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条河流的记忆

2021-02-27 03:03
海燕 2021年3期
关键词:红山契丹文化

辽河,是中国七大河流之一,辽宁人民的母亲河。汉代以前称句骊河,汉代称大辽河,五代以后称辽河。辽河流经河北、内蒙古、吉林、辽宁四省(自治区),全长1345公里,在盘锦市盘山县境内注入渤海,流域面积21.9万平方公里。

2020年10月,几个盘锦文化人组成“辽河寻根,文明溯源”采风团,以敬畏之心,开始了对辽河流域历史、文化进行探源。

马盂山·大窝铺林场

在平泉市旅游文化广电局朋友的带领下,我们终于踏上前往柳溪乡大窝铺林场的探源之路。大窝铺林场在马盂山脉中,是河北省重点林区之一,它位于平泉市的西北部、冀辽蒙三省区的交界处,我们要找的老哈河源头就在大窝铺林场腹地。老哈河是西辽河的上源,古代称之为乌侯秦水,蒙古语称之为“老哈木伦”,“老哈”来自于契丹语,是“铁”的意思。我们怀着敬畏之心向我们的母亲河源头走来。

马盂山是座神山。《辽史》上有记载:“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一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马盂山住着一个青年男子,他勤劳勇敢,聪明睿智,用木头搭成房子,桦树皮做成屋顶,把山藤制成弓箭,猎捕山鹿为食,凿地成泉饮水。有一次,青年正在林中捕猎,两只老虎追逐一匹白马从他眼前驰过。他打死了老虎,救了白马。从此,青年人与白马成了好朋友,共同生活,相依为命。后来,他遇到一位美丽的姑娘,他们一起来到木叶山脚下,结为夫妻。

这个青年就是契丹族始祖——奇首可汗,他们生了八个儿子,长大后分居八处,子孙相继,繁衍日盛,逐渐形成契丹民族的八个部落:悉万丹部、何大何部、具伏弗部、郁羽凌部、日连部、匹挈部、黎部、吐六于部。

马盂山又名光秃山。这里为契丹和奚族的发祥地,历史上有名的辽道宗、辽景宗,还有家喻户晓的萧太后,都曾在此飞骑逐猎、弯弓射雕。辽陈国公南院枢密副使窦景庸墓,就坐落在辽河源公园的卧虎坡下,墓地原有石像生36件,现存石虎5只,石羊4只,石人两尊。精雕细镂、形神兼备,经千年风雨侵蚀,保存完好,体现了辽代艺术之精湛。清澈的辽河源头之水缓缓流经墓前,墓地前有并蒂山相照,后有五峰毗连,北侧山巅三尖柱石矗立,号称“三炷香”,竟成天然供奉。

参观完马盂山,我们直奔大窝铺林场,车辆在蜿蜒曲折盘旋向上的山道上穿行,我情不自禁地打开车窗,一幅幅原始次生林的古典生态美的图画,不停地在眼前重叠交错地放映起来。

插图:包蕊

路旁山崖上原始次生林中种类繁多的树木让我们目不暇接。那树干挺拔、扶摇直上青天的落叶松,凌空展开她青绿的秀臂,细长挺拔苗条的体态,如银针般长短的青细枝叶,就如成熟的美丽女孩在尽情地展示着她的青春、秀美和挺拔;那挺直的出奇、古朴严肃的油松,郁郁苍苍,松枝遒劲有力、重重叠叠,无畏地挺直他笔直粗壮的树干,仿佛钢铁卫士一般傲然向上屹立在山崖上;那体态轻盈的白桦树,斑白的树纹恰似少女白皙的肌肤,青春的油油的绿叶伴着纤巧的长枝,在白纱似的雾中轻盈地舞蹈,让这古老的森林泛出了一股青春的活力……辽河源水美地肥才养育了各种树木各色各样的风姿。陡然,我的心中升腾起了一丝眷恋,一丝迷离,一丝梦幻。

车辆在一片开阔的坡地上停下。一块刻着“辽河源头”四个大字的花岗岩赫然矗立在我们眼前,下面是涓涓细流。大家欢呼着蜂拥而上,拍照、合影。我迫不及待地捧起一汪清泉,如饮甘霖,泉水沾满面颊和衣裳,如此的酣畅!

