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贇
(1. 太原学院 外语系,山西 太原 030023;2.北京师范大学 外国语言文学学院,北京 100875)
佛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之一,源于古代印度,经由中亚传入中国,对中国的思想体系产生了巨大影响,形成了儒家志向、道家心境、佛家胸怀相融合的文化特质。佛教传入中国以降,佛教经典翻译绵延不绝,形成了较完备的大乘佛教体系,保留了大量古代印度佛教经典,并收录汉地祖师大德用汉文撰写、疏释和辑录的著述,其覆盖范围、收录数量、完备程度都体现了独特的研究价值。古代佛经翻译兴于汉魏、盛于隋唐,延续到宋元,持续约一千年,形成中国第一个翻译大潮,中国的语言、文学、文化也由此得到极大丰富。儒释道思想融合与交织衍生出“禅宗”等完全本土化的新流派,再从中国传向日本、韩国、朝鲜、越南等周边国家,并在近现代译为西方语言,传播到世界各地。佛教思想文化传入、本土化和传出过程中,翻译都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笔者借助CiteSpace信息可视化软件,从文献计量学视角对中国知网(CNKI)所收录的“佛经翻译”相关研究进行系统梳理和分析,准确、形象、直观地呈现刊发载体、主要作者、研究机构、基金项目、研究热点和前沿动态等重要信息,旨在为相关领域学者全面了解国内四十年来佛经翻译研究发展提供新视角,更好地服务于学术研究和文化交流。
本研究数据来源于CNKI期刊数据库和优秀硕博论文数据库,笔者于2020年6月21日以“佛经”+“翻译”为主题检索词,检索到1463篇论文信息,经人工筛选去除重复信息或不相关信息,获得有效题注信息1388条,包含作者、作者单位、期刊名称、篇名、关键词、摘要、出版年份等信息。系统收录相关论文最早一篇发表于1978年,题为《中国翻译史话——我国的佛经翻译》,[1]分四个阶段介绍我国古代佛经翻译的特点和翻译理论,为该领域开山之作。截止检索时最新一篇发表于2020年6月,题为《何为源文本?谁是译者?如何界定译作?——从译场制度管窥佛经汉译的过程》,[2]基于史料对古代佛经译场制度研究提出新观点。本研究依据这两篇文献发表年份,将分析时段设定为1978年到2020年。
本研究采用CiteSpace软件(版本CiteSpace.5.7.R1)作为数据统计和分析工具。[3]191该软件是一款在科学文献中识别与可视化新趋势及新动态的Java应用程序,由美国德雷塞尔大学(Drexel University)陈超美教授所开发。[4]88基于该软件生成的直观可视图形,获取“佛经翻译”领域研究趋势,结合文献深读和梳理,可对该领域演化历程进行分析与预测。
CNKI收录的国内“佛经翻译”研究开始于20世纪70年代,依据年度发文趋势分为三个阶段(图1)。第一阶段(1978年—2001年)为萌芽期,年发文量不超过13篇,整体发文量较低。第二阶段(2002年—2012年)为发展期,文献发表数量逐渐上升,2012年达到最高值130篇。第三阶段(2013年—2020年①2020年发文量仅为截止2020年6月21日检索日数据,非全年发文量,供趋势分析之用。)为稳定期,从2012年最高值之后呈下降趋势,但年均发文量仍在60篇以上。国内学者在2008到2016之间对佛教翻译研究最为关注,年发文量在80篇到130篇之间。
图1 年度发文量(1978年—2020年)
刊发载体包括学术期刊和研究生培养单位两类(图2)。学术期刊前三位为《中国翻译》(26篇)、《上海翻译》(15篇)和《宗教学研究》(13篇)。《中国翻译》关注翻译理论、翻译史和译者研究,《上海翻译》侧重于译者研究及佛经翻译和圣经翻译的对比,而《宗教学研究》聚焦于古代佛经翻译活动和佛教思想传播,研究侧重点不同。硕博论文收录最多的研究生培养单位前三位是陕西师范大学(25篇)、兰州大学(23篇)和中央民族大学(14篇)。陕西师范大学硕博论文多关注西夏文佛经考证和译释,兰州大学特别关注唐代佛籍以及敦煌文献的研究,中央民族大学集中于藏文经典和藏汉佛教文化交流,人才培养方向各具特色。主要刊发载体论文共256篇,占全部文献量18%,这些重要刊物和人才培养机构的研究倾向性,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该领域的研究倾向。主要刊发载体全部论文中,涉及西夏文研究23篇,藏文研究18篇,梵文15篇,蒙语、回鹘语和越南语各一篇,未见与西方语言或其他东亚语言相关研究,可见该领域重视佛经从梵语译入汉语,以及藏文、西夏文、蒙文等民族语之间的翻译研究,对于佛经在近代西方海外汉学研究重要国家和东亚汉传佛教国家的翻译和传播关注度较低。
