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菁菁,胡梦娟,韩小婷
(1.新疆师范大学初等教育学院,新疆乌鲁木齐 830017;2.湖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湖北黄石 435002;3.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陕西西安 710100)
依恋关系(Attachment relationship)在儿童发展心理研究中,被认为一种由儿童与养育者双方在交往、沟通过程中所形成的强烈且持久的情感联结[1]。Ainsworth 通过“陌生人情境法”将儿童依恋划分为三种不同的类型:安全型依恋、回避型依恋、矛盾型依恋。其中将安全型依恋定义为:儿童能够以依恋对象作为向外部世界探索的基础,他们能够在对抚养者的依恋和探究外部世界之间达成平衡[2-3]。依恋关系作为个体社会性发展的开端和组成部分,是儿童早期生活中最重要的社会关系。建立安全型依恋关系对儿童来说更为重要,在儿童成长过程中安全型依恋关系不仅有利于儿童身心健康发展、社会融入,同时对儿童的人格不断地进行完善[4]。
1943 年kanner 首次将自闭症儿童无法建立依恋关系作为自闭症谱系障碍的一个典型症状[5]。1980 年美国《诊断与统计手册—精神障碍》(DSM-III)将无法建立安全型依恋关系作为自闭症儿童核心障碍之一[2]。近20 年来,随着国内外研究的不断深入,研究者们逐渐改变自闭症儿童无法建立依恋关系这一观点,他们认为自闭症儿童可以表现出依恋行为,且完全能与养育者建立安全型依恋关系[6-7]。由于自闭症儿童因个体差异、以家庭为单位的教养方式差异等因素,导致安全型依恋关系的建立的研究很难通过大样本实验进行取证。因此,已有相关依恋研究大多从理论上进行了论述,缺乏对实践研究的探索[8]。那么,如何制定干预方案去建立自闭儿童安全型依恋关系是值得我们去探索的。一方面,早期依恋理论认为,依恋关系的建立是儿童与养育者在交往互动中累积的结果[9]。大量研究表明,通过提高自闭症儿童养育者敏感性,可以使养育者更好的解读儿童的信号,并做出及时、恰当的反应,进而改善亲子间的依恋关系[10-11]。另一方面,自闭症儿童自身障碍程度是影响其依恋关系建立的又一重要因素,具体取决于认知、沟通、社会情绪及生活自理[12-13]。因此,大量研究将自闭症儿童相关功能领域作为突破口,通过促进儿童相关功能的发展,从而建立安全型依恋关系。从已有研究来看,国内外研究者大多分别从自闭症儿童功能性领域进行干预或是从行为层面提高养育者敏感性,却较少将二者作用机制相结合进行做出实践研究。虽然两种干预方法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还存在着一些局限性[14]。从自闭症儿童自身障碍来看,虽然儿童自身功能障碍不利于安全型依恋关系建立,但母亲的敏感性作为一个可控因素与调节变量,对儿童安全型依恋的建立具有重用意义[15-16]。从早期依恋理论上看,依恋关系的建立是儿童与养育者在相互作用的过程中产生的一种情感联结,因此,依恋不仅指向儿童对养育者依附亲近,更重要的是双方之间的情感互动与交流[17]。由此,我们可以发现,单纯的对儿童功能领域进行干预却忽略了养育者的作用或是单纯的对养育者敏感性进行提高忽略儿童自身的能力发展,其依恋关系建立的成效往往达不到最理想的效果。
依恋内部工作模型[18](Internal Working Model)指出依恋个体与依恋对象在交往互动的过程中,可以形成一种对他人和自我的心理表征。该模型包含了依恋对象和依恋个体两种成分,一方面,当儿童个体需要时,养育者是否是可得、敏感、有反应的;另一方面,自闭症儿童可以发展出他人是可靠的、自己是有被照顾的认知模式[2]。那么从自闭症儿童及其养育者双方的角度去进行干预是否有效?