这里的山泉无处不在,即使见不到泉水的地方,也能听见汩汩的流水声,那是因为泉水在地表碎石下,只要搬开石块就能见到泉水。饮水思源,这一次我们真的来到了母亲河源头,大家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据了解,辽河源头水量丰沛,每年向老哈河及辽河中下游地区提供多达1.2亿立方米净水,哺育着亿万辽河儿女。大家恋恋不舍地回到车上。陪同我们采风的工作人员采集了珍贵的辽河源泉水样本,他们表示回去后要到相关部门检测一下,将源头与不同河段的水质进行对比,以此呼吁人们保护母亲河。

辽河寻根,文明溯源。那一刻,每个人都义无反顾地走向灵魂深处不变的情怀。

白槽沟·潢源敖包

经过6个多小时的行程,我们来到克什克腾旗浩来呼热苏木人民政府所在地——好鲁库,已经是下午2点多钟了,虽然4人一间的客房还没有暖气,大家志气高昂足以驱走寒夜漫漫。

第二天,我们请来本地人小孔做向导,他帮助我们雇用了4台前后加力的四驱越野车,一切准备就绪,便开始今天的探寻之路——向西拉木伦河主源头进军。

西拉沐伦河源于大兴安岭山地赤峰市克什克腾旗红山北麓海拔1420米的白槽沟河,流经克什克腾旗、翁牛特旗、林西县、巴林右旗、阿鲁科尔沁旗,于翁牛特旗和奈曼旗交界处与老哈河汇合成为西辽河。

小孔介绍说,去那里的路程不是很远,但道路弯弯曲曲,泥泞颠簸,还要穿过几个牧场,普通车辆不可能进去。

是的,草原无路。坐在四轮驱动的丰田皮卡车上,就像骑在奔驰的骏马上一样,一会儿跃上高坡,一会儿冲下沙岗,眼前是隐隐约约的天际线。就这样行进了近一个小时,进入一片阔地,远远望去,一棵大榆树赫然入目,树的前面有一块花岗岩石头,上面刻着“潢源敖包”。小孔说,潢源敖包就要到了。每年旧历六月十九,潢源敖包周边牧民都会朝这里聚集,有些牧民和游人甚至会提前一天到来,在潢源边沙地上支起帐篷过夜。祭祀敖包那天,蒙古牧民们会杀羊,以酒敬天,敬先祖,敬敖包。这是一种久远的习俗,过程肃穆而庄重。

相传,在1227年,圣主成吉思汗病逝,数十万将士遵从遗嘱,将圣体安葬在一棵树下,每一位将士手握或搬起石头轻轻放在圣体上,形成巨大的、犹如敖包一样的峰峦。蒙古民族祭祀敖包的传统如何形成尚需考证,但祭祀敖包所深含的怀念与祈福不容怀疑,那是诚挚的、满怀敬畏的心灵贴近。这个传说的另一部分是,后来,圣主安息之地与山相连,从此难觅。在今天的鄂尔多斯成吉思汗陵,说那个圣地是衣冠冢,当无异议。

克什克腾的汉译是“禁军”或“卫队”。在元代,宫廷大汗的近身侍卫大都出自克什克腾旗。至少对蒙古民族而言,这是一种光荣。在人类历史与地理的纵深处,永远存在不会湮灭的真实,而后人相对客观的描述,无疑体现着对往昔史实的尊重。

在那里,一代一代蒙古人,以他们没有语言的敬奉,向自己的后人传递着烛光般的精神,那是多么自然的承袭,没有粉饰,没有复杂的形式,但不失热爱与景仰。潢源敖包的独特性在于,它在传奇般的克什克腾腹地,在达里诺尔东南方向,在一条养育了璀璨文明的河流的源头。据说,台湾著名诗人、画家席慕蓉曾经多次来这里寻根,在潢源岸边长跪不起,亲吻曾经令她魂牵梦萦的土地,写下了传唱大江南北的经典歌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在小孔的引领下,我们顺着松软的沙地朝白槽沟深谷走去,沿途的树木松树较多,白桦醒目,林地间开着素洁的鲜花。小孔说,从小他就熟悉这里了,那个时候,这里到处都是几人合抱的大树,现在没有了。

在自然生命世界,人类的足迹踏向哪里,就会在哪里留下鲜明的印痕,西拉木伦河源头那些消失的大树,还会出现吗?我们跟在小孔后面,不时拨开挡在眼前的树丛,我想象中的声音还未曾出现,比如水声。在这个世界上,一切大河的源头都应该是静谧的——静谧,就如某种箴言与真理诞生的前夜,一定存在阵痛。

