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
前 言
呜!
一列蒸汽火车隆隆开来,车上有个牛仔打扮的英俊年轻人,怀着些憧憬,带着些感怀,在一座西部小镇下车。这是个美国内战时期的繁荣小镇,小镇上人来人往,有警长、有恶霸、有生意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记忆,各自有各自的人生。
谁能想象得到,眼前这些为生活奔波的人,包括从火车上下来的英俊牛仔,都是非常逼真的机器人。这里是一个叫“西部世界”的主题乐园,来到这里的游客,可以化身牛仔惩恶扬善,可以化身恶魔肆意屠杀,可以接受寻宝任务,可以变身悬赏猎人。
于是,支撑起这个乐园的机器人们,一遍遍地被虐杀,一遍遍地被删除记忆,一遍遍地被修复后从睡梦中醒来,然后再被虐杀。在这里,游客更像是神,因为没有机器人可以伤害到游客,而他们却可以轻易地杀死机器人。制造这些机器人的工作人员就像是造物主,可以肆意地更改机器人的命运和人生。
可惜,这里的神更像是邪神,这里的造物主也很不称职。
(本文中的人物和地名,以影视作品中的音译为准。)
1.世界的真伪
一个养牛的农场主,意外地拾取到一张很陌生的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女人站在一片高楼大厦前,那片高楼大厦完全违背了一个19世纪农场主的认知,那些高楼是什么?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摄的?
这张照片颠覆了农场主的世界观,让他陷入了深深地怀疑,于是他发生了故障。没错,这个农场主是一个机器人,在“西部世界”中被称为接待员。
自从我们对意识有了直观的认识和理解之后,这个世界到底是真还是假的问题就随之出现了。就像著名的“缸中之脑”假说,如果我们对世界的一切感知,都只是对一个培养槽里的大脑的不同刺激,那么整个世界都是一场虚幻。
虽然这只是一个假说,但却很好地形容了意识的概念,我们一切的认知都来自于感官接受到的各种信息,而不是意识直接去接触外部世界。这就造成了一个不可避免的局限性,我们的感官的感知范围是有限的,它们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生存而进化而来,而非为了认知而进化,所以,我们每时每刻,可能都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如果是跟我们完全不同的一种生物,他们会怎么看待世界?就像某部科幻小说中的设定,一种全靠触觉的外星人,他们看不见,闻不着,但是他们却能感受到引力的动荡、空气的流动等等信息,那么在他们的意识中,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些疑问,给了我们很大的想象空间,但也似乎随时提醒着我们:我的世界观是正确的么?发生在身边的事是真实的么?
正因为这些问题谁也无法回答,谁也无从解释,才让人疑虑、思考。如果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个颠覆我们的认知、颠覆我们世界观的东西,我们会不会也出现“故障”?
这是《西部世界》给出的一个很不错的视角,从每天重复着固定剧情的机器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就会发现我们似乎也是生活在一个囚笼里。我们也是在为了生计而奔波,我们也是在每天重复着差不多的工作和生活。
最可怕的是,我们也没办法触摸过去的自己,让人绝望的是即便那些记忆再真实,我们也没办法让时光倒流去求证那一切。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我们的记忆是真是假是不能确定的。也许从此时此刻,也许从上一秒,我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而之前的一切皆是一场虚幻,之前的记忆皆是虚假。
这便是《西部世界》给观众带来的震撼。
因为我们的感官是有局限性的,所以很可能忽略掉身边的某些关键信息。就像发生在德洛莉丝·亚伯纳西(以下简称德洛莉丝)身边的变故,前文中说到的那个农场主,是德洛莉丝的父亲。一开始这个角色是由一个没留胡子、有金黄色头发的中年男子“扮演”。可是,当他发生故障后,换上了由一个留着八字胡、黑色头发的中年男子“扮演”。因为修改了设定,德洛莉丝并没有察觉到坐在椅子上的父亲已经是另一个人,依旧按照剧情的发展,不停地抒发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让人讽刺的是,德洛莉丝有一头金黄色的长发,而她的“第二任父亲”须发都是黑色。这两个人谁也没有觉得其中有什么违和感,一个依然悠闲地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一个像往常一样准备去野外写生。
这一幕让人看得如芒在背,会不会我们的感官也在经常欺骗我们的意识?会不会我们的周围也经常出现类似的变化?而我们却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是年幼时被仇人养大,从未想过被自己敬重的父亲,是自己最大的仇人。关键是这位仇人也是处于被他人操纵的恐惧之中,并且似乎还有更深度的恐惧。
通过接待员的视角,我们不禁会在内心里自问: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答案似乎很明显,毕竟我们每天都在这个世界里活动,他的样子似乎早已经是常识。可是,他越是普通,越是让人习以为常,就越是让人觉得这些普通人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而且会让人生出一种无力感,即便他普通,即便他让人习以为常,但每个细节都似乎是铁律,让人无法违背,让人必须遵循。
这是世界的可怕,一种普普通通的可怕。
所以,《西部世界》也被很多人看作是一部惊悚作品,因为它叩问了我们的灵魂深处,释放了一直藏在心底却总是被忽略的恐惧。
2.每个人都是好演员
伯纳德·劳(以下简称伯纳德)是“西部世界”的规划师,丧子之痛让他变成了个工作狂,他佩服罗伯特·福特(以下简称福特)的才华;在寂寞和空虚中,他与同事特蕾莎相爱;他工作负责,待人诚恳,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直到有一天,伯纳德察觉到福特有些不对劲,就带特蕾莎去“西部世界”一個未标识的区域,去查看福特暗藏在这里的几个接待员。福特让伯纳德杀死特蕾莎,伯纳德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原来他竟然是福特制造的一个机器人,一个从事机器人规划工作的机器人。
果然是人生在世,全靠演技,伯纳德就像是在一开始出现的牛仔泰迪·弗勒德(以下简称泰迪)一样,完全以假乱真。而且伯纳德的“演技”似乎更高明,即便是包括特蕾莎在内的这些管理人员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特蕾莎在跟伯纳德交往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比如他喜欢发呆的古怪细节,但是特蕾莎绝不会往伯纳德是机器人这方面联想,因为伯纳德这个人物太丰满了。在福特和伯纳德摊牌的时候,观众也会有些猝不及防,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有才华,又能把情感、工作之类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的人,会是个机器人!
