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秀丽,刘登辉
贫困是人类社会的顽疾,如何消除贫困始终是困扰各国治理和全球发展的共性挑战。就在刚刚过去的2020年,中国共产党经过多年来坚持不懈的减贫努力,终于在我国消灭了绝对贫困现象。当前正值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回顾和总结百年大党反贫困的理论逻辑及成效经验,不仅有助于推动我国建立解决相对贫困的长效机制、进一步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实现同乡村振兴战略的有效衔接,而且能够为推动世界欠发达地区跳出贫困“陷阱”,构建没有贫困、共同发展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有益借鉴。
消除贫困,承载着人类社会孜孜以求的美好梦想。中国共产党从诞生之日起就树立“生产将以所有的人富裕为目的”(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00页。的革命理想,在百年来坚持不懈的反贫困探索实践中,不仅以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为基本遵循并加以完善,更在方法论层面创新性发展了马克思反贫困理论。在马克思看来,贫困现象根源于私有制条件下社会发展的无序性,资本主义制度是无产阶级贫困化的制度根源。基于此,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和贫困居民现状的考察分析,逐步形成了以人民至上为立场,以促进生产力水平提升为前提,以消灭剥削为目标,以提升劳动者受教育状况和整体素质为途径,以坚持无产阶级政党领导为保证的反贫困理论,这为中国共产党的反贫困实践提供了重要理论指导和经验启示。
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从历史唯物主义场域出发,立足人的生产实践过程,第一次站在人民的立场揭示了消除贫困的“初心”所在,为最终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平等、人人自由的理想社会指明了方向。(2)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页。一是从现实人的现实生活出发,明晰了消除贫困“为了谁”的基本观点。马克思强调社会生产应“以所有的人富裕为目的”,(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200页。致力于消除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人民的贫困”,勾勒出了以人民为中心的贫困治理愿景。二是从实践主体角度阐明了脱贫致富“依靠谁”的基本理念。马克思强调人民群众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将本来是“自我实现”的劳动看做是单纯“物”的价值规定性,实则剥削了人的主体发展力且难以持续,消除贫困必须坚持以贫困群众内生性发展为着力点。三是从评价主体角度确立了减贫成效“由谁评价”的基本论点。人民是创造社会价值的主体,同时也是价值评价的主体,(4)李成林:《中国共产党坚持人民主体地位的理论与实践探索》,《新视野》2021年第1期。马克思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主体的价值评价观,判断是否在真正意义上“消除贫困”,必然要以人民的利益和需要为标准。四是从享有主体角度阐明了治贫成果“由谁共享”的本质要求。马克思着眼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弊病,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消灭那种将多数人的劳动变为少数人的财富的阶级所有制”,(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58页。推动构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页。的自由人联合体,从而“使个人所有制成为现实”,(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58页。内在包含消除阶级差别、由人民共享劳动成果的价值意蕴。
百年来的反贫困斗争,中国共产党始终坚守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早在《湘江评论》创刊之初,毛泽东便指出,“世界什么问题最大?吃饭问题最大。什么力量最强?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8)《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第42页。彰显了党重视民众整体性力量发挥并坚持为生民立命的责任担当。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团结带领人民打土豪、分田地,建立了政治独立、人民幸福、社会平等的新中国,为消除贫困和实现共同富裕奠定了坚实基础。改革开放后,党以“人民拥护不拥护”“人民赞成不赞成”“人民高兴不高兴”“人民答应不答应”为扶贫政策定标,并将人民满意度作为评价减贫成效的基本取向。新时代以来,党中央提出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关键在贫困的老乡能不能脱贫,承诺决不能落下一个贫困地区、一个贫困群众。(9)习近平:《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3月7日。在此基础上,党中央不断完善成果考核评估机制,坚持脱贫成效由人民评判、脱贫成果由人民共享,深刻践行了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中以人民为中心且人民至上的根本立场。
