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的综合材料表现

张 远

(黄山学院 艺术学院，安徽 黄山 245011)

中国传统水墨艺术在现代化道路的探索中存在着诸多挑战。一方面，当新的水墨画家尝试以西方现代艺术为参照来改革传统艺术形式时，他们的作品通常被视为西方化的现代化，但却无法反映出我们国家的文化发展；另一方面，传统水墨与当代性之间存在貌合神离的关系。传统水墨画除了严格的美学框架外，还具有正统传统，即古代士大夫精英人士设定的价值体系和哲学理论。在传统与当代这个十字路口上，更多的艺术家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和目标，一直在解构和重建传统的艺术形式。

一、水墨画的当代境遇

水墨画的发展一直磕磕绊绊的原因是艺术家在中国传统绘画与西方绘画双重影响下的割裂，在传统和当代之间徘徊，并不能很好地去反思当下遭遇的困境。传统水墨画名家在艺术创作中没有刻求造型物象，也不将笔墨线条技艺作为传统绘画最终目标，而是根据笔墨的变化，找到某种适度的形态，以此来表达某种感觉和理念。画家思想理念本身的表达是亘古不变的艺术理念，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意识”是中国画的主体，如何表达自我，如何在绘画中注入个体的思考，如何将这个思考升华，是将水墨画介入到当代语境的关键所在。水墨画在经历千年的传承之后，其社会背景、文化语言、公共环境、内涵表达上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何在变化之中寻求发展，在顺应历史社会变革的同时保持水墨的正本清源是一个艰巨的使命。艺术家们在实践之中不断地通过综合材料绘画来阐述自己对水墨画的理解。

二、综合材料绘画的艺术形式与水墨的结合

综合材料绘画作为一种西方艺术形式在上世纪80年代传播到中国，并被很多艺术家所接受，继而运用到自己的艺术实践之中。当综合材料介入到水墨画表现形式时，会产生很多独特的具备民族文化精神特色的当代作品。在绘画中，可能会使用多种类型的复合材料，例如油和丙烯酸，水和铅笔，甚至是油漆和其他材料，以获得不同的体验和效果。材料的运用要顺应于描绘对象的结构与特征，要对材料的性能有着深刻的认识。传统水墨材料是进入综合材料最重要的切入点之一，可深度挖掘，广泛拓展。将笔墨纸砚介入到当代语言之中，与其它材料相结合，可形成更有感染力的画面效果和形式语言。

(一)笔

毛笔留下的墨痕所形成的笔触感，在传统中国画中是一种核心的表现语言——“笔墨”。通过执笔来形成柔中带刚的线条是传统水墨画的重要趣味之一。在挖掘材料的潜力时我们必须要对材料十分了解并不断地进行实践以及实验。有弹性的动物毛集束成的毛笔笔尖可以在汲取墨水后留下痕迹，可中锋，可侧锋，可打散做点。毛笔作为控制线条的主要工具，具有弹性与吸水性。基于毛笔的特性可以选择很多可以代替的工具，在墨迹的产生上去寻找更合适主题、更容易向外界表达的方式方法。其实唐朝时就有张璪手摸素绢的指画故事流传下来。材料的多变性打破了传统绘画的界限，比如坚硬物体木棍等留下的痕迹，更为尖锐平直，能在画面留下穿透的痕迹；柔软物体可拖可扫，将柔软物体打散能留下类似于“飞白”的痕迹。

(二)墨

中国画中的墨溶于水。墨和水的组合在水墨画中占据了很大的比重，墨和水所占比例的不同使得最后痕迹的浓淡有了区分，这让水墨画有了无穷的变化。中国画墨分五色——“干湿浓淡轻”，从古延续至今。墨的制成是使用了炭和胶以及其它一些添加剂和香料，所以墨是一种具有很强适用性的材料，既可溶于水也可溶于胶质，在油性材料、水性材料中都能得到很好的发挥。长时间静置的墨汁会产生沉淀，成为宿墨。宿墨有很强的颗粒感，和水在一起时会形成一种悬浊液体，这使得墨本身就具有很大的发掘潜力。墨同时也有覆盖性，虽然不像油画那么强烈但是依然可以做到罩染的程度。其实“复笔”技法就是一种不断重复叠加墨痕的技法，淡破浓、浓破淡的传统墨法技巧仍可以继续深究发掘。墨和水的结合不仅使得传统水墨画内涵更加丰富，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表达。庄子云：“上与造物者游，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游与艺，这是墨戏在传统水墨画中的理念，“墨戏”不拘常法的表现方式以及尚逸求简、不拘形迹的造型特性赋予了墨更多的表现形式和内涵。墨可以和笔结合，还可以和其他的物质相碰撞，出现在画面之中。墨和水性材料也可结合，例如丙烯颜料、水彩颜料。金色丙烯、银色丙烯和墨的结合特别有一番金石之味。色彩在传统水墨画中往往被忽略，但是进入当代语境时，色彩可以使水墨画更具丰富性、表现性和感染力。

