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春华,张 琳,王 青
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1100
大学新生的心理健康状况历来备受高校和社会各界的关注。吴越等采用西安理工大学2002-2016年共15年的大学新生心理普查数据,对57450名新生的心理健康状况进行了逐年比较,结果发现约12%的新生可能存在严重心理问题,且有心理问题的新生人数呈波浪式逐年上升趋势[1]。我国长期以来存在较大的城乡差异,农村籍大学新生由于在上大学之前所处的社会经济及文化环境相较于城市大学新生有可能处于劣势,因此农村籍大学新生的心理健康状况非常值得被关注。仅就对心理健康有重要影响的社交焦虑而言[2],张倩等的调查发现,农村籍大学生的社交焦虑显著高于城市籍大学生[3]。陈友庆等研究发现,农村籍大学新生的社交焦虑水平较高,到了大二、大三,情况也没有得到明显缓解,到了大四,社交焦虑水平又有显著提高[4]。应对效能是近年来在青少年发展领域受到关注的一个变量,它是一般自我效能感在应激情境下的具体表现,意思是在压力状态下成功应对风险的自信,或是对自己能够应对风险的能力的自我评估[5]。根据西方心理学在21世纪兴起的积极心理学取向,应对效能是青少年心理韧性(Psychological Resilience)的重要特质之一;心理韧性强的青少年在经历生活中的不幸遭遇时,仍能健康成长,甚至发展得更好[6]。董旭冉等对300名大学生的研究发现,大学生的心理健康与其应对效能显著相关,应对效能也可以显著预测心理健康[7]。本研究则是专门以农村籍大学新生作为研究对象,研究他们的心理健康的现状及其与应对效能之间的关系,旨在为提高他们的心理健康水平提供依据。
以南京市一所以工科为主、文理工科综合发展的211高校的全体农村籍大学新生为研究对象,进行整群抽样。该校在2016年10月末对全体大学新生(包括农村籍和城市籍)进行了心理健康普查,学生姓名、学号、专业和家庭住址等基本信息采集以及心理测试均采用电子版,事先已经导入网络系统,测试时学生一人一台台式电脑,在线填答,在线提交,完成约需要25-30分钟。整个测试现场由该校心理健康研究中心的专职教师负责指导和监督,问卷导入和数据导出也由他们负责。参加测试的全体农村籍大学新生共1287人,剔除提交数据不完整的10人以及测谎题显示未通过的27人,有效被试共1250人,有效率97.13%。
1.2.1大学生人格问卷。采用由日本的心理咨询专家和精神病学专家集体编制、并由清华大学樊富珉教授翻译并修订的大学生人格问卷(University Personality Inventory, UPI)[8]。该问卷便于及早发现心理有问题的学生,具有信效度高、操作简单等特点,因此在大学新生入学的心理健康调查中被广泛使用[9]。UPI中文版由60个项目组成,其中包括4道测谎题。该量表采用2级计分,“是”计1分,“否”计0分,排除4个测谎题后的问卷总分通常被视为心理健康的指标。总分越高,表示心理健康情况越糟糕。在本研究中,暂时不考虑其他的筛选标准(如对某些题目做出肯定选择,或直接要求接受心理咨询),仅根据UPI总分进行筛选,可以将大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分为三类:A类(可能有严重心理问题,如各类神经症或精神分裂症倾向),UPI总分≥25分;B类(可能存在某种心理问题,但不特别严重,如人际关系不协调、环境不适应),20分≤UPI总分<25分;C类(暂时没有心理问题,问题已经解决或症状暂时不明显),UPI总分<20分。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88,信度较高。
1.2.2 应对效能问卷(Coping Efficacy Questionnaire, CEQ)。由苏州大学的童辉杰教授编制,用来测量面对挫折和攻击时的感受[5]。该量表由3个维度构成:①自信程度(如“我觉得自己是脆弱的”,此题为反向计分题);②认知水平(如“我认为天无绝人之路”);③胜任力(如“我能承受挫折与打击”)。问卷包含17个项目,采用4点计分,从1分(非常不同意)到4分(非常同意),得分越高,表示应对效能的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85,信度较高。
