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龙
(内江师范学院 四川内江 641100)
麦克尤恩的作品与创伤主题联系紧密,他的大多数作品本质上反映了人物对自我、家庭、社会、政治等的一种经验或一种认知,这种经验或认知往往使得人物在极端条件下出现认知错乱,使得人物的行为能力或精神状态遭受不可逆转的干扰,创伤体验成为影响人物的性格特征或行为方式的重要因素。
空间叙事视域下,从《水泥花园》中的地质空间和社会空间来看,作品中有以孤岛与监狱为特征的家园空间、具有审美情趣的花园景观、具有裂痕意蕴的水泥景观,以及具有隔离性、疏离性、变异性之特征的社会空间。地质空间中,家园空间与花园景观属于对立空间,花园景观的消逝反映了父亲通过花园空间的审美功用来抵抗现代家园空间对人性的压迫和异化是徒劳无用的。与此同时,《水泥花园》中所勾勒的社会空间具有隔离性、疏离性、变异性之特征,有力揭示了社会空间的创伤特点,表征了家庭亲情危机和社会人际关系的异化,使得家庭创伤下的未成年子女成长之路异常艰难,也印证了现代都市荒原对家庭秩序的冲击力和破坏力。
(一)荒原化的家园空间:孤岛、监狱与裂痕意象。米克·巴尔(Mieke Bal)指出,空间的填充由那一空间中的物体所决定,物体的形状、大小、颜色、在空间中的排列方式等确定了该空间的效果,也影响着对该空间的感知。此处巴尔所讨论的空间正是物理空间。因此,物理空间的效果往往由物体的空间形象决定。[1](P107)在小说《水泥花园》中,家园空间由一系列具有孤岛、监狱与裂痕意象的填充物所构建,隐射了人物的亲情疏离和悲剧命运。
小说《水泥花园》的故事背景相对封闭和孤寂,设置在一个孤立、封闭的郊区,周遭环境令人堪忧,小说人物犹如生活在孤岛中。例如,屋外垃圾漫出数周却无人清理,苍蝇密布其间,父母相继去世,未成年子女与外界几乎隔绝,终日成长于空虚、恐慌和混乱之中。城市化的进程让原本满是房子的街道夷为废墟,只剩下一条高速公路。街道空无一人,连送奶工也没有人影。居住环境产生巨大变迁,叙述者一家所居住的地方充满了孤寂、萧条和衰败的景象,类似于现代都市的荒原空间抑或是消失的伊甸园。此外,建筑景观的空间特征也具有敞式监狱的符号意义。对面就是高层住宅区,可以俯瞰我们居住的如“城堡”般的房子。这是一个极好的隐喻。城堡为四周高层建筑所环伺,不仅强化了地理意义上的孤岛意味,而且具有福柯话语下的敞式监狱空间的特征。这种敞式监狱空间具有规训和监视功能,具化为孩子在父母去世后失去庇护后的深度恐惧和不安。父亲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母亲也因为某种疾病撒手人寰,四个未成年子女不得不将母亲的遗体用水泥浇筑在地窖下的一个铁柜子里。因为水泥风干之后形成裂痕,裂痕中散发出的怪异气味让姐姐朱莉提议挖坑再次掩埋母亲的遗体。叙述者杰克对这个想法的否定体现了家园空间具有监狱空间的符号特征。“我们得挖一个坑,这得好长时间。我们要是在白天挖就会被人看到,而如果在晚上干就得需要手电,可能被高层住宅区的住户看到。”[2](P71)通过杰克之口,可以得知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城堡”已经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中,实质沦为福柯眼中的“圆形监狱”,成为戕害孩子主体性的空间。在父亲的水泥花园规划中,要在空地上修建一道高墙,把自己的世界保护起来。或许,这种保护也是对监狱式家园空间的一种不满,对外来世界规训的一种抗争。
