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子
光芒自带体系
一匹马得知不是自我
而是一种角色站在这儿
系在断墙上的缰绳知道河流是如何停滞不前的
时间发动汗液的征伐
从棕红色皮毛的等待中挤出虚词
你大可不必当真
眼前必须转移到脑后面才能领会更多
但眼前就够了
如同四只蹄子捺在灰色的水泥地上不留痕迹
马蹄铁在空中闪耀
飞燕口衔一枚铁钉追赶小道消息的缝隙
虚词已经耗尽一生
尽管田野上的蒿草和露珠不会赞同
以人为马的城市
缰绳在转手的买卖中
嘘——
带汗珠的阳光步伐一点都不乱
就像刚刚起床的少年
而你只看到襁褓中变老的自己
你,你还没有好好使用过你的身体。
(选自本刊2020年第六期“首推诗人”栏目)
倪志娟品读:
诗歌第一节,“体系”与“缰绳”对应,后者使前者脱离了抽象性,还原成一个实词,指向身体及身体上的羁绊,同时使光芒也变得具体,落实到一匹马。诗人由此开启的是从虚词向实词、从无形之物向有形之物的转换。
但这种转换轻易就被否定了:“一匹馬得知不是自我/而是一种角色站在这儿”,马本是实体,在这首诗中却无法被实体化,角色一词意味着它依然是虚拟的。断墙与停滞的河流设置了空间的尽头,下一节出现的时间亦没有向外延伸。
马扮演的是我们的角色吗?读者会这样问,并作出肯定回答。我们汲汲经营的一生,成就的或许是这样一种不真实的幻象,不留痕迹,携带小道消息的缝隙,它不是我们的自我,但我们又如何抵达一种真实?
诗歌的结尾写到了宿命,哪怕回到少年、襁褓,也无法避免在某种虚拟的角色中变老。我们的身体,如此珍贵,却是被弃用之物。
这首诗有趣在于以实写虚,诗人调动实词建构一个马的幻象。多个指向攫取或建构关系的词,比如“体系”“缰绳”“征伐”“捺在”“铁钉”等,因为面对的是虚词一样的马,反而有一种徒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