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研究的新动向

2021-01-29 12:35甄晓英
社科纵横 2021年1期
关键词:理论时代生活

甄晓英

(兰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兰州城市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70)

2012 年11 月15 日,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外记者见面时,习近平总书记首次向世界媒体郑重宣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1](P70)此后,习近平总书记从中国共产党的初心和使命出发,又多次强调了这一重大使命和命题,特别是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更加明确地提出:“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2](P1)。这充分说明“追求和实现美好生活被纳入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事件,成为国家、社会和人民的工作追求”[3]。这一重大的理论和实践命题也引起了国内外理论界的高度关注和热切回应,马克思主义理论、哲学、教育学、政治学、文学艺术及历史等学界对美好生活问题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一度掀起了对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研究的热潮,形成了颇为丰富和有价值的理论研究成果。本文试图对该命题提出以来学术界的研究动态进行归纳、总结,在回顾和梳理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今后的研究方向予以展望,以期为笔者深入研究这一问题提供“问题域现状”依据,也期望能进一步推进该问题的深入研究。

一、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的生成语境

新时代美好生活观是在有力的理论支撑、特定的历史语境、坚实的现实基础中孕育形成的。

(一)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生成的理论支撑

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的生成有着较为深厚的理论来源,也有比较清晰的生成逻辑。对于美好生活观形成的思想理论基础,学术界主要围绕以下三个方面展开了详细的探讨:

一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孕育的美好生活思想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华传统文化中不乏关于美好生活的热忱向往、理论设想和制度设计。《礼记》中的《礼运》擘画了一幅深刻且主动的大同理想和小康社会的美妙画卷。老子设想的“小国寡民”的理想社会状态,对于我们反思现实生活,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视角[4]。儒家“大同世界”中“天下为公”的理念,道家“桃花源”式的人际融洽、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活样态,佛教“净土信仰”中的精神净化,均展示着中国古人向往美好生活的高妙设想和睿智建构[5]。但由于时代背景、社会发展程度和实践基础等差异,需要我们对传统文化中的美好生活思想进行进一步转化和创新。

二是对马克思美好生活思想的继承和发展。马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揭示了资本统治和私有财产制约下人们的“劳动幸福”日益丧失,异化劳动在多个层面暴露无遗,由此带来社会关系对抗加剧,人们的幸福感丧失。就如何实现美好生活,马克思提出了摆脱资本束缚、扬弃异化劳动、建立真正的共同体的思路[6]。《共产党宣言》肯定了资本主义为人类创造美好生活提供了物质基础,同时也揭示了资本主义条件下人民实现美好生活的资本限度和未来可能性[7],也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理解提出了崭新的思想架构[8]。马克思的社会结构划分理论既为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转变提供了理论支撑,又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全面表达提供了社会层级结构根据,也对美好生活在物质、文化、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更高要求的实现提供了依据[9]。马克思关于人的全面发展、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劳动是人的本质等观点对构建幸福美好生活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10]。这些为美好生活观的生成提供了直接的理论基础。

三是对西方文化中美好生活思想的扬弃。新时代的美好生活观吸收和借鉴了西方文化中蕴含的一些有关理想生活、美好世界及理想政治等方面的思想[11]。如在古代社会苏格拉底提出的有德性的生活,柏拉图阐述的理想国中不同人的理想生活,亚里士多德论证的“至善”,阿奎那提出的“上帝之城”;近代社会以来,亚当·斯密的政府“守夜人”角色,笛卡尔的规范政治,孟德斯鸠的“三权分立”,康德的“永久和平”,黑格尔的“理念世界”等,都从价值规范和理想目标层面对美好生活给予了大量的研究和论证,都为美好生活的实现提供了理论借鉴。

(二)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生成的历史语境

真正有生命力的理论都是所处时代的产物,是从观念上和理论上对该时代的独到表达,因而毋庸置疑地带有特定的历史语境和时代根基。学界关于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生成的历史背景,主要有以下两种观点:

一是美好生活的实现依赖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必然逻辑。有学者认为,美好生活观的形成具有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从时间上看,美好生活经历了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的少数人的美好,到社会主义实现了人民的主体地位,真正属于人民的美好,美好生活顺应了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也经历了人对人的依赖阶段、人对物的依赖阶段及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阶段;从空间来看,美好生活观具有地理空间、生活空间和交往空间的差异[12]。有学者认为,美好生活观生成经历了物质欠缺下重精神激励、到物质丰裕上精神与物质并重、进而拓展人民生活新样态的逻辑理路[13]。