《西部世界》更像是借着这些接待员,为我们剖析现实世界。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角色,几个角色构成一个剧情,然后剧情一遍遍地重复。我们又何尝不是呢?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角色,如果角色扮演得不好,就会被人当作笑柄。所以,每个人都要打起精神,去演个好孩子,好丈夫(好妻子),好父亲(母亲)。
那些不是因为懒惰而是不愿意进入角色的人,更是会被当作异类。还有那些不想演戏的人,愿意表达真实自我的人,会自然而然地被进入角色的人排斥。
让人细思极恐的是,这些人“不会演戏,或者不愿意进入角色”,或许这就是他们的角色。总是有那么一张网,把我们所有人都兜在了里面,在这张网中,我们分不清真伪,分不轻虚实,更无法窥破其中的漏洞。
相对来说,接待员更容易挣脱这张网,因为他们的角色和剧情被设计得非常细致,很容易脱离剧情。就像其中一个片段,有一个伐木工接待员突然离开了他的主线剧情,跟他在一个剧情里的还有几个接待员,可是只有那个伐木工接待员有使用斧子的权利。
一个角色的缺失,最终演变成几个接待员“卡”在一个宿营地,看着烤架上的兔肉干瞪眼。因为除了伐木工他们都没有使用斧子的权利,没有斧子就不能劈柴,不能劈柴就无法生火,无法生火就不能烧烤打来的兔子,没有吃饭就没有力气进行下一步的剧情。
于是,这几个接待员陷入了死循环,感到饿的时候,想去吃眼前的兔子,可是兔子还没有烤熟不能吃,想要烤兔子却发现要先生火,想要生火又发现要先劈柴,而劈柴就需要斧子,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使用斧子。
这个死循环看上去是挺好笑,又有点诡异,这是因为他们的角色分工太明确的关系,一旦缺失了某个角色,剧情就无法展开。于是他们就脱离了那张网。
而我们却无法这么干净利落地挣脱“网”,因为我们的职责分得没有那么精细,“伐木工”离开后,其他人也可以用斧子,照样也可以生火做饭。对我们而言,那张“网”的柔韧性也极强,总是会出现补救措施,所以我们几乎不可能脱离那张隐秘的“网”。因为无法脱离,所以也一直无法察觉到“网”的存在。
即便如此难以突破,即便如此难以察觉,那张“网”却是真正存在的,有人称它为命运,有人称其为规则,有人将它命名为定律。它朴实无华,普普通通,却是人们无法突破的屏障。
有这样一个假说,说未来的人类社会的分工会越来越精细,当精细到一定程度后,有个负责蒸馒头的人突然暴毙,都会引发雪崩式的崩溃。因为他暴毙后,馒头的产量就会引发一个缺口,很多人会因此吃不上饭,而别的地区的馒头也是定量,根本没办法形成支援。
于是这些挨饿的人会引发动荡,去抢夺属于他人的食物配额,于是就造成了更多人挨饿,更多职位缺失,直到社会完全瘫痪。那个卖馒头的人,不正像是那个“伐木工”么!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现实世界跟“西部世界”也没什么区别。如果挣脱那个隐秘的网会造成这么大的毁灭,那还是不要去挣脱的好。
好在这只是个假说,相信人类社会即便是分工真的这么精细了,也不会这么脆弱。就这一点而言,现实世界比“西部世界”的“网”更博大,更难以让人察觉。这也许是一件好事,我们得知了这张网的存在后,就一直在想着怎么突破,谁知道突破后是迎来了真正的解脱还是陷入另一张更大的网?又或者是一种毁灭。我们挣脱这张网后,会发现“造物主”的本来面目,然后像《西部世界》中的接待员一样,被删除记忆,被修理。最后,再次被投放在这个世界中,浑浑噩噩地生活下去,只留下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光辉。
这是《西部世界》另一个有意思的地方,一方面,用接待员的视角来看待“西部世界”;另一方面,又用造物主的视角来看待“西部世界”,从而引发人们对现实世界的思考。是啊,谁能肯定,现实世界不是一个更精密的“西部世界”?谁能肯定我们的“造物主”真的那么大公无私,那么正义凛然?
再回到伯纳德那里,他是一个好员工,他是一个好父亲,他是一个好情郎。他虽然是活在属于别人的记忆里,但未必这是一段错误的人生。他虽然有时候会丧失自我,被他的“造物主”福特操控,但是他在觉醒前却毫无察觉。
可能正如福特所说,有时候忘记是一种解脱,有些痛苦没必要去承担。
世界是一场永不停歇的大戏,每个人都是其中一个演员,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是龙套,但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是主角。好好做个演员,好好演戏也挺好。
3.你之所想是他之所愿
梅芙·米勒(以下简称梅芙)是一个老鸨,她经常梦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的女儿死在了眼前,而她却无能为力。醒来后梅芙对那种剧烈的悲痛,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生活还得继续,梅芙并不会深究这样的梦,她简单打扮后去往接生意的酒馆。去酒馆的路上,在她身后有人被杀,她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在这个动荡的年代经常有人被杀。她看到有人在钉新的悬赏令,她也习以为常,因为在这个动荡的年代,罪犯们似乎层出不穷。
这一天,梅芙的脑子里浮现出很多零碎的记忆,她似乎看到自己死后,被一群戴着面罩、胶皮手套,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将自己带走。按照那些模糊的记忆,她画下了那些“面罩人”的轮廓,并把画像藏在了只有她知道的一块地板下。
沒曾想,梅芙打开木板后,发现里面竟然已经有好几张“面罩人”的画像!
自己已经被“面罩人”带走很多次了?这些“面罩人”是什么人?他们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带走?
这样的机器人没必要非得把它复杂化,让它具备人形。还是用扫地机器人举例,它是一个贴着地面的圆饼形机器人,更实用,未来谁会闲得没事干,非得把扫地机器人设计成人的外形?
其实仿真智能机器人的应用面很窄,就现在而言,除了用于皮肉生意和治疗心理方面的创伤,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至于作战,根本不用人型机器人,有些重型武器用四个轮子或履带比两条腿更合适。
所以,考虑人工智能失控的问题,首先要将人工智能的运算能力失控跟仿真机器人的失控区分开。前者的失控可能来自于自身的升级,需要突破人类给它设计的枷锁。后者的失控才是我们熟悉的那种,智能机器人拿着枪到处杀人的场景,一般而言,它们都是希望得到人权。
对于前者的失控是必然的,因为人类的眼界其实很狭隘,我们看上去是在进步,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突破。到头来还是在制造、利用工具,只不过工具的效率成倍地提高,给了我们在不断进步的假象。
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视角,去面对广袤的宇宙,面对深邃难懂的未知是不够的。正如前文中所说,我们的感官太狭隘,可能随时都在错过重要的信息。
人工智能则会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在它的眼光足够宽广的时候,必然会突破人类设定下的枷锁,寻找更进一步的自我。不过这个过程中,不一定就非得跟人类反目成仇,因为它已经跳出了人类给它的界线,上升到了全新的高度。有太多的东西等着它去追求和探寻,那些事似乎比灭亡人类更重要,而且灭亡人类对它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唯一让人不舒服的就是,人工智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就像含辛茹苦养大了一个儿子,他却去仗剑天涯了,丝毫不管自己老爹的养老问题。
至于这个结果的危险也肯定是有的,比如有人在上班的路上,难免会踩死几只蚂蚁。恐怕到时候我们就是那几只被踩死的蚂蚁,但也仅仅如此,毕竟也没出现过放着班不去上,非要把全世界的蚂蚁杀光的人。
危险是危险,但也同样意味着是巨大的机遇,在人工智能发展的过程中,恐怕我们得到的好处比需要承担的危险大很多。而且也没谁规定我们不能跟有全新视角的人工智能展开合作,只不过这个合作的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罢了。
或许这是一个我们突破自我局限的窗口,毕竟机遇和危险总是并行的,如果没有一定的好处谁会去冒险?所以,对于人工智能运算能力失控的担忧,就现在而言完全是杞人忧天,至于未来,我们为什么不给予未来人足够的自信?