基于以上思考,本研究旨在通过行动研究法探讨在提高自闭症儿童相关功能领域和养育者敏感性二者相结合[19-22]的干预方案对自闭症儿童安全型依恋关系建立之成效。
根据本研究需要,将研究场域确定为自闭症儿童康复个训室和自闭症儿童家庭。在个训室内由研究者定期对儿童进行功能性干预,对养育者的敏感性进行指导。在家庭中由养育者定期拍摄亲子互动情境视频反馈给研究者。
本研究所选取的被试儿童:Z,性别男,3 岁零5 个月,主要抚养者为母亲,两岁半时被乌鲁木齐市儿童医院诊断为疑似自闭症。由康复中心自闭症儿童康复专家根据《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DSM-5》版中的标准对儿童进行筛查诊断为“自闭症”。Z 在被确诊之后未经过任何干预,通过对儿童基本信息的了解,Z 的主要障碍为无口语能力、沟通交往能力程度低,其沟通交往能力的发展仅占五大领域整体发展的11%,其中非语言沟通能力发展最好,达标率为42%;其次为说者—主动表达,达标率为20%;句型与文法与交互式语言尚未发展。同时儿童伴随一定情绪行为问题,对养育者母亲没有表现出依恋行为。根据以上信息儿童满足本研究需要条件。经家长同意,于2019 年10 月在新疆师范大学自闭症康复小组进行康复干预并参与本次行动研究。
同时,对本研究中养育者基本信息进行梳理:自闭症儿童母亲,简称Z母,45岁,大专文化水平,其教养方式为忽视型,表现为面对孩子的需要往往不知所措。在干预前Z母未接受相关家长培训,满足本研究需求。
(1)《自闭症儿童依恋行为调查表》:采用由儿童依恋行为分类卡片改编的《自闭症儿童依恋行为调查表》[23],该调查表通过“与养育者关系”、“与陌生人关系”、“一般倾向行为”三个维度,由养育者根据儿童实际情况对其依恋质量进行9 级评分,得分越高,安全型水平越高,部分反向题在数据录入时进行正向转换。儿童依恋平均分大于或等于6 分为安全型,低于6 分为不安全型。
(2)《儿童依恋分型量表》:采用Ainsworth“陌生人情境法”中的《儿童依恋分型量表》[24]对儿童的不安全依恋类型进行评估。该量表将儿童的依恋质量划分为四个类型:“安全型”、“非安全—回避型”、“非安全—抗拒型”、“非安全—混乱型”。每个类型按照4 个质量标准进行评分:“寻求接近和接触行为”、“维持接触行为”、“拒行为”和“避行为”,每个维度均按照1-7级评分,程度由弱到强。
(3)《母亲敏感性量表》:采用Ainsworth《母亲敏感性量表》[25],即通过对儿童信号的“敏感—不敏感”、对儿童所进行活动的“配合—干涉”、对儿童需要的“接纳—拒绝”、对儿童支持的“可及—忽视”四个维度对养育者敏感性进行评量,量表列为1-9 级,间隔性地按照5 个评价点进行评分,如:对儿童信号的“敏感—不敏感”1.极不敏感、3.不敏感、5.不确定、7.敏感的、9.高度敏感。
(4)《自闭症儿童发展本位评量系统》:由台湾凤华等人编著《自闭症儿童发展本位评量系统》[26]对儿童的五大功能领域进行评估。该量表的内容效度通过儿童发展领域教授反复审核,其信度采用观察者一致性(inter-observer agreement,IOA),平均分数为92%。
(5)《增强物调查表》:由台湾凤华等人编制的《增强物调查表》[27]对儿童的刺激偏好进行评估,为达到在教学中选用合适的强化物以引发自闭症儿童动机。
行动开展前,对儿童的五大功能领域、依恋质量以及养育者的抚养敏感性进行前测分析,首先通过《自闭症儿童发展本位评量表》对Z的五大发展领域进行评估,儿童五大功能发展情况,见表1所示。
表1 儿童五大功能领域发展表
为了解个案Z 现有的依恋质量,研究者通过观察“陌生人情境法”中儿童与养育者分离聚合8个场景的具体表现,借助《儿童依恋分型量表》对其依恋质量评量,Z 儿童的依恋质量为:不安全型依恋——淡漠型。在8个场景结束后由养育者填写《自闭症儿童依恋行为调查问卷》对儿童依恋行为进行9 级评分,评分结果为:4.7 分,依恋水平偏低,不安全型依恋明显。同时观察Z 母在面对填写问卷和应对照顾孩子之间的冲突,对Z 母的抚养敏感性进行评估,采用《母亲敏感性量表》,结果显示养育者抚养敏感性较低,表现为对儿童信号察觉的不敏感,回应的不及时。