自有生命的个体存在以来,人类就为获取生活资料而同自然界发生着关系,人同生产资料相结合共同作用于自然并改造自然的能力我们称之为生产力。一个民族或地区的生产力强度与整个社会的贫困发生现象有着必然联系。一方面,如果没有生产力的高度发展,整个社会“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06页。在此情景中的人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1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06页。另一方面,“在产生财富的那些关系中也产生贫困;在发展生产力的那些关系中也发展一种产生压迫的力量”,(1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14页。即生产力的不均衡发展也会加剧生产者与生产资料占有者之间的矛盾,造成一端是财富的极大积累而另一端则是贫困日益普遍化的矛盾状态。这实则揭示了推动生产力发展的三重意蕴:第一,人类活动一开始便是以生产满足自身生存的生活资料为实际前提,如若没有生活必需品的满足,整个社会便会陷入“贫穷—动荡—贫穷”的陷阱。第二,一个民族或地区同外界的交往程度往往取决于其生产力发展水平。着眼当前部分欠发达地区贫困状况,交往贫困同样是社会贫困问题的重要诱因,而“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1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06页。第三,高度发展的生产力水平是无产阶级取得统治、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的必备条件。资产阶级正是抓住了生产力这一撬动社会发展的杠杆,创造了巨大财富,但却加剧了无产阶级的赤贫现象,无产阶级争得解放后,必然要把发展作为消除贫困的根本途径,并“建立与生产力水平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在更高级的社会形态——共产主义社会里实现人人享有自由全面发展的条件”。(14)杜利娜:《马克思的贫困理论及当代启示》,《马克思主义研究》2018年第8期。
党的百年反贫困实践,始终遵循着促进生产力极大发展以消减贫困这一逻辑前提。近代以来,封建王朝的腐朽统治和帝国主义的剥削压迫直接阻碍着生产力的发展,毛泽东因而提出党在革命斗争时期的任务是“解放中国人民的生产力,解放中国人民,使他们得到自由”。(1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上,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418~419页。基于此,党在这一时期把解放生产力作为革命斗争和消减贫困等基本任务的着力点,形成了“革命加生产即能解决吃饭问题”(1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652页。的减贫共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解放生产力”“保护和发展生产力”成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根本任务。(1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953页。中共八大及时根据我国发展实际,提出了社会主义主要矛盾转变的重大判断,强调全党要集中力量解决落后的社会生产力同人民对物质文化需要间的现实矛盾,为新时期的开发式扶贫奠定了制度基础,提供了发力方向。改革开放后,党始终坚持把“搞经济建设”“发展社会生产力”作为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18)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76页。并把“三个有利于”作为判断改革成败的根本标准,毫不动摇地坚持以“是否符合发展生产力的需要”(19)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江泽民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09~210页。为农村改革和扶贫政策定标,并适时提出了注重发挥贫困地区生产能力的开发式扶贫方针。进入21世纪,党在不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同时,明确提出了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基本要求,并强调加大对贫困地区的发展扶持力度,形成了以工促农、以城带乡长效机制和区域协调互动发展机制。新时代以来,党中央持之以恒“把发展作为解决贫困的根本途径……让发展成为消除贫困最有效的办法、创造幸福生活最稳定的途径”,(20)习近平:《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1年2月26日。“六个精准”“五个一批”等创新性开发式减贫举措大大推动了贫困地区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是对坚持并创新性发展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中发展生产力以消减贫困这一思想意蕴的现实观照。不难发现,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革命+生产”解决整体性贫困问题,到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时期的“生产+改革”解决差别化贫困问题,再到新时代“生产发展+精准化”着力解决分散性贫困问题,党一直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作为消减贫困的首要任务和前提条件来抓,形成了“以发展促减贫”的贫困治理逻辑。
生产力发展无疑是推动贫困消除的前提基础,当前部分资本主义国家虽拥有雄厚的物质基础和高度发展的生产力,但社会分化和贫富差距的持续增大仍然是执政党提高民生福祉和治理水平的未竟难题。马克思立足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考察,从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及分配制度两个层面揭示了根除社会贫富分化的制度变革要求。一方面,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和劳动的利益呈“二元对立”,资本逻辑主导之下的生产劳动实际上背离了人的本质属性而被赋予经济学因素,并表现出为生产资本而牺牲的被剥削被压迫性质,从而产生劳动的牺牲和异化。这不仅导致贫困地区在历史维度上陷入了“贫困—动荡—贫困”的恶性循环,而且在价值维度上加深了“市民社会”个体间的对立,强化了空间生产的非正义性且破坏了构建减贫“共同体”的可能。而在具体生产过程中,资本家为了进行资本再创造,进一步通过压低工资、提高相对剩余时间或资本技术构成等方法强化对工人剩余价值的剥削,这使得自由工人为其生产商品的同时,也为自己生产了贫穷。另一方面,“按资分配”占主导地位的分配方式,也是加剧两极分化的重要因素。马克思认为,资本在工人生产出来以前就以劳动者被剥夺了劳动资料且被少数人占有的分配方式为前提。生活在这一分配方式下的资本家和土地所有者等占有生产资料的非劳动者积聚了大量财富,而“被剥夺了劳动条件”的人民群众却表现为经济和社会生活状况的日益恶化,造成整个社会“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另一极……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2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743~744页。因此,消灭资本主义剥削制度,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并最终实现共产主义,是根除贫富分化的必然要求。
