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基于知识产权保护视角*

吕翠翠，马莉莉，袁胜超

（1.西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710127；2.南开大学 经济学院，天津300071）

一、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制造业在创造世界奇迹的同时也面临着诸多挑战，正处于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自主创新、技术进步是实现制造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关键。开放条件下，FDI和进口贸易是国际技术溢出的重要渠道，也是发展中国家实现技术赶超、促进本国制造业结构升级的重要外部力量。①参见邓丽娜、范爱军《国际技术溢出对中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实证研究》，《河北经贸大学学报》，2014年第4期，第96-100页。据统计，2018年，我国实际外商直接投资额达1 349.66亿美元，对世界制造业进口总额为15 520.78亿美元。大量外资进入以及进口贸易产生的国际技术溢出效应，为中国经济增长注入新的活力。知识产权保护水平是影响国际技术溢出效果的重要制度因素。②参见张源媛、仇晋文《知识产权保护与国际R&D溢出实证研究》，《世界经济研究》，2013年第1期，第35-40+88页。制度学派认为，有效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有助于实现经济增长和提高经济运行效率，不仅影响本国自主创新，还会通过影响进口贸易质量、种类以及FDI高端配置等影响一国产业结构。在当今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的时代，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要性愈加凸显。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对知识产权保护作出重大战略部署，提出要健全产权和知识产权保护市场体系，提升知识产权治理能力、治理水平。那么如何充分利用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吸引更多高质量进口产品以及FDI高端配置以增强国际技术溢出效果，进而实现制造业转型升级是我国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有利于实现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和增强我国国际竞争力。

现有文献在分析国际技术溢出与制造业结构升级关系时，通常忽略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因素。发达国家技术扩散与转移是发展中国家突破高端产业核心技术的重要渠道，而技术的外部性特征使其外溢与扩散受到知识产权保护的影响。一方面，加强知识产权保护能促进发达国家技术外溢，促进东道国技术进步与创新；另一方面，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为了获取垄断利润制定垄断价格，限制发展中国家企业的模仿行为，不利于技术扩散与溢出。因此，知识产权保护与东道国技术进步之间存在复杂的非线性关系①参见李平、宫旭红、齐丹丹《中国最优知识产权保护区间研究——基于自主研发及国际技术引进的视角》，《南开经济研究》，2013年第3期，第123-138页。。FDI、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对东道国制造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是否也存在知识产权保护的非线性关系？如果存在，知识产权保护水平如何调节国际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本文在测算行业知识产权保护水平的基础上，利用门槛回归模型实证分析知识产权保护对国际技术溢出制造业结构升级的调节效应。本研究对于我国进一步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充分利用国际技术溢出进行技术追赶、促进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②参见程宏《利用外资促进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新思路——外资技术溢出对我国产业结构高度化作用的思考》，《南方经济》，第2001年第4期，第28-30页。。

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有：第一，研究视角创新，以知识产权保护为门槛变量，研究不同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下国际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第二，在拓展L-P模型基础上，基于行业数据，研究知识产权保护视角下国际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提供一组实证事实。第三，揭示FDI对知识产权保护的敏感性及其技术扩散效应，设计差异性知识产权保护政策实现制造业结构升级。

二、文献综述

Grossman等最早基于“内生—创新驱动”增长模型理论分析得出，国际贸易可能会产生国际技术溢出。③See Grossman Gene M,Helpman Elhanan.Trade,knowledge spillovers,and growth.European Economic Review,1991,Vol.35.Coe等进一步实证分析国际贸易产生正向溢出效应④See Coe David T,Elhanan Helpman.International R&D Spillovers.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1995,Vol.39,Iss.5,pp.859-887.。Mac Dougall首次将FDI作为技术溢出的重要渠道⑤See Macdougall G.D.A.The Benefits and Costs of Private Investment from Abroad:A Theoretical Approach,Economic Record,2010,Vol.36,Iss.73,pp.13-35.，Kugler进一步使用计量模型得出FDI技术溢出主要是由行业间溢出引起的⑥See Kugler M.Spillovers from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Within or Between Industries?Mimeo University of Southampton,2005.。