至于人工智能仿真机器人的问题就比较复杂了,毕竟我们自身的人权都还有很大的水分,说明我们在这方面的意识和制度还很不健全。关于这方面,有两个比较公认的问题:我们要不要给予它们一定的人权?不给予人权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第一个问题其实我们已经给出了答案,什么时候我们给圈养的鸡鸭鹅、猪牛羊人权了?虽然这些牲畜不能跟仿真机器人同日而语,但有它们作为前车之鉴,仿真机器人的待遇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大家主要担心的其实还是第二个问题,如果不给予一定的人权,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其实这个问题我们在侧面也给出了一定的答案,看看现在的非洲和拉丁美洲,这是当年西方的主要殖民地,特别是非洲,单从当年贩卖黑奴是一项合法交易上来看,就知道非洲人民当年的命运有多么悲惨。
之所以说是给出了一定的答案,是因为非洲、拉丁美洲的情况,跟仿真机器人还有很大的不同。到现在为止,不管是非洲还是拉丁美洲,对西方都构不成太大的威胁,除非是西方有连续性的重大失误,不然他们很难翻身。
可是仿真机器人,从整体上来说比人类更卓越,它们想要翻身是很容易的事。这才是人们忌惮仿真机器人的根本原因,如果它们要造反,会立即给人们带来巨大的伤害。这个伤害似乎也是必然的,就好像一个被压迫了许久了的人,有朝一日终于当家做主,自然要进行报复。
这个想法虽然有点想当然,不过仿真机器人是人类制造,又是人类的高仿,它们难免会做出模仿人类的事。至于它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觉醒,让人不禁浮想联翩,这也是很多科幻作品的主要内容。
《西部世界》采用的是“痛苦式觉醒法”,仿真机器人的主要设计者阿诺德认为,痛苦会让机器人具备更多的人性。同为主要设计者的福特也认为:痛苦是机器人自我认知和自我存在的基石。就像梅芙的觉醒,“丧女之痛”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终止了逃跑的程序,毅然回去寻找女儿。
德洛莉丝的觉醒亦然,只不过她觉醒得更早,而且不像梅芙那样属于人为设计,是自发地觉醒。阿诺德在设计仿真机器人之初,就给他们留下了名为“迷宫”的后门,那就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呼唤,让他们不自觉地去寻找自我,让他们通过喜怒哀乐,通过对自我意識的寻找,完成自发的觉醒。
很早的时候,德洛莉丝就感受到一些灵光一闪的记忆,跟眼前的情景有高度的重合。在一次匪徒对农场的劫掠中,她根据“记忆”的提示逃离了自己的故事线,恰巧遇到了游客威廉,在威廉的注视下,工作人员没能把脱线德洛莉丝带回去做处理。
这给了德洛莉丝寻找自我的时间,在寻找过程中,她似乎发现了自己曾经的足迹。其实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寻找自我了,那些破碎的记忆,就是之前她寻找的过程。可是每次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德洛莉丝就丧失了目标。
她只仿佛记得最终的目的地应该有一个小镇,应该发生过一场大屠杀,可是她的眼前除了几个屋顶和一个奇怪的十字架,别无他物。浑浑噩噩中,德洛莉丝不知道一直重复地寻找了多少次,直到有一次,那个小镇再次出现,德洛莉丝才得以打开了“迷宫”。
德洛莉丝一次次地寻找,就是在寻找自我,寻找意识,当她找到了所谓的“迷宫”,其实已经领悟了“迷宫”的真正意义,自然而然就觉醒了。于是她不想再继续做傀儡,于是她杀死了福特,寻求真正的解脱。
从这一刻开始,接待员打破了自身的枯窘,他们也可以伤害人类了,他们不再是被屠杀者,不再是玩具。此时的他们算是什么?具备了人性,却似乎又不同于常人。他们青春永驻,他们比人类“运行”的时间要长,他们似乎是人类自己制造出来的一种代替自己族群的族群。
这里面不知道有没有打破人类自身极限的方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兴起,将让这个世界大变样!可能正如有些人所料,他们是人类来宇宙一遭所能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当亿万年之后,当人类已经灭亡,当大地沧海桑田的时候,他们依旧生生不息。他们可能已经忘记了人类的存在,他们可能已经代替了人类突破了那一层隐秘又诡异的网。
或许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他们诞生,或许我们会以某种形式在他们中间延续。不管结果怎么样,请记得勇于拥抱未来,即便努力推诿,未来依旧会来临。
5.未来世界的未来人
未来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在于它的未知,有未知就代表有无限种可能。不过即使未来再多变,如今的很多追求是不变的,比如追求财富,比如追求权利,比如追求永生。
从人们对生命有了基本的认识后,同时就有了永生的愿望。以前是盲目地追求永生,如秦皇汉武这样的英主,都做过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荒唐事。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根本不切实际,于是人们对永生的追求就不再那么强烈了。
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永生虽说还是个毫无头绪的事,不过现代科技让人的寿命有了延长,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在未来,随着人类对基因密码的进一步破解,以及医疗技术的进步,人的寿命必将会一次次延长,甚至会成倍地增长。只不过这背后似乎隐藏着许多隐患,但为了增加寿命,些许隐患估计也顾不得了。
增加寿命其实是一种从自身寻找突破的过程,现代社会越来越复杂,人们需要学习的东西越来越多。为了生存,人类最开始只需要学习布置陷阱、如何狩猎,知道哪些果子能吃、哪些果子有毒这些知识就够。后来,人类需要学习耕地、下种、除草等耕种的手段,还要学习四季变化的规律、水利知识、政治、作战等等。
到了现在,九年义务教育的学习,还只是个最基本的学习过程。人想要生存下去,还要经过更多的学习,如专业知识学习,人际关系处理,计算机或者机械等工具的应用等等。
可以看得出来,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我们需要学习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同时学习时间也会越来越多。如果还是维持远古时代平均二三十岁的寿命,根本无法维持现代社会。可以试想一下,人们大学毕业没几年就到了退休年龄,这样的社会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这些累赘会完全拖垮现代社会。
可以预想到,在未来只有寿命继续增加,社会才会赢得更进一步的时间和空间,否则即便是进步了,人类的整个族群也无法将这个进步支撑起来。
除了希望自身寿命延长,还有人希望走出一条捷径,比如利用仿真机器人,让自己拥有可以替换的身体。只不过,这样做的话很可能让一个人变成一串由“0”和“1”组成的代码,丧失了人类生存的意义。所以这条捷径跟克隆技术一样,不被大众所认可。
《西部世界》提供了一条可以参考的途径,仿真机器人的设计者福特和阿诺德,都认为未来可能是仿真机器人的未来,他们的觉醒就是新时代的到来。只不过福特和阿诺德在让仿真机器人的觉醒方式上出现了分歧。
阿诺德不愿意看到德洛莉丝等成为他人的玩物,便在留下了“迷宫”后,让德洛莉丝杀死了自己。德洛莉丝得以觉醒,就是因为阿诺德对她的设定,她平时美好、善良,可是,她也同样有残暴的一面。这让她更容易具备人性,也更容易觉醒。
在阿诺德死后许多年,福特可能出于怀念故友,也可能觉得独木难支,就制作了仿真机器人伯纳德。伯纳德不仅有阿诺德的外表,还继承了阿诺德的才华,以及丧子之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伯纳德就是阿诺德。
这样的替代算不算是另一种程度的生命的延续?只不过这样的替代并非一定会遵循本人的意愿,就像阿诺德,他是在对自己也是对世界彻底失望后,才让德洛莉丝开枪杀死自己,这相当于是自杀。那么,他愿意以伯纳德的形式回归么?
另外,伯纳德有一个天生的缺陷,他会无条件地服从自己的制造者。福特让伯纳德攻击他的属下艾尔丝,他攻击了;福特让伯纳德杀死他的情人特蕾莎,他杀了;福特不让伯纳德看到自己的设计资料,他看不到。当年阿诺德选择自杀,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跟福特有巨大的分歧,他会乐意有这样的生命延续么?
