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智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20 世纪中后期的爆炸式理论生产,如结构主义符号学、解构主义、后殖民主义、“权力话语”等,很大程度上重整了学术秩序,这当然也包括文学批评领域内的阅读方法和范式的重构。这些宏大的理论构想终结了“天真的阅读”,使文学作品变成了能指的海洋——文本,意义的索解正如解构主义者的广告语那样,“我可以按我所想的方式解释任何东西,使任何东西都具有无穷意义。”[1]83理论自身也摆脱了实践的束缚,走向“纯洁”,试图将所有社会现象囊括并解释。这种走向更为广大的空间的理论追求使得文学文本打破了形式主义文论以来的封闭局面,展现出似乎无边际的语境化倾向,人物、情感、行动被放在社会平台上重新审视,以往简单的阐释在元语言论下被质疑其前提,文本意义被归置于“性”“身体”“性别”“种族”“权力”等宏大理论言语中,文学理论让位于文化理论。瓦伦丁·卡宁汉在其著作《理论之后的阅读》中评价这一时期的理论时引用了小路易斯·盖茨的说法,“秋葵”——一种有多种食材混合的汤,来比喻“理论”百花齐放的局面。同时,这种“秋葵”也与美国新奥尔良地区的布鲁斯和爵士乐的精神相契合,即兴发挥,极端自由。伊格尔顿在谈到文化理论时也对这一词有相同认识,“并不存在什么明确的词语可以用来形容像他们这类思想家,这也是‘理论’这个相当模糊的字眼会存在的原因之一。”[2]79但正是这样一种多元、自由,同时又味道丰饶的理论“秋葵汤”引导着读者,使文本的阅读、阐释产生了更多复杂而又新奇的视点。“解构主义最大的好处是让读者一下子对简单的意义感到不安,对复调、多重性、迷惑和意义的过度表达感到放松。”[1]39理论使得读者重新审视文本中的“缺口”“空白”,尤其是以前不被注意或忽视的,现在被正确地认为是重要的,而且通常是作品意义的核心的东西——妇女、黑人、同性恋、少数民族、被殖民者。文学的能动作用,其在社会和政治意义上的积极生产作用,被福柯灌入“话语”体系,成为规训的一种途径。理论兴趣带来的是文学教学大纲、文学经典或准则的改变,可读的书单在意识形态侵入更为严重的时期,甚至只有男性、白人、欧洲人或基督徒的作品才能进入。但真正的争论不是关于作家和民主,“而是一种指责,即经典总是意识形态的建构。”[1]44理论在“性别”“种族”“殖民”等方面的兴趣挑战了传统经典作家作品的地位,狂热的理论家及其追随者们迫不及待地将莎士比亚、弥尔顿、华兹华斯、斯宾塞、柯勒律治等人赶下神坛,女性三重奏伍尔夫、艾金森和乔治艾略特成为宠儿。但理论的好处是让一些曾经未进入读者视野的书被读者拥戴,因为其中有真正的“意义”,“经典文本和解释的扩展对读者和阅读有很多意义。有了这些新知识,读书的乐趣就明显增加了。”[1]47与此同时,从理论化的阅读方式中获得个人认证和情感满足,是更多中心外、权力下的读者获具存在意义、价值和欢愉的重要途径,妇女在书中看到妇女,黑人在书中看到黑人,性压抑者拥有了知己,殖民地的穷人感召到人格平等、民族独立和自由。“但是,尽管理论有其优点,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有太多令人沮丧的因素在其中起作用。阅读、读者、作家、写作都遭受了戏剧性的打击。”[1]54
