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智忠
(贵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贵州贵阳 550018)
古代汉语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基础课程之一,也是一门重要的工具课。对综合类高校的学生而言,这门课程的教学目标是“培养学生阅读古书的能力”。不过,高等师范院校的学生仅仅达到这个目标还够,由于师范生毕业后要从事中学语文教学,因此古代汉语课程还要培养他们的文言文教学能力。近年来,随着教育环境、教育对象、人才培养方案、课程设置调整等因素的变化,古代汉语教学面临的问题也逐渐凸显,如学生基础知识薄弱、语言类课程难度较大、古代汉语的课时压缩等。面对这些问题,结合教学实践的经验,笔者认为古代汉语课程教学应从以下几方面进行改革,不当之处,还望方家批评指正。
要学好古代汉语,就必须把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结合起来,其中感性认识是基础,尤其重要。关于学习古代汉语的方法,王力先生指出:
我们提倡的方法是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相结合的方法。感性认识是多念古文,越多越好,逐渐逐渐地提高到理性上去理解……
感性和理性都要,但主要还是感性认识。从前古人念了很多古文,便逐渐掌握了。这个方法还是好的。因为只有具有了很多感性认识,才能提高理性认识的高度。古人讲:“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就是说,多学多会……要多下苦功,多读,多记……[1]
王先生的观点非常正确,要想熟练掌握一门语言,大量的阅读实践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但是,很多学生接触的古文非常有限,阅读实践远远不够,很难达到培养阅读古书的目的。要读懂文言文首先必须能够标点和翻译,因此教师在讲授文选的过程中,注重训练学生古文今译的能力。学生除了掌握教师课堂讲授的文选,还应该加强课外阅读,课外阅读的材料不仅包括今人整理过的文献,还包括历代注疏材料;不仅要阅读典范的文言作品,还要阅读与古汉语密切相关的理论著作;此外,还要训练学生阅读白文和古籍原文的能力。只有通过大量的阅读实践,学生才能把理论知识转化为阅读古书的能力。
阅读实践,不但能培养学生的感性认识,还能培养其自主学习的能力。实践的过程就是学生动手、动脑的过程,学生借助工具书、古注对文言文进行标点、注释和翻译,可以加深对文言文的理解。
学习文言文,词汇是重点也是难点,古今词义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准确辨析词义对于理解文意至关重要。训诂学知识是辨识古汉语词汇的利器,对于学习和研究古代汉语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下面举例说明古注和训诂新成果的价值。
1.《诗经·静女》:“爱而不见,搔首踟蹰。”王力主编《古代汉语》、对“爱”字未注释;郭锡良等编《古代汉语》注释作“相爱”。[2]《方言》:“掩、翳,薆也。”郭璞注:“谓蔽薆也。《诗》曰:‘薆而不见。’音爱。”[3]郭注引《诗》,“爱”作“薆”,可见今本《诗经》中的“爱”通“薆”,是隐藏的意思,整句是说“静女约了男子在城上角楼相见,但是到了约定的时间她又故意躲起来不见面。”把“爱”注释为“相爱”,显然扞格不通。教师备课时如能勤于思考,参考古注,不放过一字一义,就能及时补阙和纠谬。
2.《战国策·冯谖客孟尝君》:“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王力主编《古代汉语》注解说:“存,存在,在这里指生活。”[4]郭在贻指出,“无论训为存在,还是生活,都显得生硬。存字在此应训为养,不能自存即是不能自养,也即不能自己养活自己。”[5]接着从《淮南子》《春秋繁露》等古书中举例证明“存字古有养义”,并以王念孙《读书杂志》中的观点加以佐证。郭先生的论证有理有据,可信。有的古代汉语教材和《战国策》注译本与郭先生的观点一致。[6]
甲骨文、金文、战国简帛等出土文献是原始的古汉语材料,比传世古籍更能反映古汉语的真是面貌,因此在教学过程中要与时俱进,吸收出土文献的研究成果,把学术前沿观点纳入教学内容。此外,考古资料对于理解文言字词也能发挥重要作用。例如:
1.“伐”在古汉语中有“夸耀”的意思,如《老子》:“不自伐,故有功。”《论语·公冶长》:“愿无伐善,无施劳。”《论语·雍也》:“孟之反不伐。”近来,李爱民指出,商周金文中“伐”除了“征伐”义,也有用作“美”的“伐”字,析言之即是对他人功劳进行夸美表扬,并举商代的小子网簋铭文和西周繁簋铭文论证。[7]王力主编《古代汉语》文选收录了《论语·公冶长》“愿无伐善,无施劳。” 在讲授这句话的时候,教师可以引用商周金文中“伐”表“夸美表扬”的例证,让学生对这个意思的源流更加清楚。