1.第一轮行动
(1)计划:根据前测需求分析中得知Z的依恋质量为不安全型依恋—淡漠型,具体表现为很少关注母亲,并不在意陌生人,缺少与他人的眼神交流,总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且常常通过乱跑、吼叫来抵制由他人眼神、肢体接触等互动而带来的不适感。因此Z逃避了由沟通互动带来的益处,由于Z缺乏互动沟通,导致他无法将母亲当做安全基地,与Z 母难以建立安全型的依恋关系。同时,在儿童与养育者在交往的过程中,由于Z 在社会互动交互性上的受损,Z 母很难理解Z的行为或觉察Z的需要。
针对以上问题制定第一轮行动方案。第一轮行动的展开时间计划为2019 年10 月28 日到2019年11月25日,共5周。干预方案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对儿童相关功能领域进行干预,重点对“认知”、“沟通”、“社会情绪”三大与依恋密切相关领域进行干预,二是对养育者抚养敏感性的提高。依恋干预方案的实施以亲子互动的方式展开,将干预目标设计到教学情境中来,干预过程主要由以下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评估阶段。这个阶段主要的任务是搜集数据,由前测中已了解Z 的依恋质量进行功能分析。
第二阶段:起始阶段。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是研究者与儿童建立信任的关系。由于Z为非安全依恋——淡漠型,大多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因此在这一阶段中研究者要全面的接纳Z喜欢沉浸在自我封闭世界的独特行为,理解他与人交往的所喜欢的独特方式在与之交往过程中给予他关注、欣赏的目光,并用鼓励的口吻进行激励,让Z有被充分接受的体验。
第三阶段:进入干预阶段。此阶段分为两个步骤,首先发展Z 相关功能领域,其目标是:1.增加儿童的某些行为,例如鼓励儿童与他人一起参与游戏,加强社会交往。2.减少儿童的某些行为,例如减少儿童的社会退缩行为和自伤行为。
其次是提高养育者的抚养敏感性,其目标是:1.能迅速准确的识别孩子发出的某种特定信号(在生理或是情感方面产生的某种需要)。2.迅速对其做出恰当的反应。在这一环节中采用亲子游戏干预法。具体由笔者对Z 母进行解释、示范、共同游戏、独立训练、扩展5 个程序以达到养育者敏感的提高[26-28]。
第四阶段:结束定向阶段。针对第一轮行动过程中儿童与养育者所面对的问题及后测中儿童所表现的不安全依恋行为,进行调整和反思。
(2)行动:第一轮行动实施的首要目的是让Z对研究者产生信任感。在干预的过程中由研究者邀请儿童参与游戏,研究者选择Z 所喜欢的玩具——会发出声音的彩色套圈,研究者在一旁玩并制造出好玩的声音和氛围,一边玩一边留意Z的反应,当Z 靠近时可邀请他参与游戏。如果Z没有反应或者走开了,研究者耐心等待,只要Z注意(他的眼神接触到了玩具)到了就会靠近。如果此时Z 的视线转移了,研究者将继续玩以吸引孩子的注意。等Z注意了,再停下来等待其反应,如此反复。在这一阶段Z开始慢慢有了注意的行为,愿意加入游戏活动。在此阶段由研究者提前对整个干预方案向养育者进行解释,并做出示范。目的是让养育者感受自己更多的扮演接纳者。当Z 妈在个训课上掌握了基本的技能,与Z交往互动中能够熟知Z的反应并做出恰当的回应后,Z 母可在家中实施相应的干预方法。研究者会在每周的会面中通过Z母的口头反馈和录像资料来了解Z的依恋干预效果。
(3)观察:整个干预过程采用研究者观察日志、录像反馈以及家长对话日志的形式记录。对行动结果的反馈则采用相关量表对行动干预后的儿童依恋质量进行对评估。