（一）FDI与产业结构的关系

关于FDI对产业结构升级机理，Gorgeous等认为前后向关联效应、示范效应、人员流动等是外资企业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主要渠道。⑦See Gorgeous H,Greenaway D.Much ado about nothing?Do Domestic Firms Really Benefit from Foreign Di-rest Investment?World Bank Research Observer,2004,Vol.19,Iss.2,pp.171-197.这种升级效应包括以提高企业生产率为特征的行业间水平升级与提高上下游企业增加值为特征的行业内部垂直升级⑧See Havranek Tomas,Irsova Zuzana.Estimating vertical spillovers from FDI:Why results vary and what the true effect is.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2011,Vol.85,Iss.2,pp.234-244.。东道国如果雇佣从外资企业跳槽的熟练工人，学习交流外资企业先进的管理模式，⑨See Baldwin,Robert E.The Case against Infant-Industry Tariff Protection.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69,Vol.77,Iss.3,pp.295-305.有助于东道国产业结构升级。外资企业拥有先进的技术与设备，生产效率高，价格比较优势显著，⑩See Jian-Ye Wang,Magnus Blomström.Foreign investment and technology transfer:A simple model.1992,Vol.36,Iss.1,pp.137-155.因此外资进入必然与东道国企业展开竞争，优胜劣汰法则迫使东道国企业改进现有技术并加强新技术研发、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等措施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然而，另有相关研究得出FDI技术溢出并不必然促进东道国产业结构升级。傅元海等认为，FDI技术溢出的产业升级效应与外商投资类型相关，成本倾向型跨国公司会将成熟落后产业转移到东道国，不利于产业结构高度化，市场倾向型跨国投资为了获取市场垄断竞争优势，选择将高技术产业转移东道国，有利于加速其制造业结构升级。⑪参见傅元海、叶祥松、王展祥《制造业结构优化的技术进步路径选择——基于动态面板的经验分析》，《中国工业经济》，2014年第9期，第78-90页。

（二）进口贸易与产业结构的关系

关于进口贸易对产业结构升级效应研究，国外文献较少阐述，Horst和Joachim建立异质性寡头垄断企业进行研究，发现进口渗透率上升将会逼退低效率企业，留存企业产出也会趋于下降。①See Raff Horst,Wagner Joachim.Intra-Industry Adjustment to Import Competition:Theory and Application to the German Clothing Industry.World Economy,2010,Vol.33,Iss.8,pp.1006-1022.国内学者主要从水平和垂直知识溢出、进口产品技术含量、中间品技术溢出、竞争效应视角进行分析。陈艺毛等从全球价值链视角发现进口贸易渠道的水平和垂直知识溢出对我国产业升级产生促进作用②参见陈艺毛、李春艳《国际知识溢出对我国制造业价值链升级的影响》，《经济纵横》，2019年第11期，第115-129页。。进口高技术含量、高复杂度产品均有助于转变工业经济发展方式，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③参见魏浩、耿园《进口商品技术水平与中国工业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学术研究》，2016年第9期，第93-103+178页。进口产品进入东道国引发的竞争效应也有利于资源的优化配置、提高东道国全要素生产率，助推产业结构高级化。④参见丁一兵、刘威《进口产品复杂度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来自中国34个工业行业的经验研究》，《经济评论》，2018年第3期，第31-45页。傅缨捷、丁一兵认为，中间品进口技术溢出是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渠道，技术和价格促进高生产部门产出率，带动经济结构良性化和高级化发展。⑤参见傅缨捷、丁一兵《中间品进口与经济结构转型》，《世界经济研究》，2014年第4期，第51-57+88-89页。