中国共产党成立前,中国人民的贫困和不自由程度世所罕见,内外反动势力的剥削压迫使大批农民和无产者饱受资本“奴役”。因此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便将“消灭资本家私有制”(22)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页。定为政治纲领,为进一步建立巩固革命统一战线,党采取“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的政策,既较好解决了根据地群众的吃饭问题,又很好地避免了打击中间阶级的积极性,为革命胜利提供了坚实保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党逐步建立起了社会主义制度,更是把消灭留于其中的剥削残余作为其本质要求。改革开放后,邓小平明确提出了社会主义本质这一科学论断,并强调“坚持社会主义,实行按劳分配的原则,就不会产生贫富过大的差距”。(23)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64页。党的十四大进一步提出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从根本上变革了计划经济时代下平均主义的分配方式,强调要充分发挥政府作用加强贫困群众生活保障和社会收入分配的再调节。在此基础上,党坚持“既鼓励先进、促进发展,又注重社会公平、防止两极分化”。(24)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胡锦涛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61~162页。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形成了以保障和改善民生为重点,以加强收入分配调节力度为抓手,以促进人民平等参与、平等发展权利为保证,以实现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为目标的共同富裕之路,在规避社会分化和贫富差距扩大问题的基础上,进一步凸显了消除贫困、改善民生、实现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本质要求,彰显了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中从制度层面消灭剥削的思想伟力和现实张力。
资本主义剥削制度不仅是贫困问题产生的制度成因,也是造成贫困代际传递现象的“总根源”。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通过对工厂劳动制度和雇佣童工调查报告的分析,从童工的受教育状况和社会开展职业教育的必要性等层面揭示了教育的普遍化对阻断贫困代际延续的重要意义。在马克思看来,每个人在社会生产中有目的地提升自己的劳动技能和技巧,必须要获得一定的教育和训练。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诸多未成年的雇佣童工受到以下两种因素影响导致其受教育水平普遍较低:一是未发育完全的身体状况和高强度劳动量的束缚,使其“变成单纯制造剩余价值的机器,人为地造成了智力的荒废”。(2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60页。二是原生家庭环境影响下,他们对接受教育改造和提升劳动素养的欲望降低,不仅造成其物质和精神层面的双重匮乏,更是贫困代际传递的重要原因。马克思强调,大工业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工艺教育、综合技术学校等职业教育,恰恰是提升贫困儿童受教育机会和水平的有利途径,“在这种学校里,工人的子女受到一些有关工艺学和各种生产工具的实际操作的教育”,(2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61页。既满足了持续变动的岗位需求对个人能力的要求,同时也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切实保障。基于此,无产阶级专政时期仍要“使理论的和实践的工艺教育在工人学校中占据应有的位置”,(2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61~562页。实施教育同劳动相结合的方针举措,并“对所有儿童实行公共的和免费的教育”,(2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页。为消除代际贫困传递奠定基础。
与之契合,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便将改良教育制度、实行“工人和农人以及妇女”的教育普及作为奋斗目标,(2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33~134页。凸显了党致力于提升国民素质和劳动者受教育水平的初心使命。早在中央苏区时期,党就坚持“实施义务教育制度……使教育与劳动联系起来……以共产主义的精神来教育广大的劳苦民众”。(30)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1631页。延安时期,党推行消灭文盲政策并强调应当“根据目前的农村特点,根据农村人民的需要和自愿的原则,采用适宜的内容和形式”(3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1561页。有针对性地进行教育,教育、劳动与生产间的结合及互促,映合了革命时期的教育减贫要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毛泽东明确提出教育同劳动相结合的教学原则,针对人民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的状况,确立了以农业合作社引导为主,以兴办技术夜校、私人中学等社会教育为辅的扫盲模式,为提升贫困地区工农群众受教育程度并阻断贫困代际传递注入了动力。改革开放后,党中央重视并发挥教育减贫在扶贫开发中的基础性作用,强调要将“普及和巩固义务教育、发展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作为贫困地区教育事业的中心任务,以促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和扶持困难群众为重点推动实现教育公平,(32)胡锦涛:《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197页。切实增强了贫困家庭学生受教育水平和综合素质。新时代时期,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让贫困地区的孩子们接受良好教育,是扶贫开发的重要任务,也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重要途径”。(33)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133~134页。脱贫攻坚期内,党中央坚持将教育作为扶贫开发的根本大计,持续推进贫困地区基础教育、职业教育同高等教育同向发力,2020年我国首次实现了义务教育阶段建档立卡贫困家庭辍学学生的动态清零,贫困县九年义务教育巩固率更是达到94.8%,(34)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人民日报》2021年4月7日。创造了人类教育减贫史上的奇迹。这既是党对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中“勠力提升劳动者受教育状况和整体素养”的躬行践履,同时也彰显了中国共产党创新性推进教育减贫的理念优势。
