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莹
(福建教育学院语文课程与教学研究所,福建 福州 350025)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 年版)提出:“欣赏文学作品,能有自己的情感体验,初步领悟作品内涵,从中获得对自然、社会、人生的有益启示。”“阅读是学生的个性化行为。阅读教学应引导学生钻研文本,在主动积极的思维和情感活动中,加深理解和体验,有所感悟和思考,受到情感熏陶,获得思想启迪,享受审美乐趣。”[1]语文教学的任务是培根铸魂。引领学生在阅读中窥视灵魂、体验人生、丰富情感,给予学生思想的关怀,使学生拥有诗意的情怀。因此,指导学生阅读文学作品,要改变重分析轻感悟的状况,让学生透过文字,触摸情感的跃动。
“爱”是文学作品永恒的话题。也许儿童无法具体阐述“爱”是什么,但是任何人都有被爱、被关怀的渴望。在爱的包裹下,必定有坦荡前行的动力。英国作家格雷厄姆的经典童话《柳林风声》,写的是一只癞蛤蟆承蒙祖上庇护,靠着祖传丰厚的家产惬意生活,却不知珍惜,挥霍浪费,盲目追求新鲜事物,见异思迁,心无定性,结果上当受骗,锒铛入狱,家业被坏人抢走了。在忠诚的好友鼹鼠、老鼠和獾的帮助下,蛤蟆智斗黄鼠狼,夺回了家业。蛤蟆在朋友们的感化下,从此改过自新。掩卷沉思,这本书想告诉我们:名声、荣誉、财富同友情相比都是尘土;友谊是一种温静与沉着的爱;朋友的力量是伟大的,可以挽救一切;要懂得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学会珍惜爱护身边的每一个朋友;要乐助他人,为己增光添彩;要明白事理,机智勇敢地面对困难;好事须相让,恶事莫相推,要勇于担当;要嫉恶好善,善积者昌,恶积者丧……
格雷厄姆的父亲是一名酗酒的律师,母亲早逝,他的童年是孤独沉寂的。虽然童年际遇凄凉,但他的内心屏蔽了那些不幸经历带来的阴影与烦恼,以向善的心态讴歌友情与温情,书写对大自然的炽爱,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柳林风声》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故事,它以童话的方式,宣告生命中蛰伏着永不枯萎的爱与希望,流淌着对生活、对朋友、对人生永不冷却的温暖,奠定了积极明朗的基调。爱是没有国界的,美国总统罗斯福就曾在温暖的火炉边,把这本书连读三遍,也许是因为它触动了人内心最柔软的部位。教学时,与孩子共读这篇童话,一起聆听那片幽静美丽的柳树林里吹过的和风,感受英国式的和平安宁的乡村生活,感受细小温馨的爱的故事。
再如,爱尔兰作家山姆•麦克布雷尼的《猜猜我有多爱你》是一部诗意洋溢的作品,以温情的笔调描绘出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爱。读完后,眼睛湿湿的,心里暖暖的。它告诉我们,爱的表达姿态有许多种,爱的视角可以无限延伸。素净简洁的文字,纤尘不染的爱意,深情邈远的呢喃心语,诉说着清淡静好的岁月。童话的诗意,是一种娓娓道来的温馨,是一种触动心灵的震颤,是作者真情的自然流露,是读者内心的由衷感动。
“梦”是一种欲望,一种动力。虽然可能不切实际,但是丰富绚丽;即便模糊,也潜藏在人们心底。有些人为了始终无法忘怀的美好的期待而不懈努力,最终成就自己,创造辉煌。现实有种种束缚,童话犹如梦想,给予儿童自由翱翔的天空,让儿童得到了替代性的满足。
英国作家刘易斯•卡罗尔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记》,故事讲述的是小姑娘爱丽丝和姐姐在河边看书时睡着了,在梦中坠入扑朔迷离的神奇的地下世界的经历。在仙境里,爱丽丝的身体不受控制,时而变大,时而变小,这使得爱丽丝困惑自己的身份,不确定自己是爱丽丝还是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导致了认同危机,由此产生自我分裂感。这些关于身体的奇奇怪怪的变化的描写,以及不确定自己是谁的对自我身份的质疑,隐喻孩子在成长过渡时期的困扰与痛苦。爱丽丝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虽然有强烈的自我认同的焦虑,但是她不断探索,不断追问自己、调整自己,慢慢产生一些或许不自觉的变化。在仙境的各种奇幻的经历,让她重新审视传统的社会现实,开始接受颠倒的秩序和荒诞不经的行为方式。一边是自我认同缺失的焦虑,一边是不断寻求环境的融合,在这二者的碰撞中,爱丽丝不断成长。