运用SPSS 20.0对数据进行非参数检验、Pearson相关分析、F检验和逐步线性回归分析。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调查发现,调查样本的心理健康得分最低为0分,最高为46分,平均分(11.37±8.34)。根据上述的UPI总分分类标准,在本研究中,A类新生(可能有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89人,占比7.12%;B类新生(可能存在轻度的心理健康问题)121人,占比9.68%;C类新生(暂时没有心理问题)1040人,占比83.20%。可见,农村籍大学新生心理健康问题总检出率为16.8%。
调查样本中的应对效能总分均分最低为1分,最高为4分,平均分(3.35±0.47),其中自信程度、认知水平和胜任力三个维度依次为:(2.97±0.67)、(3.58±0.49)、(3.35±0.55)。在应对效能总分、自信程度、认知水平和胜任力上,分别有3.4%、26.0%、2.2%、5.4%的农村籍大学新生得分低于理论平均值(得分范围是1-4分,理论平均值为2.5分)。可见,自信程度水平低于理论平均值的农村籍大学新生的人数约占1/4。
农村籍大学新生心理健康状况在不同人口学特征和背景因素上的比较见表1。
表1 农村籍大学新生心理健康得分在人口学特征和背景因素上的比较
根据非参数检验,由表1可知,农村籍大学新生在性别(P<0.05)、专业类别(P<0.05)、是否为独生子女(P<0.01)以及父亲有无固定职业(P<0.05)上都存在心理健康得分位置分布的显著差异,而在父母受教育程度以及母亲有无固定职业方面差异不显著。再根据心理健康得分的平均分(男10.99,女12.30;理工科11.16,文科12.34;非独生子女11.80,独生子女10.63;父亲有固定职业10.85,父亲无固定职业11.83),可以推测男生、理工科、独生子女和父亲有固定职业的农村籍大学新生的心理健康有相对更好的趋势。
根据农村籍大学新生的UPI总分将其分为心理健康A类、B类、C类,然后探查三类调查样本在应对效能总分及其各维度上的得分差异,见表2。由表 2 可知,不同心理健康水平的农村籍大学新生在应对效能总分及其三个维度上均差异显著。事后两两检验(LSD法)可知,在应对效能总分、自信程度和胜任力上,A类新生的应对效能水平显著低于B类和C类新生,且B类新生显著低于C类新生;在认知水平上,A类、B类新生的应对效能水平都显著低于C类新生,但A类、B类之间差异不显著。
对农村籍大学新生UPI总分和应对效能总分及其各维度进行Pearson相关分析,见表3。可见,农村籍大学新生的UPI总分和应对效能总分及其各维度(自信程度、认知水平和胜任力)均呈极其显著负相关(r=-0.50/-0.60/-0.29/-0.43,P<0.001),表明应对效能水平越高,心理健康状况越好,反之亦然。
为了探索应对效能对心理健康的预测关系,同时分析性别等人口统计学因素对心理健康的影响,以应对效能的三个维度和性别、专业类别、是否独生子女共6个因素作为自变量,以UPI总分作为预测变量,进行逐步线性回归分析,结果见表4。可见,应对效能的认知水平因子、性别和专业类别被直接剔除,没有进入回归方程,表示它们对UPI总分没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而应对效能的自信程度和胜任力两因子以及是否独生子女进入回归方程,回归方程具有统计学意义F=264.76,P<0.001。自信程度、胜任力和是否独生子女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51、-0.19、-0.06,这三个自变量分别可以解释UPI总分变异的35.7%、2.9%、0.4%,合计解释率是39.0%。这表明主要是应对效能的自信程度因子对农村籍大学新生的心理健康水平有较大的预测作用。
表2 不同心理健康水平的农村籍大学新生在应对效能总分及其各维度上的得分情况
