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雯雯,王 建
(山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科技的发展和工业的繁荣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物质富足,但同时也造成了资源过度开发、环境破坏和生态恶化等问题。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逻辑下的生产方式、科技异化以及控制自然的观念是造成生态危机的根本原因。当下,中国面临着和西方国家一样的生态困境,借鉴生态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中国可以在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转换的过程中,更好地把握主动权,推进国家生态治理现代化。
生态危机不是从来就有的,是由人类盲目和过度的生产活动所引起的,是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其产生、发展和最终消除,都是遵循一定规律、具备特定历史条件的。生态危机的出现,同时意味着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转换期的到来,如何积极应对,把握生态文明建构中的危机和挑战,是当下各国都要面对的共同问题。
生态问题是伴随着近代科学及其所支持的近代工业化进程产生的。18世纪60年代,英国把握住了文明转换的契机,率先开启工业革命并进入工业文明,实现了国家的崛起。当时,英国以全欧洲甚至是全世界为资源库,开采所需要的煤炭和铁矿,并肆无忌惮地排放工业废气和废料。对于英国早期的工业革命来说,地球作为资源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作为垃圾库也是“海纳百川”的。
自工业革命以来至今,短短200多年的时间,世界人口就超过了75亿,世界经济总量更是超过了85万亿美元,这是前所未有的局面。但与此同时,生态环境面临的危机也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方面,人类的需求和工业的消耗,导致自然资源严重不足:水位下降、森林面积减少、矿产资源匮乏、生物产品从质量和数量上锐减。另一方面,工业废物的排放导致生态环境的恶化:全球变暖、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空气质量下降等,人类唯一的生存家园岌岌可危。但人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自知,面对自然资源的不足,人类加剧了对地球的索取,生态平衡被打破,而生态环境失衡又使得自然资源愈加匮乏,由此形成恶性循环。
西方国家的工业化进程比中国开始得早,生态环境问题的出现更是早于中国。20世纪60年代以来,发达国家先后出现较为严重的环境污染事件,使得环境保护的呼声越来越强,助推了以生态学为理论基础的“绿色政治运动”的产生,提出了生态中心主义、自然中心主义、动物中心主义,等等。国外马克思主义者更是通过研究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经典论述,提出了“生态马克思主义”,呼吁人类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实现人与自然界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1)“它(资本主义)的那种促进效率和增长的普遍合理性,本身就是不合理的。”——马尔库塞 《单向度的人》“人类控制自然的观念成为一种社会制度……的基本意识形态。”——威廉·莱斯 《自然的控制》“资本主义是一个充满危机的制度……经济危机导致生态危机……生态危机有可能引发经济危机。”——詹姆斯·奥康纳 《自然的理由》“资本主义制度希望借助于自然资本化来解决环境的办法是断然行不通的。关键在于,环境问题的真正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的社会经济制度本身。”——约翰·贝拉米·福斯特 《反对资本主义的生态学》。 但从实际行动来看,西方国家的做法却背道而驰:一种是试图依靠科技发展提高资源利用率并减少工业废物的排放,甚至采取先发展后治理的方式;另一种是凭借先发优势巧取豪夺发展中国家的自然资源,并将大量资源密集型和环境污染型产业转移到他国。这种发展模式,依然是建立在无止境地利用自然资源和将自然作为无限的天然垃圾场的基础之上。科技发展的确提高了资源利用率,相对减少了资源的损耗,但由于价格降低和市场扩大,导致生产规模进一步扩大,从而增加了绝对资源消耗,陷入“杰文斯悖论”。掠取他国资源发展自身并将危机转嫁他国,短期内是实现了本国的发展和稳定,但在生态危机全球化的背景下,无疑是一叶障目、自欺欺人。
中国是在生产力相对落后、商品经济不发达的条件下步入社会主义的。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为了发展生产力,从西方发达国家引进海外资本,与此同时,也以可观的速度发展了国内资本。通过将资本引入社会主义建设,大大提高生产力,促进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为解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做出了突出贡献。
