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峰
2020年1月31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这也是中国继2003年“非典疫情”和2009年“甲型H1N1流感”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经过举国同心的艰苦抗疫,新冠肺炎疫情在中国逐渐缓和。2020年6月1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与塔吉克斯坦总统拉赫蒙通电话时提到“后疫情时代”一词。后疫情时代是指疫情进入常态化的时期,目前的国际舆论格局既区别于疫情暴发前的无疫情状态,也区别于疫情暴发后的战时状态,充满了新的机遇与挑战。本文指出建设性新闻拥有着高度契合对外传播要求的价值属性,在此时将其纳入我国的对外传播话语体系具有重大价值。
建设性新闻理念最早出现在新闻业较为发达的欧美国家。由于西方媒体长期在新闻报道时采用负面框架形成了极为消极的传播导向,新闻的社会效益也大打折扣。由此西方兴起了新闻理念的改革运动,如19世纪40年代美国出现的“社会责任论”,要求媒体必须肩负社会责任。1998年苏珊·贝尼施在《哥伦比亚新闻评论》探讨了建设性新闻的产生问题后,“建设性新闻”一词诞生①。2008年,丹麦国家广播公司新闻主管乌尔里克·哈格鲁普首次讨论了建设性新闻的概念,并发起应用建设性新闻的倡议②。
国内关于建设性新闻的讨论于近两年才开始兴起,目前关于它的定义并没有一个统一明确的说法,但学者凯伦·麦金泰尔关于建设性新闻定义的表述比较被学界认可。她认为建设性新闻作为一种新兴的新闻形式,在坚持新闻核心功能的同时,将积极心理学应用于新闻生产,创作出富有建设性的新闻报道③。
由此可以明确建设性新闻并不是一种新闻报道类型,而是一种新闻理念。它汲取了来自积极新闻、方案新闻、和平新闻、公民新闻等新闻类型的核心理念,因此,它也具备了一些契合后疫情时代我国对外传播要求的属性,包括:积极情绪建构、提供大国治理样本、维护全球和平发展以及驱动舆论场融合。
当前的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也正处于高速发展时期。由于疫情关系,“中国病毒论”“中国威胁论”一时间甚嚣尘上,为中国的未来发展埋下不确定因素。要破除后疫情时代中国所处的泥潭般的国际舆论格局,增强对外话语传播力势在必行,而建设性新闻的对外传播属性也决定了将其纳入对外话语传播体系的可行性。
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的冲击力之大,覆盖面之广,从人类历史上来看,都堪称全球性的灾难事件。受到疫情影响的世界各国民众也由于病毒极强的传播性,时刻受到死亡的威胁,因此,后疫情时代下的国际社会情绪整体呈现出恐慌与低落的状态。英国有调查显示,大部分英国人有意回避新闻是因为他们认为负面新闻会影响自己的情绪,或者是产生无能为力的感觉④。在后疫情时代,对于负面新闻的大肆渲染一方面会恶化社会情绪,另一方面也会加重受众的新闻回避。
建设性新闻的核心就在于进行新闻报道时注重积极心理学技巧的运用,将其贯穿于整个新闻生产流程。区别于西方热衷的“事情越坏,新闻越好”的报道思维,建设性新闻通过建构积极框架来报道事实,给人以积极向上向善的情绪。当建设性新闻被应用到中国的对外传播时,首先,通过建设性新闻的积极框架建构,能够将中国的抗疫进展与成就向他国民众展示,既减少了“新闻回避”,确保新闻对外传播时的接收效果,也能对他国的社会情绪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抚慰,给民众以希望;其次,建设性新闻正面积极的传播效果对于主体的形象建设也有一定程度的反哺,这也能够满足我国对外传播时所追求的塑造正面形象的要求。
建设性新闻报道负面新闻的方式与揭丑报道不同的是,建设性新闻秉持着寻求解决问题的导向意识进行报道,而新闻中的冲突与矛盾并不是重点,使得新闻极具建设性意义。这也是方案新闻核心理念的体现,即在呈现问题的同时更强调现在如何解决问题(what now)。