马克思从资产阶级的历史性、无产阶级政党的使命及构建“真正共同体”的必然性三个层面,揭示了坚持无产阶级政党领导以消除贫困的逻辑向路。一是从资本主义社会的历时性发展来看,以资本逻辑为主导的生产方式加剧了无产阶级的贫困化现象,使整个“社会被自己的富有所窒息,而同时社会的绝大多数成员却几乎没有或完全没有免除极度贫困的任何保障”。(35)杜利娜:《马克思的贫困理论及当代启示》,《马克思主义研究》2018年第8期。然而,谋求少数人利益的资产阶级政党为维持其统治,必然要使大多数人利益受损,因此消除贫困的这一历史任务只能由无产阶级政党来完成。二是从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来看,无产阶级自诞生之日起,就肩负着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使命任务,他们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终解放自己。因此,消灭私有制、消除贫困、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本身就包含于这一任务之中,而要实现这一任务,就必然依靠无产阶级政党的坚强领导。三是从目标指向层面来看,无产阶级取得政权后,要推动构建“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3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7页。的“真正共同体”,但这绝不是建立在一极是巨额财富、另一极是极端贫困的社会基础之上,消灭贫困和旧的生产方式需要实行无产阶级政党领导下的阶级专政,为过渡到“真正共同体”准备条件。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便发挥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领导核心作用,始终坚守“为工人和贫农的目前利益计”(3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33页。的初心使命,并将其贯穿于百年反贫困实践全过程。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就高度重视对农民协会和农民武装开展减贫斗争的领导工作。1927年3月,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一文中毛泽东明确提出了党领导农民进行政治斗争并“根本解决贫农的土地及其他经济问题”,(38)《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3页。把党的领导和农民运动相结合作为革命斗争和减贫实践的一项重要经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毛泽东就指出:“工、农、商、学、兵、政、党这七个方面,党是领导一切的。”(3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1868页。并指出党领导新中国减贫工作要坚持政府引导和生产自救相结合,坚持集体领导、统筹兼顾、适当安排、增产节约、勤俭建国等一系列主张和方针政策。改革开放以后,邓小平明确指出:“搞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党的领导是最根本的一条保证。”(40)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588页。进一步确立了党在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时期的领导核心地位。在此后扶贫开发过程中,党始终把促进减贫作为党和国家现代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41)胡锦涛:《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245页。强调要不断“加强和改善党的领导”为社会主义的减贫事业提供坚强保证。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打赢脱贫攻坚战,组织领导是保证”。(42)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49页。党中央在坚持把扶贫开发纳入党和国家总体发展战略,加强和改善党对脱贫攻坚全面领导的同时,更加突出了基层党组织在“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维护农村稳定”中的领导核心作用,(43)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33页。形成了“中央统筹、省负总责、市县抓落实、工作到村、瞄准到户”的脱贫工作机制,开创了“五级书记抓扶贫,全党动员促攻坚”的贫困治理局面,实现了党领导人民消除绝对贫困的奇迹。总之,中国共产党领导推进反贫困实践中形成的创新性理论,是对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中坚持无产阶级政党领导这一基本观点的鲜明体现和根本遵循,是我国消除绝对贫困实现保质保量成功的根本性保证。