我们终于站在那尊镌刻着“源水头”的石碑前,心中敬畏不已。我告诉自己,这里,就是神奇的西拉木伦河的源头之地了!在古时,这条孕育了辉煌文化的河流被称为湟水。这里海拔1420米,是克什克腾红山北麓,在经棚西南,它的正北方向,就是著名的达里诺尔。我牢牢地记住了一个地名:白槽沟。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抵达这个地方,为追寻一条古老河流的源头,就那么单纯。

在阶梯一样的沟壑,我看到了涓涓细流从沙地里浸出。我默立,我感动,我感激。真的难以想象,一条大河源流的景观竟然让我想到一个神圣的名词:祖母!随之,从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潺潺的水声。

我静静地面对源流。一棵巨大枯树横在那里,就在第一孔泉眼的上方,成为桥的暗喻。泉水从沙地中冒出来,那是密集而细微的泉涌,最初的水流过呈褐色的沙面,波光粼粼。泉水汇聚向下数米,就成流淌的形态了。我注意到在峡谷的右侧有3棵白桦树,2棵榆树,由于日久天长风雨冲刷它们歪歪斜斜却依然坚强,落叶随水流飘远,阳光在不远的地方照耀,就在那里,一条古老的河流发出执着的、坚毅的、清晰的、不可止息的流淌的声音!它已经奔涌了7000年,孕育了神秘的契丹王朝与辽文化,在更为神秘的西辽,从中亚喀什到巴尔喀什湖畔,都可触摸到这条河流的脉动。这时,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触,不管探源之路多么艰难,我们来得值!

我们顺着流水行走,走出阴凉,在越来越宽的水面上,裸露的细沙再次显现出金色。离开河源数十米,在流水两边的沙岸,依然能够看到泉涌。不过,据了解,因为树木与植被逐年减少,西拉木伦河源头从相对的高地上阶梯般降低,形象地说,源流是从一个山坳降至更低的山坳。于是我想,如果有一天,西拉木伦河源头出现在平坦的草地上,它的泉涌会不会干涸?我暗自祈福,惟愿高原风调雨顺,泉流永存。环境,在我们赖以生存的世间,真的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爱一滴净水的意义,实际上等同于热爱我们身上的血液。

西拉木伦河,蒙古语意为“黄色的河”,历史上曾称之为潢水。它是北方民族的摇篮和发祥地,中国考古学泰斗苏秉琦先生生前说,如果说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那么西拉木伦就是我们的祖母河。闻名遐迩的红山文化、草原青铜文化、辽契丹文化、蒙元文化就诞生于潢水之滨。

孟家段·老哈河

西辽河由老哈河和西拉木伦河在内蒙古通辽市奈曼旗八仙筒镇西孟家段村汇聚而成。这个节点是我们必须要看的。不过,当我们兴致勃勃来到这里,不免有些失望——进入我们眼里的是杂草丛生、荒芜苍凉,一些平整的地块,已经种上了高粱、苞米、向日葵等农作物。这就是河道吗?难道两条河就这样消失了吗?

“上面有个红山水库,老哈河和西拉木伦河在这里断流已经20多年了。”通过与当地老乡交流得知,当年两河交汇水波荡漾的美丽确实已经没有了,只有到了雨水期才会有一点河的样子。

其实,这也是我们有所预料的,当前很多河流处于枯水期,等到雨水丰沛的季节,数不清的支流就会流入主河道,虽然这里出现断流,在不远的下游一定还有水,我们的母亲河永远不会干枯!

我静静地遥望着那片苍凉,一边是西拉木伦河的左岸,一边是老哈河的右岸,眼前仿佛出现当年两条河流汹涌澎湃的浪漫——它们是两个肝胆相照的好哥们,义无反顾地创造了另一条河流的壮美。于是,西辽河带着山岭的风骨与草原的豪情大踏步地向我们走来。

据了解,红山水库是内蒙古自治区乃至整个东北地区最大的一座水库,位于西辽河起源老哈河的中游。水库距赤峰市区90公里,控制流域面积24486平方公里,灌溉面积225万亩。作为辽河流域最大的水库,是国家“二五”期间在辽河流域修建的重点防洪工程。水库按千年一遇洪水设计,万年一遇洪水校核,是一座以防洪为主,兼顾灌溉、发电、养鱼、旅游等综合利用的大型水利枢纽。

我的思绪集中在老哈河上。那是一条古老的河流,秦汉至魏晋时期称乌侯秦水,隋代称托纥臣水,唐朝称吐护真水(亦称白狼水),唐末契丹时期称“土河”。辽太宗耶律德光于大同元年(947)正式建国,国号大辽,老哈河仍称“土河”。金朝沿袭称“土河”,元朝始用蒙古语“老哈沐沦”之称,清代至今称“老哈河”,沿岸群众俗称为“老河”。