综上所述，现有文献主要分析进口贸易和FDI如何影响东道国产业结构升级，忽略了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因素，并且谈及的产业结构升级主要是从全球价值链视角或者产业内部结构视角定义，产业升级的核心是产业由低技术水平不断向高技术水平动态演变。⑥参见阳立高、谢锐、贺正楚等《劳动力成本上升对制造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研究——基于中国制造业细分行业数据的实证分析》，《中国软科学》，2014年第12期，第136-147页。张宗斌从FDI视角认为产业升级的本质就是企业技术水平不断提升，技术进步是产业升级的决定性因素，⑦张宗斌、郝静《基于FDI视角的中国制造业结构升级研究》，《山东社会科学》，2011年第5期，第151-155页。由此看出技术水平的提升是衡量制造业升级的关键，因此本文借鉴邓丽娜的做法将制造业结构升级定义为制造业各行业内部技术水平高级化。⑧参见邓丽娜、范爱军《国际技术溢出对中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实证研究》，《河北经贸大学学报》，2014年第4期，第96-100页。

本文以知识产权保护分别作为FDI和进口贸易国际技术溢出的门槛变量，运用2002—2016年行业层面面板数据，采用DEA方法分解出技术进步指数作为制造业升级衡量指标，运用面板门槛回归模型，实证考察不同知识产权保护门槛条件下国际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

三、影响机制与研究假设

（一）进口贸易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效应——知识产权保护视角

处于低技术位势的发展中国家通过FDI和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实现技术追赶和创新。然而，跨国公司没有义务提高发展中国家技术水平，同时考虑自身利益，不太愿意输出高技术含量的产品和高端FDI配置。因此，发展中国家通过设置差别待遇引进高技术位势企业，其中知识产权保护是尤为重要的制度因素。进口贸易技术溢出通过进口规模、种类、质量变化等影响东道国制造业结构。

首先，知识产权保护会影响进口规模，进而影响东道国制造业结构。当东道国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时，发达国家企业面临的契约成本和法律监管成本降低，出口供给意愿就会增强，⑨参见张宗斌、郝静《基于FDI视角的中国制造业结构升级研究》，《山东社会科学》，2011年第5期，第151-155页。发展中国家会接触到更多的高新技术产品，有机会学习更多关于世界产品的前沿知识，增加技术溢出的规模效应，从而有利于促进制造业升级。其次，知识产权保护会影响进口产品种类，进而影响东道国制造业结构。如果发展中国家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会提升发达国家企业的定价权利，削弱低价溢出效应，这有利于发达国家保持技术优势，获取垄断利润，激励发达国家企业出口更多最新技术和最新产品，⑩See Taylor,M.Scott,Trips,trade,and technology transfer.The Canadian Journal of Economics,1993,Vol.26,Iss.3,pp.625-637.产品种类的更新与扩大为发展中国家企业提供接触更多新技术和新知识机会，以技术溢出方式提升东道国技术水平，从而有利于东道国制造业结构升级；此外，进口产品种类的增多也会加剧东道国市场竞争，迫使企业进行技术革新，有利于东道国实现制造业结构升级。最后，知识产权保护会影响进口产品质量影响东道国制造业结构。当知识产权保护强度加强时，发展中国家模仿品供给就会减少，会增加对国外高技术、高质量产品的进口需求。高质量产品主要是专利密集型或者技术密集型产品①See Saggi,Kamal.Market Power in the Global Economy:The Exhaustion and Protec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The Economic Journal,2013,Vol.123,Iss.567,pp.131-161.，技术复杂度高，本国技术水平提升效果显著，有利于实现制造业结构升级。

据此提出假设1：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对东道国制造业结构升级可能存在知识产权保护门槛效应。

（二）FDI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知识产权保护视角

除通过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影响东道国制造业结构升级之外，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也通过FDI技术溢出影响制造业结构升级。

