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巢癌晚期患者参与药物临床试验期心理体验质性研究

祁佳燕，吕宏英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浙江杭州 310006

卵巢癌是目前临床常见的女性生殖系统恶性肿瘤之一，病死率居女性生殖器官恶性肿瘤之首[1]。由于缺乏有效筛查及早期诊断方法，临床上近75%卵巢癌患者一经诊断就已处于Ⅲ期或Ⅳ期[2-3]。目前卵巢癌主要的治疗方式为肿瘤细胞减灭手术联合铂基础的标准化疗方案治疗，但由于大部分卵巢癌患者容易出现对化疗药物的耐药，70%～80%患者在接受化疗后复发[4]，且晚期卵巢癌患者的5年生存率不足30%[5]。随着现代生物医学的发展，临床试验新药的出现为卵巢癌患者的治疗带来了新的曙光，但目前对于药物临床试验期卵巢癌晚期患者的心理研究较少。有研究表明,肿瘤患者对临床试验的认知较为有限，治疗期间往往正性体验和负面情绪相互交杂[6]。护理人员作为整个临床试验过程的直接参与者，在保障患者用药安全的基础上，如何及时发现、采用积极有效的护理对策缓解受试者的负面情绪，减轻心理负担，对保障临床试验的顺利进行起到重要作用。本研究采用现象学研究方法，通过对卵巢癌晚期患者在药物临床试验期间心理体验的研究，为临床制定个性化护理干预提供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采取目的抽样法，选取2018年4月至2019年8月入住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肿瘤二科的患者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依据《卵巢癌诊疗规范(2018年版)》[7]确诊为晚期卵巢恶性肿瘤者；首次接受临床试验研究；无认知及精神障碍，能正确表达内心真实心理体验；知晓病情并自愿参加本项研究，签署知情同意书。排除标准：合并其他恶性肿瘤或严重躯体疾病；既往参加过临床试验研究；临床试验期间发生严重不良反应或其他意外事件；临床试验期间因个人原因不愿意继续接受治疗的患者。样本量以受访者的访谈资料信息重复出现，资料分析时不再有新的主题呈现(资料饱和)为准。符合纳入、排除标准受访者8人，编号M1～M8，受访者一般资料见表1。

表1 受访者一般资料

1.2 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取现象学研究方法对参与访谈的患者进行半结构式深入访谈。通过回顾文献[8-10]、咨询肿瘤专科护士长和心理科专家意见编制提纲。访谈提纲：确定参加临床试验时您是怎样想的？试验用药过程中您最担心的是什么？您觉得在治疗的过程中，自己感受最深的是什么？治疗的过程中，您觉得需要从哪些方面获得帮助？

1.3 资料收集

以受访者方便为原则选择访谈时间，进行访谈前向其说明研究目的、意义，征得同意后，对访谈过程进行全程同步录音或笔录，访谈过程仅患者或其亲密亲属陪同，并注意观察患者的非语言表达。根据提纲内容让受访者在特定的范围内进行叙述，在访谈过程中避免诱导性的语言及暗示，并适时地对谈话内容进行复述、确认和概括，以确保患者能真实地表达自身想法和感受。访谈地点选取在双方交谈便利、不易受干扰的健康宣教室进行，尽量避开患者检查及治疗护理时间。每例共访谈2次，每次30～60 min。第2次访谈旨在补充完善上一次的谈话内容, 同时对资料中概念模糊的点进行核实，澄清一些不明确的信息,以增加资料的准确性。

1.4 资料分析

每次访谈结束后24 h内将录音转录为Word文档,通过结合现场记录及回忆访谈情境，反复、认真地听取录音，并及时对转录及笔录内容进行注释，确保资料的准确性。采用Colaizzi 7步分析法[11]进行仔细分析和推理，提炼出具有重要意义的陈述，对频繁出现的观点进行编码，将编码后的观点汇总，提炼出相似的观点，升华主题概念，并再次返回受访者予以验证，将其共性部分总结为本次研究的主题。

2 结果

2.1 主题1:对临床试验认知存在差异性

2.1.1怀疑担忧

在确定参与临床试验初期，有2名受访者表示对药物临床试验一知半解，担心受骗，对新药安全性和疗效存有较大猜疑和担忧。M6：“最开始负责临床试验的小姑娘问我要不要参加，我和我老公都害怕这是骗人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用药还不用自己出钱。”M1：“我之前很担心试验的药会不会有问题，到时候还没有其他国产药效果好，白白耽误了治疗的好时机。”