经济快速发展也同样带来了生态危机。一方面,中国是世界人口超级大国,虽然地大物博,但相对于14亿左右的人口来说,资源实在有限。另一方面,资本方式的引入,使得中国也面临环境污染、资源浪费、生态破坏的巨大挑战。中国所面对的问题,是世界早已经存在的问题。
当前,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转变的要求使得世界各国面临巨大的挑战,也面临巨大的机遇。纵观世界历史,国家的兴衰往往发生在文明转换的时期,西方发达国家正是把握住了商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换机遇,才发展为世界强国。在这个转换过程中,资本的力量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面对生态文明时代的到来,西方国家所面临的问题要远远大于中国,因为使得西方国家在工业文明期间迅速崛起的资本,也成为克服生态危机、建设生态文明的巨大阻碍。资本扩张的无序性逻辑和生态环境发展的有序性要求,成为一个悖论。
当前,中国社会同时面临国内资本的限制和发达国家资本转移和风险转嫁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党的十八大首次将生态文明建设列为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战略布局之一。随后又在十九届四中全会上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将坚持和完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作为生态建设的纲领性目标,并从制度基础上规定了“实行最严格的生态环境保护制度、全面建立资源高效利用制度、健全生态保护和修复制度 、严明生态环境责任制度 ”[1]。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理论纲领,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是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行动指南。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国家治理体系之中,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和生态文明建设联系在一起,足以看出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对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视。在生态文明建设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有极度优于西方社会的优势。但中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为了继续发展生产力,在可预见的很长时间内,都将要面对社会主义制度下如何引导资本运作的问题。借鉴生态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从资本逻辑入手,可以更好地控制资本,在规避资本风险的同时发挥资本的生产力优势,有利于将中国的先进制度转变为生态环境的治理效能。
按照生态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生态危机的产生是由于资本逻辑、资本控制下的科技和精神与自然之间的矛盾造成的,其具体表现为:资本扩张的无序性和生态发展的有序性之间的矛盾、科技量化的单一性和生态发展的多向度之间的矛盾、主体性精神的控制性和生态发展的自在性之间的矛盾。
资本和生态的根本矛盾是资本扩张的无序性索取和生态发展的有序性要求之间的矛盾。自然生态的总体性和系统性决定了自然生态的开发必须要以一种有序的、可恢复的、可补偿的方式进行,而资本暴力专断的无序性对自然的支配是任意的,最终只能导致资源的浪费、环境的恶化和生态的失衡。
资本逻辑的无序性包含了两个反自然的逻辑,“效用逻辑”和“增值逻辑”,两者共同构成了资本的无序性。马克思对资本的“效用逻辑”有如下描述:“如果说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一方面创造出普遍的产业劳动,即剩余劳动,创造价值的劳动,那么,另一方面也创造出一个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创造出一个普遍有用性的体系,甚至科学也同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属性一样,表现为这个普遍有用性体系的体现者……”[2]715从这里可以看出,资本的“效用逻辑”是指资本在以资本作为原则的生产过程中,将所有物质资料,甚至是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统统都纳入资本的有用性体系里面。换句话说,资本下的所有生产都是为资本的“效用逻辑”服务的,这个“效用逻辑”的目的说到底就是“金钱原则”,衡量自然界的唯一标准就是自然物所具有的属性可不可以换成金钱,可以换成金钱的自然物将会被无限度地索取,而不可以换成金钱的自然物将会被毫无保留地遗弃。这种“效用逻辑”将人和自然的关系只归结于“金钱关系”,这种关系在抹灭人与自然的万千可能性关系的同时,也将自然作为一个纯粹利益的、与人无关的客观物质进行宰制。这种宰制是具有逆自然的割裂性和短视性的。