首先，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会影响FDI流量，进而影响东道国制造业结构。随着全球化进程加快，劳动力成本、原材料以及能源价格等传统优势逐渐被削弱，信息、法律、制度等区位优势愈发重要，知识产权保护强度已经成为跨国公司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重要因素，直接影响投资强度。对我国而言，目前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强度有利于国际技术溢出效果，②参见魏浩、巫俊《知识产权保护、进口贸易与创新型领军企业创新》，《金融研究》，2018年第9期，第91-106页。而且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限制模仿和侵权行为，这不仅有利于增强外商直接投资流量、促进发达国家的技术转移，③参见苏为华、孔伟杰《基于知识产权保护的国际贸易和FDI技术溢出效应研究》，《统计研究》，2010年第2期，第58-65页。而且也会增加跨国公司研发雇员④See Branstetter Lee,Kamal Saggi.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Industrial Development,Economic Journal,2011,Vol.555,pp.1161-1191.，技术溢出效应会显著增强⑤See Dinopoulos Elias,Paul S.Segerstrom.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multinational firms and economic growth,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2010,Vol.92,Iss.1,pp.13-27.；外资企业进入也会通过竞争效应加速东道国改进技术效率和优化资源配置，有利于我国的技术进步和制造业结构升级。而偏低的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会削弱跨国公司的经济效益，进而采取限制技术外溢的手段，削弱FDI技术溢出及其扩散效应，进而迟滞东道国制造业结构升级进程。

其次，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会通过FDI质量影响制造业结构。研发技术密度越高的FDI对知识产权保护的敏感性越强，这意味着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会吸引知识密集型、技术含量高的优质FDI。⑥参见许和连、柒江艺《知识产权保护对我国外商直接投资的影响研究》，《国际贸易问题》，2010年第1期，第93-100页。这尽管会提高东道国企业模仿成本，但会增强FDI技术溢出效果，提供学习高层次技术的机会；对于我国而言，现阶段我国正处于由模仿技术进步向创新技术进步转变关键阶段，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作用的积极效果强于消极效果，⑦参见余长林、王瑞芳《知识产权保护、东道国特征与外商直接投资：一个跨国的经验研究》，《世界经济研究》，2009年第10期，第59-67+89页。所以，我国可以充分利用FDI技术溢出，实现技术突破，有利于本国制造业实现结构升级。

据此提出假设2：知识产权保护对FDI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存在门槛效应。

（三）知识产权保护对FDI与进口贸易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差异性分析

进口贸易、FDI通过技术溢出使发展中国家获取先进技术、进而实现产业结构高级化⑧参见刘思明、侯鹏、赵彦云《知识产权保护与中国工业创新能力——来自省级大中型工业企业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5年第3期，第40-57页。，然而这两种技术溢出对知识产权保护的敏感性差异可能对制造业结构升级产生不同效应。

首先，FDI对知识产权保护强度反映更敏感。⑨参见余长林《知识产权保护与国际R&D溢出》，《世界经济研究》，2011年第8期，第70-75+89页。一般而言，FDI产生的技术溢出扩散效应要比进口贸易技术溢出更直接，效果更显著，外商直接投资过程中的示范效应、竞争效应、前后向关联效应、人员流动等各个环节都会产生知识和技术溢出，而进口只是以最终产品形式输入到东道国，需要通过干中学以及“逆向工程”才能够产生技术外溢，扩散速度、以及辐射范围较FDI技术溢出弱。

其次，知识产权保护会影响跨国公司对FDI、出口贸易之间的选择意愿。低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会提高技术模仿率，跨国公司首先考虑最终产品形式的出口贸易，或者进口中间品以及技术封锁的方式进行投资，限制先进技术外溢，从而对其制造业结构升级贡献有限。如果东道国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强度，由于出口贸易的成本要高于FDI，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能够限制模仿和侵权行为，拥有技术优势等经济效益，跨国公司更愿意选择FDI方式进行技术转移。

此外，OLI理论认为，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强化了跨国公司的区位优势、所有权优势和内部化优势，跨国公司也倾向以FDI方式替代出口，①See Javorcik,Beata Smarzynska.The composition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protec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Evidence from transition economies,European Economic Review,2004,Vol.48,Iss.1,pp.39-62.由此看出，东道国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水平后，FDI投资增加及其技术外溢效应的直接性和显著性特征，导致FDI技术溢出效果比进口贸易更有利于制造业结构升级。