老哈河的发源地是河北省承德市平泉县的马盂山,也叫光头山,海拔1738.4米,为西辽河源头之一,经5个乡镇。在宁城境内流长有57公里,流域面积为914.23平方公里。

“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的骏马拖着缰。美丽的姑娘诺恩吉雅,出嫁到遥远的地方……”曾经,一曲深情哀婉的蒙古族思乡曲,在内蒙古草原乃至大江南北广为传唱。

水是生命之源,河流是人类的慈母。无论你在何地出生,生长在何方,当你追根溯源,寻找自己祖先的生存栖地时,你总会发现,河流才是你真正的根。

老哈河,既没有长江的源远流长,也没有黄河的波澜壮阔。但是,当我们走近老哈河,打捞历史,却会发现收获的沉甸,足以让人对这条河流心生敬畏。

在宁城甸子镇大黑石村,村边的山上有一个洞穴,被当人称之为老虎洞,当地人经常在这里捡到石器和骨器,后经考古专家测定,这些石器和骨器属于旧石器时代,距今已有1万多年的历史。

从大黑石村顺老哈河而下百余里,老哈河南岸是忙农镇周杖子村,这里有块面积5000平方米左右的遗址,通过对这些遗址的挖掘整理,发现先民们能够用石块土坯建筑房屋,在山丘、台地上分布着聚居的部落群,有沟壕将城址与山脉隔开,用自然石垒砌形成的台地。从这些“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的遗迹中可以看出在当时已经建成了安居乐业的石城。这些城的出现是人类文明一次质的飞跃,城就是当时的国,即方围。可想而知,4000年前的老哈河子孙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富有灵性,那个时代的“宁城人”是开启中华文明的先驱。

老哈河的文明史,一个突出特征就是它的多元化,而这种多元化,又决定于老哈河所独有的巨大的包容性。老哈河的包容是多方面的,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民族的包容。在老哈河流域,从古至今,曾经生活着山戎、东胡、乌桓、鲜卑、羯、氐、契丹、蒙古、满、汉、回等近20个民族。老哈河本来很有可能成为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分界线,但事实上,它却一直是民族与民族之间融合的桥梁和纽带。

老哈河流域的民族交融速度之快,是其他河流所无法比拟的。草原文明与农耕文明的交汇,见证了无数次的中原文明与北方文明的征服与被征服,深厚的历史文化慢慢地沉积了这片厚土。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林东镇·辽上京遗址

在林东镇,有一个内蒙古自治区旗县级博物馆中建筑面积最大的博物馆——辽上京博物馆,也是内蒙古自治区唯一的辽代皇都博物馆。

据介绍,博物馆正厅八根汉白玉柱子代表契丹八部,横梁汉白玉浮雕是辽代佛教的一种妙音鸟(传达佛的旨意),直径2米的馆徽是镇馆之宝契丹银币的造型,银币上面刻着“天朝万岁”四个契丹大字。馆藏新石器时代“红山文化”“富河文化”遗存和辽代历史文物15000件、标本近10000件。现代化的科技手段,让参观者穿越时空回到 旌旗猎猎、策马扬鞭的古战场,感受那些铮铮铁骨的蒙古汉子们的家国情怀。

站在博物馆三楼平台,清晰可见不远处的辽上京古城遗址——满目沧桑的土墩,泥土里布满碎砖破瓦,我想那一定是辽朝宫殿的废墟。辽上京是草原上建起的第一座都城,规模很大。辽上京的建筑有四个特色:一是在建筑布局反映辽代早期政治、经济及文化风貌,城分南北,契丹人住北城,汉人住南城,这是辽朝“以国俗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体现;二是该城朝向为正南偏东45度,是草原游牧民族搭设毡帐时的方向;三是大内建筑和街道两侧建筑都没有形成中轴线,布局不够整齐;四是大内以北有大片空地,是搭建毡帐处,反映契丹游牧民族居住特征。

契丹,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据说,哥伦布朝东方航行,就是为了寻找仰慕已久的契丹,却阴差阳错地发现了新大陆。13世纪的欧洲和阿拉伯人把中国称为契丹,至今这个词还偶尔出现在欧洲人的著作中,今天的俄文和拉丁文,仍然把“契丹”作为中国或中国人的通称。