对自闭症儿童安全型依恋关系建立的首次成效,在第一轮行动实施的1 个月后,通过“陌生人情境法”中的《儿童依恋分型量表》、《母亲敏感性量表》对Z 儿童的依恋水平以及Z 母养育者敏感性进行第二次评估,结果发现,Z 的依恋质量较前测有了明显的变化,具体表现与依恋相关的功能领域上:一个人独自封闭的时间缩短,有明显的眼神注视、叫名反应。同时在干预过程中,Z 母的抚养敏感性也得到了提高,对Z 所表达的需求信号更加的敏感准确。为进一步了解第一轮行动后儿童依恋质量,研究者对其结果进行整理,见表3-2所示。
(4)反思:第一轮行动结束后,研究者对整个行动过程取得的效果及存在的问题进行反思。同时,研究者与本研究成立的研究小组共同评鉴实施结果,如评鉴结果有效则继续实施行动方案,反之分析与诊断产生问题的原因以修正行动方案,展开第二轮行动。
表2 第一轮行动后儿童依恋质量表
在第一轮行动结束后,虽然Z 的依恋质量得到了一定的提高,但是还存在一定的问题。问题1:Z 与Z 母的主动互动行为较少,特别是在游戏时间里Z 总是处于平行游戏状态,即Z 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缺乏与Z 母的互动沟通。究其原因,笔者认为此时Z 的依恋特点较多地体现为生物心理形式依恋,即自闭症儿童本能地认为养育者会为自己提供温暖而又安全的归属感;问题2:由于Z 无口语能力,在与Z 母互动沟通时有着很大的障碍。因此当Z有需求之时无法清楚的向Z 母表达自己的需要,需要得不到满足又引发Z 的一系列情绪行为问题。研究者分析其原因:由于Z 存在无口语能力往往会导致Z 妈无从下手。对于自闭症儿童的言语障碍,除了口语能力之外还包括非口语能力,如通过观察儿童的手势,表情,动作来感知儿童的需要,从而达到交往的目的。在本次行动中Z 母对Z 的手势、表情以及动作等行为背后的真正含义还不够敏感,对Z所发出的信号的察觉与解读有待提高。
2.第二轮行动
(1)计划:针对第一轮行动中所存在的问题,研究者与研究小组其他成员经分析讨论后认为,行动方案在部分环节上仍然存在改进。第一:Z的游戏模式大多处于平行游戏状态,缺乏与Z 母的互动。第二:Z 妈面对Z 发出的信号时大多难以做出及时有效反应。
针对以上不足,研究者对行动方案进行调整。第二轮行动开展时间为2019 年11 月26 日到2019 年12 月30 日,共5 周。在第二轮行动中,研究者采用行为取向干预法,具体的干预方法采用正增强法[29],即在儿童与养育者互动情境中选择适当的强化物和强化时机,如儿童想要玩玩具,不要立即满足他,应该等着儿童看向你,再给儿童并表扬他。在养育者与儿童的“等”“给”“表扬”之间增加他的主动性。通过增强的方法使儿童建立被期望的行为,目的是达到儿童能够主动与他人互动。同时对养育者的敏感性指导深入到儿童的日常生活,不仅仅在游戏中,在日常的生活中也加强儿童的主动沟通意愿。在这一轮行动中主要侧重于加强儿童的主动性。儿童在提要求的同时,养育者要抓住这一时机,要儿童能够看到养育者,一旦孩子有目光的注视,养育者立即给予物品(玩具或吃的)和反馈。
(2)行动:第二轮行动实施是基于第一轮方案局部调整。Z 来到个训室,发现柜子上放着自己喜欢玩的彩虹套圈,用手指着玩具,并将头转过来看向老师。老师立即将他想要的玩具(彩虹套圈)给他,并看向孩子大声地夸奖他:“你有看着老师哦,真棒!”与此同时研究者指导Z 母运用此策略对Z 进行干预,并将此策略运用到实际生活中去,对儿童的主动性进行泛化,在日常生活情境中与儿童互动达到建立安全的依恋关系。下课后,Z 跑到妈妈身边,够着妈妈要吃巧克力。Z母将巧克力举的高高的,然后站在那里等。Z看不到巧克力一直啊,啊,啊地叫。辅助教学的老师走过去告诉Z 母;“你举得太高了,孩子看不到巧克力又怎么跟你要呢?”Z 母又将巧克力放在了Z可以看见的高度,并问他:“你要什么?”Z看着巧克力没有反应,Z母看着Z再问一次:“你要什么?”Z 伸手指着巧克力,并看向Z 母。Z 母将巧克力给Z 的同时并及时地反馈:“要吃的,知道指给妈妈,看着妈妈,你真棒!