百年来,中国共产党治贫策略并未囿于对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中逻辑理念的简单遵循,而是着眼于革命、建设和改革不同阶段发展实际和历史使命,对马克思反贫困理论进行了综合性、动态性、立体性的继承发展,形成了中国共产党的丰富减贫经验。在百年反贫困实践中,中国共产党形成了注重发挥贫困群众主体作用、坚持党领导下多元主体协同治理的大扶贫格局,以及立足实际以发展的办法消除贫困的基本经验,推动形成了集“治贫主体、扶贫格局、减贫方针”于一体的系统型、内生型、可持续型减贫范式,卓有成效地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减贫道路,创造了极具借鉴意义的世界性治贫样本。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是引发贫困的根源,是广大劳动者形成“消极劳动”思维意识的制度依托。劳动应是“积极的、创造性的活动”,(4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7页。只有废除雇佣劳动制才能从根本上消灭残存于精神层面的贫困意识并进一步激发消除自身贫困的主观能动性,但马克思没有也不可能指出社会主义制度下消除居民“思维贫困”的具体路径。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坚持将马克思反贫困理论同中国实际相结合,不仅注重提升贫困地区物质生活水平,还将发挥贫困群众主体作用当作贫困治理的基本面加以提升。毛泽东早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就充分肯定了农民阶级的历史地位,指出全党要紧密依靠广大贫农,采取减租减息、分配土地、建立武装等现实举措改变贫穷状况,凸显了重视人民、围绕人民、依靠人民推进贫困治理的实践取向。延安时期大生产运动中,党组织支持边区群众采取合作互助、劳动竞赛、奖励劳动英雄等切实举措,为党在特殊时期的生存发展积累了物质基础,极大提升了群众的生产效率,充分调动了广大群众的积极性并激发了其内生发展动力。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毛泽东进一步强调,“中国的革命和中国的建设,都是依靠发挥中国人民自己的力量为主,以争取外国援助为辅”,(4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937页。并依托三重步骤推进了贫困地区人民的自主脱贫。第一,推动诸如封建土地制度、国营工矿企业、封建婚姻制度等一系列民主变革,巩固和提升人民主体地位,充分激发广大工人群众生产发展和当家作主的积极性。第二,提倡以兴办合作社的方式推动生产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改善,将是否增收作为衡量合作社好坏的标准,最大程度激发广大贫困群体依托互助合作方式发展农业的能动性。第三,大力开展诸如农民夜校、工农速成中学、干部文化补习学校等扫盲运动和全民教育活动,在提升工农群众文化水平的同时,帮助贫困地区群众摆脱思想贫困。
改革开放后,邓小平充分认识到解决农村普遍性贫穷、激发贫困地区内生动力的紧迫性,创造性提出让“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来,带动和帮助其他地区、其他的人,逐步达到共同富裕”,(46)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49页。指明了依靠人民消除贫困的基本路径。此后,党着眼贫困群众主体需求,在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基础上,通过商品流通体制改革和扩大企业自主权等方式激发城乡、企业发展的新活力,并采用生产奖补、劳务补助、以工代赈等方式发挥各地资源优势,提倡因地制宜发展优势产业,既体现了党带领人民提升自我积累能力和自我发展能力的责任担当,也创新性践行了大力发展生产力和多元路径促脱贫的反贫困理念。
新时代以来,党中央充分发挥贫困群众的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坚持扶贫同扶志扶智结合。一是在对贫困地区产业、就业、医疗和设施建设接续扶持的基础上,依托农民夜校、新时代讲习所等平台加强教育培训力度,致力于提升贫困群众发展生产和务工经商的基本技能。二是利用小额信贷等平台培植和实施创业致富带头人计划,鼓励有头脑、有劳动能力的贫困户脱贫致富。三是支持、兴办当地特色产业并开展电商、光伏、旅游、生态等新兴业态扶贫计划,这些产业帮扶政策使98.9%的贫困户获益,(47)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人民日报》2021年4月7日。推动广大贫困地区在充分发挥贫困群众主体作用的基础上,形成了各具特色且持续稳固的脱贫致富道路。
大扶贫格局是对党领导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集中力量办大事这一优势充分发挥的深刻表达,彰显了马克思反贫困理论在社会主义制度下的生机活力。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就充分依托严格的组织体系和强大的社会号召力,广泛动员社会力量共同参与扶贫脱贫事业。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便在革命根据地和解放区推动党支部建设并充分发挥其扶贫带动作用,在此过程中,广大党员干部不仅协助农民开展生产运动,并号召部队、机关、学校在不妨碍作战、工作和学习的条件下也适当参加农业生产以减轻人民负担,为大扶贫格局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党将领导全国人民进行大规模的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扫除旧中国所留下来的贫困和愚昧、逐步地改善人民的物质生活和提高人民的文化生活作为国家发展的主要目标。(48)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451页。在党的统筹领导和政府协调安排下,积极对我国边缘落后地区中因灾致贫、失业无业、孤寡伤残等群体展开救济帮扶,并在全国范围内探索建立了社会救济和就业保障制度,初步形成了“政府引导、生产自救、群众互助、以工代赈”的扶贫格局,践行了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中大力发展生产力和创新制度活力以推进减贫治贫的基本理念。
改革开放后,我国开始了大规模、有计划、有组织地开发式扶贫行动,制定和实施了诸如《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等系列扶贫政策,设立了专门的扶贫脱贫领导机构,并不断加大科技、教育、产业和设施建设力度,推动过去单纯依靠党和政府的救济式扶贫向政府、市场和社会协同“作战”的开放式扶贫转变,在创造性发展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中“物质扶贫”“社会减贫”“意识脱贫”等理念的基础上,逐步形成“政府发挥牵引作用、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扶贫格局。
进入新时代,扶贫开发步入“巩固温饱成果、加快脱贫致富、改善生态环境、提高发展能力、缩小发展差距的新阶段”,(4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七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356页。党中央提出并实施了发展生产、易地搬迁等“五个一批”重点工程,鼓励不同行业利用自身优势在不同领域实施产业、教育、文化、健康、消费等脱贫举措,形成全行业带动和社会共促的扶贫济困氛围。与此同时,在强化中央统筹、省负总责、市县抓落实的工作机制,形成“五级书记抓扶贫、全党动员促攻坚”的局面,推动企事业单位定点扶持和东西部地区双向互促攻坚行动的基础上,进一步形成了不同地区、行业、部门、单位和社会成员共同参与的社会扶贫体系,构建起了专项扶贫、行业扶贫、社会扶贫互为补充的大扶贫格局。