在小说中,有许多景观或与景观相关的附属物都关乎裂痕意象,表征了现代都市亲情疏离、死亡的降临、伊甸园的消失和纯真的陨落,是现代都市荒原空间的有力诠释。父亲临终毙命之际,叙述者杰克手腕上的水泥风干后出现的裂痕,隐喻了现代都市亲情疏离和死亡的到来。尽管杰克对水泥平台还曾充满一丝期待,向往着在水泥平台上踢球和目睹直升机降落在上面,但杰克在水泥花园修建工作上体现更多是懈怠、懒散和破坏。在与父亲修建水泥花园的过程中,杰克总是精于算计和伪装,父亲默默付出而突发心脏病。特别是,这种疏离心理与父亲的死亡有着隐秘的联系。当干到第四轮的时候,杰克借口上厕所,丢下父亲一人在水泥堆旁劳作,而自己浸淫在自慰带来的不可名状的兴奋中。杰克在原本需要做出抢救行为的时刻处于精神瘫痪之中而无法动弹,却事后声称父亲的死亡与我无关。从这点意义上,水泥硬块作为水泥的附属物,具有裂痕意象特征。一方面,它是物理意义上的裂痕,另一方面,它是父与子之间的纠葛与斗争。在某种意义上,杰克具有精神弑父之实。可以说,水泥硬块的裂痕,是家庭关系极度裂痕化一个缩影。
杰克是一个创伤化的悲剧性人物,成长于家庭亲情缺位的家庭,自然在亲情危机中无动于衷。父亲死亡后,母亲也困囿病床,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家庭结构趋于瓦解。此后关于水泥花园坍塌与破碎之景象也越来越多,家庭结构呈现坍塌的景象。除了杰克手腕水泥硬皮风干裂开的描述,小说中有多处描写水泥或类似水泥物之“碎”的状态,他们都指向了生命的凋零、景物的荒芜、生命的挣扎,具有都市荒原下亲情荒芜、伊甸园消失的负面意义。比如,房间布局有许多关于“碎”物的描写,碎了的水槽、房间终有一天倒塌、花园的假山碎成一堆,铺路石早就碎了。这是一幅家园分崩离析、荒芜杂乱的景象。杰克对这种制造裂痕的暴力行为是“喜出望外”的,与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对噪音下头痛难忍的画面形成了明显对比。这一水泥裂痕不仅仅是水泥小路物理意义上的“碎”化结果,更是母子关系上的疏离表征。母亲病床卧倒不起,母亲虽曾暗示和告诫杰克戒掉手淫这个不好的习惯,但杰克内心抵触,不以为然。这个时间节点,水泥花园沦为废墟的景象恰好出现,“灌木和野草都枯死了”,假山上的唯一绿色都消失了,也象征着家庭生机和秩序的危机。
小说中最后一处关于“碎”的景象是铁柜上的水泥裂痕。杰克和朱莉曾用铁柜和水泥来掩埋母亲尸体,象征了纯真的未成年人在都市荒原空间中的认知错乱行为。但随着时间流逝,母亲去世这一事实难以掩人耳目。“我注意到有一条头发丝一样的裂纹斜闯过水泥表面,而且有一段还分了岔。”[2](P107)随着外人德里克的闯入,兄妹通过乱伦来建构父母秩序,以此守护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亲伦关系错位也是裂痕意象的一种,将整个家庭悲剧推向高潮。总之,父亲死亡之后,裂痕意向突出,荒原都市空间下潜藏更多的是亲情的荒芜、个体认知的迷乱和人性的危机,不仅是创伤人物性格特征的表征,而且参与到故事的情节走向和人物的命运之中。
(二)审美认知下的花园景观。如上所述,父亲的水泥花园规划中,要在空地上修建一道高墙,把自己的世界保护起来。或许,这种保护也是对监狱式家园的一种不满,对外来世界规训的一种抗争。父亲苦心建构的花园空间代表了对荒原化的现代家园空间压迫人性和异化人性的一种反抗精神,其它人物对父亲建构花园空间的排斥和削弱则代表着他们对荒原化的家园空间的附和与认同。如前所述,孩子们的生活场景如何在孤岛和监狱,亲情交集难寻踪迹。父母之间、子女之间的心理疏离极为严重,子女之间也充满着敌对和竞争。然而,小说中的花园空间景观由父亲提议修建,具有美学意义上的审美功用,体现了父亲对家园空间充满“孤岛”“监狱”特征的不满,体现了父亲对主体性戕害和规训的抵抗意识。必须指出的是,父亲健在时对水泥花园的规划和付出恰恰是花园空间建构的一种行为,体现了他在审美情趣层面上对荒原化的家园空间的对抗。认清花园空间和家园空间之间的对立关系,才是解读这一独特地质空间的关键。