2.1.2盲目信任

在得知患上卵巢癌初期，有专业知识的医护人员在患者心目中具有较高的权威性，而新药代表最好、最新治疗的固有观念也让患者过于期待新药的疗效。本研究中有4名受访者在临床试验初期抱有盲目信任医生、相信新药疗效的心理状态。M5：“我反正什么都不懂的，听医生的总不会错，医生不会害我的。”M7：“运气很好，没几个名额还正好被选上了，医生推荐我可以尝试这个试验，那肯定比普通治疗好一点。”

2.1.3科学理性

本研究中有2名受访者通过咨询医生、上网查询等方法积极寻求临床试验药物治疗的相关信息，能较好地了解临床试验的利弊，以较为理性的态度对待及配合临床试验的治疗。M8：“我咨询过医生，后来我儿子又上网查了很多资料，说前期试验效果都不错，我才决定再试试，实在不行也可以退出试验。”M3:“医生说Ⅲ期临床试验是相对比较安全的阶段，而且是经典的化疗方案再加试验用药，无论有没有用我们都得到了治疗！”

2.2 主题2:临床治疗过程中复杂的心理体验

2.2.1期待与希望

本研究中8名受访者发现时均已处于卵巢恶性肿瘤晚期，面对常规治疗复发率高，生存率低，生命质量无法保障的现况，大部分受访者表示对新的抗肿瘤药物充满期待，希望有更好的疗效，能够延长生命，创造奇迹。M4：“我放心不下两个没结婚的女儿，要是用了新药能多活两年也好，就可以看到她们结婚生孩子了。”M3:“我知道是卵巢癌晚期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所以一听到临床试验我就马上报名了，现在能用最新的药那就用最新的，只有去尝试才有治好的机会！”

2.2.2经济压力带来的自责及内疚感减轻

卵巢癌患者化疗周期相对较长，化疗药物费用高昂。本次研究中的受访者均表示面对治疗有不同程度的经济压力，在治疗过程中害怕拖累家人，但临床试验可以减免大部分的治疗费用，能够减轻其家庭经济负担，减轻因沉重的经济压力带来的自责和内疚感。M3:“治疗期间我生活上不能完全自理，儿子要上学，我老公早上五点不到就要起床做生意，家里就靠他一个人撑着，我很内疚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流泪)，还好治疗的药物和检查都是免费的，这让我心里好受了很多。”M8:“我儿子上网查资料说光是其中一个药就要上万人民币，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我和我老公也不是本地人，前几年又贷款买了房子，参加临床试验减轻了不小的经济压力。”

2.2.3担心并发症及预后

7名受访者表示在试验用药初期对于脱发、呕吐、骨髓抑制等常见化疗药物不良反应存在抗拒、恐惧的心理，同时8名受访者均表示在治疗过程中临床试验疗效的不确定性以及药物可能带来的潜在并发症使其产生不同程度的担心和顾虑。M2：“一想到上药后会大把大把的掉头发，而且有些患者一上治疗药就吐，真的很吓人。” M8：“之前一起参加临床试验的一个患者，有一次复查血小板特别低，输了好几次血都升不上去，最后只能退出试验，我真害怕跟她一样。” M3：“因为做完这个治疗要一年多，我也很害怕途中出现严重并发症或者是效果不好，到时只能重新想办法。”

2.2.4创伤后成长

创伤后成长是指当某种创伤事件给当事人带来负面心理影响的同时,也可能会促进其正性的心理改变和成长[12]。相关研究已证实创伤后成长在癌症患者中较普遍，一般会经历不同程度的成长[13]。本次研究中部分受访者表示在与疾病作斗争，进行药物试验的过程中不断接受现实，促进了自身在人际关系、自我理解以及人生思考等方面的积极改变。M7：“刚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的时候感觉天塌了一样，还好有病友的开导和家里人的陪伴，现在反而比以前外向了，心态也好了不少。”M8：“人这一辈子太短了，过一天少一天，家人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没有他们，我肯定坚持不了。”

2.3 主题3：情感支持是坚持治疗的动力

2.3.1家庭支持

本研究中所有受访者均表示家人的支持是坚持参与药物临床试验最重要的精神动力，家属的陪伴和支持能帮助患者更好地面对疾病，缓解治疗过程中的不良情绪与体验，增强心理承受能力。M8：“第二次化疗完我真的想放弃了，那次腰酸背痛得特别厉害，我儿子就让儿媳妇陪我去做了按摩，我怕太浪费钱(停顿)……还好有我儿子和儿媳妇，我才挺了过来。”M2：“我每次化疗回去婆婆都给我做好吃的,我老公会陪我去爬山,慢慢坚持下来,发现精神比整天躺在家里好得多，多亏了他们。”