据此提出假设3：知识产权保护对FDI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显著强于进口贸易。

四、模型设定与变量设计

（一）模型设定

新经济增长理论认为，开放经济条件下，一国的技术进步主要与该国的研发资本存量和国外研发资本存量相关，其中贸易、投资、技术许可等是外国研发资本存量溢出的主要渠道。考虑到数据可得性，本文主要以进口贸易和外商直接投资为主要研究对象分析国际技术溢出对国家技术进步的影响。由于本文将制造业结构升级界定制造业各行业内部技术水平高级化，所以最终建立的计量模型为：

然而，该模型刻画技术进步方程比较单一，行业人力资本水平、市场竞争程度以及物质资本投资都是技术进步的重要影响因素，因此在公式（1）基础之上增加行业人力资本水平（H）、市场竞争程度（lncomp）、物质资本投资（I）作为控制变量，②参见冯德连、王锦、王若梅《长江经济带进口贸易技术溢出的门槛效应研究》，《上海经济研究》，2019年第8期，第37-50页；褚婷婷、郎丽华、李雪亚《FDI对我国高技术产业技术溢出效应的异质性考察——基于高技术产业21个细分行业的面板数据》，《经济问题探索》，2020年第2期，第123-131页。最终修正的模型如下：

为了进一步研究国际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是否受到知识产权保护水平的调节，在式（2）基础上，建立门槛回归模型，③See Hansen,Bruce E.Threshold effects in non-dynamic panels:Estimation,testing,and inference,Journal of Econometrics,1999,Vol.93,Iss.2,pp.345-368.考察在不同的知识产权保护强度下，进口贸易和FDI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最终建立如下回归模型：

（二）变量设计

1.被解释变量

制造业结构升级（lnTC）。使用DEAP2.1软件、从计算出的各行业全要素生产率中分解出技术进步指数（TC）衡量制造业结构升级。

2.核心解释变量

行业进口技术溢出（lnSm）。将中国与贸易国的进口额和贸易国GDP比值作为权重④参见李平、丁世豪《进口技术溢出提升了制造业能源效率吗?》，《中国软科学》，2019年第12期，第137-149页。，则中国从j国的进口技术溢出为：

行业FDI渠道技术溢出lnSf。由于中国未统计制造业各行业FDI数据，首先计算国外R&D总研发资本存量，然后按照某一比重分解到各行业，①参见孙洋、李春艳、陈艺毛等《国际知识溢出对中国内资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FDI渠道、进口贸易渠道与吸收能力的调节作用》，《西部论坛》，2020年第3期，第106-115页。即：

国外研发资本存量（Rdjt）：按照永续盘存法进行计算，公式为：R0=I0/(δ+g)，Rt=It+(1-δ)Rt-1。其中δ=5%为折旧率，R0、Rt、Rt-1分别为基期，t时期以及t-1期研发资本存量，I0、It表示基期和t时期的研发支出，g为2003—2007年期间研发支出的平均增长率。

3.门槛变量

知识产权保护水平（index）。国家知识产权保护度（IRP）采用加拿大弗雷泽研究所（Fraser）公布的中国知识产权保护度（该数值在0—10之间，其中0表示弱，10表示强）②参见魏浩、李晓庆《知识产权保护与中国企业进口产品质量》，《世界经济》，2019年第6期，第143-168页。，然后使用行业研发密度作为权重将国家知识产权保护水平转化成行业知识产权保护水平③参见尹志锋、叶静怡、黄阳华等《知识产权保护与企业创新：传导机制及其检验》，《世界经济》，2013年第12期，第111-129页。。另外将国家技术市场交易额与GDP的比重作为国家层面知识产权水平④参见胡凯、吴清、胡毓敏《知识产权保护的技术创新效应——基于技术交易市场视角和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财经研究》，2012年第8期，第15-25页。，并按上述方法将其转换成行业知识产权保护指数（index2）作为代理变量。