如果说资本的“效用逻辑”的直接表现是“使自然界(不管是作为消费品, 还是作为生产资料)服从于人的需要”[2]716,使自然界只服从于获取金钱的目的,那么“增值逻辑”的直接表现就是获取金钱目的的无限扩大化。“资本的运动是没有限度的。”[2]158“资本的合乎目的的活动只能是发财致富,也就是使自身增大或增殖。”[3]“增值逻辑”是资本进行无序扩张,无限获取剩余价值,追求利润最大化,并且丝毫不在乎对自然环境的破坏的价值逻辑。这个逻辑,决定了资本控制下生产的无序性,从而对自然进行随意的宰制和无限度的侵略,这种无限度开发最终导致的结果必然是生态系统的紊乱。
生产的无限性必然面临资源的有限性和不可再生性的阻碍,面临可再生资源的再生时间周期的限制。然而资本的“效用逻辑”和“增值逻辑”带来的短视是不会考虑自然承受能力的,只会无穷地压榨自然,将生态问题从一个地域扩展到另一个地域。另外,资本逻辑决定了资本下的生产只在乎生产的时间成本,而不会关心生态的恢复时间,尽可能地缩短生产周期的短暂性要求和自然恢复能力的长久性要求是另一个矛盾。同时资本的“效用逻辑”和“增值逻辑”是互相依附、互相促进的,在资本对自然的无序性索取中共同起作用。
生态危机的产生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在科技不发达、生产力落后的年代,人类运用科学技术进行指导,最终实践出来的对象,是基本属于人的本质力量的展现、符合人的主观意愿的。而只有到了近代,资本的运作和科技相结合,形成“短视量化”的工具理性后,才大大加速了科技的异化。
科学是建立在实验和实证基础上的,其特性就是可重复性的数据量化,按照一定的标准,对客观物质世界进行测量和量化。这种量化,从表面上来看是理性有序的,并依据有效性形成不可动摇的权威。但从根本上来讲,所谓的权威量化存在着横向上的单一和纵向上的短视,以及量化本身成为目的等问题。
恩格斯指出:“我们只能在我们时代的条件下去认识,而且这些条件达到什么程度,我们就认识到什么程度。”[4]933这表明科学技术在一定历史环境下的认识局限。客观的物质世界是丰富多彩、复杂多样的,自然界是一个处于相互联系、具有层次和内在结构的动态平衡的系统。当科学技术以单一的模式去衡量无限丰富性和多样性的自然时,必然只是一种单一模式、有限范式的把握。而即使这种对自然单一模式、有限范式的把握,也只是一种不能在实践中达到的纯粹理想状态。近代科学指数爆炸式的发展,导致各个学科的区分和细化,人类把握知识的有限性与科学知识的相对无限性以及客观现实的绝对无限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综上所述,“科学量化”采用看似有序规划的数据化方法对待自然,由于其本身固有的横向单一和纵向发展的问题,割裂了自然的整体性和系统性,为科学异化埋下了伏笔。而这个伏笔,又因为数据权威而转变为不可逾越的现实。科学的数据量化、可重复性和可实验性,为人类的实践活动带来一个极其确定的规则,这个规则因为其可反复验证变得越来越有权威,而最后变成唯一的权威。这样,人与自然的关系只剩下单一的数据关系;不能进行量化的美学、诗学、价值,以及限于科学发展而暂时没有被发现的潜在可能性,都变得毫无用处。
权威量化最终的形式就是工具崇拜和技术主义成为一种基础性的社会建制,其具体表现就是数据化模型导向的出现:量化了的一部分数据成为代表全部可能性的唯一。短期的可计算性、可测量性和长期的不可统筹性导致人们重视眼前的个体利益,而忽视长远的人类共同价值。单一的“工具理性”造成科技和伦理的断裂、理性和价值的分离。而以“工具理性”为核心的评价体系,更是加剧了这个过程。全球范围内对GDP增长的片面追求可以看作是一个最为典型的例子。正如恩格斯所警告的: “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4]998
资本逻辑和科技异化所造成的生态问题,从思想上来说,都是过度高扬了人的主体性,使得本是来源于自然的人凌驾在自然之上,并将自然看作人类可以随意支配和宰制的奴婢,肆无忌惮地索取和控制。主体性精神对自然的控制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控制自然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二是建立在人类中心主义之上的进步强制思想。
自然是自在且自由的,人作为自然系统的一部分,是应该遵循自然、顺应自然的。在人和自然作为整体的时代,整体的自然处于中心地位,人类和自然万物是交融在一起的。近代主体性精神的崛起,使得作为主体的人类和作为客体的自然产生了割裂,不再是一个整体。本来作为自然一部分的人,完全走到了自然的对立面,采取掠夺和征服的态度对待自然,并以这种不可恢复性的暂时利益作为衡量真正主客体关系的标准。人类不再顺从于自然的规律,而是通过掌握自然的规律,使得整个自然围绕着人类自身旋转。
人类中心主义实际是以人类欲望为中心的主义,在对自然失去敬畏之心并认为可以随意宰制自然的情况下,人类的欲望开始变得多样化、扩张化,从而忽视自然恢复的系统性。这种中心主义带来的控制欲又和进步强制思想结合在一起,从思维的层面化成现实的层面。