在全球共同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背景下,中国凭借特有的制度优势,通过党和人民的共同努力,很快遏制住了疫情的发展。从中国的大国角度出发,有必要运用建设性新闻将疫情防控过程中遇到的各类问题与解决方案通对外传播共享,为他国的疫情防控提供治理样本。比如在疫情防控期间,庞大的病患数量与有限的医院资源所形成的矛盾成为世界各国的头等难题。我国创造性地建造临时方舱医院收治病患的举措经媒体报道后,不少国家结合本国国情采纳了此方案,如塞尔维亚将贝尔格莱德会展中心改建为方舱医院、英国将Ex-Cel展览中心改建为临时医院等。后疫情时代,疫情防控常态化是其最为显著的特征之一,利用建设性新闻将经验方案共享常态化,是彰显大国智慧的表现,也是提升国际认同,增强我国对外传播力的重要渠道之一。
在新冠肺炎疫情阴霾的笼罩下,全球的政治经济文化都有不同程度的倒退,甚至出现了逆全球化的趋势。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认为,新冠肺炎疫情是继二战以来最大的一次全球性危机⑤。因此后疫情时代的主题也同二战之后一样,都是关注战后恢复与和平发展,这也是全球共同讨论的议题。我国可以利用建设性新闻参与其中,进而提升国际话语权。
建设性新闻拥有多个分支,其中就包括和平新闻。和平新闻出现于上世纪70年代,其报道方向不在过去,而是立足当下关注未来,特别是对于和平的倡议以及如何进行战后的发展问题,是一种偏向于处理全球化议题的新闻模式⑥。这也直接说明了建设性新闻的应用场景并不仅限于解决某个局部地区或国家的内部问题,同样拥有能够参与全球性事务的能力。首先,通过建设性新闻设置全人类共同恢复发展的和平议题能丰富中国参与全球事务的形式;其次,给出中国对当前全球形势的判断与未来发展的方案能够塑造我国的“有为大国”形象,让别国更好地了解我国对于人类未来蓝图构建所做的努力。从形式到内容上的契合都说明了建设性新闻能够应用于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等理念的对外传播,从而维护全球的和平发展。
2020年12月在武汉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短时间内蔓延到全国乃至整个世界,截至北京时间2021年1月27日,全球累积确诊人数已突破一亿大关。国际舆论场对于中国的态度在西方媒体的刻意操纵下由疫情初期的恐慌转变为敌视。即便在病毒的源头尚未明确的情况下,西方媒体仍试图将病毒污名化,冠以与中国相关的名词,例如“中国病毒”“武汉肺炎”等,由此转移国内矛盾,掩盖本国治疫不力的事实。在国际舆论场极度撕裂的情况下,重新对其进行弥合是中国目前对外传播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
建设性新闻的众多特性之中有来自公民新闻的报道理念,即在新闻实践中保持与公众的联系,了解公众对于问题的态度看法与解决方案,与公众共同协作完成新闻报道。在利用建设性新闻进行对外传播的语境中,公民的范围也不再仅限于本国公民,而是跨民族、跨国家进行新闻协作报道。在这一过程中,无疑会迎来两个层面上的舆论场的融合。
其一是官方舆论场的融合。主要表现在中国与他国主流媒体的舆论引导方向一致。疫情期间,中国主流媒体可以利用建设性新闻关注别国公民发布信息时的舆论诉求,而这些舆论诉求恰恰也是别国主流媒体所关注并需要引导的。从这一角度来说,中国主流媒体与别国主流媒体的出发点是一致的,自然能够促进官方舆论场的融合。实际上,我国的主流媒体目前也正在通过关注他国公民的诉求进行建设性的对外新闻报道,不断赢得国际认同。例如,在报道塞尔维亚人民描述国内紧急现状并希望中国施以援手时,中国主流媒体与塞尔维亚的媒体共同探讨援助的必要性与方式,在舆论引导上达成了一致。
其二是民间舆论场的融合。后疫情时代,媒体利用建设性新闻不仅与他国公民进行新闻协作,同样也可以促进本国公民与他国公民的交流与协作。中国在援助意大利期间,意大利女孩奥罗拉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一幅描述中意两国共同抗疫的漫画经媒体报道后,中国国内随即回应了一幅相同主题的中意友好合作的漫画,并被两国媒体报道。双方的民间舆论场氛围也因此在短时间内迅速升温。
相较于本土传播,我国媒体在对外传播时所面临的传播环境更为复杂多变,尤其在更为敏感的后疫情时代,利用建设性新闻追求对外传播效果时应当尽可能遵循以下路径。