值得注意的是,此处出现了对父亲形象的一个正面解读。诚然,很多学者对父亲形象的解读基本趋于负面,诸如缺少父爱、夫妻关系疏离、男性霸权主义作风。也有学者将将水泥花园理解为父亲水泥精神的一种象征,是父权秩序、冰冷世界、不和谐家庭关系的一个隐喻。但也必须注意到,水泥花园的解读不应该拘泥于水泥的外在象征意义,而是要过渡到花园空间的深层涵义。细读父亲在水泥花园修建上的细节,才能更好地洞悉花园景观在人物性格塑造、人物与人物关系以及人物命运走向上的重要作用。
父亲的性格缺陷是明显的,但在水泥花园规划上的审美意图却无可厚非。在是否修建水泥花园问题上,一向顺从的母亲也为此和父亲争执过。这一幕是整个家庭亲情疏离的一个缩影,延伸到父亲对子女的冷嘲热讽、杰克对父亲饭桌笑话的反抗、杰克与父亲死亡的隐秘联系、杰克对待父亲死亡的冷淡态度上。这条家庭亲情创伤的线索极为明显,以至于读者往往忽视父亲修建水泥花园中的审美情趣和实用意图。“他已经按照他的规划建造而非培植了他的花园......有数条石板的小径螺旋形沿一座假山而上就仿佛是条山间通道”。[2](P10)通过杰克之眼,读者看到了花园的道路是曲径的,颇具中国式古典园林造型,和现代建筑横直高耸、城市街道笔直有序的风格截然迥异,是对现代都市建筑风格和现代审美的一种背离。父亲的设计刻意精心,且容不得任何的亵渎。按照父亲的规划,道路既然是曲径,主体必须遵循小径路线来进行行走,这也是为什么孩子汤姆径直从一侧登上那座假山令他不悦的原因所在。或许,能够理解小径造型的原本审美功用,唯有父亲一人。美学意义上,曲径的刻意设计满足了父亲对追求的优美感和运动感。美学中,曲标示一种美感、一种美学情趣。美学家荷迦斯说,曲线往往产生优美。从造型心理学角度看,曲线则最富优美感、运动感。“十八世纪英国著名画家、美学家荷趣斯在《美的分析》的《论线条》专章中指出:凡物体的轮廓由吞浪线构成的都显得很美。这就是西方美学史上著名的‘曲线美’。”[3](P125)父亲在现代都市空间的压迫、隔离和规训中,能够有这样的曲径设计是实属难得,也反映了父亲旨在通过花园审美功用来抵抗现代家园空间对人性的压迫和异化。
除了曲径之外,水泥花园的其它布局也体现了父亲在水泥花园上的审美认知。花园有假山,假山最需绿植和动物来装饰,来化解家园空间的沉闷和了无生机。父亲也曾用一个塑料袋带回两条金鱼,结果被鸟吃掉了。水泥花园附近有一个池塘,父亲显然是想在池塘里喂养金鱼。同时,空地野草丛生的衰败,父亲也准备在花园空地种植郁金香。父亲不喜欢大众化的常青灌木或玫瑰,反映了父亲审美情趣上的独特性。至于为什么父亲还要打算修建一道高墙,如上所述,也是对抗都市家园空间遭受侵蚀和毒害的一种努力和本能行为。总之,宏观的地质空间中,家园犹如一座孤岛,了无生机,现代都市空间犹如敞式监狱遮蔽主体的本真。父亲无力改变这一空间结构,只有通过修建水泥花园来实现具有主体性的审美情趣,是对现代都市荒原衰败景象的绝佳抵制,是对家园空间对主体性迫害的一种回击。水泥花园景观,尽管半路夭折,并未完全实现,但前期花园景观的建构,充分体现着父亲对抗现代都市压迫人性和异化人性的一种审美精神。但父亲为亲情创伤所遮蔽,这种个体审美精神以忽略家庭亲情为代价,不足以消解现代性普遍的人性危机,注定是失败的,注定是无效的。或者说,现代都市荒原下对人性的异化的主体的戕害已深入肌理,外在环境的改造不足以抵制家庭创伤弥漫的局面,家庭亲情裂痕的修复,现代荒原中的人性危机修复才是治本之道。