有历史学家认为,契丹族的兴起有两个重要因素:一是唐朝末年中原战乱频繁,国力衰弱,无力控制北方民族;二是契丹八大部落之一的迭刺部首领耶律阿保机登上可汗大位。阿保机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先后镇压了契丹贵族的叛乱,征服了东北地区奚、室韦、阻卜等部落,于916年建立了契丹国。建国后,耶律阿保机一方面任用本族贤人、中原汉人治理国家;一方面利用快马利刃掠夺中原边境的财富和人口。918年建立辽上京,并创制契丹文字,接着征服渤海国为其属国。耶律阿保机去世后,在其继承者的努力下,国势达到了鼎盛,但不久即由盛转衰,盛极一时的大辽帝国迅速灭亡,契丹族更是星散如烟云……

我漫步来到博物馆前的广场,怀着凝重之情欣赏那组“我要回契丹”的大型组雕,石雕上刻着著名诗人陈越先生的诗作《将军,我要回契丹》,诗作从万马奔腾起始,到放下屠刀结束,最后一句“我要放下屠刀,我要把每一粒风沙,变成菩萨”,把对一个民族历史的解剖,转换成了人性的回归。任何战事的纷争,最终都逃不过人心的拷问,最终也将被人性的光辉所征服。于是,诗人一声声呼唤:呼唤生态回契丹、文化回契丹、产业回契丹、人才回契丹……

平泉·泽州园

每个城市都有公园,在那里总能找到一些属于本土的文化符号。据说平泉过去没有公园,小城西边有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后来政府将其改造成公园,因平泉历史上有“泽州”之称,所以定名为泽州园,不过人们还是习惯叫“西山公园”。

平泉是我国红山文化发源地之一。旧石器时代,平泉就有人类繁衍;秦汉时期,为边塞要地;唐宋时代,契丹民族从县城西北的马盂山逐步发展壮大并开始踏上征服之路,创建了大辽国,平泉也随即成为辽国中京的京畿重地。在此后1000多年的时间里,辽文化、清文化和汉民族的传统文化在这里有机碰撞、融合、传承,构成了平泉独特的历史文化底蕴。

走进泽州园,公园内绿草如茵、花果飘香、鸟鸣蝶舞。耶律阿保机雕塑、玉珠苍穹、邀月、梨花春雨、烈士陵园、苏颂碑林、栈桥、辽塔、秀樾七彩、沁心、云影天光、真水无香、蝶影等16处景致点缀其间,厚重的辽文化底蕴,更加彰显出古城平泉的魅力。一座灰瓦重檐的四合院座落在松枝翠柏之中,那就是苏颂纪念馆。门前石碑上铭刻着建造苏颂碑林的始末。肃立碑前,历史回溯到了辽金互派使者的和平年代。辽咸雍八年(公元1072年) 秋,北宋著名文学家、史学家苏颂奉命出使辽国。一路穿行在古驿道上,茫茫北国风光奇秀,令苏颂感慨万端,豪情满怀,诗性大作,留下《使辽诗》58首,其中《过土河》《和就日馆》《契丹帐》等最为有名。“行营到处即为家,一卓穹庐数乘车。千里山川无土著,四时畋猎是生涯。”(《契丹帐》)这首诗生动再现了广袤的辽地奇异风光和契丹人粗犷的游牧情景。“白草悠悠千嶂路,青烟袅袅数家村,终朝跋涉无休歇,遥指邮亭日已昏。”(《过土河》)诗中的邮亭当属苏颂休息的馆驿,在那个人烟稀少的年代,小小的馆驿见证了苏颂挑灯难寐挥笔疾书的情景,回到朝廷,他提出的继续与辽朝友好的建议得到重视,促进了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文化的融合。

平泉是辽宋往来的必经之地,苏颂先后两次使辽路经平泉,给平泉带来了中原地区先进的文化思想和科学知识,加快了平泉民族融合进程和政治经济文化发展。

与苏颂纪念馆遥遥相对是日馆。这座辽式建筑气势恢弘,背倚西山,远眺县城,与喧哗街成一条中轴线,在蓝天白云映衬下更彰显出其庄严的一面。两边绿树环绕,青草幽幽。我迫不及待地走近它,外墙是金色的沙面,上面印刻着一幅幅精美雕塑,有冶炼图、农耕图、生活场景图等等,展现了契丹民族波澜壮阔的历史。我忽然记起环岛的雕塑,夫妻二人牛车边手指轻舒,极目远眺的情景令人遐思不尽,这是再现《辽史·地理志》记载的男骑白马女骑青牛,繁衍生息契丹八部的美丽传说。先民驾着牛车,逐草而居,一路跋涉,饥渴难耐,正愁眉紧锁之际,眼前一亮,一马平川的原野映入眼帘,那就是日思夜慕的梦中家园。一代又一代的先民在这美丽富饶的土地繁衍生息,书写了一曲拼搏奋进的古韵。