《爱丽丝漫游奇境记》是“19 世纪英国荒诞文学的一个高峰”“把荒诞文学的艺术提到了最高的水平”。它用入情入理的荒诞,无稽影射了十九世纪英国的古板迂腐、拘泥于礼仪、矫情做作、僵化陈旧的教育方式……借用梦的外壳反映生活的本质,也许在梦境里,可以比较安全地表达不便表达的情感。这种“寄情以梦”的梦幻叙事方式,对后世的文学,诸如《绿野仙踪》等,有直接的启发意义。
张秋生的“小巴掌童话”,是中国当代儿童文学中独具艺术性与原创风格的童话“品牌”。这些童话篇幅短小,文字浅近,意境纯美,不显山不露水,荡漾着涟漪般的幽默与意趣,传达着一种单纯和快乐的儿童游戏精神。
张秋生的《变成小虫子也要在一起》,乍一看,平淡、幼稚,但是简单的故事背后,却能品味出雍容淡定。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变成小虫子,此处“变成小虫子”是一种寓意,寓示着退让与牺牲。这篇故事里有聪明睿智,但没有狡诈心机;有纯净诗意,但没有忸怩矫情,读后令人忍不住微笑。读后,我们应反思:在你的生活中,是否有愿意为你变成小虫子的人?如果你都不愿意为朋友变成小虫子,又怎么能指望朋友为你变成小虫子呢?如果你的生命中有愿意为你变成小虫子的人,你又会怎么做?童话中,“即使变成小虫子,也要在一起”,是多么坚定执着的情义!我们应怀揣着梦想,寻找和守护这样的朋友。此外,关于友情的童话精品还有很多,如木子的《长腿七和短腿八》、阿诺特•罗贝尔《寄给蛤蟆的信》等。
童话的结局大多是美好的。民间童话故事有着近乎千篇一律的结尾:从此以后,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是父母对儿女未来生活的期盼,也满足了儿童喜欢“大团圆”的心理需求。但是,童话对儿童的意义,并不止于让他们喜欢,而是蕴含需要进一步思考的内容:美好结局是怎么来的?答案是主人公良好的品质加上不懈的努力。童话里有许多关于自立的话题,都蕴含着成长的隐喻。如若金之波的《小狐狸离家记》,狐妹妹花旦凭着自己的聪明机智,同黑狗和农民们斗智斗勇;《绿野仙踪》里多萝茜经历过奇幻的旅程后,独立成长,并学会在群体社会中认识自己……
童话主人公总是孤身一人经历种种艰难,独自完成一些艰巨的任务,类似武侠小说中的独行侠。如野葡萄、白雪公主、阿拉丁等,他们凭借聪明才智和美好品质,得到高人指点,获得魔法或宝物,终能如愿并获得最后的成功。童话中的独行主人公,他们要成长,要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就必须摆脱对家庭、父母的依赖,要独立自主,敢闯敢当,胆怯退缩就意味着成长的停止。回报坚韧、勇敢、不惧艰险、持之以恒、机智应变的主人公的是最终的胜利。曲折后的圆满,给予儿童正确的导向,增进他们对未来的信心,为儿童树立自立的楷模。
有时候,由于自身原因和外力的干扰,我们难免产生深重的自卑感,就像安徒生童话《丑小鸭》里的那只丑小鸭,到处遭遇的是歧视、嘲讽和排斥,被认为是异类异己。安徒生用表面平淡实则深邃的笔力,生动描写了丑小鸭由于不幸处境产生的无可救药的卑怯,以及自卑感裹挟下的不消沉的羞涩的梦想。因为丑小鸭不符合周围的审美标准,小鸭啄它、小鸡打它、喂鸡鸭的女佣人用脚踢它,就连原先疼爱它的鸭妈妈也无奈地希望它走远一些。丑小鸭只好离开鸭群,飞过篱笆逃走。灌木林里的小鸟一见到它,就惊恐地向空中飞去。其实,这也许只是鸟儿受惊扰的现象,却让丑小鸭悲伤地觉得是自己太丑了,以至于把小鸟都吓跑了。猎人在沼泽地大规模打猎,丑小鸭新认识的两只公雁被打死了,此时大猎狗就站在身边,鼻子都顶到了丑小鸭身上,枪弹一发接一发的射出,唯独丑小鸭幸存。[2]丑小鸭既庆幸因为丑而没有被猎狗叼走,同时又悲痛欲绝,自己丑到猎狗连吃它的欲望都没有。最悲惨、最绝望的处境也不过如此。一方面心存自卑,一方面抵抗自卑心存希望,从希望别人准许它躺在芦苇里,喝点沼泽水—只要别的鸭子准许它跟它们生活在一起就满足了—渴望有一天能和天鹅一起飞翔—就是被弄死也要飞向这些高贵的鸟儿,我们看到丑小鸭成长中的艰难抗争,一步步往高品质的生命跨越。安徒生通过丑小鸭告诉我们,不在自卑中沉沦,不在痛苦的事情上磨蹭,再怎么丑陋也不能妨碍追求梦想,再卑微的生命也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是任何人也无法剥夺的权利。
