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山四皓形象的文化意蕴及其传播

2021-01-31 13:16王家民孙浩章王丰
商洛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商山张良文化

王家民,孙浩章,王丰

(西安理工大学艺术学院,陕西西安 710048)

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和夏黄公四人由张良举荐,改变了高祖刘邦“废太子”的主意,稳定了汉初政局。在《史记·留侯世家》中叙述“废太子”与“不易太子”的1 200余字中,与四皓相关的描述为:“四人从太子,年皆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上怪之,问曰:‘彼何为者?’四人前对,各言名姓,曰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上乃大惊,曰:‘吾求公数岁,公辟逃我,今公何自从吾儿游乎?’四人皆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窃闻太子为人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耳。’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四人为寿已毕,趋去。……竟不易太子者,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1]四人事迹依附于留侯传记中,是为张良歌功而出现的人物。

唐司马贞《索隐》谓:“四人,四皓也,谓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按:陈留志云:‘园公姓庾,字宣明,居园中,因以为号。夏黄公姓崔名广,字少通,齐人,隐居夏里修道,故号曰夏黄公。甪里先生,河内轵人,太伯之后,姓周名术,字元道,京师号曰霸上先生,一曰甪里先生。’”[1]于此,独缺四人中的绮里季,而在皇甫谧的《高士传》里有“绮里季姓朱,名晖,字文季。四人详矣。”[2]至此,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和夏黄公四人在后人的考辨中似乎逐渐明晰,但依然存在太多的想象。三国时期,曹植随父西征潼关,途经商山,撰写《商山四皓赞》肯定此四人“汉嗣以宁”[3]的历史功绩和做人操守,开咏诵谒拜商山四皓、追随古风之先河。

两千年来,商山四皓备受推崇,咏颂之风,长盛不衰。但其可考史料欠缺,溯源艰难,于其本事说法不一,褒贬皆有。商山四皓究竟是历史的真实存在,还是文学形象?认识并不完全统一。所以,也就始终存在着考辨求证、文学溯源和民间传说并行的研究方式。本文将商山四皓定义为“文史人物”,即以文学接受和书画艺术再现的历史人物形象,同时讨论商山四皓文化形象的意蕴、传播途径及其现实意义。

一、四皓形象的文化意蕴

(一)无为而治的群体意识

讨论四皓文化形象不宜仅就此四人而言,离不开与其密切联系的人物张良。张良善谋,被誉为天下第一谋士。辅佐布衣刘邦由沛公、汉王到皇帝高位之后,自己何去何从?如何避免“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4]的命运?对此,张良早有所谋,即从未觊觎官职,从不计较利益得失。张良代表了“大隐隐于朝”的智慧。在嫡庶之争的关键时刻,张良举荐的“商山四皓”走入汉室,从容不迫地面对皇帝,礼貌得体地离去,与其传奇生平何其相似。可以说,商山四皓映射着张良的思想,既是张良丰富多彩人生的简约版,又是以张良为代表的阶层的群体化和扩大版。张良从获《太公兵法》为刘邦谋天下,到“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1]的经历与四皓高度相似,其中隐含了“进退裕如”追求无为的人生信念。将其放大至汉初,对新生政权面临的主要社会矛盾的化解来说,张良与四皓代表了休息养生、无为而治的治国选择。

无为而治主张清静无为,随其自然,不是什么也不做,而是不过多地干预,充分发挥庶民的创造力,做到自我实现,走向崇高与辉煌。“无为”不是无所作为,而是不妄作为,不违背客观规律,遵循客观规律而为。刘邦率领家乡农民起义,顺应历史潮流西进伐秦获得成功,善用人才战胜项羽,建立了统一的国家。此时人心思治,盼望安宁,休息养生便是唯一的选择。商山四皓的出现,使即将谢幕的张良不再形只影单,而是以集体智慧、集体意识和集体力量,使刘邦在“社稷江山”与“绝代美人”的纠结中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保全太子,维护礼制,使朝政不乱,庶民无扰。汉惠帝刘盈作为新生政权的第二代君主,实施仁政、减轻赋税,无为而治七年,形成了“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政不出门户,天下晏然,衣食滋殖,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5]的局面,为其后“文景之治”,铺就了道路,也为汉帝国的繁荣昌盛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汉承秦制的连接纽带

