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大学 225009)
我国在经历了一段时期的原始社会后,进入文明时代,随着手工业、农业、畜牧业的分化,男性与生俱来的生理优势占据上风,女性地位开始下降。进入封建社会后,儒家提倡的礼教不断更新、强化,沉淀,最终成为一种历史选择,礼教所宣扬的纲常伦理等的观念,使女性由母系社会的尊贵地位跌落为男性的附属品,受礼教环境长期荼毒的影响,“三纲五常”等观念成为女性潜意识的一部分,丧失了自主反抗的意识与能力。
明代统治者对程朱理学的推崇,使礼教的束缚达到了高峰,“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使广大妇女饱受摧残。明代中后期江南地区商品经济发展,市民阶层兴起,社会风气崇尚金钱和欲望,人们开始反对程朱理学。思想家们纷纷提出自己的观点:王阳明关注人的内心世界,提出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外无义,心外无善”,把视点从对教条理学的关注转向了个人,撼动了程朱理学不可动摇的位置,李贽的“童心说”从人的童心出发,强调个人真情实感,宣扬个性解放。
剧作家受这股崇尚个人情感思潮的影响,以笔为戈,创作出一个又一个反抗礼教的经典女性形象。以汤显祖为代表,他笔下的杜丽娘,追求爱情,用行动诠释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致也”,杜丽娘在当时礼教森严的环境下,与柳梦梅私定终身,逾越礼教禁区,与家庭决裂,引起了社会上长期受纲常礼教压迫的女性共鸣,“如读《牡丹亭》而自伤身世的冯小青;更有读《牡丹亭》伤感而死的娄江女子俞二娘;杭州演员商小玲,因爱情婚姻受到约束,对杜丽娘的遭遇感同身受,在演出《寻梦》一出时,因过度伤心猝死在舞台上”,由此可见杜丽娘这一形象的影响力。继汤显祖之后,不少元杂剧家也创作了许多具有反抗精神的女性形象,比如《窦娥冤》中的窦娥,她孝顺婆婆,辛勤持家,在受到官府逼供和张驴儿父子诬陷时,奋起反抗,“血飞白练,六月飞雪亢旱三年”就是窦娥对当时女性社会地位低下这一现状的痛斥,以及对女性身处纲常教条下的悲惨命运的呐喊和反抗。
古典戏曲中的很多女性形象具有代表意义,分类如下: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一直是观众喜闻乐见的,这样的故事模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久而久之,人们就会默认才子应配佳人,但从现代的角度来看,才子佳人其实是一种不平等的搭配模式,从先天条件来说,佳人的美貌是与生俱来的,而才子的才华多数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后天得来的,从持久度来说,青春易逝,美貌也只是短暂的,但是才子的才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佳人以色侍人,才子永远高高在上,才子佳人实际上暗含女性屈于男性地位之下的含义,才子佳人是一种不平等的组合。《西厢记》中的崔莺莺倾国倾城,张生满腹才华,张生被女方父母逼迫进京赶考并且高中,看似结局幸福美满,然而,莺莺的美貌终究会“枯萎”,张生早已在官场风生水起,在那么多的莺莺燕燕中还会依旧只爱着这个年老色衰的女子吗?