卡宁汉对理论的控诉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①理论打破了此前的阅读范式建立的“常识”,写作不再是经由文本的作者与读者之间在道德、情感、真理、人性等方面的交流;②理论家们的彻底怀疑主义不仅指向文本,更指向语言自身,语言不再是透明的工具,文本意义因而不再有稳定的、权威的意义,阅读、阐释堕落为理论名词的深渊,但理论家们的理论著述却对此种不透明性心向往之,使得理论生产变成追逐晦涩“新词”的盛宴;③理论号称关注文本,却罔顾文本的具体叙述,将文本拆解为各种理论标签。
理论席卷之后的文学作品成了碎片和废墟,它首先攻击的是阅读或阐释的“常识”——它让你认为写作是为了交流,为了描述真实和人性,描述洞察力、知识、友谊、道德和情感。语言学转向后,这些常识不再稳定地、不被怀疑地被读者接受,尤其是激进理论家们对文学语言本身的发难,作品最终沦为能指的巨大集合——文本。巴特旷世骇俗地宣判了“作者之死”,不是作者在写作,而是语言在写作,文本是语言自身的乌托邦,其意义由于能指与所指的不断滑动无法确证。换句话说,文本无法被阅读,“任何语言/文本的意义,它们总是处于边缘,总是‘被删除’。”[1]55而理论家们的彻底怀疑主义,以及他们坚决拱卫此种怀疑主义的态度,无疑进一步破碎了常识的力量。在作者终于“死掉”之后,如巴特所说,才终于有了读者,然而出于对文本意义的质疑,阅读的重担在全然系于读者一身时,引发的是阐释的焦虑还是过度解读的狂欢?卡宁汉认为,理论时期这种彻底怀疑主义者的修辞攻击几乎将文学交流的概念损伤至死。文本被妖魔化为具有各种缺陷的、失败的语言,是一片废墟,是爆炸现场。“理论家们确实喜欢实践他们所鼓吹的,至少在文体上是这样。不难发现很多都是鼓吹文本的不透明性,但作为一种批评风格时他们又被迷惑住了。”[1]63伊格尔顿也曾说过,激进的文化理论家们总是在追求语言上的极端晦涩以响应此种不透明性。一方面,在阔别透明语言的纯真年代后,特别是德里达的解构主义语言观,语言的本体性成了横亘在使用者与其之间的不可打破的坚固隔膜,语言变得陌生而又神秘。对此有清醒认识的理论家在撰写自己的著作时,的确对语言更多了敬畏之心;另一方面,这种晦涩难解的批评语言又夹在读者和文本之间,阅读或者阐释从而隔绝了普通人,成了高雅知识分子的语言游戏。卡宁汉对此多有诟病,“没有什么比嘲讽理论的顽固和不透明更容易了,它喜欢令人吃惊的新词,它的一些语言完全不协调。”[1]63理论家们如小路易斯·盖茨故意采用不和谐、难懂、难发音、不熟悉的话作为革命性的批评话语之行为,使之成为一种危险的文体游戏,对阅读和阐释造成了巨大伤害,“我不想说理论家们写的是胡言乱语,但是它们非常接近。”[1]65就像读拉康的作品时不免想到他早期作为一个超现实主义者对无意识的胡言乱语的支持。
理论常常对文本不利,不仅因为它的存在模式、本质都由巨大的消极和绝望驱动,更在于它对于文本和阅读的观点是如何实践的。这些观点与对文本真实性的需求息息相关,但理论常常不关心它声称要关心的文本,这些本是理论的伟大目标,即使这些关心可能令人绝望且荒谬。理论在其丰饶的时期贬低了文本,假装它并不存在,或者过分的关注,却又完全扭曲,“无论如何,结果都是难以置信的消失的文本。”