秦作为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国之一,由秦非子开国到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统一全国,经历了600多年。布衣刘邦7年取天下,龙袍加身做皇帝,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没有做好治理大一统国家的充分准备,承袭秦制便是必然抉择。“汉承秦制”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刘邦总揽一切行政、立法、司法、军事和国家的财政大权,延续了以丞相为核心的中央官僚体制,与秦国一样实行专制与集权。二是在地方承袭秦制设立郡国,保证国家对地方的绝对控制,因人因地的分封王侯也只是短暂的过渡现象,诸如楚王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燕王臧荼很快都被“平叛”或“计杀”。三是在萧何的主持下,以秦律为蓝本,制订完善了法律制度,秦国的文化礼仪、经济商贸制度也成了新生政权的必然抉择。

汉初各种制度的建立和完善,与继续任用秦人密切相关。在任用秦人方面,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张苍和叔孙通。张苍“好书律历,秦时为御史。”[6]汉初他先作计相,迁淮南国相,再为御史大夫,灌婴去世后接任丞相,主持制定了历法及度量衡制度。叔孙通“秦时以文学征,待招博士。”[7]他以秦礼为基础制定了汉王朝的礼乐制度,深受高祖刘邦赏识。商山四皓未能像张苍、叔孙通那样有前朝行迹的详尽记载,但他们又岂能是庸碌之辈?虽于四人的“秦博士”身份查无出处,但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当不亚于秦博士。若非如此,高祖刘邦岂能知晓其人?他们岂敢当高祖之面慷慨陈词?毋容置疑,这些前朝遗老群体是“汉承秦制”的拥护者、践行者和连接纽带。

四皓跨越了秦末汉初两个时代,衔接了始皇嬴政和高祖刘邦两个伟人。此四人在张良的主谋下安刘扶汉,稳定汉初政局,功劳不可谓不大。这其实是顺应历史,审时度势,以天下大势为重的结果。秦始皇不立太子的教训极其惨痛,如果汉高祖任所欲为“废了太子”,朝政必乱,百姓遭殃。皇帝家事关乎国之兴亡,四皓保全太子就是在尽“治理国家”的匹夫之责。肖云儒认为:“四皓保护汉初皇位的继承,是为了让天下不要大乱。因为秦末乱过不久,如果再乱,对社会不好,对人民不好。”[8]

秦统一过程中的诸多风云人物,不是毁誉参半,便是结局悲惨。如,吕不韦弃商从政,居奇货、沽大价、养门客、著春秋,经营了包括秦始皇在内的两代君王,却落得个饮鸠身亡。政治家、文学家、书法家李斯为秦国一统做出了重大贡献,其《谏逐客书》和秦篆摩崖名噪一时,但却因与奸宦共流合污而被杀,落得个千古骂名。社会时局瞬息万变,如何适应政治生态做事做人,显然是道德水平和文化修养的体现。四皓作为共进退的四人团体,适时避秦而隐,以求自保,是一种人生智慧,在汉立之初又出山稳定新生政权,也是一种人生智慧。四皓顺应历史潮流,体现了“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的“天下国家”[9]思想认同。

(三)仕途遂顺的理想结局

忧国忧民的入仕精神是古人家国情怀的重要标识。在我国传统文化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读书人的生命自觉、价值追求和文化承续。文人们期盼入仕,试图帮助统治者管理好社会,以谋求包括自己在内的庶民百姓的幸福。事实上,对多数人来说,兼济天下的理想与官场现实并不兼容,想到的,看见的,能做的亦非一回事儿。官运亨通者只是少数,失意落魄,灰心丧气者居多。被贬损,被放逐,甚或被杀头者皆在仕途。名列“汉初三杰”之首,贵为丞相的萧何以令人心酸的“自污法”才能获得皇帝信任。同为三杰之一的“兵权谋家”韩信被吕后、萧何谋杀。张良身为谋士,虽不求一官半职,但在宫斗与嫡庶之争中如何解脱亦是他面临的难题。唯有借局外人“四皓”出场,说透“废太子”的利害关系,方为上上之策。《留侯世家》结尾时,张良便与“商山四皓”一样淡出了历史舞台。