二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的奋斗史是中国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历史。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领导中国人民进行现代化建设,实现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取得改革开放的伟大胜利,使中国人民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14]。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经历了历史上的伟大飞跃[15]。特别是改革开放40 年来,我国经历了“富裕生活”“高质量生活”“人的全面发展”三个阶段,美好生活的观念内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16]。

以上两种分析各有侧重,前者注重的是历史的规律,后者侧重于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视域。历史语境似乎还有更广的拓展空间,比如从社会主义500 年甚至更久远的社会主义“史前史”的视域说起,从来自柏拉图的《理想国》和《礼法·礼运》篇讲起。

(三)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生成的现实基础

理论根植于实践才具有强大生命力。新时代美好生活观具有客观的现实基础,学界主要有以下三种观点:

一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时代根基。新时代美好生活观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这一重大历史和时代背景下产生的。新时代意味着我国的发展阶段、发展方式、发展理念、发展速度、发展环境、发展地位等都发生了变化,关键是意味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转化[17],“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2](P1)。崭新的时代使命和挑战,亟须新的理论来指导,新时代美好生活思想正是解决社会主要矛盾的核心问题之一。

二是生活方式的转变。有学者认为,消费经济是理解美好生活的一种重要而有效的视野,由此入手,我们可以归结出中国消费层次已经进入中高端的结论,主要表现为新的消费内涵、理念、方式得以涌现;消费差距不断缩小,消费空间趋于合理,消费自信日渐提高,而这一切作为一种动力转换,成为“美好生活”得以提出的现实条件[18]。

三是社会生产力的快速发展。生产力的发展必然带来人们需要的不断增长。“美好生活”的向往以生产实践劳动为中介,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相互作用机制中产生,既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也是社会关系的体现[19]。

二、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的科学内涵

“概念内涵的界定是理论研究的前提和基础。”[20]当前,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伟大历史背景下,不同学者都从不同的视角对美好生活的概念内涵进行了研究,以期为美好生活观的全方位、综合式研究奠定概念基础。

一是基于马克思的需要理论,将“美好生活”理解为物质、精神、政治、社会、生态等的全方位需要满足的生活。美好生活包含物质文化生活的富裕、政治生活的公平正义、社会生活有尊严、精神生活需要的美好和生态需要和谐美丽[21],网络空间的健康清朗[22]。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生活内容的不断丰富,生活形式的更加多样化,生活理念更加精致化,生活需求更加全方位[23]。

二是立足于马克思的社会发展理论,认为美好生活是一个动态发展的概念,不同时代赋予其不同的内涵。有学者通过研究美好生活的发展史认为古代社会的美好生活主要是道德完善和精神自由;近代社会的美好生活是被物化和符号化了的个人的主观体验的幸福生活;现代社会的美好生活成为实践中以不断促进人的个性发展和创造为目标的美好生活[24]。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变化进程中,实现了从个人富裕到国家富强,从单一的物质层面拓展为五大文明,从人民共创到人民共享,从价值导向到战略布局[25]。新时代的美好生活是人们的生活具有更高质量,个体活得更有尊严,人际交往中人们更受尊重,由此带来的是人们的需求和审美体验持续地、更好地得到满足的过程和结果。在美好生活的关照下,人们营造和保持一种特别积极、健康、稳定而又可持续的生活方式,人们将过上一种建立在制度保障基础上的多元化、复合型的生活,人们的生活主体品位得以不断提升[26]。

三是奠基于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理论,将美好生活界定为与人的生存状态、生命本质相一致的生活。美好生活是人类在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关系中所确立和确证的一种全新的善好生活,在这种生活中,生存的真、善、美得到积淀和体悟,人不断走向对存在者的内在追求,人们在意和追求共同生活中的诸多美德[27]。它是人对整体性生命存在的关注,是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生活状态的总称,包含了人与自然、社会和自身的统一[28];它是个人主观体验,也是普遍民众对普遍而真实的权利正义的诉求,是人民从事社会实际活动所得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29]。