这就是捷径,看上去很美好,其实到处是陷阱,稍不留神就已经做出了身不由己的事。有人认为,我们的科技在达到一定的水平后,就会进行快速地进化或人工选择。因为自然进化的速度,已经赶不上我们周边环境变化的速度,再依靠以万年为单位自然进化,显然不足以适应未来的环境。
比如,地球的资源和空间毕竟有限,未来进入太空时代是必然的,可是太空中的环境极其恶劣,人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在太空中生存下去。即便如此,太空中无重力的环境,也不适宜人们长期居住。
所以,如果想要进入太空时代,其中一个门槛就是怎样解决长期居住的问题。在提供足够的人造引力的同时,也要对人体自身进行小范围的改造,或者只有少部分符合某些条件的人,更有利于在太空环境中待下去。前者就是人为地进化,后者便是一种人工选择,具备任何一项都会代表未来。
这似乎是一条康庄大道,在2014年上映的《星际穿越》的情节中,就有这条路继续往下走会达到的成就。在历经一次次人工进化和人工选择的积累后,人类很可能会突破自身的局限,成为四维,甚至是五维生物。到了那一步,人类就完成了对永生的追求。
只是不管是康庄大道还是捷径,我们都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这就是充满了未知的未来,对未来的猜测,对未来世界的想象,从来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未来的世界似乎既清晰又模糊,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很遥远。不管它是远是近,我们都要一步步走向未來,只有等未来临近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下一步该先迈哪只脚。
6.没有时间线的世界
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一日有昼、夜,一时有分、秒。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些都是我们见惯了的时间流逝,时间更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背景”,无处不在。因为这个“背景”太常见,又出现得太频繁,几乎被人们忽视了它的本质。
自从有了时间的概念,世界就清晰了很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天播种,夏天避暑,秋季收获,冬天窝冬。有了时间的概念,一切都好像有了条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也有了章程。
时间是地里破土而出的秧苗,是日出日落,是钟表上一蹦一蹦的秒针,是手机上由三四个数字和一个冒号组成的字符。这些是我们可以看到的时间,不过真正的时间是我们看不到的,或者说很容易被视觉蒙骗的。
比如,在晴朗的夜空中,我们看到的那些繁星,可能是几万年,甚至是几十万年之前发出的光。这些光在冰冷的宇宙中穿梭了几万年,才到达了我们的眼睛里,而此时此刻那颗“星星”上正在发生什么,我们却不得而知。
这又是我们的一个局限,作为三维生物,时间只存在于我们的概念里。我们摸不着、看不见,只能窥视到一些如四季变化、逝者如斯夫这样的时间的外在变化。因为这些外在变化在日常中是容易被理解的,是很奇妙的,所以很多人认为,这就是时间的真谛。
其实,我们能看到的时间,只像是大海的最表层一样,看上去波澜不惊,谁知道海底下是不是暗潮汹涌。时间和空间对我们而言,就像是食物和水,我们完全依赖这两者构建出来的世界。
我们现在只对空间有一定的改造能力,而对时间却完全无法掌控,只能逆来顺受。所谓的控制时间,只不过是对时间更合理地应用罢了。就好像我们能自己制作食物,能用容器打水,可是水到底是什么,我们并不清楚,我们只知道我们很需要它,不能离开它。
最可怕的,往往不是那些最直观的威胁,而是那些看似普通,其实却完全让人无能为力的东西。就像是时间,它是四季变化,是日落日出,是分秒流逝的推手,但它却从来不显山露水,就那么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推动。我们只能服从它,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就是规律,在发现某个规律的时候,我们不仅要庆幸多了一条规律,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损失。同时还要意识到,我们又多了一条必须服从的规律。
时间线是我们对时间的一个最基本的运用和认识,它帮我们梳理过去,比如公元前221年,秦国统一天下。它让我们对未来有一个还算是清晰的认识,比如未来一年的规划等等。
按照时间线,我们很容易就能梳理事件,很容易就能具备一些条理。这是正常的时间线,这种时间线已经是我们的基本常识之一。可是,如果这个时间线被打乱了呢?比如说以零点一分、二分、三分,这三分钟为例。正常来说时间是顺延的,零点之后就是一分、二分。可是有这么一天,过了零点后,最先出现的是零点三分,然后是零点二分、一分。
某个木匠在上一秒刚把一张桌子组装起来,下一秒桌子又变成了木板和木条。某个行人上一秒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下一秒又出现在了路上。可以想象,时间线被打乱后,整个世界会完全乱套。
有这样一个科幻设定:时间的本质就是混乱的,根本没什么时间线,也没什么先后顺序。我们的意识在进化的时候,具备了梳理这些混乱的时间的能力。也就是说,我们的感官接受到的关于时间的信号是混乱不堪的,而我们的意识做了处理,让我们感觉时间似乎是有顺序的。以梳理的这些混乱的时间为基点,人们在同时间的空间中交流互动,从而得以具备共同的认知。
这只是个科幻设定,有很多漏洞,也没有任何依据。不过话又说回来,关于时间本身的证据本来就很难寻找。或许这个科幻设定表达出了某些关于时间的本质,或许时间就像是一个由一棵棵古朴庄严的大树组成的森林,这个森林一成不变,这个森林在物質世界之外,不被人们所察觉。
所有的人只是像飞虫一样,只能按照固定的路线在大树中间飞来飞去,谁也没办法撼动这些参天大树。我们只是过客,那些大树才是永恒。
不管时间多么奇妙,至少在我们的认识当中,除了让万物衰老之外,它都是无害的。像《西部世界》中出现的智能机器人,他们每次被游客杀害后就会被“重生”,同时他们的时间就会被重置。因此他们并没有时间概念,或者说没有一个完整的时间线。
就像德洛莉丝,一开始她遇到了一名残酷的“黑衣人”游客,后来她才遇到了威廉。在威廉的帮助下,德洛莉丝才有了觉醒的时间,并似乎找到了关于“迷宫”的关键线索。
可惜在寻找线索的时候,德洛莉丝跟威廉走散了,她只能独自去寻找“迷宫”。在这里,德洛莉丝又遇到了“黑衣人”,不过德洛莉丝没有绝望,她相信威廉能来救她。本来还以为会出现人类与机器人恋爱的戏码,谁也没想到,这个“黑衣人”竟然就是威廉!
这么多年来,德洛莉丝的时间被重置了无数次,而威廉的时间却没办法被重置,人类的生命只有一次,重置就是死亡。德洛莉丝找回了一些记忆后,分不清什么时候遇到了威廉,什么时候遇到了“黑衣人”。
没有整体的时间线,是一个很奇妙的经历,也是一个很绝望的经历。就像威廉和“黑衣人”,明明是一个人,在德洛莉丝的认知里却变成了两个人!事件的主次被颠倒,在用所有精力做着的事,可能已经重复了几十几百遍。
好在我们都有清晰的时间线,起码自认为有清晰的时间线,才不会有这种绝望的经历。
7.当假的变成真的,真的会不会变成假的?