图2 主要刊发载体(1978年—2020年)
CiteSpace可通过时区分割(time slicing)将所考察的时间段切分为若干时间分区,捕捉并历时显示一个学科或知识领域在一定时期内的发展趋势与前沿动向[5]359。笔者将1978年至2020年划分为43个时间分区,选取每个分区内全部机构、作者作为分析数据,设定阈值为6①此处设定阈值为6,是依据本研究中的机构和作者发文篇数最高为10篇,为了便于统计和可视图形显示,选择最高发文篇数半数以上,也就是6篇以上作为筛选的最低篇数。,筛选发文数在6篇及以上的机构和作者。国内“佛经翻译”研究高产发文单位16家(表1),前三位为北京大学东方文学研究中心(10篇)、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10篇)和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9篇)。发文机构主要是研究院所和文学院,其他学院如对外汉语学院、历史文化学院、外国语学院也较多关注该领域,可见佛经翻译研究具有复合学科属性。
表1 高产发文机构
高产作者16位,研究专长分为四类:(1)专注于西夏文佛经校译和意释:聂鸿音(10篇)和崔红芬(8篇),其中崔红芬也在僧人考研究中关注译经校注活动;(2)关注汉译佛经语法和词汇问题:方一新(9篇)、杨德春(9篇)、高列过(7篇)、王继红(6篇)、龙国富(6篇),其中王继红和龙国富从梵汉对勘角度解释中古汉语语言现象;(3)聚焦于佛经文学性:高人雄(7篇)、王立(6篇)和闫艳(6篇),其中闫艳也关注佛经译论研究;(4)研究翻译理论和翻译思想:陈明(7篇)、汪东萍(7篇)、黄小芃(7篇)、傅惠生(6篇)、贺爱军(6篇)和蒋童(6篇),其中汪东萍关注传统译论中的文质之争,傅惠生关注玄奘《道德经》梵译,贺爱军关注译者地理分布。作者学科领域包括语言、宗教、哲学、历史等,可见该领域的跨学科吸引力。高产作者翻译研究多集中于佛经汉译传统译论问题,且古代佛经翻译活动、译者翻译思想及译本对勘考辨一直是研究者最为关注的核心问题。
表2 高产作者
高产作者和机构合作网络图(图3)中的节点代表作者及研究单位,节点的大小代表该机构或作者发表的论文数量,节点间的连线代表机构或作者间的联系。[6]36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与宁夏大学西夏研究院,西藏大学文学院与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以及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与长安大学外国语学院之间合作较多;高产作者中方一新与高列过、闫艳与高人雄曾多次合作发表论文。整体而言,高产研究机构和作者多是独立开展研究,近年来呈现更多合作趋势,学术共同体逐步扩展。值得注意的是,高产机构和作者发文集中于汉语为中心的佛教文献翻译研究,特别是古代佛经译入中国的翻译活动、译者和译本研究,对于近现代汉文佛经译为其他语言的翻译路径甚少关注。
图3 主要作者及研究机构合作网络(1978年—2020年)