四是着眼于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视角,认为我国社会主义矛盾的转化促使“美好生活”与环境、民生、社会治理等领域具有紧密的关系。随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化,新时代美好生活呈现为一种新的样态,包括主体样态、发生样态、实现样态与外部样态,在建设美好生活道路中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实现美好生活构建的中国道路的价值引领[30]。美好生活具有人民性、时代性、品质性等特定内涵,这些内涵引领着新时代我国经济社会不断发生从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变迁和飞跃[31]。当然,新时代的主要矛盾成为制约美好生活实现的瓶颈和难关,只有突破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经济社会现实,全力缩小人们之间的贫富差距,在生产关系领域着力推行分配正义,美好生活的蓝图才会有实现的前提和基础[32]。

五是围绕美好生活和幸福生活的关系问题,认为美好生活和幸福生活是有区别的。有学者认为,美好生活是对社会中大多数人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的反映,是社会整体的与持久的美好状态,是主观感受和客观事实的统一,是希望达到的某种状态,而幸福生活则是个人对当下生活的真实体验,是个体的幸福感受,美好的不一定就是幸福的,幸福的不一定就是美好的[33]。相反,有的学者认为美好生活和幸福生活具有一致性,二者都是人的良性的理想的生存状态,是一种追求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和追求内心愉悦的精神境界,是追求人生意义和人生价值之所在[34]。

六是基于美好生活的主体,认为美好生活的主体应该是一个复合结构。有学者认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主体与历史主体打破了固有主体的局限,指向人民、民族与人类三个维度[34]。有学者认为,美好生活是个体和群体的统一,即美好生活既是个体或个人的美好生活,也是群体或大多数人的美好生活,个体和群体在美好生活的实现中不可偏废[35]。还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一贯将生活主体理解为“现实的人”,在追求“美好生活”的过程中,主体必然是“现实的人”,也必须是“现实的人”,这样才不会使得美好生活的主体失之空泛[36]。

以上几个方面虽然涉及到了美好生活内涵的主要方面,有的分析也比较深刻,不乏精彩之笔与闪光思想,但总体上看,深度有限,特别是对“美好”的时代性、阶级性,相对性等问题的分析厘清存在着解剖不清,界定不准的弊端。

三、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的重要意义

新时代美好生活思想之所以成为当前理论研究的热点问题,就在于它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一)理论意义

一是有助于深化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美好生活重要论述的研究。从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八大之后首次提出“美好生活”概念以来,到现在为止已强调和使用近八十次,其中,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就使用了14 次。“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以及军队国防、“一带一路”、世界科技强国、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等层面,都是美好生活的适用范围和用武之地。“美好生活”逐渐成为一个大众日常话语,也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核心概念之一。

二是有助于推进马克思美好生活观的时代化、中国化。马克思毕生追求的事业就是为实现无产阶级及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过上幸福美好生活是马克思主义的价值旨归[37]。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的阶段目标与“共产主义”的终极目标是相一致的,其中一以贯之的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一最高价值目标[38]。

三是有助于创新、发展和构建21 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美好生活理论。美好生活作为一种生活目标,是人通过当下实践形成的一种不断进步的生活态势。立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重大历史语境,系统研究美好生活的建构问题,对于创新和发展21 世纪马克思主义特别是21 世纪马克思主义生活理论的话语体系、学术体系,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

(二)实践意义

一是有助于为我国人民创造美好生活实践提供方法借鉴。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历史就是为中国人民实现美好生活而奋斗的史诗。新时代的美好生活观既是对中国共产党美好生活追求的高度概括和系统提升,也是中国共产党初心和使命的现实映照和生动体现,又是现阶段以及将来的奋斗目标[23]。

二是有助于厘清和解决当前制约我国美好生活建构的思路问题,化解妨碍美好生活实现的矛盾。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新时代的主要矛盾发生了转化。认识和解决这一主要矛盾,推动新时代中国社会的发展,实现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这是当代重大的理论与实践课题。对美好生活进行阐述、梳理,有助于更好地发挥其在新时代的指导作用,引领人们正确理解、积极追求美好生活,推动美好生活的实现。