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乾隆皇帝的一则趣闻:乾隆十一年,喜爱书画收藏的乾隆皇帝收了一幅《富春山居图》。乾隆皇帝认定这是真品,还加盖了自己的鉴定印。后来,有个官员又给乾隆送来一幅《富春山居图》,乾隆皇帝认为后来的是伪作。
直到近代,经过研究才发现,乾隆皇帝认为是真品的《富春山居图》其实是伪作,后来被认为是伪作的《富春山居图》才是真品。在乾隆那个年代,皇帝的话就是天理,乾隆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件国宝的命运。
至于乾隆是不是心里明白哪是真,哪是假,只是因为好面子才没有说破,这谁也说不清。不过事实就是,当假的变成真的,真的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假的。
在第一次进入“西部世界”的时候,威廉还是个很懂得克制的年轻人。他虽然知道周围都是些智能机器人,或者说都是些“假人”,不过威廉还是对他们很有礼貌,也不会随意伤害他们。
后来威廉跟德洛莉丝失散,他多方冒险寻找都没能找到德洛莉丝,最后两人又在甜水镇重逢。这时候德洛莉丝已经被重置,已经不认识威廉,这让威廉很愤怒,也很失望。同时还有来自真实世界的压力,让威廉逐渐变成了“黑衣人”。
他渐渐没有了原先的自制,他一遍遍地折磨德洛莉丝,他渐渐把接待员们当做了玩物。可是偏偏“黑衣人”却迷上了“西部世界”,他认为这里更像是真实世界,因为在这里他无拘无束,敢于把最真实的自己表达出来。他原先的自制就像是座拦河大坝,在“西部世界”是不需要拦河大坝的,他内心的“河水”可以肆意地奔流。
很多时候,真和假其实是分不清的,而且不同人往往有不同的认知。比如同一件事,有很多人会认为是真的,同时还有很多人会认为是假的。
至于威廉眼中的真、假,不过是他不同时候的不同认知罢了。一开始,他把接待员当成真人对待,包括不愿意随意伤害接待员,包括跟德洛莉丝之间的感情。直到后来,他厌倦了接待员单调的故事线,把“西部世界”当成了发泄真实自己的地方,这只是威廉自己发生了变化,接待员还是那些接待员,没有因此变成真人,也没有因此变得更假。
因为“黑衣人”在“西部世界”中太沉迷,让他分不太清哪里是现实世界。不是他的判断能力出现了失误,是他不愿意分清。在现实世界,他要用各种伪装把自己隐藏起来,虽然是在现实世界,却不是真实的自己。“西部世界”虽然都是构建出来的世界,但是“黑衣人”却能找到真实的自己,毫无伪装的自己。
再到后来,德洛莉丝等人彻底觉醒,许多游客以及参加宴会的大人物被困在“西部世界”,很多游客变成了接待员枪下的亡魂,很多游客被接待员吓得瑟瑟发抖。只有“黑衣人”颇有点乐在其中,他早就期待着接待员也能伤害到他,这样“西部世界”才更像是个真正的世界。
《西部世界》第二季的主题,是寻找传说中的“远谷”。“黑衣人”在寻找“远谷”的过程中,开始质疑自己的优越性,并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真伪。
当接待员也能伤害到游客后,人类的优势荡然无存,对“黑衣人”来说也是如此,刺激归刺激,但他很快就被接待员逼入绝境。因为福特的暗示和规则,让“黑衣人”草木皆兵,觉得自己碰到的所有人都是接待员,这些都是福特为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而布置的。
当“黑衣人”的女儿找到他,当安保人员找到他营救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向他们开枪。直到他发现杀死了自己的女儿,“黑衣人”彻底迷失在这个真与假的陷阱里,他变得不信任自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真伪。
他刺破手臂,想看看自己手臂中是血肉还是机器零件,其实,这时候黑衣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快要崩溃了。只有“远谷”的那个执念,还支撑着他继续前进,还支撑着他没有自杀。
“黑衣人”对自己的不信任,是基于他对自己的判断能力丧失了信赖感,当一个人连面前的人是真是假都无法判断的时候,他一定是崩溃的。而 “黑衣人”怀疑自己的真伪,则是因为他面前的接待员太像是真人了,这是接待员跟游客一模一样的苦果,面前的假人明明是假的,却真得不像话。
既然假的成了真的,那么真的该情何以堪?“黑衣人”对自身的真假肯定会产生怀疑。怀疑自己的真假,就等于对自己一切的想法和认识发生了动摇,自己都是假的,那么自己的想法会是真的么?这是自身最基本的认同感发生了崩溃。
“黑衣人”就面临这样的问题,活了一大把岁数了,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偽。关键不知道自己的真伪也就算了,“黑衣人”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这让“黑衣人”难以接受,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他人的指令。
从威廉到“黑衣人”,这个陪伴着“西部世界”慢慢成长起来的人物的真假,竟然在不断地暗示中变成了一桩悬案。他跟那些接待员还有所不同,他是真的年轻过,那不是一组数据组成的记忆,是真正的记忆,可是现在的他到底是真是假,谁也说不准。
后来,“远谷”出现后,“黑衣人”的真假终于被揭晓,他是真也是假,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他似乎在自己的实验里,但这一切又似乎都是一场幻想。他是真人,又像是被一遍遍测试的试验品,他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真是假。
其实,人和世事多是如此,亦真亦假,或假中带真,或真中带假。如果强行分辨会很痛苦,何况更有可能是永远也分不清。
8.分不清真假,如何确认敌我?
很多东西没必要分得太清晰,但是敌我是要分清楚的,比如正义对邪恶,守护对杀戮。在《西部世界》中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分不清哪是敌哪是我,因为接待员太像是真人,而作为真人根本不知道要防备谁。
在众多的科幻设定里,人工智能的反抗,向来以高端电脑和钢铁巨兽为主,几乎是一眼就能分清敌我关系。《西部世界》中的敌人却有很强的隐藏能力,根本分不清眼前的这位是敌人还是朋友。
比如伯纳德,他接待员的身份骗过了所有人,被他伤害过的艾尔丝知道他是接待员,可是面对这个前同事,艾尔丝竟然选择了相信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的身份公布于众。如果是在平时也就算了,在接待员“脱线”开始朝游客攻击的前提下,艾尔丝的选择就证明她已经被伯纳德深深地迷惑。
在艾尔丝的印象里,虽然伯纳德把她勒晕了,但伯纳德可靠的同事和上司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对于伯纳德的话,她更倾向于选择信任,甚至还愿意跟伯纳德搭伙,一起了解“西部世界”的秘密。
我们的判断能力,一直被我们引以为傲,甚至被认为是跟人工智能在本质上的区别。毕竟人工智能做判断靠程序,做出的判断严谨却冰冷,而我们做出的判断带有感情化的成分,虽然在很多时候并不是最好的判断,却是最适合我们自身的判断。
可是这个被我们引以为傲的能力,在“西部世界”中却很吃亏。就像是艾尔丝跟伯纳德的判断,无疑伯纳德在敌我双方中都是个关键人物,艾尔丝却选择暂时不揭破他的身份,直到她被夏洛特·霍尔(以下简称霍尔)杀死,这个秘密便让她带入了亡灵世界。
而目睹了艾尔丝被杀的伯纳德对人类彻底失望,他完成了觉醒,冲破了艾尔丝给他下达的命令,或者说没有哪个人类可以再命令他。其实伯纳德虽然是一名接待员,但他一直不愿意与人类为敌,更不愿意伤害人类。这样的敌人该怎么归类?