功高盖主者往往只有“归隐山林”方能得善终。张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千里之外”[10]的智计为高祖取天下劳苦功高,他举荐四人事件具有特定的暗示和寓意。先是黄石公为张良巧授兵书,后有四皓助张良一臂之力,这些不同凡响的故事和人物都为张良的辟谷、羽化成仙铺垫了基础,营造了氛围。

可以说,传统文人“出仕”与“入世”的心理纠结,在张良及“商山四皓”这里得到了释然和完美体现。这就是善始善终,由仕途全身而退,隐入山林。后世文人雅士羡慕张良,缅怀四皓高风,看重的也就是化羽归尘,美誉不毁。东晋陶渊明的《赠羊长史》曰:“路若经商山,为我少踌躇。多谢绮与甪(以绮里季、甪里先生两人代指四皓),精爽今何如;紫芝谁复采,深谷久应芜。驷马无贳患,贫贱有交娱。清谣结心曲,人乖运见疏;拥怀累代下,言尽意不舒。”[11]24史学家陈寅恪在他的《桃花源记旁证》中称:“陶渊明作《桃花源记》的主要依据,即来自《赠羊长史》诗中所言,由征西将佐所谈庶民百姓逃避秦国暴政的情形。故在《桃花源诗》起首言‘嬴氏乱天地,贤者避其世。黄绮之商山,伊人亦云逝。’”[12]陈寅恪认为《桃花源记》的历史背景与商山四皓相关。陶渊明与四皓虽然隔代五百年,但具有精神上的共鸣:即归隐田园,安妥人生。

(四)进退有为的仁德典范

四皓之隐分作前后两段。首隐当在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到三十七年(前210年)之间,即“焚书坑儒”至秦二世登基前。四人遭遇了什么?如何避秦乱?虽难以考证,但他们选择商山隐居却可以使人联想许多。商山距秦都咸阳一百多里,临近丹江,河运发达,水陆转运方便,是出入武关通行江汉的必经之地。商山名利路,自古通衢行。商山作为亘古不变的自然存在,传为古商国发祥之地,也是秦楚相争、卫鞅封邑之地。

四皓选择商山而隐,这种“避朝不避世,避官不避民”的选择是隐居文化的特殊样本。他们出山稳定汉室后依然选择回归商山二度隐居。四皓殁于何年虽不可知,但从其墓葬选在“商於古道”路边的实际分析,四皓之隐显然不是厌世之隐、消极颓废之隐。他们虽隐,但是“家国情怀”未泯。虽然走入山水田园躬耕自适,琴歌自乐,但至死不忘面朝东方的故乡,乐见官道上车马往来,经贸繁荣。这种矢志不渝的家国情怀,是行孝尽忠的个体意识与家国同构集体意志的统一。家国情怀在增强民族凝聚力,建设和谐社会,提高公民意识等方面都有着重要的时代价值。

四皓文化包括着尚谦让、不居功、行中庸、薄名利、乐山乐水等隐逸行为。但这不是他们文化精神的全部内涵,他们两度隐居中反映出的道德情操尤为高尚。宋王禹偁撰《四皓庙碑文》云:“《易》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先生避秦,知亡也;安刘,知存也;应孝惠之聘,知进也;拒高祖之命,知退也。四者备矣,而正在其中,先生非圣而孰为圣乎?若其秦乱而不避,则焚书坑儒,高、斯之流也;汉危而不出,则素隐行怪,巢、由之徒也。应高祖之命,则溺其冠而骑其项矣;拒孝惠之聘,则功不立而名不称矣。引而伸之,先生可谓全德者矣!”[11]149