三是有助于为构建全球美好生活世界提供理论借鉴和参考。从全球来看,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总体视域下,系统研究中国新时代美好生活理论,着力构建美好生活的主体、途径方法、层次和标准等,可以为构建人类美好生活世界提供可资借鉴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39]。习近平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意味着世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我们的良好祝愿和现实关切。中国通过自身的高质量发展,给世界各国提供了社会发展方向和路径方面的参照系和选择项,是我们为世界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提供的中国方案[40]。

“时代意义”的研究比较泛化,“宏达叙事式”的议论较多,真正有利于美好生活引导、构建,难题破解的理论支撑与学术论述较缺乏,因此,应为研究美好生活观的意义与追求美好生活的意义两种不同的意义廊清论域。

四、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困境与挑战

实现新时代的美好生活不仅面临着众多的理论困境,而且面临着一系列的现实挑战。学界大致围绕以下几个角度进行讨论。

(一)理论层面

一是物化逻辑的规制。人们在资本逻辑的驱使下,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发生了严重的扭曲,人们把追求物质的最大满足作为追求的终极目标,把物质财富的增长等同于幸福美好生活,不择手段地获取物质财富的最大满足[34]。热心权利,沉迷常态,忽视了对美好的追求[41]。

二是精神危机的嵌入。受现代资本逻辑影响,美好精神生活的认同度错乱、方向迷失,个人主义、功利主义盛行,导致精神虚无主义,使人们的幸福感降低,民族复兴受到牵制、世界大同受到阻碍[42]。人类追求真善美的价值理念遭受到现代性文化观念的冲击,对崇高精神生活的追求发生改变,人的生存与生活全面异化[43]。受网络文化的影响,人的价值尺度模糊扭曲,市场化易使人的精神缺失,从而导致精神世界塌陷,文化西化造成人精神世界失序[44]。

三是社会公共价值的沦落。现代性是一把双刃剑,它在动摇和瓦解传统生活结构,形成充满异质性的现代性的生活结构,带来经济增长、制度进步、文化享受、发展效益与价值自由的同时,也带来了空虚、紧张、恐惧、不确定性、异化、虚无等生存困境和问题,使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产生疏离和异化[45]。由此导致的结果是,个人权利与公共价值逐渐分离,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日益两分,个人生活变得离散,走向无根,社会公共价值不可避免地沦落和凋零[27]。

(二)现实层面

一是民生建设的不足。对制度建设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认识不够,既定制度有效性和权威性不足,制度的稳定性和持续性欠缺,对社会的稳定与繁荣带来了消极影响,降低了人们生活的满意度和幸福度[46]。中国改革开放带来的人口老龄化问题,“效率与公平”的关系问题,差异化的社会整合问题,尤其是新的整合机制的形成与优化问题,日益严峻的生态失衡问题。这些问题的存在会对中国社会的整体发展产生一定的影响,对人们美好生活带来了巨大挑战[47]。

二是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限制。城乡和地区之间发展的不平衡、不同社会群体收入水平的不平衡、社会公共资源配置不平衡等,不仅直接影响了人民美好生活的物质需求程度,而且也严重影响了人们精神生活是否美好以及对美好的追求。满足人民美好精神生活需要的普遍共识还没有达成、文化发展还不够充分、精神生产还不相适应、体制机制还不够完善;粗放型发展方式不利于精神生产质量品位的提升、不利于精神消费主体文化品位的提高,不能满足人民群众个性化、多样化的精神生活需要[48]。

三是人类生存危机的影响。现代社会的消费过度加剧了人与自然的矛盾,资本“异化”引发了人与社会关系的危机,价值观“物化”生活方式,遮蔽美好生活的真意[49]。追求利润最大化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了消费异化和人的生存方式的异化,出现严重的生态危机,对自然环境和自然资源造成严重的破坏,加剧了人与自然的矛盾,影响了美好生活的实现[50]。