宁城·右北平郡遗址

来到位于宁城天义镇南城村辽中京遗址内的大明塔参观,有点遗憾,因为辽中京博物馆闭馆维修。不过,去年我和王本道先生曾经来过,于是我给大家做了把临时解说。

其实,大明塔原名应为大宁塔(尚有清乾隆《题大宁塔诗》存世,大明属谐音误读)。大明塔塔高80.22米,在高度上仅次于陕西省泾阳的崇文塔和河北省定州市的料敌塔,是全国第三高塔,体积为全国第一。此古塔雄浑凝重,巍峨矗立。清代乾隆皇帝描写该塔的诗句有“自远早见郁迢娆,逼近欲瞻翻不易”。看过大明塔,便赶往30公里以外的热水镇。

据说那热水镇里有丰沛的地热水,出水温度高达摄氏百度,几乎家家都办起了旅馆,每家都有大浴盆,而在镇外,无论打多深的井,也不出热水。早在辽代,萧太后曾在此沐浴,辽太宗及后继皇帝也先后来此沐浴。元代鲁王册封热水塘温泉为“神泉”“圣水”。清康熙帝巡视塞外时也曾在此沐浴,至今留有康熙沐井遗址。在其遗址上建起了“圣泉亭”。我们在朋友的安排下入住到热水镇。

这里就是古老而神秘的右北平的平冈古城。第二天,匆匆吃罢早餐,我们便开始了一天的探秘行动。我们的车停在一条乡路右侧的一段土堤边,一块紫色牌子上赫然写着“汉代黑城遗址简介”,乖乖,这哪是什么“土堤”,而是千年的古城墙!汉长城是西汉武帝时期所筑,系汉朝修筑的东至辽东,西至甘肃境内的万里长城之中段。那城墙用黄土夯筑而成,残墙高约9米。同行的朋友介绍说,这里就是两千年前开辟的丝绸之路的北线——居延北线。2001年06月25日,汉代黑城遗址作为夏至元时期建筑,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

朋友介绍说,战国时燕国强盛,燕王派大将秦开率燕赵联军进行大规模反击,大败东胡,迫使东胡退回漠北。为攻防东胡之敌,修筑了千里长城(今河北怀来至辽宁辽阳),设置右北平(甸子黑城古城旧址)等五郡,加强区域治理,以巩固边关安全。秦汉两代沿袭利用了右北平郡,并且成为了秦汉防御匈奴北方重要边陲之一。右北平郡所属平冈、广成等十六县,可见当年的右北平是何等的宏大、富庶与繁华。

无论战国时代还是秦汉王朝,身着盔甲、手持金戈长矛的彪悍将士,雄如猛虎,杀声震天;乌桓鲜卑兵将马踏飞燕,弯弓射雕,气吞山河。兵阵、箭雨中强强相遇的宏大场景,那是怎样残酷而殊死的抗争。呐喊声、战鼓声如震耳欲聋的霹雳,震撼着后来者的灵魂……

风婉约地吹着,水柔情地流着。我们在紫蒙之野的山水里漫步,阅读青山的心事,聆听绿水的歌吟,一切尽在这无所不在的大美之中。我们走在右北平的山水间,尽享湖光山色的诗意之美,体会心灵深处的那份安谧和静雅,任舒缓的山风直袭笑脸,任落日余晖闪耀出厚重而深沉的金色……

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

如果有一种“文化”的发现,将我泱泱大国“5000年”文明史改写为“6000年”,将会怎样?在考古学中,同类的“文化”经常会在不同的地区先后被发现,这时候就会以它的首次发现地来命名这种文化。在距离朝阳市160公里左右的内蒙古赤峰市红山遗址群,“红山文化”首次被发现。之后,在辽宁省朝阳市境内一个叫牛河梁的地方也浮出水面。