四皓能改变高祖的主意,力保太子刘盈顺利登基,稳定汉初政局,凭的是人格魅力和文化智慧。若非博学之士岂能胜此大任?正因为他们博学有为,方能在避秦而隐后为张良所知,被高祖仰慕。在四皓形象不断扩展和丰富的过程中,他们被赋予了儒道、神仙等文化内涵。“他们身上体现了扶危济困,重德尚贤的儒家文化传统,也符合儒家积极用世、功成不居的价值观念。同时,在他们身上还体现了道家无为而为、柔弱胜强的智慧,又具有全身保命,自由肆志的洒脱。正直的四皓、智慧的四皓、敢于担当的四皓、儒道哲学融合的先行者四皓,在真正意义上开拓了隐逸文化的四皓。他们的隐居、出山和复隐,彰显了其智慧与积极进取、淡泊名利的高尚品质。这正是我国知识分子的最高品质的体现。”[13]

当然,对四皓出山辅佐太子亦有少数不同看法。宋蔡京便有《责商山四皓》诗。显然“学术界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四皓扶太子事件在当时的积极意义大于消极意义,对于新建立的汉王朝来讲是利大于弊的。”[14]

二、商山四皓文化传播

(一)诗词唱和的商山四皓

关于商山四皓的考辨研究基本上是在历代诗词歌赋范围内展开的,三国、两晋南北朝有少量的商山四皓诗词传世。唐宋咏诵四皓风气最盛,传之于世的六百多篇四皓诗词中,唐代约130首,宋代约160首。就作者而言,包括明清在内,传世诗作两篇以上者有30多位,其中传世5首以上的诗人名录如下[15]:

白居易29首,杜甫27首,王禹偁18首,许浑14首,陈思13首,李白12首,屈大均12首,刘禹锡11首,王恽10首,骆宾王9首,王安石5首,钱起7首,李商隐6首,李德裕6首,刘克庄6首,方回6首,杜牧5首,苏轼5首,陆游5首,胡袛遹5首,岳正5首,罗惇衍5首,汤贻汾5首……

四皓能审时度势,鄙弃功利,做到了进退裕如。白居易诗赞四皓在汉惠帝登基之后,还能自行隐退。他以为历史上的巢父与许由、吕尚和伊尹,皆不及商山四皓的操守,“四皓的行为与儒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态度是一致的。”[16]白居易以诗抒怀,代表着众多出仕文人的想法:不争于世,功成身退。李白出“仕”心不泯,但“仙”与“侠”又是他文学精神中的一体两面,所以他的诗歌中往往带有强烈的浪漫幻想,这种幻想的指向更多的是一种建功立业的雄心和逍遥仙境的交融。“苍苍云松,落落绮皓。春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秀眉霜雪颜桃花,骨青髓绿长美好。称是秦时避世人,劝酒相欢不知老。各守麋鹿志,耻随龙虎争。欻起佐太子,汉王乃复惊。顾谓戚夫人,彼翁羽翼成。归来商山下,泛若云无情。举觞酬巢由,洗耳何独清!浩歌望嵩岳,意气还相倾。”[17]从李白的这首《山人劝酒》中,可以读出他咏史的浪漫洒脱。这与依然耸立在紫柏山张良庙前的“英雄神仙”碑刻一样,代表了许多文人的精神追求。

明清时期,诗词唱和商山四皓之风不减,同时又增添了民间立碑、修庙、撰拟方志、民俗表演等咏诵四皓功德的多种形式。近现代吟诵商山四皓文风益盛,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彦《风过》诗曰:“风吹千古山不动,云裹四皓名未蒙。物换人易水流转,天地犹走白头翁。”①陈再生的《咏商山四皓》诗赞:“避秦隐商山,安刘出岭南。事成功不居,浩气贯长天。”①这些文学的诗词歌赋附丽现象,为商山四皓文化形象增添了绮丽的风采。