在这一轮行动中主要侧重于加强孩子的主动性。孩子在提要求的同时,养育者要抓住这一时机,要孩子能够看到养育者,一旦孩子有目光的注视,立即给予物品(玩具或吃的)和反馈。
(3)观察:在第二轮行动干预的过程中,同样采取研究者观察日志、录像反馈以及家长对话日志的形式记录。为检验第二轮行动方案的实施效果,研究者对Z 依恋质量、Z 母亲的养育者敏感性进行检测。分别采用“陌生人情境法”中的《儿童依恋分型量表》《养育者敏感性》进行评定。
(4)反思:通过两轮行动干预,研究者从资料的质和量两方面进行收集,并通过资料的对比分析,发现自闭自儿童的依恋质量得到了一定的改善。在亲子互动中,Z 对其母亲表现出更多的依恋行为,儿童的依恋质量得到了明显的提高,其具体表现在儿童与养育者的互动行为次数逐渐增加。同时儿童依恋相关功能领域也得到了发展,具体表现在认知、沟通、情绪几大领域。养育者敏感性也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具体表现在对儿童信号的准确解读,以及迅速回应。
1.儿童依恋质量前后测对比分析
通过两轮行动干预,研究者对儿童依恋质量三次评估结果进行前后测对比分析。结果表明Z依恋质量总体得到了提高。从儿童依恋直方图上看:Z 依恋质量在各个维度上均有所发展,其中维度“避行为”为反向计分。通过两轮干预之后,Z 在“寻求接近和接触行为”“避行为”两个维度的变化最为明显。儿童依恋质量三次评估对比直方图,见图1所示。
图1 儿童依恋质量前后测对比直方图
从依恋质量的各个维度上看:为进一步说明两次行动后干预效果,研究者借助《儿童依恋分型量表》对儿童的依恋质量三次结果的各个维度进行前后测对比分析,其结果见表3。
表3 儿童依恋质量各维度前后测对比表
在第二轮行动中,儿童在“寻求接近和接触行为”中表现为孩子愿意趋近、与妈妈维持接触或互动,尤其是在重聚情境中,Z 会寻求母亲的接触。儿童会以为微笑,拥抱,拉对方的手等方式去回应养育者的到来;在“维持接触行为”上,体现在分离聚合之后,Z 如果获得与养育者的接触,他有明显寻求维持接触的倾向。重聚时Z会主动走向Z母,在整个行程都呈现明显的互动愿望。虽然被抱起时接受躯体接触,但没有特别的紧抱,对放下也没有明显的抗拒;在“拒型为”上,Z 的依恋行为在第一次重聚场景中被增强,在第二次分离场景中,Z会有明显的苦恼的情绪,并呈现轻微的抗拒。如出现重复刻板的行为;在“避行为”上,Z 的依恋行为在第一次重聚场景中被增强,在第二次分离场景中,Z 会有明显的苦恼的情绪,并呈现轻微的抗拒。如出现重复刻板的行为。
2.儿童功能领域前后测对比分析
本研究主要从两个方面进行安全型依恋建立,一是自闭症儿童相关功能领域,二是养育者抚养敏感性。行动结束后,分别对儿童相关功能领域以及养育者敏感性进行评估。
通过《自闭症儿童发展本位行为评量》对儿童的五大功能领域进行前后测对比分析。在10周的干预后,Z 儿童五大领域都得到了提高,具体体现在“沟通”、“情绪”两大领域。在“沟通技能”上Z 有着明显的提高,主要体现在非语言要求性反应,如以肢体表达需要相关要求(拉着对方的手或是用手指出);听—接受性方面能够听懂“这是什么?”“给我”“等一下”的指令。在“社会情绪”上Z由最初的5分到干预后的25分,变化最为明显。前后测对比结果显示为图2所示。
图2 儿童功能领域前后测对比直方图
3.养育者敏感性前后测对比分析