2.《诗经·卫风·氓》:“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王力主编《古代汉语》对“体”的注释是:“卦体,就是用龟蓍占卜所示的现象”,对“咎言”的注释是:“不吉利的话。”[8]如果“体”卜象或卦象,把“言”解释成表示“言语”“言辞”的“话”就不合情理。秦倞利用出土文献校读《周易》时,通过联系战国卜筮简、睡虎地秦简《日书》及甲骨卜辞,推断《周易》和战国卜筮简中的“言”应该读为“愆”,顺便指出《诗经·氓》“体无咎言”的“言”也应该读为“愆”。[9]“咎”“愆”都有“过失、罪过”的意思,后代文献也有“咎愆”一词,《汉书·谷永传》:“燕见紬绎,以求咎愆。” 柳宗元《惩咎赋》:“惩咎愆以本始兮,孰非余心之所求?”秦倞的论证充分,结论可信。授课时,我们应该把这一最新观点介绍给学生。
3.《左传·僖公五年》:“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王力主编《古代汉语》注解说:“辅,面颊;车,牙床骨。”[10]此说本自杜预注。王引之《经义述闻》卷17“辅车相依”对杜说予以反驳,认为“辅、车”是车器,段玉裁、王筠都赞同王引之的观点。汪少华指出,现代出土车舆和考古成果为王引之、段玉裁、王筠的“车器”说提供了证据,并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河南辉县琉璃阁发掘的战国车马坑中的第16号车、湖北宜城出土的战国车舆为例对清儒的观点予以补证。[11]
通行的古代汉语教材在讲汉字的形体构造时,一般都会介绍传统的六书,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但是,随着古文字学的发展,学者们对传统的“六书”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正如林沄先生所说:“今天我们要对汉字记录语言的办法作尽可能全面而科学的总结,固然应该充分重视历史上存在过的‘六书’之说,并吸收过去对‘六书’的讨论中各家见解的精华部分,但不宜继续囿于‘六书’的框框,而应该对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古文字现象进行更符合实际的具体分析。”林先生将“文字符号”和“所记录语词”的关系分为“以形表义”“以形记音”“兼及音义”三大类,并认为许慎所谓的“象形、指事、会意”都属于“以形表义”的方法,其共同特点是从所记录之语词的含义出发来规定文字符号的形状,字形和词义有关。“以形记音”“兼及音义”分别相当于“六书”中的“假借”和“形声”。此外,林先生还对“转注”进行了新的解释,即“一个字记录两个以上的不同义又不同音的语词的现象”。[12]“转注”历来解释不清,林先生利用商代古文字资料,参照其他早起文字材料,揭开了“转注”这一谜团的真相。古代汉语课程应该充分吸收这些最新的理论成果,给学生传递科学的信息。
汉语言文学专业师范生大多数要从事中小学语文教学工作,古代汉语课程应该适当针对中小学文言文教学增加内容,培养学生文言文教学能力。教学能力的养成,应该从以下几方面考虑改进:(1)培养学生文言文阅读教学设计的能力,让学生掌握文言文教学设计的形成过程,并能在以后的教学实践中运用。通过解剖、分析一定数量的优秀的文言文阅读教学设计,让学生比较直观的了解教学设计的方法、重点问题,从而掌握中学文言文的教学要领。(2)培养学生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师范生走上工作岗位以后,要独立从事教学实践,教学过程中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只有具备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才能胜任中学语文教学工作。古代汉语课程教学过程中要注意培养学生解决问题的能力,比如要解决疑难问题或者寻找研究问题的线索,常常需借助工具书。工具书的种类很多,遇到不同的问题,要选择不同的工具书,检索的方法也不尽相同,教学过程中要积极引导学生掌握相关知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尽可能开展一些课外实践活动,组织学生去图书馆古籍阅览室查阅常用工具书,通过实践活动提高学生的动手能力。此外,还要培养学生利用网络资源和数据库的能力。
综上所述,高等师范院校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古代汉语课程要适应最新的人才培养方案和目前的教育现状就必须从突破以往的教学模式,转变思维,进行改革,具体措施是:加大学生文言文阅读实践,培养丰富的感性认识,教学内容既要采纳正确的古注,也要及时吸收最新的研究成果,此外还要学会利用出土文献和考古资料纠正古典文献流传过程中造成的讹误。针对师范生将来的职业特点,古代汉语课程的教学还必须注重培养学生文言文教学和科研的能力,为学生的长远发展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