日本作家新美南吉《去年的树》,是一篇文字质朴、画面简约、情感素净的凄婉的故事,穿越历史的长空,横跨不同的年龄层,读者都能找到触动心弦的聚焦点,浅近与深层、轻婉与厚重交替着撞击人的心灵。这篇童话披着友情的外衣,书写心灵的孤独、离散的忧伤、永远的消失与生命的脆弱。鸟与树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世界的温情与美丽,同时体悟坚硬与荒寒。鸟儿不远千里万里,一遍一遍的寻找,哪怕面对的只是由树做成的火柴,由火柴点燃的火,也要对着灯火唱一遍去年的歌,兑现许下的诺言。这样的柔情撕扯着读者的心,友情可长存,人生却无常。[3]最后,鸟儿又看了一次灯火,就飞走了,貌似决绝无情,实则是擦擦眼泪忍痛前行。
童话里关于死亡的描写,可以解读出多重的意蕴,但是至少有一点要告诉我们:人需要一种正视离别、正视人生变故、正视生命逝去的勇气。世事无常,谁能左右?成年人有责任和义务告诉未成年的孩子生老病死与离散这些无法回避的话题,感悟生命的脆弱与厚重。[4]
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指出,人有爱与归属的需要。“爱”是获得信任感的基础,是儿童良好情感的重要“原料”,身心健康发展的精神支柱,有爱陪伴的儿童,心灵不会荒芜。歌德说,读一本好书,就是在和高尚的人谈话。如果不能陪伴孩子,就将孩子引进精神的殿堂,让他们和许多高尚的人交朋友,让爱的童话与儿童相伴,让爱的认知不会断流。童年阶段的阅读是审美情感和美好人性的起点,经典的童话可以净化沉淀心灵,使儿童得到反省和认知,心智更健康。
现实中由于诸多原因,有许多愿望不能实现或者不能立刻实现,如果得不到排解、转移,有可能滋生怨天尤人的情绪。童话以梦想的方式,“清除”人内心的某些不良情感,如自私、妒忌、吝啬等,以保持心灵的明澈和个性的高昂。同时可以宣泄儿童内心的渴望,如自由、个性的张扬,让心灵得到补给,得到替代性满足。梦想是人们把握世界的一种方式,以追求客观知识为己任的科学便发端于梦想。教学时,借助童话幻想虚构的形象,体验夸张、变形、怪诞等艺术魅力,引导儿童发现美并启迪创新思维。
人无完人,人正是因为有不足才渴望完美。根据埃里克森人格发展理论,儿童内心冲突如不能得到较好的对待,极有可能引发不良人格的形成。因此,许多经典童话所塑造的主人公,一开始是粗糙、丑陋、自卑、灰色调,甚至是不幸的。但是他们都能正视不足,勉力前行,最终过上想要的生活。这样的设计是要告诉现实中的儿童:要敢于面对自身的“残缺”与“不足”,恰恰要感谢这些缺陷,是它让自己与众不同,衬托出其他的闪光点。如林格伦《长袜子皮皮》里的皮皮,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脸上的雀斑难看,而是完全接受并欣喜不已。
成长是有规律的,儿童期是个性化和社会化的重要形成时期。此时要塑造良好品格,为将来应对社会上激烈的竞争奠定坚实的基础。因此,要从小培养儿童坚强的意志、坚韧的品格,遇难不惧怕、不退缩,做事有恒心、有毅力。如安徒生《野天鹅》里的艾丽莎,靠着非凡的意志和美德,为救助落难的哥哥们历千难破万险,在磨砺中走向勇敢,实现人生的美丽跳跃;《丑小鸭》里的丑小鸭抵抗自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呐喊,以及磨难后的幸福感恩……儿童的成长需要榜样,这些形象就是可参照的鼓励自己坚持的楷模。
总之,我们应该稍作停留,聆听童话的亲切讲述,重新思考“童话故事”的真正含义,探寻前人深刻美丽的精神轨迹,引领儿童在诗意的天空上下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