[1]70理论抓住了文本中的“缺口”予以攻击——这些缺口、碎片是文本真实性无法确证的实在证据,以此说明文本的确定意义是一件虚妄的事情,文本的客观性是一种幻觉,是一种假象,即使它打印在纸上以笔墨的物理形式存在,然而这些缺口、碎片和空白都始终存在于文本中,它们在语言的夹缝里,是语言不受某个个体、某个权威所限定的证明。卡宁汉说,“否认某一特定对象的地位、某一特定事物的权威,以及某一特定事物的必然性,是完全错误的,甚至是愚蠢的。”[1]74这些“缺口”诚然提供了意义追寻的多种可能性,但不意味着所有可能性都是对的,因此在各种批评话语中,即使面对不稳定的实验性文学文本,意义的过度生产也是一件值得深思熟虑的事情。理论的彻底怀疑主义在将“常识”驱逐到阐释的边缘地带的同时,也致力于将注意力引导至常识之外的地方。这些缺口及语言的不透明使得文本在他们眼里彻底消失了真实性。“因此,文本的消失是因为否认他们的真实存在。”“然后是解释的过度,过度的自由的解释只是掩埋了它所建立的文本。”[1]79另外,对文本的过度关注并未使文本获得应有的尊重,如新历史主义者对文本的重新聚焦实际上是故意的忽视。理论铺天盖地的新名词,新思想给了读者在文本中自我确证的方向,也使得读者对这些先入之见毫无抵抗力,“糟糕的阅读在任何时代都可以被定义为仅仅在文本中获得你想要的内容,而没有充分参考其中的实际内容。”[1]88这样一来不可避免造成误读的泛滥,即使是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一个人的房间》,“她对父权制的激烈争论,男性种族主义,也会被解读为种族主义和对黑人女性的歧视。”[1]97而对“身体”的过度解读,如科恩急切地把《远大前程》中黄油和性交联系起来。这些误读是理论虚张声势的一场闹剧,理论迫切地实践着自己的文本观,却在阅读和阐释中对文本的具体内容置若罔闻,意义不产生于文本中的“李尔王”,而来自文本之外的只具有诗性真实的“李尔王”的阶级及其所处历史。
投身于文本阅读实践时,理论绘制了宏大的地图或者说使自身成为文本阅读的指导手册。循着这些地图或手册当中新奇的“标签”——身体、话语、妇女、性别、政治等,读者在文本中获得自己想要的观点。正如前文所说,读者带着理论的种种前见在文本中获取它们的另一种形式,这一过程里,文本不可避免地被缩小到只剩下一个个标签。无论是巴特宣称的作者之死,抑或解构主义所说的读者占据诠释文本的主动权,其本质只在于将阐释的权力和意义的归属放置于读者。然而,即便文本的确定意义随着主体性作者的消解,随着文本真实性的解构而失落,也绝不意味着读者对文本的阐释能够跨越语言、文本本身的相对独立性而独掌乾坤,换句话说,文本意义的阐发仍将受制于其内部语境。因此,普罗普的民间故事形态的结构主义叙事学研究即使将人物功能化、符号化,使得文本的体量极度缩水成一个个公式,但组成这些人物的符号本身在行使叙事功能时,依然享有意义生产权。
理论尽管有诸多“罪行”,但一种不带任何前见的“纯净”阅读是虚妄的,也是对语言学转向后带来的阅读视野拓宽的好处之回避,是“懦夫”的行径。阅读是一种滞后行为,正如卡宁汉所说,“读者必须预先准备和防范,他总是先在的知识和经验的承担者,某种程度上早已浸淫于知识。”[1]5正是这些知识和经验告诉我们如何阅读,如何使阅读的东西产生意义。关键在于,“解释者无需丢弃他内心已有的前见解而直接地接触文本,而是只要明确地考察他内心的前见解的正当性,也就是说,考察其根源性和有效性。”[3]380在读者从事文本阅读实践中,作为一种阅读前见的理论,其根源性和有效性是否被读者的理智充分考察?