在经济上,人类中心主义和进步强制思想认为经济必须不停地向前发展,田园牧歌式的简单悠然状态因为其经济的停滞无法满足人类不断增长的需要,经济必须不断增长,才能带来更多的产品从而满足人的需求。人的正常需求是有限的,但在进步强制思想控制下的欲望却是无限的,正常的需求通过刺激不断扩大,并不断变种出新的需求。
在政治上,因为进步强制的习惯性期待,政府和国家为了维持自我合法性的存在,会不断向公民许诺更多的产品、更优质的生活、更多样的享受,从而获得政治上的支持。国家的政策和决议,本来用于规划社会的走向,但现在却不得不因为避免合法性危机而陷入资本绑架中。
这种经济和政治状况下的社会,又反过来影响人的思维方式。人不尊重自然的逻辑之中,也同时蕴含着人不尊重自己。这样,每个人都被异化成极端的个人主义,个人的欲壑难填导致物质主义地看待客体和消费主义的贪婪无度。只关注自己,只关注现在,只关注享受的原子个人的形成,最终汇集成一句不负历史责任的话语,“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至此,人的主体性实际上变成了物的主体性,导致人文文化的危机,人类失去了精神家园,变得极度虚无、空虚,进而跌入对物质的崇拜。人试图凌驾于自然之上的行为,最终却使人迷失在自我之中,工具性对待客体的结果,却是工具性对待自己。
应对资本逻辑和自然的矛盾关系,我们要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摈弃科学异化,弘扬价值理性,转变生态观念,建构生态文明。
如同资本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一样,中国对国外资本的引入更是在特定时期、特定情况下的一种权宜之计。生态文明可持续发展的本质是实现有序性、宏观性统筹调控。资本逻辑下的资本主义国家无法解决这个根本性的问题,是由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决定的。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为了充分调动资本、发展生产力才实行市场经济制度。但社会主义的本质决定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市场经济不会成为全球资本扩张的转接之所,不会对生态危机束手无策。新时代的中国市场,能够从减少国外资本对我国资源消耗型和环境不友好型产业的转移以及增强我国社会主义制度建设中对资本的调控作用两方面入手应对这一问题。
国外资本解决自身问题的基本逻辑就是,既然生产需要无限扩大、无限宰制自然和人民,在自己国家的资源已经消耗殆尽的情况下,为了维护其合法性地位就转而利用他国自然环境的承载能力,即使他国承载不了,也暂时不会对本国造成什么伤害,即使明白全球生态是一个统一体,这样做必然引发生态危机,也会选择捂住自己的眼睛。此前的中国,虽然明知这是资本主义发达国家进行的危机转移,却由于相对落后的国际地位和经济状况,不得不接受国外的资本优势和技术优势。这类工业破坏了中国的自然环境,消耗了中国大量资源,排放了大量难以降解的废物和不能降解的化工废料。
中国经过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发展,生产力大大提高,科学技术和经济实力已经发展起来。现阶段有必要对国外资本的流入作出限制,尤其是加强资源消耗型和环境不友好型工业的管制,根据国情制定资本流入的相关制度,一步步减少直至摆脱国外资本的破坏,以保障我国生态环境的良性发展。
对于国内资本,应坚持公有制经济为主体,严格控制和引导生产关系。这样,我们面对的国内资本对生态环境的无序性挑战,就有了起决定作用的有序性基础,限制并引导资本的无序性逻辑、实现自然的可持续协调发展,也就有了根本保障。
在国家层面,对于资本的限制应从做好宏观调控入手,架构合理的生产体系,在利用资本扩大生产规模的同时,从人的真实需求而不是从消费欲望导向出发,设定合理的生产目标,有意识、有目的地调控生产。在这个理念之下,进行规约资本逻辑法治的建设,通过明确资本在市场经济中的作用范围,搭建法治市场经济制度平台,将法治理念、制度、实践融入法治市场经济中。在限制资本的固有缺陷和负面效应的同时,找出并引导资本力量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中的潜力和增长点,规避资本无序对环境自我有序机制的冲击。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最基本的关系就是生产关系。人是生产的主体,是生产者,而自然是客体,能够提供生产资料。人和自然发生关系,需要借助生产工具。科技最初就是通过作用于生产工具起到主体和客体的中介作用,是在人的实践中产生并作用于实践的。
由此可以看到,科技具有两重属性:第一是作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知识总汇的自然属性,第二是来源于实践并且作用于实践具有价值和目标的社会属性。在科技的自然属性上,科技是客观的、中立的。但由于运用科技的主体具有价值选择和目标导向,致使科技拥有了社会属性。尤其当近代科学的发展使得科技成为“第一生产力”后,科技拥有了无与伦比的权威,使得“科学技术也正成为一种新形势的‘意识形态’,成为一种为统治提供合法性的异化力量”[5],由此而产生了科技异化。