(三)纸

在传统水墨画中，宣纸遇水和墨会渲染开的特质使得它成为必不可少的承载物。但是纸的形态多种多样，对纸的处理方法也有着太多的可能性去找寻。如果在物理层面去重组纸的形态会发现有太多的乐趣在其中。例如，纸打湿刷浆糊后可以互相粘贴，生纸与熟纸通过粘贴组合使得画面同时具有两种不同纸质特性；画过的纸再粘贴到别的纸上进行二次创作，一层叠一层的纸通过粘贴产生堆积的肌理效果等。水墨画用纸也有着半透明的性质，透过纸仍能看到被覆盖的下层纸上的画面，这使得画面更具有空间厚度。纸是一种易燃物质，通过燃烧留下的痕迹亦可视为笔痕，燃烧留下的空白和纸上残留的黑边和中间实两边虚的书法用笔是十分契合的。大面积的燃烧将纸面分割成画面的不同块面。甚至，将纸在水中泡软打散，再用胶液重组，可做成具有丰富肌理感的底料。纸笔墨材料都是相辅相成的，我们在创作时要根据主题选择合适的材料。

当综合材料的艺术形式介入到水墨画之中时，将呈现出无数种更具现代感且更自由的视觉形式。现阶段，有一批艺术家在这个领域做着属于自己的尝试。例如王天德、张羽、刘子健等。由于综合材料是一种不断发展的形式，因此可以自由表达。同时这也是对传统审美、传统美学思想的一种延伸，让“诗书画”重新在空间之中得到展示。

三、水墨画综合材料表现方式

材料是综合材料绘画的最基本的要素，掌握材料的特性，发掘合适的材料对于综合材料绘画来说是一个必要的阶段。综合材料绘画的特征就是要打破画种边界，引入新材料，凸显媒材的特质。在对材料的物理性质、化学性质、人文属性、历史内涵等充分掌握之后，再来考虑画面的整体。水墨介入到综合材料当中有很多表现形式，根据侧重点的不同可分为三种情况。

(一)保留水墨画的特征，加入综合材料元素增加画面层次感

在保留水墨画的构成形式下，用综合材料的形式替代原本的程式化的笔墨结构。

以图1为例，纸面水墨为基础，通过肌理效果的塑造，拓展画面，纸面上用火灼烧的痕迹既用另一种形式模拟笔墨又打破了纸面的空间，将画纸和画面底层有机地结合在一个空间。四周墨点与铁丝肌理的融合是针对水墨画中点与线的一种模拟与再现，对画面的厚度与深度进行了更高层次的延伸。

图1 山语

图2中，保留了水墨画基本元素，同时将原有的图式感打破重组，再用大面积的黑色块以及长线条，铁丝，灼烧并重新组合在一起。图一与图二仍保留着传统水墨画的绘画语言，用综合材料去模拟和串联传统水墨的图示与技法。

图2 重塑(1)

(二)保留水墨精神，用综合材料重组画面

图3中，对传统水墨画的基本构成选择了舍弃，并在用绢、底料、布、纸构成的画面之中，在材料与材料之间不断地叠加、灼烧、罩染等手段去做留白，颜料与墨线的组合形成对画面的串联与分割。在综合材料的形式之下，通过不同的手段对水墨精神进行一种更加直观的阐述。

图3 重塑(2)

水墨本就是抽象的，用线条、痕迹去模拟大自然中的事物。在摒弃掉所描绘的具体形象之后，去直接表达、表现规则，这是综合材料的优势所在。

(三)脱离架上绘画，用更多的方法去表达

将水墨的表现延伸到画架之外，从三维空间中找到水墨的表现方法。综合材料、装置、影像，这些都可以和水墨很融洽地结合在一起。当艺术进入到当代，水墨不再只是水墨，传统也不仅仅只是传统。

材料语言要统一在作者审美精神和创作理念之下。传统水墨画以散点透视的方式拓宽了画面空间，提供了多角度的视觉效果。那么综合材料的介入，让平面的表现形式有了突破画面的束缚，形成三维的空间。无论是堆积还是拼贴、割裂等综合材料绘画手段都让水墨画有了打破一成不变的架上绘画的传统形式，进入了一个更为复杂的混合系统之中。底料底色罩染的综合材料绘画步骤运用在水墨这一主题上时，层层叠加的空间给予的无论是作者还是观者都是充足的思考过程。在丰富水墨的综合材料表现的同时，将水墨的绘画限制打破，去考虑平面艺术如何走向立体，如何向更新的方向发展。无论水墨的形式发生怎样变化，水墨的精神、人文内涵、民族性、独特性是不会变化的。

四、结语

水墨作为绘画材料是一种基于中国深厚历史文化沉淀的反映当代生活、当代人文精神及内涵的手段。将传统水墨画的框架打破，将水墨语言注入当代绘画语境之中，这是水墨的综合材料表现应探寻的方向与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