一切从实际出发是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的根本立足点,也是中国共产党扶贫脱贫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党自成立以来便将发展作为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将改革作为消除贫困的重要动力,着眼现实国情科学制定减贫政策。早在井冈山斗争时期,党就以农业发展为主、其他产业为辅的减贫方针,在边界各县开展打倒豪绅、发动群众的游击暴动,使贫苦农民在政治上、经济上获得解放。抗日战争时期,党立足全国抗日形势,在边区将发展生产、改善人民生活作为经济建设的着力点,通过土地改革、废除苛捐杂税、赈济救灾、发展工商业等措施,恢复并发展了边区群众的生产力。解放战争时期,党通过大兴农田水利、发放农业贷款、组织变工互助等多种举措满足农民的生产发展需要,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整体性贫困。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面对一穷二白、百业凋敝的社会现实,中国共产党从六亿人口实际出发,采用“统筹兼顾、适当安排”的减贫方针,带领人民通过社会制度变革和大规模社会主义建设减缓贫困。在此过程中,土地制度改革的完成,消除了引发贫困的主要制度因素,粮食等主要农产品产量逐年攀升,进一步凸显了其“对解放生产力、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的促进作用”。(50)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6年,第384页。其次是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确立,为消除绝对贫困、构建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大扶贫格局提供了最基本的制度保证。而大规模社会主义建设的推进,使我国建立了较为完整的国民经济体系和工业体系,农村人均消费水平从1952年的65元增加到1976年的131元,(51)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6年,第638页。初步满足了占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基本生活需求。
改革开放以后,党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作为治国理政的根本任务,坚持各项建设同步推进,但最主要的依然是发展国民经济和社会生产力。从实施以家庭联产承包为主的生产责任制使农民的积极性和生产效率普遍提高,到实施开发式扶贫方针使贫困地区自主发展能力进一步激发,再到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全面免除农业税使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升,各级党组织通过引导贫困地区群众集中优势资源、构建“益贫”市场机制等举措不断推进农村生产,使农村贫困发生率从1978年的97.5%降至2012年的10.2%。(52)《中国农村贫困监测报告》,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15年,第112页。
在新时代,党在开发式扶贫基础上提出并实施了精准扶贫方略。一是将精准识别贫困人口作为扶贫前提,因时因地因势提出“六个精准”要求和“五个一批”工程,推动扶贫模式由“输血”式转变为“造血”式。二是依据时代变革要求,领导、调整并推动农村承包地“三权分置”和集体产权制度改革,逐步消除容易引发贫困的结构性和制度性因素,为促进农民增收和实现共同富裕铺就道路。三是带领中国同有关国家积极开展减贫合作的同时,依托国际减贫论坛、“一带一路”倡议等现实平台推动更大范围、更高水平、更深层次的国际减贫合作,在丰富农民增收渠道、满足农村劳动力对就业岗位需求的同时,推动我国取得世界性的减贫奇迹。
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进行的百年反贫困斗争实现了绝对贫困人口的全部清零,创造了人类减贫史上的奇迹。其取得的反贫困成就及积累的治贫经验为推进全球减贫进程创造了中国样本,提供了中国经验,为新形势下破解全球减贫赤字、促进国际减贫合作、推进世界减贫事业提供了中国方案、贡献了中国智慧、注入了中国力量。
发挥贫困群众主体作用,激发贫困地区内生动力,既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反贫困实践积累的重要经验,是贫困地区可持续稳固脱贫的基础保障,也是巩固脱贫攻坚成果、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并解决相对贫困的必然要求,更是消减世界性贫困并进一步深化国际减贫合作的重要经验性启示。
首先,坚守“人民至上”的减贫立场并维护最广大人民群众最基本的生存权和发展权,为国际社会携手减贫合作奠定价值基础。党立足贫困群众的现实需求和美好生活向往,推动减贫策略调整、变革及创新,逐步建立了以人民主体为立场、以提高民生福祉为要求、以开发式扶贫为途径及以共同富裕为目标的减贫治理链条,对推进包含生存权、发展权在内的全球人权治理具有重要意义。另一方面,中国以全球民众切身感受和实际利益为导向,在尊重他国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基础上交流、分享、践行减贫经验。例如中国在老挝、柬埔寨等国设立“整村推进”减贫示范区,帮助引导当地人民转变发展理念、创新发展思路……积极同世界各国分享科技成果……向刚果、利比里亚等国转让450多项实用技术……使得3万多名农民直接获益,(53)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新时代的中国国际发展合作》,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55页。彰显了我国切实保障世界人民生存发展需求并提升其可持续发展能力的道义责任。
