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年 张杨
天涯是中國古典诗歌里一个常见的意象,尤其是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更是将天涯意象所包含的流落异乡、寂寞孤苦、人生失意、落魄潦倒的无限感伤,深深地印在了每一个读者的心底。“涯”有边际之意,《词源》注释“天涯”为“天的边际,极远的地方”。天涯就是天边,极其遥远的地方。而诗歌中的天涯意象,在不同的诗中出现,情感的指向不尽相同,被赋予多重意蕴。通过梳理,我们会发现从大的方面看,可分为以下三类。
一、天涯多远恨:遥远的距离
天涯是遥远的距离,多用于抒写离愁别绪的诗中。早在《古诗十九首》中就有“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的句子,南朝江淹《古别离》中的“君行在天涯,妾身长别离”,孟浩然《送杜十四之江南》中的“日暮征帆何处泊,天涯一望断人肠”,刘长卿《送李录事兄归襄邓》中的“汉水楚云千万里,天涯此别恨无穷”,纳兰性德《送荪友》中的“君如载酒须尽醉,醉来不复思天涯”等,都是别离诗中使用天涯意象的例子。
古人重别离,由于古代社会交通极为不便,通信极不发达,音讯极难传递,一别之后,难能相见,音讯难通,徒有牵挂相思。更何况世间多有意外之事,有时看似生离,实为死别。故而离情的悲伤便有万钧沉重。诗人为了呈现这种悲伤之情,就要突出人在别离之后,相互之间空间距离的遥远。如李白《送友人》中的“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刘长卿《重送裴郎中贬吉州》中的“同作逐臣君更远,青山万里一孤舟”,柳宗元《别舍弟宗一》中的“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等,为了放大离别之后相距之远的困境,都将别后距离夸张为“万里”“六千里”。天涯因词意本身具有的遥远空间距离,自然成了诗人在抒写离愁别绪时的首选。分离已让人悲伤至极,更何况别后天涯阻隔,这又加大了离人的悲伤之情,天涯是离人面对别后遥远距离不可跨越的无奈悲苦。
天涯意象不单是现实中距离的遥远,更融入了离人别离之后的主观心理感受。分别即天涯相隔,哪管现实距离的远近。如关汉卿《二十换头·题情》中的“马头咫尺天涯远,易去难相见”,行人与送行者只隔着一匹远行的马,但在离人的眼里依然是天涯。五代李中在《宫词二首》中写道:“门锁帘垂月影斜,翠华咫尺隔天涯。”翠华是天子仪仗中以翠羽为饰的旗帜或车盖,也用来作为御车或帝王的代称。这个被冷落的妃嫔,虽然与帝王同处宫中,却有天涯相隔之感。正如成语“咫尺天涯”所说的,现实空间的距离虽然很近,但很难相见,就像远在天边一样。
天涯的遥远是一种心理感受,诗人常将现实极近的距离和心理上极远的天涯并置在一起,这就产生了奇妙的诗味。上文所举关汉卿和李中的例子正是如此。而古典诗中出现了诸多这样将极近与极远并置使用的句子。唐人裴夷直的《病中知皇子陂荷花盛发寄王缋》写道:“十里莲塘路不赊,病来帘外即天涯。烦君四句遥相寄,应得诗中便看花。”人生病了,肢软无力,一帘相隔便是天涯,无法抵达,何况到莲塘有十里之遥。十里其实并不远,而于生病的诗人而言,便是天涯一样无法抵达的彼岸。对美景的渴盼,无法抵达的懊丧,溢于言表,“诗中看花”的热望,朋友怎能拒绝呢?与之相似的是陆龟蒙《村中晚望》中的“何须万里外,即此是天涯”,写的也是对病中的人而言,近处便是天涯。王建德《原上新居十三首》中的“长安无旧识,百里是天涯”,写的是长安没有朋友,孤独的诗人就感觉到,相距百里就是远在天涯。这些都是现实距离的近,心理距离的远。
与其相反的是写现实距离的远,心理距离的近。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中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为知己,心有灵犀,便不再受制天涯的阻隔,这该是何等的情谊!极近与极远本是完全相反的两极,诗人将它们并置,使其谐和一体,得无穷诗味,这就产生了评论家所说的艺术的张力。