第一个涉猎红山文化的中国人是考古学者梁思永先生。1930年冬季,梁思永由东北的通辽起程,准备经过天山、林东、林西等地,到达当时属于热河省管辖的赤峰。途中因遇严重鼠疫,梁思永只好临时调整计划,改道东北,并对那里新发现的新时期遗址进行挖掘。1935年,他写了一篇考古报告,报告里说,希望中国人可以重视源自北方的这种考古文化,并指出“这非常重要”。1956年北京大学考古专业师生对红山前的三个地点和红山后的一个地点进行了调查和试掘,获得一批重要的实物标本,对日本考古学家写的《赤峰红山后》报告中的错误结论予以更正,提高了对于红山遗址群及红山文化研究的总体认识。“红山文化”被正式命名。

应该说,在红山,人们发现了8000年前的石塑,这是目前中国发现得最早的具有人物形象的石塑,比河南濮阳发现的石塑还要早。同期这里还发现了玉器,是8000年前的玉器,以及发现了从8000年前起,人们就已经开始发展畜牧、养殖的痕迹,这个阶段被称为“先红山文化时期”。而牛河梁所涉及到的,是6500年前红山文化的“中心”“最高层次的中心遗址”。

我们到了牛河梁考古遗址公园后,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说的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有个北大考古系毕业的研究生叫郭大顺,分到辽宁省朝阳市的文物单位主管工作,在老乡家走访的时候,发现了一枚马蹄状的玉器,如获至宝。心想朝阳能发现这样的东西,说明这个地方和红山文化有关呀!老乡一看这情况就说你既然这么喜欢就拿走吧。郭先生就觉得直接拿走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老乡不知道这是个多么重要的物件,但还是要“表示”一下,就动员几个一起来的人“集资”,以5块钱的价格“买”走了这块玉。老乡把郭先生带到了它捡玉的地方,在这片牛河梁的山岗上,郭先生他们发现了一个已经露出了半截的墓葬,经过对出土文物的勘察,当即确定,这里就是红山文化的遗址。从此,朝阳的“红山文化”渐渐揭开了它数千年来不为人知的神秘面纱。

其实,这个故事背后还有一个核心人物,就是著名的考古学家苏秉琦,他从20世纪70年代创建中国考古学文化区系类型理论时,就关注朝阳。在苏秉琦的指导下,郭大顺带领辽宁的考古工作者,对牛河梁遗址开展了持续性的大规模考古发掘,同时对同类及与其相关的遗址进行了系统的调查与勘探。

从1983年开始,朝阳的牛河梁正式进入发掘阶段,之后的时间里,牛河梁出土了大量的文物,不断地带给世人一个又一个的惊喜。1983年11月2日清晨,“女神”头像正式出土。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头像,她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她来自遥远的6000多年前,比我们一直以来唱着的“五千年的风和雨呀藏了多少梦”还要早了1000年。

红山文化发源于东北西部,起始于五六千年前的农业文明,是华夏文明最早的文化痕迹之一;分布在东北西部的热河地区,北起内蒙古中南部地区,南至河北北部,东达辽宁西部,辽河流域的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大凌河上游。

1906年的一天,日本人类学家、考古学者鸟居龙藏,走进了建于清代康熙十八年、位于赤峰南部的喀拉沁王府。他的目标是内蒙古南部林西县和赤峰红山地区。在此他发现60多处新石器时代遗址和环绕着石头的古墓,其中包含震惊世界、被专家们称为“积石冢”的红山文化墓葬。从此,揭开了世界了解红山文化的序幕。

在1922年至1924年期间,内蒙古东部的林西、赤峰、朝阳地区,出现法国神甫、自然科学博士桑志华。在这里,他发现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多达22处,还发现了旧石器时代遗址,并采集了一些史前文物标本。

1930年,中国的考古学家才开始了解到红山文化,开始了中国自己对红山文化的考古调查。20世纪50年代,红山文化研究步入正轨,并由此确立了该文化在中国新石器时代考古学研究中的重要地位。80年代在辽宁喀左东山嘴遗址的发现,第一次明确了红山文化祭坛的形制。而牛河梁遗址的发现,是当时中国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90年代随着考古资料的日渐丰富,红山文化综合研究水平整体显著提高,同时红山文化玉器也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课题。

辽河流域的红色文化记忆

自古以来,辽河两岸土质肥沃、水草肥美,辽河儿女依山傍水,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形成自己独有的“辽河文化”,为人类创造了丰厚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辽河文化具有特定的民族性,明显的早发性,较强的兼容性,卓越的独创性,频繁的更替性,持续的向心性和不断的赶超性,开放、奉献、和谐,坚忍不拔,充满生命活力的奋发向上精神。

在中国革命史上,内蒙古的红色文化基因的根基贯穿始终:

作为中国革命史上存在时间较长的满洲里红色国际秘密交通线,记载了中国共产党人寻求革命真理、拯救中华民族、建立新中国的光辉历程。

在达尔罕草原上爆发的震惊中外的百灵庙暴动,打响了草原抗日第一枪。

抗日战争中,大青山地区成为整个大青山抗日游击根据地的中心地带,大青山支队司令部所在地德胜沟被誉为“塞外小延安”;位于呼伦贝尔市的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海拉尔纪念园,记录着抗击日本军国主义的真实血泪。

在东风航天城,额济纳旗牧民把最好的草场献给了祖国的航天事业,“三易旗府”成为佳话。

号称“万里黄河第一闸”的三盛公水利枢纽,把黄河水害变成了宝贵的资源,滋养河套平原成为“塞外江南、塞上粮仓”,为国家源源不断输送优质粮油蔬果……

还有座落于开鲁镇的麦新纪念馆,详细记录了人民音乐家麦新年轻而不平凡的一生——作为音乐家,他总是不忘运用音乐这个得心应手的武器,为革命事业服务。在开鲁工作的一年三个月中,他是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减租减息、反霸、剿匪等工作在当时是很繁忙的,但麦新常常熬夜挤时间,为农民、战士写歌,创作了歌曲《农会歌》《中华歌》《翻身歌》《四季歌》等十几首歌曲,还有如《谁当兵谁光荣》《好同志别想家》等只有歌名,词曲都还没来得及完善。其间还教群众唱《东方红》《大刀进行曲》。1947年6月6日,麦新在县委开完会返回五区的途中,在刘祥营子附近,突遇众多土匪的包围,他临危不惧,当即应战,为掩护同志突围,身中4弹,不幸壮烈牺牲,年仅33岁……

如今,内蒙古将红色文化的血脉代代相承,铸就了各民族团结进步、共同繁荣的“模范自治区”。这光荣又响亮的称号,成为一座熠熠生辉的红色丰碑。

双辽市城区原称郑家屯,地处吉林、辽宁、内蒙古三省(区)交界点,东、西辽河汇流处,坐落在西辽河的西岸上。郑家屯自古以来就以“辽河航道要冲”“兵家必争之地”和“东北重镇”而闻名全国。

1945年12月,中国共产党派遣的干部和民主联军占领郑家屯,将郑家屯改称为辽源市(亦称郑家屯市),双辽县改为辽源县。1946年5月,国民党占领郑家屯,在这里成立辽源县政府。国民党军队在城区四周强迫民工修筑城墙,以便固守郑家屯,当时的城墙底宽7米,高3米,顶宽2米,墙外挖护城河。1945年东北解放前夕,西满分局、辽西省省委、辽西行署分别由法库县迁到郑家屯。当时辽西省委、辽西行署创办的《胜利报》轰动整个东北;出版的文学刊物《草原》成为辽吉地区第一本为人民大众所喜爱的文艺刊物。

1947年5月,郑家屯第二次解放,建立双辽县,郑家屯改称城关区。此时,中共东北局西满分局及辽北省委、省政府等机关设在郑家屯。1954年6月19日,郑家屯随双辽县划归吉林省。1956年设郑家屯镇,后废。1963年又设郑家屯镇。1996年5月,经国务院批准,撤县设市。曾有人提出,改市后称郑家屯市,但没有被采纳。最后定名双辽市,双辽市城区也不再沿用郑家屯镇这个名字。如今,在双辽市设有郑家屯街道。

1931年9月23日,也就是“九一八”事变的第5天,在辽河两岸的盘锦大地上,张海天、项青山、蔡宝山和盖中华四位绿林好汉挺身而出,在盘山县沙岭镇九台子村成立了中国第一支抗日民众义勇军,举起武装抗日的大旗,打响中国民众武装抗日第一枪。他们率领400名抗日壮士,袭击了被日寇占领的田庄台、营口发电所和水源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

1947年东北民主联军在北满向国民党军队发起反攻作战取得重大胜利。为加速东北全境解放,中共东北局副书记南满分局书记陈云同志,按照中央指示,在北满组成土改工作团,南下接收新解放地区。工作团于1947年5月从哈尔滨出发,12月到达辽南五地委所在地瓦房店,1948年在盘山县沙岭镇尖台子村,组建盘山分团和中共盘山县工委,并建立了工作团党支部。由此,中国共产党在盘锦的第一个基层组织诞生了……

如今,我们饱经沧桑的母亲河——辽河,依然日夜奔腾不息,流淌在辽东湾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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