其次,中国共产党百年减贫成就直观证明了激发贫困地区内生动力是发展中国家消除贫困且可持续发展的根本路径,为笼罩在资本主义减贫逻辑下的西方发展中国家的反贫困实践贡献了力量。绝大多数西方国家在“福利经济学”“垄断经济学”等减贫理论指导下,将减贫主导权更多交给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部分政府则单纯实施“送钱”“领东西”等援助式扶贫方式,治贫成效难以持续。(54)万秀丽,刘登辉:《“一带一路”建设中推动沿线国家减贫面临的挑战及对策》,《广西社会科学》2020年第7期。在新时代,我国在促进本国发展的同时,秉承“授人以渔”的国际合作理念,加大对发展中国家技术设施、人力资源、治理能力的援助和支持力度。以提升当地农业生产能力为例,截止2019年底,我国“共向37个亚非国家派遣了81个农业技术专家组、808人次,在非洲国家援建22个农业技术示范中心”,(55)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新时代的中国国际发展合作》,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34页。大大提升了其自主发展能力,为深化国际减贫合作注入了坚实力量。
最后,扶贫同扶志扶智相结合以消减代际贫困传递的创新性减贫举措,在提升劳动者综合素质和整体能力的同时,为推进世界可持续减贫进程提供了路径选择。治贫必先治愚,中国减贫实践之所以能够跳出“贫困陷阱”,提前10年完成《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减贫目标,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党中央坚持物质脱贫同意识和思路脱贫相结合的切实举措。基于此,国际减贫绝不可只重视经济减贫的力量而忽视教育减贫的意义,要坚持外力扶持和内力冲击相结合,持续提升贫困儿童和居民的教育水准和职业技能,切实阻断贫困代际延续。在此过程中,中国通过帮助欠发达地区援建学校、培养师资队伍、提供奖学金等方式辐射带动贫困地区教育水平,增加贫困群众受教育机会,在促进欠发达地区教育能力提升的同时为阻断代际贫困传递提供了坚实动力。
当前诸多发展中国家面临积重难返的贫困治理问题。首先,政府贫困治理力度有限且单纯依靠非政府组织和发达国家的援助式救济造成减贫成效的难以持续。其次,资本主义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过分强调市场主导作用,致使真正贫困的群众难以有效参与市场分配并持续处于弱势地位。最后,单一性发展方式及扶贫模式进一步加剧了发展的不平衡及贫困治理成效的不可持续。中国共产党百年来的反贫困实践推动形成了党领导下多元主体协同治理的大扶贫格局,为全球减贫进程提供了凝聚共同意志、创新减贫模式、构建大扶贫格局的中国样本。
首先,继承弘扬中华民族扶贫济困优良传统,凝聚全党全社会力量并推动形成扶贫脱贫强大合力,进一步打造国际社会携手合作以共促减贫的示范性效应。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便有计划、有步骤建立起以同舟共济、互利共赢为底色的精神文化谱系,为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扶贫开发道路提供了精神力量。十八大以来,党建立完善了“超常规”的社会动员机制,营造了全社会合力扶危济困的浓厚氛围,形成了“上下同心、尽锐出战、精准务实、开拓创新、攻坚克难、不负人民”的脱贫攻坚精神,不仅赋予中国脱贫攻坚实践以时代底色,更为发展中国家携手摆脱贫困提供了示范与鼓舞。
其次,破除固有单一援助式扶贫模式,强化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减贫合作范式,有效助推发展中国家减贫治理模式创新。贫困是历史与现实累积叠加的产物,也是特定地区经济、社会、制度、生态及民众心理等多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长期以来,多数发展中国家受制于国际社会经济援助(如ODA)而忽视了国内社会成员的广泛参与。改革开放后,党认识到单纯依靠国际社会和政府力量推进减贫的薄弱性和不可持续性,在扩大对外开放程度的同时,动员国内社会力量广泛参与,包括东西部扶贫协作、万企帮万村等在内的举措,进一步推动我国形成了专项扶贫、行业扶贫、社会扶贫互为补充的大扶贫格局。其内蕴的战略思维对发展中国家反贫困实践具有重要示范意义,即贫困治理必须深刻认识到消除贫困的长期性、复杂性和特殊性,在坚持国际援助同国内减贫力量结合的基础上创新性塑造全社会共同参与以消减贫困的“大扶贫”格局。
最后,党领导全社会形成的多元主体协同治理的大扶贫格局,有利于变革国际社会传统减贫治理方式,为创新国际减贫实践提供可资借鉴的减贫范式。多元主体协同发力的大扶贫格局是在深入把握政府主导和社会参与协同关系,整合、激发、调动公民社会责任感基础上形成的跨地区、跨部门、跨单位且全社会共同参与的大扶贫体系;是在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集中力量办大事优势基础上,整合扶贫协作和国际援助等各类资源禀赋,盘活东西部地区区域优势及经济发展存量以充分激活贫困地区内生动力的战略性减贫举措。它能够最大限度地凝聚全社会反贫困力量,增强国际社会反贫困共同意识,推动解决“消极扶贫”、阶段性脱贫及规模性返贫等贫困治理难题,为推进国际社会可持续减贫提供可资借鉴的新范式。
部分资本主义国家在“涓滴理论”指导下实施了较为粗放的减贫方略,大多数扶贫资源并未惠及真正贫困群体,致使这些国家长期陷入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贫困陷阱”。中国共产党提出的精准扶贫方略,聚焦“谁来扶”“扶持谁”“怎么扶”“如何退”“如何稳”等问题,在确保扶贫资金、减贫资源向贫困地区持续渗透的同时,注重发挥精准“滴灌效应”,有效对冲了西方国家“涓滴效应衰减”(56)新华社国家高端智库报告:《中国减贫学——政治经济学视野下的中国减贫理论与实践》,第37页。现象,拓展了全球减贫新思路。
首先,中国减贫成就向世界证明“精准扶贫方略是帮助贫困人口、实现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设定的宏伟目标的唯一途径”,(57)习近平:《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3月7日。“精准性”脱贫方略为提升发展中国家减贫效能提供了有益借鉴。精准扶贫方略是在强有力政党领导下,以强化制度建设为抓手,以调动全社会力量为依托,通过实际调研针对性、具体化摸清搞准致贫原因、贫困表现及脱贫方法,以“六个精准”为导向统筹谋划、分类施策,切实做到扶贫对象的精细化管理、扶贫资源的精确化配置及扶贫对象的精准化扶持,实现贫困户扶持手段精准化、脱贫致富目标可持续化及扶贫结果的可追溯化,有效解决了扶贫资源同扶贫对象“割裂”问题,其动态监测及追溯系统也可有效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并防止返贫,这是突破固有粗放式减贫模式的创新性减贫方略,为世界减贫方式提供了有益借鉴。
其次,精准扶贫方略下形成的可持续减贫范式,推动全球减贫治理模式朝“更具成效性”“更有现实力”的方向变革。“二战”以来的全球贫困治理遵循了西方国家传统发展经济学、“福利经济制度”等致思逻辑,其减贫模式、经验、进程主要由发达国家生产力和援助能力决定,绝大部分欠发达地区和国家的减贫成果较少且收效甚微。而我国实施的精准扶贫方略开创了国际减贫实践的新范例,为全球减贫模式变革注入了强劲动力,其不仅属于中国,更属于世界。时任老挝人民革命党中央总书记本扬在亲身感受湘西十八洞村、宁德下岐村的精准扶贫实践后便表示,中国脱贫攻坚的成功经验十分宝贵,“要把中国同志的好做法带回老挝去”,(58)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改变中国命运的伟大决战——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引领亿万人民打赢脱贫攻坚战纪实》,中国政府网,http://www.gov.cn/xinwen/2021-02/24/content_5588614.htm,2021年2月27日。这进一步证实了精准扶贫方略的现实感召力。