天涯意象又多为游子选用,以寄其羁旅漂泊的愁思。这只不过是比抒写别离情绪更进了一步,无非以人在天涯、远离故土,来传达孤苦及思乡之情。马致远的《秋思》中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堪称此种用法的代表。
用天涯写别离时,天涯与所别之人所在的位置相对应;用天涯写羁旅愁思时,天涯与故乡相对应,所以古典诗歌中出现了大量将天涯与故乡对举的例子。如李白《江南春怀》中的“天涯失乡路,江外老华发”;刘商《胡笳十八拍》中的“山川路长谁记得,何处天涯是乡国”;白居易《庭槐》中的“忽向天涯见,忆在故园时”;刘长卿《哭张员外继》中的“故园荒岘曲,旅榇寄天涯”。游子真到天涯了?未必。宋人张世南在《游宦纪闻》中说:“今之远宦及远服贾者,皆曰天涯海角。”其实,这“天涯海角”可远也可近。即使近,一离故乡,游子心里的天涯漂泊之意就萌发了,出门离乡,便是天涯。正如孟郊在其《江邑春霖奉赠陈侍御》中所说的“天涯多远恨”。
二、天涯半是泣珠人:广袤的空间
天涯意象指向广袤的空间。天涯原本所包含的遥远距离被直接延展为广袤的空间,由点与点构成的线进而变成了面,这个面又变为立体空间,广袤无垠。张九龄《望月怀远》中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以其意境的优美、情感的旷达为人称颂。其中的天涯已不再是与离人所居之地或与故乡相对的一个点,已含有了天下四方之意。海上升起明月,广阔的大地同时笼罩在一轮明月的朗照之下,天涯在此处是一个指向广袤空间的意象。而唐人卢仝《有所思》中的“天涯娟娟姮娥月,三五二八盈又缺”和唐人戎昱《戏题秋月》中的“秋宵月色胜春宵,万里天涯静寂寥”使用的天涯意象,和张九龄的用法极其相似,也是写月笼天涯的广袤空间。
唐人唐彦谦《春草》中的“青风自年年,吹遍天涯绿”;唐人孙鲂《杨柳枝词五首》中的“春来绿树遍天涯,未观垂杨未可夸”;唐人戴叔伦《江上别刘驾》中的“天涯芳草遍,江路又逢春”;苏轼《蝶恋花》中的“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周邦彦《浣溪沙》中的“楼上晴天碧四垂,楼前芳草接天涯”;宋人曹豳《春暮》中的“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陆游《睡起至园中》中的“春风忽已遍天涯,老子犹能领物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以天涯意象写春日景象。春风里,芳草连天,天地一新,这是春满天涯的盛大。
唐人焦郁《春雪》中的“散漫天涯色,乘春四望平”,唐人卢仝《苦雪寄退之》中的“天王二月行时令,白银作雪漫天涯”,韩愈《春雪》中的“兼云封洞口,助月照天涯”,雪里天涯也是广袤空间,白雪满乾坤,一派盛大景象。月笼天涯也好,春满天涯也好,雪里天涯也罢,天涯就是广袤的空间。尤其是春满天涯,开阔爽朗,满眼葱郁,富于生机,更多的是人在春日的欣喜,即使或有春日将逝的无奈,却不再沉痛,顶多是淡淡的感伤;月笼天涯和雪里天涯中,天涯空间的浩远广袤,更容易带动豪迈之情。
天涯在陆游的诗中同样是广阔辽远的空间,诗人赋予天涯豪迈的气质,也显示出自身的洒脱磊落之气。他在《初到荣州》中写道:“少年远游无百里,一饥能使行天涯。岂唯惯见蓬婆雪,直恐遂泛星河槎。”少年时代的豪迈之气依稀可见:百里不是远游,一餐便可行遍天下;见惯了蓬婆山的大雪,差点乘船去了天河。走遍天涯,欲渡天河,空间进一步放大,写尽了少年时代的豪迈。他的《秋思》中有“一生书剑遍天涯,两岁秋风喜在家”的句子,是对自己人生的回顾。一个携书负剑的儒雅英雄,气度超拔,不受羁束,一生走遍天涯,这是何等阔大的气魄。他在《癸巳夏旁郡多苦旱惟汉嘉数得雨然未足也》中写道:“五十衰翁发半华,犹能把酒醉天涯。”知命之年,尚能醉酒天涯,正是诗人豪迈放纵处。陆游正是以天涯的广阔空间,传达出了一腔逼人的英雄豪气。
人处在天涯的广阔空间中,容易生出自由自在之情。陆游的豪迈之气,与人在广阔天涯中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密不可分。其他诗人也有相似的写法:唐人温庭筠《赠郑处士》中的“飘然随钓艇,云水是天涯”,唐人齐己《渚宫自勉二首》中的“天涯游胜境,海上宿仙洲”,苏轼《发广州》中的“天涯未觉远,处处各樵渔”,天涯是自由的空间,是凭鱼跃的阔水,是任鸟飞的高天,可览胜景,可放钓舟,有不受世俗约束的极度自由,这是超世脱俗之后的了无牵挂。