“谁想理解,谁就从一开始便不能因为想尽可能彻底地和顽固地不听文本的见解而囿于他自己的偶然的前见解中。”[3]382理论前见深入人心的根源在于语言学转向后对语言不透明性的共同认知,在于对读者的阐释中心地位的共同拱卫。不论是巴特还是德里达,抑或克里斯蒂娃,文本无确定意义的观念是赋予这些理论家们的权威地位的核心。伽达默尔在考察前见的历史沿革时说,权威是前见的一个源泉,而启蒙运动对权威的贬斥意在康德所说的大胆使用我们自己的理智。所谓考察前见的根源性和有效性,即是运用我们自己的理智对权威予以批判性接受。理论之所以大行其道,一方面是批评家们的立论,特别是在阅读实践中的立论过于轻率。如前文所举科恩对《远大前程》的误读,是他对“性”理论的过分依赖和教条式的接受,忽略了文本的实际内容,只摘取部分文本,就将文本所处历史的某些特点(维多利亚时代的性压抑)强加于它。毋庸置疑,理论大师们的著作除了在理论上建树颇高,对社会意识形态、伦理、人类行为、知识、意识、潜意识和无意识等几乎所有人文社科领域都有原创性的论述,更何况著作本身的语言风格、说服力也极具美学效应。所以,无怪乎批评家们前赴后继臣服在理论之下成为其宣传者。再加之理论家们自己对文学领域的涉足,如巴赫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巴特的《文之悦》《S/Z》都是批评的经典文本,他们对自身理论的文本实践给了后继者足够典范的示例,以致于批评家们在接受他们的观点时无法容忍自己的理智加以怀疑。但可以看到的是,理论范式的泛滥对文本的各式破坏,他们对作者主体性身份的消解,对此种文本权威意义的否认并未使他们或他们的后继者对自身保持足够的警醒,尽管他们秉持彻底怀疑主义,然而,这一怀疑似乎仅仅指向文学文本,指向文本语言。他们的理智一致用于建立自己的理论和实践,却被他们所怀疑的不透明的语言迷惑了。应该有此疑问,即这种语言的不透明性是否同样适用于理论家们的著作,理论文本的意义是否只有唯一解,主体性作者的消解是否包括理论家的“死亡”?“如果权威的威望取代了我们自身的判断,那么权威事实上就是一种偏见的源泉。”[3]395另一方面,卡宁汉也谈到了大学教育在对待学术潮流时做出的课程设置的变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这种威望。比如,文学系的规模缩减到了只有古典文学。文化理论的盛产无疑侵占了文学理论曾经的地位,而“细读”的文学传统则被五花八门的理论术语取代,转而把文本变成了理论的“靶场”。这样一来,去中心化的、多元视角的“理论”反而压抑了我们的理性,成了新的中心。
伽达默尔认为,“理解其实总是这样一些被误认为是独立存在的视域的融合过程。”[3]433在“理论”成为当前阅读的前见之前,阅读并不就是“纯净”的,比如俄国形式主义文论、英美新批评都是这样的前见。然而,这些前见之间并不是界限完全分明,事实上,文本阅读/阐释就是这样的具有历史关联性的视阈融合的过程。没有过去的形式主义、新批评的“细读”视阈,现在的“理论”的宏观视阈也就不存在。但是,这种视域融合需要完成“自身置入”,即将过去的视域置入现在的视阈中,“这样一种自身置入既不是一个个性移入到另一个个性中,也不是使另一个人受制于我们自己的标准,而总是意味着向一个更高的普遍性的提升,这种普遍性不仅克服了我们自己的个别性,而且也克服了那个他人的个别性。”[3]431从卡宁汉对理论的各种指责中,不难看出这种视阈融合失败了,所谓更高的普遍性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理论指引下文本的过度阐释,“细读”已经被消泯了个性,而“理论”的宏观语境则几乎被无限的放大了。在“理论”的热度散去之后,文本的阅读/阐释应当吸取这一教训,思考视阈融合的可能性。