表3 农村籍大学新生应对效能与心理健康的相关性检验
表4 农村籍大学新生应对效能和人口学因素对心理健康的回归分析
调查发现,农村籍大学新生的心理健康状况总体尚可,与前人研究结论一致[10]。不过,仍有16.8%的农村籍大学新生可能存在心理问题,包括不到一半的人的心理问题可能较为严重。通过文献分析,发现农村籍大学新生心理健康有两个特点值得注意:一是由于城乡硬环境和软环境的差异,农村籍大学新生相较于城市大学新生,往往心理健康状况更差[11];二是随着经济和社会发展,从发展趋势上看,农村籍大学新生的一些心理症状(如强迫、依赖和社交退缩)有可能趋于严重,而另一些症状(如躯体化、抑郁和社交攻击)则有可能趋于缓解[12]。
研究发现,农村籍大学新生的应对效能水平尚可,只有不到5%的人应对效能总分均分低于理论平均值。但是,农村籍大学新生在应对效能上存在一个突出问题,即面对困难和挫折时,容易自信心不足,有大约1/4的个体自信程度这一因子的得分低于理论平均值。童辉杰通过验证性因素分析发现,自信程度因子是应对效能这一操作性概念中最重要的方面[5]。本研究的结果提示,如果要提高农村籍大学新生应对效能水平,应主要从培养战胜困难的自信心这一方面着力。
研究发现,农村籍大学新生中男生比女生、理工科学生比文科生心理健康状况更好,这与前人的研究结论一致[13]。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面对贫困或较为恶劣的环境,农村籍的男大学新生比女大学新生、理工科新生比文科新生可能保持更为务实和理性的态度。农村籍大学新生中独生子女比非独生子女心理更健康,这与桑志芹等研究结论一致[11]。可能的原因在于,相比于非独生子女来说,独生子女能够获得更多的家庭经济支持和长辈的关爱。
研究发现,农村籍大学新生中,父亲有固定职业比没有固定职业的心理健康水平显著更好,而母亲有无固定职业则没有显著差异,这与前人关于家庭经济条件对农村籍大学生或贫困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有重要作用的研究结论一致[10,12-13],也说明,在农村中父亲对家庭经济的支撑作用一般较母亲更大。本研究调查发现,农村籍大学新生心理健康总分在父、母受教育程度上差异都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虽然农民的受教育程度提高,对于他们家庭经济收入可能有直接或间接的促进作用,但是,家庭经济状况的改善,也未必会使子女的心理健康水平提高,例如,家庭经济地位处于中间阶层的大学新生由于“地位焦虑”其心理健康水平可能低于贫困新生[9];农村籍大学生如果曾经是流动儿童、留守儿童,特别是留守儿童,对其心理健康往往有一定的负面影响[14]。
研究发现,农村籍大学新生的UPI总分和应对效能总分及其三个因子均呈显著负相关,且自信程度和胜任力两因子能显著负向预测UPI总分,这与前人的研究结论一致[7,16]。根据董旭冉等的研究,应对效能中的自信程度这一维度对大学生的SCL-90总症状指数有显著预测性[7]。根据秦红芳等的研究,我国大学生的应对效能的自信程度因子可以通过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来影响生活满意度,胜任力和认知水平则直接影响生活满意度[15]。综合前人的研究,应对效能总分和它的不同维度对于心理健康的总体状况及其不同方面有一定的影响,且影响机制可能不一样。本研究发现,对农村籍大学新生而言,应对效能中的自信程度和胜任力两因子的
水平对于他们维护心理健康作用显著,而且自信程度的作用尤其大。因此提高农村籍大学新生心理健康水平,可以首先研究分析他们在应激情境下应对效能低下、特别是战胜风险的自信心不足的原因,然后在此基础上,一方面致力于组织机构和社会政策的改进,为农村籍大学新生创造更优越的生活和成长环境,一方面有针对性地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和心理辅导,培养他们的应对危机、抗击挫折的心理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