广阔的空间中,人也容易产生悲伤情绪。正如陈子昂登上幽州台放歌,发的是悲凉幽叹:“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诗人们面对辽阔的天涯,也是如此。晏殊《蝶恋花》中的“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堪称此中典范。人上高楼,辽远的天涯收入眼中,天地一派蒼茫,人也一片迷茫:人生的渺小短暂,人生在世的孤独无依,命运的不可把握,诸种心绪,油然而生,涌上心头,却无以具体言说。刘禹锡《夕次檐石湖,梦洛阳亲故》中的“天涯望不尽,日暮愁独去”;唐人钱珝《江行无题一百首》中的“渺渺望天涯,清涟浸赤霞”,唐人张乔《江楼作》中的“凭槛见天涯,非秋亦可悲”,唐人李中《得故人消息》中的“那堪楼上望,烟水接天涯”,白居易《寄微之三首》中的“江州望通州,天涯与地末”等等,写的都是“望”天涯,望到的天涯是苍茫的、压抑的,诗人抒写的也是浓得化不开的愁情。文天祥在《宫籍监》中写道:“不似为囚似为客,倚窗望断暮天涯。”身为亡国之囚,凭窗而望,在暮色苍茫中看到的是广阔的天地、失色的河山,凄凉之情难以压抑,无以排解。
天涯言指广阔的空间,其间既有优美(如:月笼天涯、春满天涯)也有壮美(如:雪里天涯);有豪迈有自由快乐,也有一“望”天涯的孤独感伤。同在天涯这一广阔的空间中,诗人们的情感悲喜参半,正如唐人陈陶在其《赠容南韦中丞》中所写的那样:“天涯半是泣珠人。”
三、夕郎忧国不忧身,今向天涯作逐臣:一片谪宦情
文人多是官员,这是中国古代社会中文人的身份特征,他们大多经由科举之路,跻身庙堂。长期读书学习的经历,浸染了他们的人格,他们大多怀有兼济天下之志、心忧天下之情。居庙堂之高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忧其君,一个重要方面是儒家倡导的“忧道不忧贫”思想对他们影响的结果。然而,远大的理想在现实社会中往往四处碰壁,高尚的人格在仕途的污浊中往往为人嘲弄,他们的心灵伤痕累累。可能是要坚守自我,可能是要维护做人的尊严,也可能是由于政见不合,他们总会在现实世界中碰得头破血流,人生常常失意。作为官员的文人的失意,便是仕途的坎坷、宦海的浮沉。他们多有被贬的经历,被贬得越远,意味着被打击得越重。苏轼是典型的例子,乌台诗案之后,被贬黄州,再贬惠阳,再贬儋州(今海南儋县),真正是到了天涯海角。
踏上贬谪之途的文人,背负着离乡游子漂泊的羁旅之苦,又怀着人生失意的愤懑,天涯以其边远之地的本义,成了他们钟情的意象。如苏轼《次韵詹适宣德小饮巽亭》中的“江上同三黜,天涯又一樽”;唐人王周《宿疏陂驿》中的“谁知孤宦天涯意,微雨萧萧古驿中”;刘长卿《酬张夏别后道中见寄》中的“离群方岁晏,谪宦在天涯”;皮日休《寄琼州杨舍人》中的“德星芒彩瘴天涯,酒树堪消谪宦嗟”;唐人杨衡《送人流雷州》中的“逐客指天涯,人间此路赊”;唐人徐铉《寄江州萧给事》中的“夕郎忧国不忧身,今向天涯作逐臣”:他们或感伤自己,或同情朋友,用天涯意象去传达被贬的无限感伤,更侧重于表达他们政治寄托一次一次落空后的失望。
天涯就是诗人政治的失意。“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白居易被贬浔阳,感喟于沦落此处的琵琶女的境遇,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这刺激了诗人压抑两年的郁郁之情,“是夕始有迁谪意”,是何等沉痛!被贬之人,怎能没有“迁谪意”?诗人只不过是极力想要忘记,在痛苦里让情感变得麻木,甚至是滋生出对人生心灰意冷之后的绝望。琵琶女和诗人,经历相似,同病相怜。一个艺貌双绝,一个才华出众,都是少年得志,都曾在长安有过无限风光。命运陡转,如今一个被弃,一个被贬,都沦落在这僻远荒凉之乡,无人见问,身世何等凄凉!天涯成了白居易惯用的意象,在多首诗中都曾用及,并大多指向政治上的失意。如《杂曲歌辞》《中秋》《浔阳春三首》《初到忠州赠李六》《忆微之伤仲元》《委顺》《闻早莺》等都用到了天涯意象。他也曾自我安慰:“无论天涯与海角,大抵心安即是家。”但一用再用的天涯意象是深深镌刻在白居易心底的,一有合适的机会,他就会在诗中拓下政治失意的印记。“同是天涯沦落人”是一个极有高度的概括,打动了无数后来人,连王安石都钟情于此句,曾直接移用:“眼长看地不称意,同是天涯沦落人。”(《胡笳十八拍》)