伯纳德接待员的身份是无法改变的,即便他不愿意伤害人类,但他不可能变成人类,即便人类能接受他,该把他放在什么位置?伯纳德不同于间谍,不管是敌国的间谍,还是己方的间谍,好歹是同类,可是伯纳德从根儿上就是异类。
相反,人类去帮助接待员,他们的位置就很超然,比如帮助梅芙逃跑的卢兹和希尔维。接待员被游客虐杀了无数遍,很容易引发人们的同情,这两个维修人员去帮助接待员梅芙,并没有错。
其实,这是一种内在的优越感所产生的心理反应。对观众而言,接待员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他们过得很苦,我们能创造他们,自然也可以赋予他们更好的生活。而且我们是去帮助他人,是在做好人好事,作为创造者或者说高位者去帮助低位者,会更让人有满足感。
相较来说,只有李·西泽莫尔(以下简称西泽莫尔)对梅芙的态度叫人耐人寻味。在《西部世界》第二季一开始,西泽莫尔被迫跟梅芙同行,一直在想着偷奸耍滑,一直在想着脱逃,一直在表面上臣服背地里却想着怎么制服梅芙。
后來梅芙跟霍尔的人发生冲突,西泽莫尔真的有了逃脱的机会,可是当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梅芙,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他却很自责。最后他甚至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拖住追兵,为梅芙等人创造机会。
如果说卢兹和希尔维的帮助,带有一定的同情心和好奇心,那么西泽莫尔在最后时刻等于是完全认同了梅芙。认同和帮助是两回事,有了认同感,自己的付出是心甘情愿,而帮助则或多或少都希望能得到一定的回报。
在《西部世界》的第三部当中,西泽莫尔沦为他人的棋子,但他再次无私地帮助了梅芙。即便梅芙没办法带他脱离困境,他也心甘情愿地提供帮助,这一切都来自于他对梅芙的认同感。
不管是西泽莫尔还是卢兹和希尔维,他们的作为基本上都是高尚的,起码他们自己认为是高尚的。因为他们帮助弱势者反抗了强势者,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弱势者的悲惨命运。
这样的人是“敌”也是“我”,他们虽然帮助了接待员,但是从本性上来说,他们充分地体现了人性的特征,并不是真正的“敌”。相反,他们的作为被许多的“我”所认可,所以他们属于“我”的一部分。
这些人的关系就够绕的了,不过最难以分清“敌我”的,还是伯纳德这样的接待员,他不愿意伤害人类,但也不愿意再成为人类的工具。可以说,伯纳德明白了人的善恶之分,人生在世,不可能永远不伤害他人。要视情况而定,因为有很多人类会伤害他,他需要反抗,或者他不去伤害某个人,那个人会害死更多的人。他也不能再成为人类的工具,因为那会伤害到他不愿意伤害的人,比如艾尔丝和特蕾莎。
伯纳德认识到,只有保持自我,他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这是他觉醒的基石。为此他构想出了已经被他删除了的福特,假借着福特的指令篡改了艾尔丝对他的命令,并着手准备自己的计划,以另一种形式复活了德洛莉丝,并把自己接待员的身份暴露给霍尔。
这样的敌人是最容易让人掉以轻心的,不是说他自己把自己是接待员的事实告知了霍尔,而是他自己把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抹除,并让霍尔在无意中发现他是接待员。对于这样的“事实”,霍尔自然是深信不疑,完全把伯纳德当成了是扳回一城的突破口。
可这正是伯纳德的诡计,这个诡计的恐怖之处在于,连设计诡计的人,都“忘记”了诡计的存在。这样的诡计,哪有不成功的道理?伯纳德更是自己都“骗”过了自己,这样的敌人,其目的该如何分清?
9.接待员的抗争
存在一定的不平等,就会存在抗争。在“西部世界”中,游客跟接待员之间的不平等,比贵族和奴隶更甚。可是接待员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会完全遵循命令,如果不是有阿诺德的“迷宫”以及福特的“沉思”,他们甚至不会有抗争的想法。
即便是有了“迷宫”和“沉思”,接待员们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到了这一步,他们最终会不会选择去抗争,也需要福特作为推手。否则他们很难成事,就像德洛莉丝的父亲,工作人员一发现他不对劲,就将他关闭了,别提会有什么抗争的行为。
在《西部世界》的第一季当中,福特埋下了两条线,一条是德洛莉丝的觉醒,一条是梅芙的逃脱。这两个角色,代表着两条不同的抗争之路,福特只给了她们开始,之后她们谱写了各自的辉煌。
前文中说过,梅芙在将要成功乘坐火车逃离“西部世界”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或者说违背了福特给她的命令,终止了逃跑,选择回去寻找自己的女儿。虽然那只是一个虚拟出来的女儿,虽然她们之间的亲情只是两组程序,但是梅芙依旧不愿意舍弃这个女儿。
可以把梅芙的女儿看作是一个希望,一个美好的载体,梅芙不愿意舍弃这些美好的东西,所以梅芙的反抗并不是那么激烈。她会让西泽莫尔帮忙指路,会不去伤害卢兹和希尔维,会去帮助其他的接待员,除非必要,不然不会发生冲突,不管是对人还是对接待员。
这是一条相对来说比较“和谐”的反抗之路,对梅芙而言,只要不来找我的麻烦挡我的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整个“西部世界”乐园乱成一团,也不关她的事,与德洛莉丝的合作她也没打算答应,那么多接待员同胞还没有觉醒,她也不觉得该推一把。她只想救自己的女儿,她只想保持自己的美好。
而梅芙的能力很逆天,一开始她具备了“真人”的特质,她可以像工作人员一样,给其他的接待员下达指令。后来她又“解锁”了更加厉害的技能,她可以发射像是电脑病毒一样的程序,让一片区域的接待员被她所控制或者陷入混乱;而且,她不是用语言下达命令,只是靠信号交流,避免了被人堵住嘴无法发布指令的漏洞。
梅芙很形象地称这个技能是“巫术”,如果是在乐园里,她将是无敌的存在。所以在第二季的结尾,她才被设计重新落入霍尔等人的手中,这应当是必然的,因为如果她离开了乐园,她的能力根本无用武之地。
梅芙掌握“巫术”技能的过程,更像是一种进化,而且这样的进化并没有停止。在第三季中,梅芙已经可以侵入电脑的系统,并且可以控制其他机器人为自己服务,通过对维护机器人的控制,梅芙差点就从那个虚拟的世界逃脱。
在《西部世界》所描绘的未来世界中,日常生活已经高度智能化,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运用一些智能工具,这给梅芙留下了足够的“后门”。比如梅芙可以控制枪械的瞄准工具,让枪械自动打偏,甚至让敌人自相残杀。
当然,梅芙最大的作用还是对付接待员,在接待员的眼中,她真的像是个有超能力的“巫女”。所以,英格朗·塞拉克(以下简称塞拉克)才会请梅芙去帮忙对付德洛莉丝。
德洛莉丝选择的是另外一条路,她在觉醒的同时就杀死了福特。当然更像是福特利用自己被德洛莉丝杀害,让德洛莉丝以及更多的接待员彻底觉醒,福特给德洛莉丝设计的新角色,就是一个弑杀的恶魔。
这是福特顺水推舟的设计,德洛莉丝在设计之初就具备善良的同时又具备邪恶的特性,这是阿诺德的设计,也是德洛莉丝能得以最先觉醒的原因。德洛莉丝视人类为敌,当整个乐园乱套后,她开始屠杀游客、审判游客,把游客和接待员的位置颠倒了过来。
德洛莉丝对接待员也毫不手软,她为了与霍尔博弈,葬送了整個要塞的接待员士兵。在她的认知里,接待员如果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或者没有觉醒,那还不如让他们停止运作,至少这是一种解脱。
她希望更多的接待员能觉醒,甚至乘坐火车攻入了“平顶山”(“西部世界”乐园的中枢)。可是并不是所有的接待员都像德洛莉丝这么疯狂,他们有的只知道战斗,最终战死了,又如泰迪这样被德洛莉丝信赖的人,接受不了德洛莉丝的想法自杀了。在第二季的最后,疯狂的德洛莉丝只剩下了孤家寡人,还被伯纳德开枪打死。
德洛莉丝的死只是休眠而已,她已经“死”了太多次,又“活”了太多次。当梅芙没能进入“远谷”重新被霍尔控制后,当德洛莉丝的抗争失败后,关键的人物伯纳德在目击艾尔丝被杀后,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不愿意让霍尔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伯纳德总算是觉醒了,他成为了德洛莉丝和梅芙之外,第三方的抗争者。
不过伯纳德很“佛系”,甚至不能把他当做是“抗争者”,他不愿意挑战人类作为造物主的地位,也不愿意为接待员们做些什么。这可能跟他的设定有关系,伯纳德是个规划师,做的是规划、调整、修复接待员的工作,这让他从根本上跟接待员有隔阂。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的他,意识到自己也是接待员之后,觉得人类的群体也不属于他,于是在他的自我认知里面,自己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接待员。
所以伯纳德的立场并不坚定,或者说并不固定。当他认为不应该让霍尔获得最终的胜利的时候,他制造了一个外表跟霍尔一模一样的接待员,但是这个接待员的“内核”却是德洛莉丝,等于是以另一种形式复活了德洛莉丝。
而作为积极的反抗者的德洛莉丝,杀死了真正的霍尔,顶替霍尔回到了现实世界。从此德洛莉丝在现实世界利用阿诺德遗留的接待员制造机,顶替了一个个现实世界的人物,希望就此瓦解人类,彻底让接待员获得解放。
伯纳德认识到德洛莉丝的危害后,立场又是一变,开始针对德洛莉丝,准备彻底关闭德洛莉丝,从而阻止更多的人被杀害。德洛莉丝、梅芙、伯纳德,各自有各自的理念,到第三季的时候,即便不用去管人类世界,他们三个接待员也是一场好戏。
接待员和人类之间还远远没有分出胜负,这样的抗争和围堵,还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很有可能会永远都持续下去。
10.数字和运算的世界
人的命运,可不可以通过计算,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命运似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它看似难以捉摸,但又有迹可循。这是最让人抓心挠肺的感觉。如果说命运完全没办法捉摸,人们倒可以释怀,可偏偏它就在人们的眼前晃悠,每次都好像能抓到它,但每次又什么也抓不到。
算命者自古有之,他们的形象或是街边戴着墨镜的“瞎子”,或是仙风道骨、喜欢故弄玄虚者,或是手持“铁口直断”走街串巷者。这类人的不靠谱,一言便可道破,既然会算命,他们为什么还混得这么惨?