五、新时代美好生活的构建路径

马克思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51](P140)研究美好生活的科学内涵和时代意义,了解美好生活存在的现实困境,就需要进一步探索构建美好生活路径的问题,为此,学界从思想、制度、实践、道路等方面进行了详尽的探讨,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价值观的重构。美好生活的实现需要坚持“文明进步性生活信念”“和谐性生活信念”“包容性生活信念”“人地共生的生态性生活信念”“正义性、境界性生活信念”的发展理念和新的发展观[45]。重构以发展作为“手段”的新的发展价值观,矫正把发展仅作为“增长”的价值理念,实现发展对人的主体地位的彰显,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终极目标的追求[23]。应该坚持人类共同生活中形成的真善美,以此处理人与整个世界的关系,同时坚持经济上富裕、法制上公正和民生上共享等人类公共价值理念[27]。应该汲取中国传统文化中崇高的道德力量,运用道德力量去监督和制约人的行为,树立远大的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和伟大的爱国主义情怀,抵御腐朽落后的思想,坚定文化自信,打造文化精品,为美好生活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44]。

二是实践方法的创新。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看来,劳动具有多重价值,既有为人类提供物质生活资料的“使用性价值”,又有为人类精神生活提供存在感、尊严感的“精神性价值”。作为使用性价值的劳动,能够为美好生活提供“获得感”;作为精神性价值的劳动,则为美好生活提供“存在感”和“尊严感”。自由自觉的活动即劳动充分彰显了人的本性,它使得人不断获得一种成就感和幸福感,劳动幸福可谓美好生活的核心。美好生活的实现,离不开人民群众的实干奋斗,在劳动实践中,经济得以发展,人民民主得以发扬,公正秩序得以构建[10]。我们在美好生活的感召下,通过劳动教育和劳动创造,必将使得社会生产力大力发展,人民生活蒸蒸日上[52]。我们需要运用马克思对生活的分析方法,从现实矛盾出发,关注人的创造性实践,实现社会扎根,增强生活的稳定性;构建社会共同体,激发生活的聚合力;追求公平正义,确立生活的规则性;超越资本逻辑,回归生活的多向度。同时,自由时间也将成为考量人们是否达成了劳动幸福和生活美好的一个重要因素,为此,以创建新驱动促进自由时间生成,以变革财富观推动自由时间内化,最终达到共享自由时间的愿景,将是我们不懈的追求[53]。

三是制度建设的完善。美好生活需要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法律制度、民生保障、综合治理、生态文明等方面的重要制度保障[54]。需要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优势、制度优势和技术优势,进行社会主义的“劳动修复”[55];要把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作为根本保障,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为目标指引,把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作为必由之路,将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这一矛盾作为战略关键[56]。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创新社会建设的发展方式,构建新型公共服务型政府,建立社会公平正义的制度保障,促进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和谐共生。

四是要坚持走中国道路。不同学者从不同角度提出了一系列有参考价值的实现方法。破除资本逻辑的支配地位,选择走生态社会主义的道路[50];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全方位改善民生,解决民众的后顾之忧,充分发挥制度优势,制衡精神文化生产的资本逻辑,才能实现美好生活的建构[57];坚持“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能够增强人民获得感,更加全面准确地构建美好生活建设的中国蓝图[58];坚持“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使美好生活在内容、主体、基础、途径、方法、层次和标准等方面更加清晰明了[39];大力发展先进经济,关乎美好生活的物质基础;充分发挥人民民主,以便为美好生活提供制度保障;深度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美好生活就具备了源源不断的精神滋养;切实构建公正制度,美好生活将建基于良序秩序;大力实现人地和谐,守护绿水青山,也是美好生活不可或缺的向度[59]。凡此种种,都有其说服力和现实性,我们需要做的,是统筹协调发展,从而为维护、实现和发展人民群众的经济权益、政治权益、文化权益、社会权益和生态权益付出全面努力,为达到经济公正、政治公正、文化公正、社会公正和生态公正提供多维保障[60]。

六、评述与前瞻

通过上述回顾、梳理与总结,可以看出,2012年以来,理论界围绕“美好生活”问题进行了一系列的研究,其研究形成的成果主要集中在:其一,学者们从历史与现实对照、理论与实践互动的角度,对新时代美好生活思想的出场语境进行了全方位分析,较为完整地呈现了新时代美好生活思想生成的理论基础、历史溯源和现实基础。其二,学者们对新时代美好生活思想的科学内涵和时代意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尽管角度不一致,但正是在这些不同的理论视角的支撑下,美好生活的内涵得到多方面的解释和阐述,美好生活思想的科学内涵和时代价值得以不断完善。其三,学者们总结了新时代美好生活建设现状并剖析制约美好生活的现实困境和挑战,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建构路径提供了思维方法和实践路径。