游子的天涯对应的是故乡,政治失意者的天涯对应的是帝京。诗人们常常将天涯和长安、阙下、帝里、帝乡、禁中、君、日月等与帝京、君王相关的词对举。如:唐人张乔《江南别友人》中的“阙下难孤立,天涯尚旅游”;唐人薛能《送判官赴京》中的“阙下情偏已绝稀,天涯身远复相依”;唐人司马扎《送友人下第东游》中的“阙下新交少,天涯旧业贫”;刘禹锡《崔元受少府自贬所还,遗山姜花,以诗答之》中的“传名入帝里,飞驿辞天涯”;唐人独孤及《癸卯岁赴南丰道中,闻京师失守,寄权士繇韩幼深》中的“白云失帝乡,远水恨天涯”;杜荀鹤《江南逢李先辈》中的“干戈侵帝里,流落向天涯”;李商隐《无题二首》中的“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唐人许浑《甘露寺感事贻同志》中的“云蔽长安路更赊,独随渔艇老天涯”;唐人柳曾《险竿行》中的“重于权者失君恩,落向天涯海边去”;刘长卿《晚泊湘江怀故人》中的“天涯片云去,遥指帝乡忆”;白居易《闻早莺》中的“不作天涯意,岂殊禁中听”;刘长卿《萋兮吟》中的“天涯浮云生,争蔽日月光”。
一离开帝京外放为官,诗人就产生了天涯漂泊感,萌动了谪宦失意情。因为帝京是政治的中心,是秉持最高权力的君王所在的地方。诗人要实现自己“治国平天下”的宏愿,必须有施展才能的机会。这个机会在帝京发生的概率更高,这个机会君王施与的可能性更大。人在帝京,就处在了政治舞台的中心,就有了实现抱負、以酬壮志的更大可能。远在南昌的王勃,面对滕王盛筵仍忍不住要遥望长安,即使看不到,也要说“望长安于日下”。千里之外,怎能看到?这种对帝京充满向往,又满怀失望的无奈之叹,正是古代文人的普遍心理。学者黄永武在他的《中国诗学》中这样解释:“杜甫把夔州称为‘天涯’,在天涯漂泊,心理上引起的孤独寒冷很值得玩味。也就是说中国人对‘天涯’一词的定义与看法及其心理反应,是与整个民族文化及唐代人的心态息息相关的。以农立国、安土重迁的中国人是除了故乡以外,都是‘天涯’的吧?唐代的诗人出仕时,每以游历四方为出身的条件,但是一旦做官之后,就只想在君王的左右。君主集权的时代,仕宦者是除了长安之外,都叫‘天涯’的吧?”可见,带上了政治色彩的天涯意象,不在于官职的贬与不贬、仕途的顺与不顺,抒写的就是有才却无处施,有志却不得伸的悲痛。
有些诗人直呼天涯沦落,而有些诗人则含蓄委婉地表达这一片不变的天涯沦落之情,或以物喻人,或感物伤己。唐人李山甫的《隋堤柳》写道:“曾傍龙舟拂翠华,至今凝恨倚天涯。”柳的位置并没有发生变化,却说而今“倚天涯”,看似不合常理,细味之后却发现合乎诗情:只因为曾经傍过龙舟,拂过御辇,昔荣今衰,即便还长在原来的地方,也已是天涯。这样述说,对比极其鲜明,反差十分强烈。刘禹锡在《晚岁登武陵城顾望水陆,怅然有作》中写道:“孤臣本危涕,乔木在天涯。”高大的乔木,堪做栋梁,却远在天涯,无人问津。苏轼对一株海棠感慨道:“天涯沦落俱可念,为饮一樽歌此曲。”“俱可念”里有海棠,也有自己。诗的题目《寓居定惠院之东,杂花满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贵也》已经清楚地告诉读者,奇花居于杂花之中,人已不知其高贵。君子处于宵小群中,“世不己知”的孤独感与这海棠何其相似。明人丘浚借咏荔枝,抒发的同样是“君子不处其位”的感慨伤痛:“一种天然好滋味,可怜生处是天涯。”(《咏荔枝》)作为食品,功用即在于为人食用,荔枝只要滋味美妙就足够了;诗人却惋惜它生于天涯,这分明就是借物抒怀,写人的怀才不遇。
总体看来,天涯意向的三重意蕴,源起天涯的本意:天的边际。在具体的使用过程中,这个本义逐渐被诗人情感化、主观化,诗人甚至抛开本义,而倾向于心理感受的表达,侧重写心理感受上的天涯。情感化、主观化是中国古典诗歌中意象的一个重要特征,也正是在这个情感化与主观化的过程中,诗人创造出了新的表现方式,拓展了天涯意象的表现空间,赋予了天涯意象更加丰富的意蕴。
(作者单位:甘肃省西和县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