最后,精准扶贫的成功实践向世界提供了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地发展以消除贫困的战略思维和战术举措,为推进世界可持续减贫事业贡献了中国智慧。“打好脱贫攻坚战,成败在于精准。”(59)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83页。中国共产党立足脱贫实际,精准识别贫困人口并纳入建档立卡户,对贫困地区地理结构、区位优势、家庭情况进行寻访问诊、靶向治疗,针对不同致贫原因和贫困程度,创造性地提出发展生产、易地搬迁、生态补偿、发展教育、社会保障这“五个一批”的示范性减贫工程,提升了脱贫攻坚的整体效能,使我国区域性贫困得到历史性消除。在此基础上,党中央创造性地提出促进脱贫攻坚成果巩固同乡村振兴战略的延续与衔接,有效破除了脱贫后大规模返贫的恶性循环,其内具的系统性、针对性、可持续性、前瞻性减贫思维及提供的多重具体性、创新性治贫举措,为国际减贫事业贡献了中国智慧。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形势下推进世界人民均衡、可持续的发展,无疑是人类社会面临的共性时代课题。但世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及南北差距持续扩大的发展趋势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和减贫赤字叠加共振等问题昭示了“消除贫困依然是当今世界面临的最大全球性挑战”。(60)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153页。而“一带一路”建设的推进及人类命运共同体倡议的提出既是全球同呼吸共命运的时代践行,也是世界及人类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利于最大限度凝聚破解全球减贫赤字的国际共识。
首先,中国共产党百年贫困治理探索,为弥合国际减贫治理分歧并凝聚减贫共识奠定了坚实基础。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便有目标、有计划推进世界性减贫治理举措以破除全球发展不平衡及减贫分歧。毛泽东以消灭阶级差别为战略目的推动中国同有关国家建立国际统一战线,进一步促进全世界被压迫民族和人民联合起来共同消减贫困。邓小平坚持以开放促发展促减贫的思维指导中国同世界国家开展国际合作,使得减贫合作形式更加多样,为减贫治理共同体的构建奠定了物质基础。新时代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目标指向,呼吁各国“凝聚共识、同舟共济、攻坚克难,致力于合作共赢”,(61)习近平:《在2015减贫与发展高层论坛上的主旨演讲》,《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7日。共同构建“没有贫困、共同发展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既为构建减贫治理共同体提供了目标指向和路径举措,同时也推动国际减贫合作进入了新发展阶段。
其次,中国共产党百年反贫困实践取得的巨大成效助推全球贫困格局改变,为有效缓解全球减贫赤字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新冠肺炎疫情和全球减贫赤字的叠加震荡,极大阻滞了世界减贫进程。根据世界银行报告,2021年全球极端贫困人口数将增加1.1~1.5亿,(62)The World Bank:《Poverty And Shared Prosperity 2020》,https://www.worldbank.org/en/publication/poverty-and-shared-prosperity,2021-01-25。与此同时,占世界人口近五分之一的中国却实现了全面脱贫,中国反贫困的巨大成就与世界反贫困事业的艰巨性,进一步昭示了中国反贫困理念与方案的重要性。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团结带领全国人民形成了以实现共同富裕为目标、以强化组织建设为保障、以发展促减贫为要求、以改革创新为动力、以解决实际问题为导向的动态减贫发展理念,不仅指导中国这一人口大国实现消除绝对贫困的减贫奇迹,更是提前10年完成了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的减贫目标,推动世界贫困格局由亚洲大陆向非洲大陆转变。当前探求中国减贫“密码”成为各国共同且广泛关注的话题,基于此,共享我国减贫发展理念对消解减贫赤字、推动世界共同发展具有重大意义。
最后,中国同世界各国构建以相互尊重、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减贫交流合作关系,进一步彰显了其国际责任与道义担当,为回应“建设什么样的世界、人类文明走向何方”的时代之问提供了中国方案。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下,各国经济发展缓慢且贫困发生率呈现上升态势,为国际减贫事业再次蒙上阴霾。这一严峻形势下,中国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持续推动更大范围、更高水平、更深层次的国际减贫合作,依托“一带一路”倡议、上合组织、G20峰会等国际平台积极构建减贫治理共同体,通过举办全球性的减贫与发展高层论坛、区域性的中国-东盟社会发展与减贫论坛、中非合作论坛减贫与发展会议等,吸引各国政要、专家学者及民间人士共商减贫治理经验举措、开展减贫培训活动,明晰了国际减贫事业发展方向,汇聚世界减贫合力,为国际减贫事业提供了更多创见。
马克思反贫困理论无论对百年来中国反贫困事业发展、现阶段国际减贫进程的推进抑或对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消除贫困目标的实现,均具有重要指导意义。回顾总结中国共产党百年反贫困历程、成就和经验启示,不仅为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奠定了重要基础,同时为国际社会减贫提供了重要理论指导和实践导向。未来减贫治理进程中,在整合扶贫资源、巩固减贫成果、积累脱贫经验的基础上,要积极推进世界范围内减贫理念及举措的交流与共享,在促进中国减贫事业发展的同时,充分依托“一带一路”等现实实践平台,同国际社会一道携手共建没有贫困、共同发展的人类命运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