卡宁汉说,“只有当理论所宣称的和理论所达到的大部分内容被抛在后面时,阅读才能有效地、恰当地、真正地进行下去。”[1]140理论前见对文本的破坏使得视阈融合失败,它的彻底怀疑主义不仅使文本失去人性,更否定了文本与作者之间的人性化联系,这无疑对“细读”的根基予以了毁灭性的打击。要重思视阈融合,则理应在文本“细读”和宏观“理论”中找到更高的普遍性。卡宁汉对此给出的答案是,人类!理论攻击作者,攻击逻各斯中心主义的非常重要的核心是人,在“理论”的全盛时期,人文主义和主体成了一个污点,一种值得被谴责的文学联系。但是,阅读与写作的古老传统在于它们的内容是人的内容,是人的情感、道德、痛苦、悲伤、欲望和记忆。即使是福柯这样对“身体”的迷恋背后也有人类的因素,“如果你对这些身体的主人没有兴趣,没有真正对人类的兴趣,你就不可能对身体产生兴趣,不可能对权利产生兴趣。”[1]144宏观“理论”不管怎样多姿多彩,仍然是对人类现象的研究和描述,它试图阐明的是人类行为和心理动因,尽管注意力放在了文本之外,对文本中具体的人兴趣寥寥,但批评家或理论家们读到的“性”“妇女”“殖民”“身体”仍然从属于人类。正如巴特在《文之悦》中不禁认为,文本的愉悦应该包括作者友好的回报,作者和读者作为一个身体和一种情感性不可避免地陷入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不过,这也正好表明文本对于人类的容纳不仅有读者的情感和意识形态属性,同样有作者的情感和意识形态属性。这一情形下的理论,坚持了古典阅读法——对人的关注,“在这种方法中,最好的阅读被设想为一种整个人参与文本的复杂事情。正如我们所料,它开始于身体接触,开始于身体意义上的细读。”[1]147这种细读开始于与文本的人物的亲密接触,然后转变为对文本的精神和情感的亲密接触,这一过程里读者接受的是文本的道德情感性的教育,植根于理性,但更重要的是情感的交流。因此,在卡宁汉看来,视阈融合的结果,其普遍性在于阅读过程中读者与作者、文本之间人类普遍情感、欲望和理性的交流。这与布鲁姆的理想读者相近,“他理想的读者是能够在阅读文学经典过程中忘记身边纷乱的现实干扰,在孤独状态中以内心与文学经典交流和体验的读者,而非那些被体制化培养出来的‘憎恨者’。”[4]“理论”疏远、忽略了文本的情感和道德,志在真理的追寻,却又否认艺术真理也是真理的一种。“阅读实践很难达到理论的自我否定,而道德——情感效应,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设法回归,以便使理论的禁欲感到羞愧。”[1]150在处理这些关于“情感道德效应”的文本时,理论狼狈不堪,而像沃尔夫利斯这样的理论家所做的详细阅读实现了一个不常被充分实现的理论主张——理论家是真正仔细阅读的人。
作为新批评的继承者,卡宁汉显然对文本细读这一范式受到的冷遇耿耿于怀,而重提所谓“情感道德效应”这一古典阅读范畴,在理论之后的今天或许太过保守和闭塞。伊格尔顿在《理论之后》中坦言,在品尝过理论带给我们的丰富多彩的刺激感受之后,再想回到之前的天真阅读时代已无可能。文本中的情感道德效应作为作者与读者交流的核心成分如果就此被抛却在历史中,单纯认为其是早期历史的不成熟阅读方式的产物,则理论给予我们的理性色彩同样被掩盖了。苏珊桑塔格在《反对阐释》一文中的说法或许能够为我们提供思路,她认为,“应当指出,阐释并不仅是庸人献给天才的恭维之辞。它实际是理解事物的那种现代方式,被运用于一切品味的作品。”[5]10作为理解事物的现代方式的阐释或者更宽泛的阅读,在经历过文本细读带来的对文本感性层面的交流之后,如雅各布森对诗歌语言结构的细腻研究,旨在找到作者与读者之间的语言交流之“共性”,理论又迸发出人类理智对文本的现代理解方式的多样和复义。诚如卡勒所言,“就理论是一种力图谈论非同一性、变化、他者、不确定性、远离工具理性的另类场所或事件的话语而言,它表明自己具有后启蒙诗的文学传统。”[6]33两相权衡之下,情感道德效应在理论之后的出路仍然应落脚在读者身上,并且,之前稍显稚嫩、肤浅、模糊的情感道德效应是否应该在今天附着更多理论色彩,从而更加明晰、深刻、多义。更何况,现代读者理解事物(文本)的方式在历经理论的勃发之后,已不再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