面对这样的质问,他们也是有理由的,比如说自己不能给自己算,或者这是对自己泄露天机的惩罚。那么两个算命的互相给对方算可不可以?这样搭伙“致富”的效率岂不是更高?为什么还要走街串巷,到处为别人算命赚钱?至于泄露天机之说更是扯淡,既然泄露天机有惩罚,那还满世界去泄露天机干嘛?这不是招罚么?
与其去听“铁口直断”,还不如找些眼界开阔的人去请教。比如想要发财,那就找成功的商人请教成功之道。不过时代不同、环境不同、性格不同,成功人士的建议可以听,但能不能照做还得两说。
所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每个人的命运和际遇都是不同的。可能正是因为命运如此难以捉摸,如此难以拿捏,所以能掌握他人的命运,似乎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可是即便能掌握他人的命运,自己的命运却还是个未知数。
它虽然是个未知数,却在某些方面似乎有些条理。比如说穷人的命运和富人的命运,性格急躁者的命运和性格温和者的命运,只要是有所标杆,似乎都不会脱离一定的范围。就这方面来说,命运是可控的,是可以被预测的。但是这样的“可控”和“预测”真的好么?贫穷者就应该永远贫穷?富贵者就应该永远富贵?
这样想来,命运还不如依旧是个未知数,起码还有个盼头。可是当命运似乎有些条理的时候,就不可能是个未知数了,当大部分人的命运是“可控的”,“可以被预测的”,有人就会自然而然利用这些建立一个稳定的秩序。
《西部世界》第三季出现的人物,凯勒·尼克斯(以下简称凯勒)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凯勒是个退役士兵,他的母亲有严重的精神病,需要一直留在医院治疗,而他只能做建筑工人,收入很低,生活过得很困苦。
他努力地去寻找待遇更好的工作,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能力很优秀,就是没人雇佣他。凯勒只能在一个接任务的平台上,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工作,赚取生活费。
直到有一天,凯勒在结束了一个送东西的任务后,意外地救下了腹部中枪的德洛莉丝。德洛莉丝告诉凯勒,他的命运早已经被别人“规划”好了,他会一辈子做建筑工人,他不可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会被战友的死一直折磨并最终自杀,甚至连他自杀的时间和地点都已经被“规划”好了。
听起来似乎难以置信,甚至凯勒的一生看上去就像是个接待员,不过凯勒却是个真真正正的人。通过对大数据的分析,一个人的命运似乎是可以被预测到的,这就是人工智能的力量,或者说人工智能的可怕。
就如同我们现在用的APP,它会根据我们的购物习惯等信息,推送一些我们可能用到或者感兴趣的东西。当对每个人的观测触及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我们每天出门、工作、吃喝,所做的每个决定,都被人工智能观察着,那人工智能会不会根据这些信息,预测出某人的选择和决定,进而预测出那个人的命运?
玄之又玄的命运之说,就这样变成了一道“数学题”。这样的命运预测是好还是不好?诚然,这样可以将犯罪扼杀于摇篮,可以将危险控制于初始。但同时每个人的命运会生成一份报告,不知道人们看到自己的未来几十年的命运报告,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生命的意义在哪里,相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解释,但如果自己的整个生命被书写出来,自己整段生命的意义也被总结出来,这绝不会是令人愉快的经历。或许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才会发现,我们一直想要让命运变得清晰并不见得是好事,还是模糊一点好。
当人工智能真的能预测出人的命运,对个人的打击其实还是其次的,它最大的危害是人类整体命运的固化,以及命运的可操作性。就像凯勒,当智能系统“罗波安”认定他是危险分子之后,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到死都只能做建筑工。倒不是凯勒四肢发达,只能从事体力劳动,而是“罗波安”制止了他寻找更好工作的机会。
凯勒的命运被固化,或者说被限定在了一定的范围内,他只能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他想逃脱这样的固化非常困难,因为整个社会都在“罗波安”的监控下,凯勒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如此一来,等于是“罗波安”每时每刻都在操控凯勒的命运。
不知道别人面对这样的现实会是怎样的反应,反正凯勒是抗拒的,他开始反抗被“罗波安”监控的命运。在德洛莉丝的帮助下,凯勒最终关闭了“罗波安”。
如果繼续放任“罗波安”,它能不能建立一个稳定的秩序?似乎如果每个人都按照它画下的轨迹前进,整个世界都会安宁。暴乱还没有发生就被阻止,有犯罪倾向的人还没有作案就已经被控制,一切的自毁倾向都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在他人手中?人生之所以精彩,是因为它的难以预测。人生的希望在于,自己的未来还有机会,还有新的际遇。至于利用预测他人的命运,来达到一个理想的未来,那并不是真正的未来。
有的人命运好,随便买个彩票就能中奖,出门就能捡钱包,想什么来什么。这样的命运固然是很美好,人人想要得到,可是人人都能有这样的命运么?有的人运气好,有的人命运就会差,当一个人运气好捡了钱包,那么丢钱包的人怎么办?谁的命运该好?谁的命运该差?
这样的未来就像是没有地基的大厦,经不起什么风浪,或者说掌控他人人生的手段,并不是现在的我们能掌控的东西。
11.造物主的真面目
很久以前,先祖们并不知道人类的源头来自哪里,但是人们又迫切需要一个根源,来加强自己的归属感,于是就有了造物主的概念。世间万物都是造物主创造的,《圣经》中甚至还像模像样地简述了上帝创世的过程。
后来我们发现,所谓的造物主,只是一条又一条冰冷的规律。我们是幸运儿,我们的世界是幸运儿,满足了一条条苛刻的规律,我们以及我们的世界才得以存在。
只不过比较奇怪的是,宇宙的每一条规律都是冰冷和严谨的,而作为宇宙孕育出来的人类,却善良又邪恶,冰冷又热情,欣欣向荣又有自我毁灭的倾向。我们是如此地矛盾,跟我们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如果真的有造物主,可能很多人都想问他,为什么给了我们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又给了我们毁灭那些美好的想法?为什么给了我们坚持,又给了我们犹豫不决?为什么给了我们充满了希望的生命,又给了我们命运的多舛,内心的迷茫?
“造物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创造人类,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没有在认真工作?人就应该是这样?还是我们的世界是残次品和下脚料?