2.3.2社会支持

由于药物临床试验的需要，患者有较多时间是和医务人员、病友一起渡过，所有受访者均表示治疗过程中需要来自医务人员的关爱和安慰。同时在参与临床试验的过程中，大部分患者倾向于与病友分享经验和讨论病情，表示病友之间的沟通交流能为彼此提供强大的精神支持与帮助。M2:“刚开始用药的时候真的很紧张，不仅害怕过敏，就连吃东西都很小心，就希望护士医生能多和我聊聊天。”M5：“我们参加临床试验的人都喜欢一起聊天，讲一下最近的情况，大家还建了个微信群，有什么情况都可以在群里说，大家帮忙一起商量。”

3 讨论

3.1 卵巢癌晚期患者参与临床试验期间心理体验

药物临床试验期间的晚期卵巢癌患者处于心理应对的特殊时期，每个受访者心理感受有所不同，但其心理变化及需求有一定相似之处。本研究结果显示，大部分受访者在参与临床试验初期对药物临床试验缺乏科学正确的认知，一方面对试验药物抱有期待和希望，一方面又害怕药物没有疗效还加重自身病情。内心体验复杂，普遍存在不同程度的负面情绪和个体化的心理需求，而治疗期间获得的情感支持是患者克服不良情绪体验、继续坚持治疗的重要动力，同时帮助患者从心理困境中进行了积极的自我调整和改变。

3.2 对策

3.2.1药物临床试验信息的充分告知

药物临床试验是在人体(患者和健康志愿者) 进行的药物研究，是检验药物在人体内有效性和安全性的唯一方法[14]。受试者作为药物临床试验中必不可少的参与者，其依从性贯穿于整个试验过程。黄慧瑶等[6]研究表明，我国肿瘤患者目前对临床试验认知度较为有限，患者极大程度依赖于医护人员提高认知。因此，临床试验机构负责人员应在患者入组前以积极客观的态度阐明实验研究的严谨性和科学性，充分告知药物临床试验的目的、具体治疗方案、预期受益及潜在风险与不便，使患者充分了解临床试验的利弊，改变患者及其家属对药物临床试验的误解。在医患沟通中，多与患者交流，以建立医患间良好信息支持，进而发挥医护人员在提高患者对于临床试验认知中的作用，医护人员应将临床试验的相关信息进行简单、通俗易懂的口头或书面宣教，并鼓励患者通过浏览临床试验科普网站、参与相关科教活动等不同渠道获取临床试验信息，让患者更好地知情并选择，进一步提高患者依从性，促进临床试验项目的顺利开展。

3.2.2提高人文护理关怀水平

相关文献证实，心理负担是影响药物临床试验治疗的重要因素[15]。在历时较长的药物临床试验期间，患者面对的往往是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悲观厌世的念头相交织在一起的情况，当患者面临药物不良反应以及目睹他人退出试验时内心体验复杂，容易产生不良情绪。因此，护理人员提供专业技术操作的同时，应认真倾听患者内心感受，主动对患者的心理状态进行及时有效的评估，可以将临床试验过程中患者所需知识整理成宣传册、视频等供患者阅读观看。对于患者出现的骨髓抑制、脱发、高血压等问题定期开展针对性的专题知识讲座，帮助患者正视药物临床试验治疗及治疗引起的不良反应，及时调整心理状态，不断感知临床试验使其自身受益，增强患者对临床药物试验治疗的信心。对于心理问题较严重的患者，建议医院提供专业性的心理咨询门诊，由心理咨询师进行相应的开导和鼓励，减轻心理负担。另一方面，加强对患者的延续性照护，在日常健康宣教的基础上加强电话随访，方便患者获得专业医护人员提供的持续性健康教育和个体化医疗咨询。

3.2.3建立有效的情感支持

家庭支持和社会支持对改善患者的生命质量具有积极意义[16]。有效的情感支持是患者面对疾病、坚持治疗的重要动力和保障，此次研究中，所有患者均表示受到了家庭成员的支持和关爱，同时病友间的相互支持与陪伴也帮助患者以更加积极的心理状态面对疾病与药物临床试验治疗。因此，护理人员应鼓励患者家属、亲友经常安慰与关爱患者，增加治疗期间的陪伴时间，在生活上给予帮助和支持，同时组建患者家属交流平台，让家属更好地参与到患者的治疗当中。通过建立病友微信群和组织病友联谊活动等方式，根据治疗过程中患者出现的特异性状况进行定期主题讨论，鼓励病友间进行经验分享，相互借鉴，帮助患者学会合理宣泄及诉说，形成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