社会空间是人际空间,是各种社会性元素的关系建构。社会空间是社会空间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是这两个维度的交集与互动;既是一种产品,又是一种作用力。[4](P224)列斐伏尔在讨论社会空间时,尤其强调这些因素,他认为社会空间应当包含:1.人类自身再生产的社会关系,如不同性别、年龄群体之间的生理—心理关系;2.生产关系,如劳动分工及其组织;不仅如此,社会空间还包含着对社会关系的生产和再生产的具体表征。[5](P116-117)
《水泥花园》中的地质空间将家庭成员囿于社会边缘,家庭成员其实是社会底层人物的真实写照。人是具有社会属性的,人必须融入到社会之中才能称为社会人,否则,只能游离于社会的边缘而遭遇人性危机。葛兰西提出“底层”这一概念,指的是“欧洲社会里那些从属的、被排斥在主流之外的社会群体”。[6](P2)《水泥花园》中的人物由于社会人际关系缺失和社会融入障碍等因素,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属于典型的底层人物类型。小说对底层人物内部之间的人际关系和底层人物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进行了不少篇幅的描写,揭示了现代工业社会家庭创伤下的异样社会空间。小说中的家庭人际关系具有隔离性、疏离性、变异性等创伤特征,书写了现代家庭创伤下演绎的人性危机。
小说《水泥花园》中的人际关系具有隔离性,人际关系经营仅仅局限于家庭成员,缺乏社会交际元素,这与家庭人物普遍缺乏社会交际圈的意愿和能力不无关系。信任和沟通是人际交往最为重要的原则之一,这种对外来人际关系的不信任或者不认同根深蒂固,也影响到未成年子女在父母相继去世后的人际关系经营和社会融入意愿。父亲去世后,母亲因病卧床不起,本已破碎不堪的家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母亲不愿意离世后有外人来插手接管这个破碎的家,更不愿意四个孩子分散开来,临死之前叮嘱朱莉和杰克共同承担家庭的重责,构建一个新的家庭秩序。由此可见,临终遗言反映出整个家庭对社会关系的排斥,也预示着未成年子女在双亲去世后社会交往与沟通中的心灵障碍和焦虑。
除了人际关系的隔离,亲情疏离也是小说中人际关系的重要一面,是人物亲情创伤和创伤负迁移的直接原因。父亲是传统家庭秩序的轴心,对家庭关系的建构和走向具有引领作用。《水泥花园》中,父亲的极权主义作风拉开了整个家庭亲情疏离的序幕。父亲修建水泥花园时,家里穷得叮当响,而最小的孩子汤姆马上就需要买上学的新衣裳。当母亲提议将水泥送回去的时候,父亲断然回绝。“门也没有”“此事到此为止”的压制性语言。[2](P5)父亲拿着烟锅用黑黑的烟嘴指着母亲,象征着父权秩序在整个家庭秩序中的核心地位,不容任何质疑的声音,体现了漠视亲情关怀来满足私欲的自私性格。其次,父亲对待子女的教育总是规训式和打压式的呵斥或嘲讽。对待幼儿汤姆总是命令和责骂,缺乏温情和鼓励。母亲在场时,父亲总是扮演规训者不可侵犯的角色。“别用那种语气跟你母亲说话”“你母亲跟你讲话时把身体坐直喽”。[2](P9)母亲处于弱势地位,只有等父亲离去,才能温情地朝汤姆微微一笑或是用手指帮他梳理头发。此外,对成长破坏性最大的莫过于对父亲对朱莉梦想的破坏。朱莉拥有当著名运动员的梦想,“她已经是本地区十八岁以下的100和220码短跑记录保持者”。[2](P17)但父亲以此作为饭桌笑话,且拒绝和我们一道去看一场运动会。父亲从来没有考虑过其它家庭成员的想法和感受,父爱在家庭中的严重缺位,影响着子女们的健康成长,家庭子女默默承受的乃是亲情荒芜下的亲情创伤。