4.控制变量

本国研发资本存量（R&D），采用2002—2012年制造业各行业研发经费支出数据，计算方法与国外研发资本存量基本相同，其中折旧率δ=10%，其他保持一致。行业人力资本水平（H），使用R&D人员全时当量/工业销售产值衡量行业人力资本水平。⑤参见王秀婷、赵玉林《产业间R&D溢出、人力资本与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科学学研究》，2020年第2期，第227-238+275页。市场竞争程度（lncomp），使用各行业企业数量衡量市场竞争程度。⑥参见褚婷婷、郎丽华、李雪亚《FDI对我国高技术产业技术溢出效应的异质性考察——基于高技术产业21个细分行业的面板数据》，《经济问题探索》，2020年第2期，第123-131页。物质资本投资（IP），使用行业固定资产投资/主营业务收入衡量物质资本投资。⑦参见唐海燕、张会清《产品内国际分工与发展中国家的价值链提升》，《经济研究》，2009年第9期，第81-93页。

（三）数据说明

本文从OECD数据库搜集制造业行业数据并将其与国内制造业行业划分标准进行匹配，对部分行业进行归并、剔除，最终整理得出12个制造业行业。⑧食品加工制造、服装纺织鞋帽制造业、木材加工制造业、造纸业印刷及复印业、石油加工业、化学制品、橡胶塑料制品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金属制品业、机械设备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电子通讯仪器仪表制造业等12个行业。

根据中国进口贸易和FDI国别（地区）分布，最终选择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加拿大、意大利、日本等G-7贸易比重大的国家作为贸易伙伴国；选取对中国投资量较大的中国台湾、日本、新加坡、韩国、德国、法国、荷兰、美国作为外商直接投资主体。上述各国和地区的研发支出数据、中国制造业分行业进口贸易额均来自OECD数据库。外商直接投资实际发生额、外商企业固定资产投资额均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各国GDP、汇率、GDP价格指数来自国际国币基金组织数据库。中国制造业各行业研发支出、R&D人员全时当量数据来源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

各行业技术进步指数计算涉及的劳动要素投入采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各行业平均用工人数⑨参见孙早、刘李华《中国工业全要素生产率与结构演变：1990—2013年》，《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6年第10期，第57-75页。，资本要素投入采用永续盘存法计算固定资本存量衡量①参见陈诗一《中国工业分行业统计数据估算：1980—2008》，《经济学》（季刊），2011年第3期，第735-776页。，产出指标采用各行业销售产值，数据均来源于《中国工业统计年鉴》。

五、实证结果以及分析

（一）基准回归

首先，对国际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进行基准回归估计。Hausman检验支持固定效应模型，结果见表2中模型1。模型1中进口技术溢出（lnSm）、FDI技术溢出（lnSf）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说明进口贸易、FDI技术溢出正向促进中国制造业结构升级。因为进口产品中包含的先进技术和知识被东道国企业通过学习效应以及“干中学”效应进行消化、吸收，有助于东道国技术水平提升以及制造业结构高级化；进口贸易技术溢出也通过竞争效应，刺激东道国改进现有的技术，不断进行技术创新，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从而有助于制造业结构升级。FDI技术溢出有助于制造业结构升级，是因为外商直接投资拥有先进技术以及管理经验，东道国通过模仿有助于提升自身的技术以及管理效率；同时也通过竞争效应迫使东道国改进生产方式，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推动技术效率提升；人员流动也会促进先进技术理念的传播，最终有利于制造业结构升级。

（二）门槛存在性检验

进一步，以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为门槛变量，考察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是否存在非线性影响。为此，需要先判断出上述国际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是否存在知识产权保护门槛效应，分别进行单一门槛和双重门槛回归模型检验，结果显示未通过二重门槛检验，只存在单一门槛（见表1）。表1分别是以进口贸易（lnSm）和外商直接投资（lnSf）为核心解释变量，知识产权保护为门槛变量时一重门槛检验结果的F值与P值。由此可知，无论加入控制变量、未加入控制变量还是使用知识产权保护代理指标进行的稳健性检验都通过单一门槛的存在性检验，表明FDI、进口贸易技术溢出与制造业结构升级之间存在知识产权保护的单一门槛效应。