封建礼教要求女性出嫁后顺从丈夫、孝顺公婆,古代社会三妻四妾是常事,休妻另娶也不足为奇,这些弃妇身上都有着相同的遭遇,丈夫没有成名前,琴瑟和谐,妻子奉养双亲,操持家务,一旦丈夫功成名就之后,丈夫就会另寻新欢,结发妻子就被抛弃。
《铡美案》中的秦香莲是被抛弃妇女的代名词,秦香莲这一形象将被抛弃妇女的悲惨命运描绘得深入人心,作为社会中最底层的女子,侍奉公婆,照顾、供养准备科举考试的相公,“我受苦供你把书读。织麻纺线理家务,抓养儿女孝父母。为妻受尽千般苦,终朝每日泪长流”,在这个家庭中,香莲完美地尽到了妻子、母亲、儿媳的责任,陈世美进京赶考后杳无音讯,就连公婆的身后事都是香莲“剪青丝大街走,换来芦席把尸收”,这样一个符合礼教纲常、尽心尽力的全能型妻子,本应是等陈世美中举后就会过上美满的生活,然而,谁都料想不到陈世美自私寡义,当上驸马之后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不但不肯与携香莲相认,还想要置香莲于死地,秦香莲只能获得个被抛弃的结局 。透过秦香莲这一女性形象,我们仿佛能听见那些身处在封建礼教底端的卑微女子对丈夫负心的痛斥和呐喊。
《秋胡戏妻》里面的梅英与丈夫结婚三天就要接受丈夫被征召入伍当兵的消息,梅英在丈夫走后苦等十年,遵守礼教,侍奉婆婆,绝不二嫁,财主李大户想要娶她都被拒绝,十年后,秋胡得官归乡,在桑园错把梅英当成别人家的妻子调戏,梅英自请休书,后来迫于婆婆的命令,才和秋胡重归于好。虽然秋胡在桑园调戏的是自己家的妻子,但是在当时的情境下,秋胡的潜意识里是把梅英当做是别人家的妻子,秋胡的这种行为在精神层面上其实已经出轨,梅英其实也是弃妇,梅英也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面对“凤冠霞帔”时不为所动,为了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梅英用“休书”的方式向礼教纲常礼法发起挑战,正因如此,梅英成了历史上又一个具有反传统、反礼教的典型女性形象。
剧作家的剧本内容中男性具有重要的作用,这也是符合封建社会的发展规律的,戏曲作品中着力描写女性的作品很少。
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家喻户晓,在家里,她是温柔孝顺的女儿,在战场上,她是领兵打仗的女将,花木兰的剧本广为流传不仅是因为花木兰战场上骁勇的身姿,更是因为在当时的男权社会中,女性征战沙场是绝无可能的事情,花木兰这一形象的出现,“将我们的视线牵引到一个千百年来一直让女性感到陌生和神秘的世界,在向来由男性主宰的军旅中从军的花木兰,为中国戏剧的女性画廊增添了带有英豪气派的亮丽色彩”中国古代社会驰骋疆场的都是男子,花木兰和穆桂英这两个女将军形象的出现,打破了这种默认模式,“谁说女子不如男?”花木兰和穆桂英就是最好的证明,花木兰与穆桂英虽然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替代亲人出征,但她们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也确实作为反叛礼教的女性形象而存在。
戏曲作品中出现反礼教女性形象的原因归结如下:
古代的多数百姓家庭经济情况中等偏下,三妻四妾是官宦商绅才有的水平,大部分的平民家里依旧是一夫一妻,这就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家庭结构,“男主外,女主内”,“攘外必先安内”,家庭琐事在日常生活中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女性在管家这一方面能够显示出“神通”,因而也凸显了女子在家庭中不可忽视的地位,当一个家庭遭遇大的灾祸但是男子庸碌无为,如果这时候女子有解救的办法,那么礼教的规范要求就会抛之脑后,谁有能力走出当前的困境,谁就会被更加重视。创作出反礼教的女性形象的剧作家们也注意到女性不容忽视的作用和地位,基于现实情形,创作出与传统女性不符的形象。
“明清社会巨变之际,遗民作家的戏曲作品中对女性意识的觉醒进一步书写。清初三大思想家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倡导经世致用的思想,反思明代社会政治体系导致明朝灭亡的原因”经世致用即治理世事,尽其所用,讲究实用精神和价值,明清动荡之际,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儒家文化下的男子软弱无能,从而引起思想家的思考,探究女性的实用价值,作家感受到社会的思想走向,创作出和传统女性不一样的形象,《桃花扇》中描绘了一系列平民的形象,也让我们注意到像李香君那样的平民女子,平民女子也能够对社会作出巨大贡献。
真正的女性解放,是指女性同等享有符合身心发展的人的自由权利,女性利用自身的价值优势投入到建设社会中去,当今时代男性与女性准确定位,相互依存,互相扶持才能共同创造出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