(二)丹青传神的商山四皓

绘画作为空间表现的视觉艺术,是需要依附在某种平面载体上而传世的,除了绢和纸之外,再就是刻木、雕石等建筑构件或器物装饰。商山四皓作为历史悠久的绘画题材,被视觉的具象艺术所附丽,其盛况绝不亚于诗文。包括现代作品在内的商山四皓绘画装饰品数量难以准确统计,所见虽不及诗词歌赋数量多,但其影响力却不比诗词歌赋的影响力小。现存最早的四皓绘画是藏于朝鲜博物馆的汉代彩箧漆画,题款为《南山四皓》。我国境内发现的较早的四皓绘画有东晋延平太子“四皓漆器托盘”和南朝“四皓画像砖”。

“由唐始,关于商山四皓的画作及其收藏渐渐多了起来。从《宣和画谱》著录看,流入宣和内府收藏的商山四皓题材的画作近二十余幅。其中包括李思训、王维、石洛、孙可元、祁序、支仲元、李公麟等人的画作。流传至今的有宋人《商山四皓会昌九老图》、马远的《商山四皓》、戴进的《商山四皓》和《商山四皓并四聘图》五轴,以及吴伟《商山四皓》、萧晨《商山应聘图》等。”①据画史著录,李公麟曾经绘制过商山四皓、会昌九老,但辽宁博物馆所藏《商山四皓会昌九老图》合卷则为南宋时期的佚名画作,这在商山四皓题材的卷轴画中,当属最早的纸本绘画作品。“九老”并无具体名姓,是白居易居洛阳香山时与之“尚齿之会”的九位老人,相传年龄最大者136岁,最小者74岁,平均91岁。此画将秦末“四皓”与中唐“九老”相差千年的人物画在一起,足见其浪漫无羁。此画卷描写四皓及九老幽隐恬淡的隐居生活,四皓九老或观棋,或远望,或拄杖,或会友,其笔致工谨精细,清秀典雅。由此宋人的画卷中可见以白居易为代表的唐代诗人对商山四皓那种“不争于世,功成身退”“兼济天下,隐逸山林”精神的追求。

历代有关商山四皓的绘画装饰,在我国从官府到民间极为普遍。清顺治有御用《商山四皓》青花笔筒,乾隆有御制《商山四皓》碧玉雕石。像颐和园长廊梁栋上那样的彩画图,在宁波保国寺、厦门华艺石雕商城、沪陕高速商州服务区、西安高山流水小区等民间建筑构建装饰中不胜枚举。日本、朝鲜、韩国、越南、老挝、泰国等受我国文化历史影响,产生了大量以四皓为题材的装饰绘画。其中,日本的商山四皓画家有狩野山乐、曾我萧白、海北友松、桥本雅邦、田岛志一等。

商山四皓被诗人反复吟诵,被画家不断绘制,这种选择题材并予以表现的过程和结果,就是以商山四皓历史人物为对象的附丽现象。肖云儒认为:“文化是需要附丽的。为什么四皓能够承载历史,能有这么大的附丽空间?是因为那个价值坐标有现实意义,不仅今天有,历代都有。我们的民族需要多方面的文化精神营养自己,一方面是建功立业的、向前的、向上的、儒家的,称作为精神世界的‘动力系统’;另一方面是我们精神世界的‘刹车系统’‘控制系统’,如果产生过快、过热、过急的社会问题时,四皓不就是一种平衡器吗?”[8]

三、结语

商山四皓是超越历史事件本身的文史人物、文化符号和文化现象。在《史记》《汉书》记载的基础上,四皓的形象多是以诗词歌赋和绘画装饰的形式予以考辨和再现的。其文化现象涵盖着无为而治的群体行为、汉承秦制的连接纽带、仕途遂顺的理想结局、进退有为的仁德典范等内涵,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在提倡学史和弘扬优秀文化传统的背景下,其传承与传播需走出史料欠缺、考证艰难的研究误区,摆脱“商山四皓”与“南山四皓”争论,遵循历史事实,以艺术想象和文学创作的方式讲好四皓故事,丰满四皓形象,张扬四皓文化精神,服务于时代和人民的文化需求。

注释:

①转引自《四皓墓园碑林园书法精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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