研究文献获基金项目支持的数量和级别可反映出国家、各省市对“佛经翻译”研究的支持力度。[7]117从2003年开始,“佛经翻译”相关文献中共276篇获得了国家、省市及专项项目基金支持,约占总文献量20%。2003年至2007年获助文献数量较少,年获助文献低于8篇,2008年后波动上升,2014年达到34篇最高值,2015年后趋于平稳,年均获助文献20篇左右。从基金级别及类别来看,本研究文献获助项目中包括国家社科基金100项,国家自科基金1项,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68项,国家语委项目2项,省级项目72项,市级项目4项,大学项目63项,已形成较完善的多层级研究资助体系。其中,一项研究获国家社科“冷门绝学”专项基金支持,可见“佛经翻译”研究难度与国家重视程度。各省市级项目对“佛经翻译”研究领域的资助力度呈现阶梯状分布(图4),研究项目资助地区与高产发文机构所在地匹配度较低,如本研究中高产发文单位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民族语文翻译局集中于北京,但受助文献中北京市级项目数量在湖南省、广东省、四川省、陕西省之后;兰州大学、兰州交通大学、西藏大学、宁夏大学、福建师范大学等高产单位所在省份和自治区资助项目数量较少。
图4 发文研究受助项目地区分布
CiteSpace软件能够显示一个学科或知识域在一定时期发展的趋势与动向,以展示研究前沿领域的演进历程。[8]笔者以1年为一个时间分区,选取每个分区内全部文献进行运算,生成关键词频次数据(表3)。CiteSpace计算出频次最高前五位是佛经翻译(399次)、翻译(104次)、佛教(102次)、佛经(96次)和鸠摩罗什(66次)。高频词所呈现出的研究热点包括宏观层面的“翻译史”“翻译研究”“翻译思想”“翻译高潮”,也包括微观层面的“音译”“直译”“意译”策略及“译场”组织形式。
表3 高频关键词
关键词共现图中的每个圆形节点代表一个关键词,节点越大表述出现频次越高,年轮厚度代表在该时间分区里关键词出现的次数。[9]243节点由不同颜色的年轮构成,每一个年轮对应该关键词的出现时间,由内到外对应的时间分区由远及近。最早期时间段呈现浅灰到深灰,过渡到冷色调,最近时间呈现暖色调。从图5可见,“佛经翻译”是图谱中最大节点,且颜色从灰色到红色均有覆盖,说明该主题研究在广泛分布于各年份。“翻译”“佛教”和“佛经”这三个节点关联紧密,“佛经”节点中灰色年轮多于“佛教”节点,且接近边缘层为冷色调,反映出翻译研究早期较多关注佛经本身,后关注翻译活动所承载的佛教文化及由其所代表的中国文化的传播。从高频关键词中也可看到佛经翻译研究的语言学转向,不仅关注佛经汉译中的“中古汉语”特征,还关注西夏文佛经翻译的考辨。“鸠摩罗什”“翻译佛经”和“翻译理论”三个节点关联紧密,说明代表性译者的翻译活动和翻译理论研究是长期研究重点。鸠摩罗什、玄奘和道安是最受关注的古代佛经翻译家,特别是玄奘提出的“五不翻”理论对于古代佛经翻译和现代典籍外译都具有重要指导意义。整体而言,佛经翻译研究热点为古代翻译活动中的代表性译者及其译作所体现的翻译理论和翻译策略,但是近现代活跃的佛经外译活动在高频词中无迹可寻,外译译者、外译史和外译理论研究未成体系。
图5 高频关键词共现图谱(1978年—2020年)
CiteSpace软件可从关键词中提取突现词,辨识和追踪学科领域的前沿动态。某关键词在突现年份区间内出现频次明显高于区间外其他年份,可显示该领域研究兴趣突然发生的转变。[10]61-62“佛经翻译”研究前沿历时变化可分为三个阶段(图6)。第一阶段(1980年—2006年)为文本本位阶段,关注佛经本身,突现词包括佛经翻译、大藏经、佛经、翻译;第二阶段(2005年—2013年)为文化本位阶段,关注影响翻译活动的文化因素及佛经翻译对文化影响,包括比较研究视角下中国文化、佛经翻译的文化影响、具体翻译策略及背后的意识形态因素;第三阶段(2011年—2020年)为语言本位阶段,关注佛经语言,如西夏文、中古汉语、梵文。图6中突现值最高的三个关键词为:汉译佛经(8.5139)、西夏文(6.299)、翻译(6.2043),分别标志着从2017年起学界对将“汉译佛经”作为独特文本类型加以关注;从2011年起对西夏文佛经翻译的研究增多,与汉译佛经主流研究相区分;佛经翻译研究从2002年起从传统的藏经研究中形成相对独立的研究领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该研究领域最明显的学术兴趣转向。
图6 关键词突现分布图(1978年—2020年)
1. 研究主题核心明确
