中国政府所关切的具体问题，同时也体现出发话者（中国政府）对于人民生活场所中各要素的充分关注，如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传播了积极的生态场所观。在第四段中，采用大量“述位同一型”的推进模式，且述位内容基本为表达“完成、实现”等意义的动词，如“改善”“完善”等，这表明中国的脱贫攻坚战已经在多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就，中国政府以乡村为基础，对乡村扶贫从就业、公共基础设施、乡风文明、生态环境等多维度进行了考量。T4是在范围上的具体化，对应减贫白皮书整体第三部分“实施精准扶贫方略”。T12和T13是等值关系，将生态环境作为主位，与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为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奋斗。”这一奋斗目标相呼应，体现了中国政府在实现经济上减贫的同时，不忘对生态环境进行保护，坚持脱贫攻坚与生态保护并重同行，实现“双赢”，体现了“生态可持续”的生态观。

表5 文本第五段主位

第五段中，各参与者角色主位交替出现，符合视角多元的价值取向，属于生态有益型生态话语。第五段也是以具体时间结点作为一个标记性主位，与第四段T1（到2035年）在时间上是顺承关系。随后，主位从中国转变为乡村，T3与T4是下义关系，所表现的范围逐渐缩小，同样对应人类减贫白皮书整体第三部分，体现了中国所实施的精准扶贫方略在扶贫范围上的精准，而非碎片化。从T5到T8的过渡表明，只有将中国乡村经济发展做好，中国的经济社会才能繁荣，各项事业才能稳步推进。T9到T10谈及中国人民，这体现出中国减贫立足本国国情，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强调人类福祉，也体现出中国共产党最终的奋斗目标归根结底是让全体人民能过上好日子，即无论经济社会如何变化，各项事业如何发展，最终的服务对象都是中国人民。最后，主位回归到“中国”，突出体现实现所有的脱贫攻坚目标最终还是要依靠中国。同时，也采用了“交叉型”主位推进模式，前一小句的主位“中国人民”成为了后一小句的述位，体现中国始终心系人民，情系人民，所作的一切努力也都是为了建立共同发展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在结束语的最后一段，前两个主位分别谈及中国的发展以及世界的发展，采用“延续型”主位推进模式，将“中国的发展”与“世界的发展”相结合，这与减贫白皮书整体第四部分“为人类减贫探索新的途径”以及整体第五部分“携手共建没有贫困共同发展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相呼应，奠定基调是与国际发展相结合，同时强调中国在减贫过程中形成的宝贵经验既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从参与者多元性来看，第六段从中国与世界两个视角构建语篇，体现出世界命运共同体意识，同时也体现出中国在人类减贫方面所做出的实践成果，在世界历史舞台上都是具有一定意义的，同时表明中国的发展和世界的发展相辅相成，中国的发展为世界提供了宝贵经验，而中国的减贫也需要国际社会的支持与帮助,具有“共享发展”的生态观。如今全球正处于百年发展之大变局，这两个主位的选择也体现出中国愿同世界各国加强交流合作，体现出中国的大国责任。T3主位为中国，这体现了中国在世界舞台所表现的积极身份。T5则是在前一个主位的基础上，增加了“繁荣发展的未来”这一定语，表达了中国对本国未来发展的信心，构建了“坚定负责的奋斗者”这一国际形象。

表6 文本第六段主位

5.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在系统功能语言学语篇功能的视角下，采用生态话语分析方法，探究了《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结束语部分主位系统所表达的深层次意义。研究发现《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的结束语部分体现了“以人民为中心”“社会可持续”“生态可持续”“共享发展”等生态观，主位内容多为人类群体参与者及社会性要素参与者，多个生态因子交替出现，生态性较强，属于生态有益型话语，构建出积极、务实的中国政府以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中国共产党的形象。除此之外，《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结束语当中的主位系统与语篇正文的内容存在着前后呼应联系，结束语中主位的内容不仅体现了脱贫攻坚的主体以及所取得的成就，而且也表达出中国在未来发展过程中所需要重点关注的方面。本研究只从语篇功能的角度对《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结束语部分进行解读，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希望今后的研究可以从更多的功能视角对《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进行更全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