建设性新闻在运用时常常会陷入一些实践误区,在对外传播时更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首先是在议题设置上不盲目追求建设性新闻带来的积极情绪,因为这往往会造成对于负面事实的掩盖与扭曲,违背了新闻本身的核心功能,即追求客观与真实。其次不盲目追求问题的解决方案。在某些问题浮出水面后,刻意探讨的“万金油”解决方案在某些国家或地区的社会条件制约下往往难以采用,这也损害了建设性新闻的传播效果,更重要的是无法解决实际难题。
建设性新闻的文本建构应当注重信源的多样化、权威性和科学性,这样在对外传播时覆盖面更大,传播效果也会相应提升。尤为需要注意的是,媒体报道中国对外援助的建设性新闻时,应当保持克制和适度。部分西方国家叫嚣的“中国赔偿论”在后疫情时代仍具有一定受众市场,所以媒体应当避免过分渲染,导致国际受众形成“援助即赎罪”的看法。
在国内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间,由于新冠病毒人传人的特性,新闻几乎都是通过线上完成传播的,尤其是借助各大社交媒体平台,如微博、知乎等。后疫情时代的对外传播更需要注重线上渠道及内容的多样性表达。国外目前逐渐形成了脸书(Facebook)、推特(Twitter)、照片墙(Instagram)以及油管(Youtube)四分天下的社交媒体格局,这些社交媒体目前也正是我国媒体主要利用的对外传播平台。入驻用户质量好、数量高的网络平台是我国媒体对外传播的必经之路。一方面,这些社交媒体平台拥有庞大的用户基数可以挖掘。目前我国在海外最受欢迎的媒体是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在Twitter拥有1368万的关注者。另一方面,互联网时代的信息传播力度不仅取决于内容质量,而且取决于表达方式,多样化的呈现形式可以满足更多受众的需求。目前除了最普遍的文字+图片+视频的形式,部分平台还接入了VR、AR技术,完全可以满足受众的感官需求,使得受众接受信息的主动性大大增强。所以,建设性新闻需要不断与新技术、新平台磨合发展,才能更好地应用于对外传播。
尽管在后疫情时代建设性新闻的运用可以对冲西方日常的负面框架报道,给予受众情感慰藉和生活指导等,在短时间内能够赢得受众关注与好感度。但必须认识到,在任何信息流中的受众都存在“内容脱敏”的问题,输出建设性新闻时也不例外。所以,为了避免建设性新闻“昙花一现”,必须考虑在吸引受众之后,如何将受众发展为深度用户。这就需要媒体在报道疫情信息的基础上不断开拓其他专题的建设性报道,例如经济建设类、文化普及类报道等。如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在保持新冠肺炎疫情信息更新的同时,将中国各个领域的最新进展及时地同步报道给国际受众,带来了良好的国际反响。除此之外,媒体还需要培育意见领袖,尤其是在运用建设性新闻时,往往通过与意见领袖的互动合作,能够探讨出更加符合受众需求的信息或方案,更加“接地气”,自然也能够将对外传播的效果最大化。
后疫情时代,建设性新闻的快速发展和大范围运用绝不是偶然的,它既是媒体报道范式的主动扩展,也是受众市场的客观需求。我国当前所处的带有强烈后疫情时代色彩的国际舆论格局既包含着挑战,同时也蕴含着机遇与新生。将建设性新闻纳入对外传播话体系并不意味着我国对外传播这一艰巨任务的告终,相反,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是对于我国增强传播能力新思路的拓展,是更好地让世界听到中国声音的又一次尝试。
注释:
①晏青,凯伦·麦金泰尔.建设性新闻:一种正在崛起的新闻形式——对凯伦·麦金泰尔的学术访谈[J].编辑之友,2017(08):5-8.
②白红义,张恬.作为“创新”的建设性新闻:一个新兴议题的缘起与建构[J].中国出版,2020(08):3-8.
③晏青,凯伦·麦金泰尔.建设性新闻:一种正在崛起的新闻形式——对凯伦·麦金泰尔的学术访谈[J].编辑之友,2017(08):5-8.
④张建中,吉赛尔·格林.建设性新闻与新冠肺炎报道创新[J].青年记者,2020(19):84-85.
⑤于运全.论后疫情时代的中国对外传播新发展[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0(22):84-91+115.
⑥徐敬宏,郭婧玉,游鑫洋,胡世明.建设性新闻:概念界定、主要特征与价值启示 [J].国际新闻界,2019(08):135-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