佛经翻译活动、译者翻译思想及译本对勘考辨一直是佛经翻译研究领域的核心问题,可归纳为译事、译者、译本三条主线。从翻译史视角透视翻译文本,以底本选择、译本生产、译本传播为线索还原佛典翻译活动现场。译者的翻译目的以及所处社会环境的差异性造成翻译策略的差异,以不同的构词方式创造了丰富的佛学术语,而佛经译本的广泛传播又使得这些术语进入译入语,对译入语的语音、词汇、语法、叙事结构产生影响,佛经翻译也是语言接触研究的重点区域。部分研究者开始关注古代佛经翻译理论在现代翻译活动中的应用,如对典籍英译概念体系的建构[11]、《黄帝内经》英译[12]、中医气功术语英译[13]的指导作用,以实现佛经汉译理论丰富资源的跨语种迁移与现实价值重构。
2. 研究机构优势确立
“佛经翻译”研究者主要分布在语言、宗教、哲学、历史等研究所和院系,但各研究机构侧重点各有不同。如以研究涉及的佛典语言聚类,大致可分为:(1)梵语类:北京大学东方文学研究中心关注印度经典汉译及梵语汉语佛经之间的关联,而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关注梵汉对勘及佛经翻译对汉语的影响;(2)西夏文、藏文、回鹘文类: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和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都较为关注西夏文、回鹘文、藏文译本考证,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关注西夏文佛经文本考证,西藏大学文学院关注汉藏佛经翻译比较,而宁夏大学西夏学研究院关注西夏文佛经译场,及藏文和西夏文间的佛经翻译;(3)汉文类:华东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关注佛经汉译翻译理论,兰州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关注汉文佛经译场和意识形态,邯郸学院中文系关注汉译佛经语言学特质,而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关注佛经文学性。值得注意的是,以上研究多聚焦于古代佛经译本的考证和佛经汉译理论史料挖掘,关于近现代汉语佛经外译的研究比例极低,即使是外语类院系也关注甚少。
3. 研究前沿交叠更新
研究前沿变化经历了文本本位——文化本位——语言本位三个阶段,起止时间互相交叠,体现了“佛经翻译”研究前沿从翻译文本内部转为文本外部,再回归文本内部的螺旋上升过程,每个阶段研究前沿演变与同时期重要研究成果或理论思潮相关。(1)第一阶段关注佛经本身研究与大藏经出版热潮相关。上世纪80年代以后我国的大藏经出版事业进入了近代以来最活跃、最有建设性的时期,核勘、整理、出版有汉、藏文大藏经多种,[14]54如《中华大藏经》[15]《乾隆版大藏经》[16]《房山石经》[17]等大藏经整理与研究成果,整体提升了中国佛教研究水准,也成为“佛经翻译”研究热点。(2)第二阶段关注影响佛经翻译的文化因素及翻译对文化的反向影响,与翻译研究中的“文化转向”思潮相关。以苏珊·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和安德烈·勒弗维尔(André Lefevere)为首的文化学派翻译理论家于1990年正式提出“翻译的文化转向”,指出翻译研究已经从传统的形式主义方法转向文化研究的大语境、历史和传统。“文化转向”主要针对翻译中的文化冲突问题,激发了翻译研究界文化意识的觉醒,[18]79-81与本阶段佛经翻译研究前沿“文化比较”“文化影响”“翻译策略”“意识形态”相契合。(3)第三阶段与国家大力培养佛典语言人才紧密相关。佛经翻译学术研究中所需的梵文、巴利文、西夏文等语言复杂难学,需长期训练和积累。近年来,除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等传统学术重镇之外,浙江大学、深圳大学、复旦大学等高校也积极推进佛典语言教学和研究,基于佛典语言的翻译研究逐渐从冷门绝学转变为新的学术增长点。
本文借助CiteSpace可视化分析工具,较为清晰地呈现“佛经翻译”研究概况、研究热点与前沿动态,为学术研究提供较为客观的数据支持。依据该领域过去四十年发展历程中所体现的研究特点,分析不足之处,从而对其发展趋势进行预测。