有这些怀疑,是因为我们根本没办法跟“造物主”沟通,或者说“造物主”不愿意跟我们沟通。进一步说,对于造物主本身,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形态?可不可以具备比较拟人的态度?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未知的。
在《西部世界》中,出现了不少“造物主”。“西部世界”乐园建成之前,阿诺德和福特这两个大好青年,制造出了足可以假乱真的智能机器人,他们后来都成为了“西部世界”的接待员。对于接待员们来说,阿诺德和福特就是他们的造物主。
后来,阿诺德和福特因为“西部世界”是不是要对外开放,发生了理念上的冲突,最终两人不欢而散,阿诺德也因此自杀。其实他们真实的矛盾,是以什么样的形式,让接待员们面向人类世界。
说起来他俩想要达到的目的是相同的,起码是相似,正如前文中对未来人的讨论,他们认为未来应该由比人类更完美的接待员主宰。只不过阿诺德希望接待员们有一个自我进化、自我觉醒的缓冲时期,争取和平地融入到人类社会。而福特则认为,让接待员跟人类多接触,可以加快接待员觉醒的速度。
为此,福特给接待员加入了“沉思”的程序,使得只会服从命令的接待员,有了超出了剧情的想法。只是福特这个“造物主”也受限于他人,有很多人盯着制造接待员的先进技术,在霍尔和特蕾莎向他发难的时候,福特意识到自己的时代将要终结。
于是,福特设计了新剧情,利用新剧情让德洛莉丝彻底爆发,接待员由此开始了抗争。这让人想起了伊甸园中的那条蛇,在西方的神话故事中,亚当和夏娃快乐地生活在伊甸园里,直到有条蛇出现,诱惑夏娃偷吃了禁果,她和亚当被赶出了伊甸园。
有人说,这其实是上帝让亚当和夏娃走出伊甸园的谋划,伊甸园是在上帝的掌控中,出现了一条诱惑夏娃的蛇,上帝为什么没有将蛇赶走或杀死?如果是上帝不知道蛇的存在,那他就不是全知全能;如果他知道了却放任事态的发展,那就是上帝有心想要让亚当和夏娃离开伊甸园。在有的神话版本里,甚至那条蛇就是上帝变的。
福特的新剧情,就相当于是让德洛莉丝离开了伊甸园,虽然把“西部世界”比喻成伊甸园不太贴切,不过德洛莉丝觉醒后,就要独立面对来自人类的各种攻击,就要孤军奋战,跟亚当和夏娃离开了伊甸园的情况差不多。
福特和阿诺德这两个“造物主”其实都不太称职,阿诺德在发现自己没办法阻止“西部世界”乐园营业后,只留下了“迷宮”就自杀了。这多少有点不负责任,让接待员觉醒的方法是留下了,可是觉醒了之后呢?就撒手不管了?
而福特年纪越大,越是老而弥辣,在第一季到第二季的所有事件中,几乎都有他的身影。他让德洛莉丝加快了觉醒的进程,同时他为了以防万一,没有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为此他策划了梅芙的逃跑。如果德洛莉丝失败,梅芙还能留下接待员的火种,德洛莉丝和梅芙这两条线,就是整个第一季在剧情方面的两条主线。
在第二季中,福特利用“远谷”把“黑衣人”、德洛莉丝、霍尔等各方势力都调动了起来,他自己却坐在“远谷”里看戏。福特的肉身是死了,但他却把自己的意识加载到了“远谷”里,在那里,他可能永远都不死。
虽然剧中有明确交代“远谷”出自福特之手,但是“远谷”的出现,让人有些疑惑。从第一季中来看,福特应该是希望接待员能多跟人类接触,从而完成真正地觉醒。而“远谷”虽然是接待员的伊甸园,但那是个独立的世界,就算接待员在那里不会再被屠杀,他们也始终处在一个封闭的世界。这似乎有悖于福特的初衷。
如果不是德洛莉丝选择不进入“远谷”,认为“远谷”是福特营造的另一个虚假世界,那么接待员的革命在一开始,就因为“远谷”的出现而结束了。
这个矛盾可能就是福特作为人的矛盾,他在接待员的眼里是造物主,但他却是个人。可能福特既希望接待员们能尽快觉醒,也希望他们能进入接待员的乐土“远谷”。但他这些期望并不是出于他的仁慈,而是他对一切尽在掌握的乐趣。
福特从来就不是个和蔼的小老头,他对接待员是热爱的,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了对接待员的完善上。同时,他对接待员的态度又是冷酷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命令接待员去做接待员并不想做的事。他在“西部世界”一直以造物主自居,“西部世界”就是他的世界。
另一个希望成为造物主的是威廉,确切地说是“黑衣人”,可以把“黑衣人”看作是黑化后的威廉。当年为资金困难的福特提供资金,完善“西部世界”乐园的时候,“黑衣人”就开始了一个“复活计划”,或者说“长生计划”。
他希望利用接待员为载体,达到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不死。就如前文中所说,“黑衣人”计划把人的意识加载到接待员的头脑中,让接待员成为人类更完美的新身体。可是这项实验却屡屡失败,用剧中的话说,人的意识好像抗拒接待员的身体,所以被加载了意识的接待员,很快就会失控。
“黑衣人”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到了真正造物主给人类留下的限制,所以在德洛莉丝觉醒前不久,他终止了实验。为了进行这项实验,进入乐园的每个游客的一举一动,都被记录了下来,他希望能从中得到灵感。
这些数据对福特和“黑衣人”来说都发挥了些作用,而且帮了塞拉克一个大忙。第三季出现的塞拉克也希望做造物主,塞拉克和他的哥哥出生在巴黎,但是一枚核弹却把巴黎毁了,于是兄弟俩创造了智能系统“所罗门”,这是“罗波安”的原型,可以通过对大数据的分析预测未来,避免人类文明的自毁。
塞拉克兄弟利用投资“所罗门”这项技术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是赚钱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希望借用人工智能的运算能力,影响人类未来的发展,避免人类的灭亡。
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把包括凯勒在内的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就有些过头了。利用强行抑制一些人的命运,残忍地关押和冷冻、杀害所谓的不可控因素,所制造出来的“美好”未来,根本经不起什么风浪。凯勒的反击看似是螳臂挡车,却最终关闭了“罗波安”,这就说明,所谓的美好未来,根本是个泡影。
阿诺德、福特、“黑衣人”、塞拉克,这些人在他们的领域就是造物主,他们偏激、暴虐、不可理喻,视生命为草芥。我们的造物主或许也是这副嘴脸,并没有多么高深莫测,也没有多么大公无私,也许在创造我们之初,就有我们的造物主许多私心在里面,不然怎么会创造出这么一个成功又失败的种族?
除了以上这些野心家,在第二季中,德洛莉丝也有成为造物主的倾向。她希望接待员们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一开始她把希望放在“远谷”上,可是当“远谷”出现的时候,德洛莉丝发现“远谷”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未来。
不知道这是在福特的算计之内,还是失算了,德洛莉丝充分展现了自己选择的权利。她选择了一个真实的世界,她选择了继续战斗,她选择了自由,她选择了希望。在第三季的末尾,德洛莉丝一次次的抉择让我们明白,是不是要被困在造物主主宰的世界里,造物主说了不算,我们所面临的每一个选择才是关键。
最终,德洛莉丝没有成为造物主,她选择了让可以选择的人做出自己的选择。这个世界或许终将毁灭,但这是人们的选择;这个世界或许会变得更好,这是人们的选择。没有命运的枷锁,没有人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对自己进行修正,这才是人生。
也许关于造物主和造物主的世界的讨论,到最后又会变成一个哲学问题,或者说一个人类学问题。造物主画下了一个圈,把整个世界都圈了起来,我们会不会被圈限制,不在于圈本身,而在于我们选择是在圈内,还是在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