再者,双亲去世后的亲伦关系出现“变异”。母亲不愿意离世后有外人来插手接管这个破碎的家,更不愿意四个孩子分散开来,临死之前叮嘱朱莉和杰克共同承担家庭的重责,构建一个新的家庭秩序。这也意味着杰克充当“父亲”,朱莉充满“母亲”的家庭秩序亟待建立。未成年子女在父母角色上的巨大转变,也促使未成年人物之间的关系出现变异。在母亲看来,社会力量的介入瓦解整个家庭结构的威胁,而不是维持家庭完整的一个路径。通观小说人物的成长空间,也许只有苏的成长空间留与读者一丝慰藉。苏在母亲去世之后,通过日记写作方式实现自我与内心的对话。而且,在现实生活中,苏与姐姐朱莉对交流最为有效,也帮助苏来实现自我认知和对他人认知的判断。苏的日记中有对杰克无所作为和自甘堕落的描写,对于杰克能否担负建构家庭秩序是存有疑虑的。
14岁的杰克应该出去晒一晒,却终日蓬头垢面,浑身发臭。杰克跟着德里克在酒吧与德里克的朋友交是杰克唯一一次社会交际的尝试,在这次交往中,因为长期缺乏社会交际,杰克处处显得拘谨,社会融入的心理障碍使得这次交际以失败告终。此外,汤姆因为被人欺负,打的头破血流,身体创伤和心灵创伤让汤姆出现易性癖。面对母爱的缺失和父爱的缺失,汤姆只得做个奶娃娃寻求朱莉的疼护。四个未成年子女生活在孤岛上,充满恐惧和孤独。“因为我们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们任谁都不把朋友带回家。”[2](P18)朱莉融入社会的方式较为积极,除了打扮自己,维持家庭秩序,还准备把男朋友德里克带回家。杰克对闯入者的态度和闯入者替代自己“父亲”角色之举是反感和不安的。闯入者的介入,意味着整个家庭秩序的构建需要外人来协助完成。德里克无意间瞥见地窖水泥的端倪,让整个家庭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安。面对闯入者对家庭的严重威胁,四个孩子彼此配合对方撒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团结”的方式维护水泥柜子里封着母亲遗体的秘密。最终,朱莉和杰克发生了乱伦,在家庭悲剧中演绎着父母亲的角色。
麦克尤恩早期作品中的家庭创伤叙事具有明显的现代性特征。麦克尤恩通过描写荒原化的地质空间和创伤化的社会空间,阐述现代都市荒原对家庭秩序的瓦解,亲情创伤对未成年子女认知错乱、自我迷失和社会融入的负迁移。西方现代主义文化的一个明显特征就是对文化的批判和对异化主题的表现。在麦克尤恩前期作品中,工业文明下家庭秩序趋于瓦解,传统道德价值面临崩塌,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生存状况出现严重的疏离、异化,其中,家庭父辈的人性危机所产生的负迁移一直延续到下一代的个体成长之中,个体在家庭创伤的阴影中出现认知和成长错乱,导致了更为严重的亲情危机和个体危机。因此,麦克尤恩的《水泥花园》也具有强烈的现代批判意识和现代文学特征。
空间叙事视域下,荒原化的家园空间具有孤岛与监狱特征,父亲建构的花园景观,虽有审美上的治愈和救赎意义,但荒原化的家园空间对人性的异化的主体的戕害已深入肌理,外在环境的改造不足以抵制家庭创伤弥漫的局面,家庭亲情裂痕的修复,现代荒原中的人性危机修复才是治本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