作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知识总汇,科技总是处于不断的发展之中,这也同时意味着科技具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是历史特定的生产力下的相对真理。而由于运用科技的主体将科技的力量逐步绝对化,就导致了科技在其社会属性上横向的单一和纵向的短视,最后将科技本身和量化本身作为目的,从而掩盖了主体真实的、应当的目的。
正如爱因斯坦所说:“科学是一种强有力的手段,怎样用它,究竟是给人类带来幸福还是带来灾难,全取决于人自己而不是取决于工具。”[6]所以科技异化最终还要靠作为主体的人来规避。
首先,从价值观上来看,工具理性需要向科技人化转变。真正的科学,应该是包括人的主客体一致的科学,而不是割裂主客体存在,片面独立发展的科学。作为科技的主体,尤其是科学家,应当引导科技的人文化、人性化和人道化,以人为本而非以物为本。人与自然的关系同样如此,自然是属人的自然,人是自然中的人,人、自然、科技构成了主体、客体、工具,主客体的统一同时包括了作为中介的科技,三者构成一个整体。“全部历史是为了使‘人’成为感性意识和‘人作为人’的需要成为需要而做准备的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7]
其次,科技异化的缘由更主要的是其社会属性,所以解决方式就是通过国家和社会的引导、监督和管理来摆脱科技异化。国家方面,要为科技的发展制定法律及规范说明,从科技研发的决策者、经费、人力等多方面宏观调控科技的方向。在社会方面,要进行信息披露和科普教育,使得公众主体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道德义务观,自上而下地进行科技伦理的讨论,对科技后果进行前瞻性评估。
再次,科技的异化,本质是人的异化,是生产方式的异化。马克思说:“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一条道路。”[8]现实的科技异化的扬弃,需要现实的物质力量,这取决于生产力的增长和生产方式的变革。所以消灭科技异化,一方面要在国家宏观调控的基础上发展生产力,另一方面要在保证生产力发展的情况下调节生产关系,两者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不能割裂开来。
文化价值观念具有引领和导向的作用,从观念上来讲,生态危机的产生是由于将人的地位凌驾于自然之上,造成了关系的错位。人与自然的真实关系是生命共同体的关系,人和自然是一体的。“历史的第一阶段都遇到有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数量的生产力总和,人对自然以及个人之间历史地形成的关系,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尽管一方面这些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为新的一代所改变,但另一方面,他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9]172这说明,自然是属人的自然,人是自然中的人。人无法脱离自然而存在。因此,人应该改变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想,摈除消费观念,树立天人合一的观念,具有万物平等伦理意识,顺应自然、敬畏自然、与自然和谐共生。在具体实践中,坚持生态就是生产力,并规避消费异化。
生态就是生产力,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自然界不仅仅为人类提供了生存的家园,更为人类提供了丰富的自然资源。“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9]52但是自然的供应是以可持续发展为前提的,“绝不能以牺牲环境、浪费资源为代价换取一时的经济增长”[10]。生态就是生产力,有显性的生产力和隐性的生产力两种。显性的生产力是直接提供给人类,或者说是以人类现有的科学技术能够把握的生产力。隐性的生产力分为两方面,一方面是人类当下尚未把握到的生产力,但未来人类会把握到的生产力,人类不能牺牲未来子孙后代的利益来满足当下;另一方面是为显性生产力做基础的,生态是一个整体,而生产力的索取是其中一个部分,这个部分如果想要持续不断地被供应,需要整个生态维系在一个动态平衡当中。
生产的无序性,从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消费的无序性所导致的,消费主义的价值观导致人用多种物质的满足来刺激人的快乐神经,最终陷入商品拜物教的思维当中,导致商品的过度生产和消耗。生态马克思主义者莱易斯曾经系统论述,人的满足最终在于生产活动而不在于消费活动。一方面,生产本身可以为人类提供满足,让人如同瘟疫一样疯狂逃避的生产是一种异化的生产、异化的劳动,真正的劳动是人自由的体现,能够满足人的生理和心理需求;另一方面,生产的结果直接应对人的真实需要。因此,国家应从观念引导上规避无度的奢侈需要,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以现实的人的真实需求规范大众消费模式。
历史在发展,时代在前进。昔日,在资本主义的围困中,中国冲出一条独特的道路。今天,在生态文明建设中,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为保障,中国必定可以更好地引导资本,书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