表1门槛效应存在性检验以及估计值

（三）门槛估计以及结果分析

基于行业层面的门槛估计结果见表2。其中，模型2是不加入控制变量时，知识产权保护水平对进口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的影响，模型3是加入控制变量时的情形，模型4是使用知识产权保护的代理变量（index2）对进口贸易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进行门槛回归，其与模型3的结果都证明了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水平有利于进口贸易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

这里基于模型3进行分析，在知识产权保护门槛变量下，进口贸易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存在动态变化。具体地，当知识产权保护水平值小于0.049 6时，估计系数为0.120；当知识产权保护水平值跨越0.049时，估计系数为0.138，数值明显增大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这说明当知识产权保护水平跨越第一门槛值后，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显著增强，从而验证了假说1。企业在不同的知识产权保护区间内FDI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呈现差异性。其中模型5是未加入控制变量时FDI国际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的门槛回归结果，模型6是加入控制变量时的结果，模型7是以知识产权保护的代理变量（index2）进行的门槛回归结果，与模型6的结论一致，进一步证明，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有利于FDI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

对模型6进行分析，如果知识产权保护水平未跨越门槛值0.049时，FDI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系数为0.268。当知识产权保护水平跨越门槛值0.049后，估计系数明显增大变为0.291，充分说明知识产权保护强度在该区置内更有利于发挥FDI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验证了假说2。即知识产权保护对FDI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存在门槛效应。

对模型3和模型6进行对比，在知识产权保护调节作用下，FDI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一重门槛系数lnSf_1=0.291）显著强于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一重门槛系数lnSm_1=0.138），验证了假说3，即知识产权保护对FDI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显著强于进口贸易。

从控制变量来看，本国R&D研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具有负向作用，可能由于研发投入结构不合理导致利用效率较低；也可能因为行业结构调整导致生产效率低有关。①参见李小平、朱钟棣《国际贸易、R&D溢出和生产率增长》，《经济研究》，2006年第2期，第31-43页。人力资本、物质资本投资（IP）、市场竞争程度（lncomp）均显著为正，推动制造业结构升级。

表2门槛回归模型

六、结论以及政策启示

（一）相关结论

本文使用2002—2016年中国制造业行业面板数据，建立面板门槛回归模型，分析不同知识产权保护门槛下FDI、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的升级效应，得出相关结论：

其一，FDI、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对我国制造业产生了显著的结构升级效应；其二，知识产权保护对我国FDI和进口贸易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当知识产权保护水平跨越门槛值0.049时，进口贸易、FDI技术溢出对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显著增强，释放出了知识产权保护的制度红利，有效促进我国制造业结构升级。其三，在知识产权保护调节作用下，由于FDI对知识产权保护的敏感性以及溢出效应和扩散效应比进口贸易更直接、更显著，所以FDI技术溢出的制造业结构升级效应显著强于进口贸易技术溢出。

（二）政策启示

本文的主要政策启示如下：

第一，从FDI角度看，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充分利用FDI对知识产权保护的敏感性特点，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水平吸引高质量和高效率FDI，增强国际技术溢出效果实现制造业结构不断升级。当前我国制造业传统成本优势已经逐渐丧失，部分跨国公司开始撤资，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新的区位优势，重新布局生产。在这种趋势下，如果提供更富有吸引力的优惠政策，完善制度缺陷，比如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水平，改善投资环境就会影响跨国公司投资的预期收益，增加跨国公司向中国投资意愿。

第二，从进口贸易角度看，进口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实施积极的进口战略，并通过加强国内知识产权保护强度，吸引发达国家高质量产品供给，同时优化进口结构，尤其扩大对优质资本品、高技术中间品和先进设备进口量，通过进口技术溢出效应实现本国的制造业结构升级。当前我国与美国贸易摩擦持续反复进行中，美国对出口中国的产品加征关税，遏制我国高端制造业的发展。面对此种情形，我们更应该不断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强度等制度因素进行有力应对，避免非法侵权，为发达国家企业提供良好的营商环境，吸引技术复杂度高、高技术含量产品进入中国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