“佛经翻译”研究领域偏重汉译,其次关注西夏、藏、蒙、回鹘等民族语言之间的翻译,忽视佛经外译。佛经英译研究不足50篇,未见法语、德语等通用语种佛经译本研究,日语、韩语等非通用语种译本研究寥寥。对汉文佛经外译译本关注不足,相关史学和理论梳理关注度极低,仅限于对《六祖坛经》等个别佛经的英译本梳理,[19]或对西文佛经译本信息整理编目,[20]都是非常有价值的基础性研究,但是目前研究难以涵盖东西方佛教传播路径中的翻译活动全景,缺少从时代和宗派等进行纵向分类梳理。这种情况可能与原教旨主义相关,有些研究者认为现代语言翻译的佛经在时间和空间上都与佛陀说法原意相去甚远,研究价值低于古代佛经语言。翻译活动本身就是一种不断演进的社会性活动,每个时代的佛经翻译都有其自身规律和研究价值,如忽视对正在活跃中的佛经外译活动,不利于佛经翻译研究均衡发展。近年来,“佛经翻译”研究主题朝两个方向扩展,一是追溯佛典源语,特别是梵语,涌现了不少关于梵汉对勘研究成果,同时关注佛典汉译对中古汉语的影响;另一方面关注佛经外译研究,特别是英译研究,聚焦于佛经底本的独特性、外语译本特征及海外传播研究,从源和流两个方向扩展研究内容。多语种佛典对勘和核心术语翻译研究将引起更多重视,突破时空界限呈现佛经在跨语言传播过程中的思想史和概念史演变。
“佛经翻译”研究逐渐成为涵盖翻译史、翻译理论、语言接触、概念流变、文献考证、文化传播等研究方向的有机整体,对于翻译学、宗教学、文献学和传播学学科体系的完善具有重要作用。目前研究多集中于单一领域的专项研究,缺少跨学科立体研究视角。译本研究者较少注版本目录学知识,疏于对原本谱系的考辨,而译本传播研究者易忽视文本分析,文本研究和社会语境研究未能有效结合。由于隐性存在的学科壁垒,现有研究对于佛教术语与中国先秦“百家”术语的关联研究不够重视,对于同一术语在不同语言系统和思想体系之间的深层转换挖掘不足。多关注佛教术语梵汉之间的转换,忽视佛教中国化进程中产生的特有术语译出为外语的概念史研究,缺少融会贯通的多元化视角,不利于“佛经翻译”理论体系的形成。“佛经翻译”研究需整合翻译学、宗教学、文献学和传播学等学科视角进行立体化阐释,以史实为依据进行分析和评论,探讨汉文佛典英译本在源语和目的语中传播的方式、途径、过程、特点和规律。在深度个案分析基础上,从宏观层面研究跨时代、跨区域的发展路径和内在规律。
现有研究多采用质性方法,注重主观阐释和观点提炼,缺乏合理的量化研究作为驱动或支撑,难以实现数字人文时代信息化研究需求,特别是缺少大型佛经多语平行语料库支撑,无法呈现语料之间一对多或多对一的交叉对应关系。一方面是因为佛经译本散见于佛学和佛教机构网站,出版物发行量较少或是年代久远较难获得,同时古代佛经同经异译版本甄选和现代出版物版权限制也增加了数字化难度。另一方面因为佛经语料包含大量中文繁体异体字、梵文字母等非常规字符,通用型语料库软件无法识别,易出现乱码,需耗费大量人工校订,也需开发专门软件以实现检索功能,建库过程技术难度较大。国内一些学者如王继红[21]、王晓玉和赵家栋[22]、宋伟华[23][24]曾尝试佛经双语平行语料库研究,但规模较小,且开放性、标注情况和应用效果并不理想。目前研究局限于少量佛经语料的零散研究,急需将多语种译本汇于统一格式的大型语料库进行整体研究。今后研究需将大数据时代“远读”(distant reading)策略与传统印刷媒介时代“细读”(close reading)方法相结合,引入语料库、数据库等量化研究方法,以多语种平行对比探索佛经翻译在多种文化中的交互影响。
在当今倡议“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背景下,对国内四十年来的“佛经翻译”相关研究进行审视和反思,有助于为今后以“佛经翻译”为载体的学术研究和文化交流提供可参考的数据和建议。随着“佛经翻译”研究的发展,该领域将实现学科边界逐渐扩大与研究焦点不断深化之间的有机统一,也会生成有更多有影响力和推广价值的学术成果,可作为佛经翻译研究及佛教文献外译的理论参考和实践参照,并为国际学术话语权提升和文化交流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