整体而言,学界对美好生活问题的研究还处于初期阶段,在概念内涵阐述、系统深入论证、经典著作全面解读等方面还有很大的空间,还需要学术界以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与美好生活的全面实现为规范坐标,站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重大历史语境,站在“两个百年”历史交汇期,站在“两个大局”的战略机遇期,站在“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高度,深入、全面、系统地开展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的研究。

其一,进一步廓清美好生活观的科学内涵。内涵的界定是美好生活研究的前提性问题。尽管目前学界从不同的角度对美好生活的科学内涵、基本特征和本质要义进行了探讨,但相对来说还比较分散,缺乏全面系统的阐述。美好生活问题既是个人的主观体验,又是社会发展的客观事实呈现;既是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要解决的突出问题,又是马克思主义终极目标实现的一个阶段;既是个体的私己问题又是社会的公共领域问题。因此,必须在与“美好生活”与“生活”“生产”“幸福生活”“日常生活”等相似概念的联系与区别中,进一步明晰“美好生活”的内涵;在个人的主观体验和社会发展的客观现实相结合中,探寻人们普遍认可的、达成最大共识的规范性的界定;必须立足于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范畴,结合时代特征,从内涵和外延的区别中厘清美好生活的概念。

其二,进一步深化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的研究。新时代“美好生活”是马克思生活理论在当代中国的独特命题,是马克思理论时代化和中国化的突出彰显。因此,在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的研究中必须坚守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具体而言,就是对美好生活的研究离不开追本溯源。对马克思经典著作的文本分析,一方面必须系统化,遵循马克思思想的发展轨迹,即:理想主义时期的美好生活观、理性主义时期的美好生活观、人本唯物主义时期的美好生活观、历史唯物主义创立时期的美好生活观和马克思对资本的批判中彰显的美好生活观几个阶段中对美好生活思想的梳理,还要结合所处的时代背景,概括和提炼马克思主义生活观的精神实质,这样才能全面准确地理解马克思美好生活概念的核心内涵,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理解奠定深厚的理论基础。另一方面必须全面、系统、准确梳理马克思的美好生活思想及其原初语境,积极开展与西方生活理论的对话,汲取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美好生活思想,深刻反思当代美好生活建设和发展领域的问题谱系,探索马克思美好生活理论中国化、当代化的出场路径。

其三,进一步拓宽美好生活观的研究视野。为此,必须增强理论研究的广度和学理研究的深度,使得新时代美好生活思想成为一个理论丰厚、内容广泛、体系完整、结构科学的体系。因此,对美好生活的研究,一方面要拓展理论视域。要将美好生活思想的研究纳入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中国思想发展史和世界思想发展史的视域中进行研究,具体而言,必须应用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理论资源,考察中国思想史上众多生活思想的历史资源,借鉴世界思想史上的关于生活论述的思想资源,进而增强这一思想研究的理论厚度和理论广度。另一方面应该多学科交叉视角去研究。美好生活涉及的领域广泛,而目前大部分只在自己的学科领域中进行研究,研究的视野比较狭窄,应该从哲学、历史学、经济学、社会学、文化人类学等多学科开展研究,充分彰显这一理论的意义和价值。

其四,进一步增强研究的系统性。新时代美好生活观成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鲜明主题、初心本色和重要命题。因此,应该将美好生活观置于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对其进行内容研究和理论阐释,探究新时代美好生活观与21 世纪马克思主义的美好生活理论的关系问题等等。具体而言,要进一步思考美好生活观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体系中的理论地位问题,美好生活观与新发展理念的关系问题,美好生活观与民主、公平、正义等的一致问题,美好生活观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话语体系建构、与国家发展等之间深层次的理论关联问题。同时,美好生活观不仅仅是宏观的社会生活的描述,对其研究一定还要系统探究如下问题:美好生活观的具体内涵是什么?美好生活观的理论基础是什么?美好生活观的时代意义何在?美好生活观具有何种现实状况?美好生活观在当代中国的可能性能否得到论证?美好生活观的实现路径是什么?等等。只有将以上问题纳入一个思想链条中进行整体思考,才有望将这一问题的研究推向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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