通过Anisworth 的“陌生人情境法”对Z 母养育敏感质量进行二次评估,通过两轮干预方案实施,Z母在量表1“信号的敏感vs不敏感”上有着显著的提高,在量表2、量表3、量表4 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提高。从量表1“儿童信号的敏感vs不敏感”可知,前测中Z 母的抚养敏感性为4 分,处于不敏感—不确定之间,面对Z 发出的信号Z 母完全以自己的意愿所驱使,她的介入完全是以自己的需要,常常曲解或忽略Z行为所呈现的意义,且她的回应是不恰当的或是无意义的。两轮干预之后,Z 母的抚养敏感性为9 分,Z 母能够精准的感知和解读Z 所展现或隐藏的信息,并给出恰当及时的回应;量表2“儿童活动的配合vs 干涉”上,Z 母由前测的7 分协作的发展为干预之后的8 分,在干预过程中Z 母可以将Z 当作一个独立、能动的个体,一切活动按照Z的内在需要展开;量表3“接纳vs拒绝”Z母由前测的7分接纳的发展为干预之后的9 分高度接纳;量表4“可及vs 忽视”上,Z 母由前测的7 分可及的发展为干预后的9 分高度可及,Z 母即使正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在面对Z 发出的需要的信号时也会迅速给出回应,养育者敏感性前后测对比直方图见图3所示。
图3 养育者敏感性前后测对比直方图
综合上述结果可知,基于在提高自闭症儿童相关功能领域和养育者敏感性二者相结合的干预方案,对自闭症儿童安全型依恋关系建立有成效。
4.社会效度分析
为进一步了解行动干预的效果,行动结束后,研究者对Z 依恋质量进行社会效度分析。通过对Z 母的半结构访谈,我们了解到,Z 母在谈及Z 在家中的表现时:“如果孩子发现什么新玩意儿,他会把它拿到我这边来,或是从远远的地方举给我看”;“当遇到困难时孩子会以眼神注视或肢体方式寻求我的帮助,当他遇到陌生人时会积极趋近我。”。由此可见Z的依恋行为已经在日常生活中得到了泛化。同样,研究者对Z 母的抚养敏感性也进行了非正式访谈。“当孩子饥饿时,我能及时发现并做出恰当的反应。”“当孩子想要引起大人的注意时,我能及时发现并给予恰当的回应。”从Z 母的回答中我们可以得知,Z 妈的抚养敏感性已经泛化到儿童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Z母的教养方式也得到了积极的改变。
目前,国内外已有研究不仅证实了自闭症儿童存在安全型依恋行为,而且还指出自闭症儿童依恋关系与其自身功能性领域发展有着密切联系[30]143,[31]。本研究通过两次行动干预也证实自闭症儿童能够建立安全型的依恋关系。研究者从“养育者-儿童”双向作用的角度进行干预,通过10 周的干预后发现个案儿童的依恋质量得到较为显著的提升。在自然状态下Z儿童对养育者表现出“寻求接近与接触”行为、“沟通与交际”行为的特点与普通儿童寻求养育者的依恋特征没有明显的不同。
自闭症儿童的认知、沟通、社会情绪等功能领域的发展情况是安全型依恋关系建立的重要影响因素[30]。国外研究者把发展自闭症儿童相关功能领域作为突破口,以期建立安全型的依恋关系[32]。同样,国内已有研究也表明影响自闭症儿童依恋建立的核心障碍为社会交往障碍、语言功能障碍。在本研究当中个案儿童通过10 周的康复干预,在认知、沟通、社会情绪上得到了明显的提升。在认知层面上,儿童的认知发展主要包括认知策略的构建和认知内容的理解。由于自闭症儿童的认知发展障碍导致其无法正确向养育者表达、无法理解养育者所传递的信号,由此造成与养育者的交往困难,从而难以建立安全型的依恋关系。自闭症儿童认知能力的提高将促进儿童对养育者抚养信号的理解,进而建立安全型的依恋。在沟通交往层面,由于本研究当中的自闭症儿童Z 具有一定的言语障碍,因此在沟通方面主要是对儿童进行非言语的沟通训练,比如:1.需求相关要求——帮帮我,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儿童会以肢体的形式表达“帮帮我”;2.需求相关反应中:以点头方式响应他人的询问。在增加儿童非语言沟通行为的基础上达到儿童与养育者的交互作用,从而提高儿童与养育者依恋质量。在社会情绪层面上,通过两轮行动方案对儿童的情绪行为、游戏行为、社会技能—互动、社会技能—解决问题几大次领域进行干预。在社会情绪层面上,通过两轮行动方案对儿童的情绪行为、游戏行为、社会技能—互动、社会技能—解决问题几大次领域进行干预。在“社会技能—互动”上,儿童可以在母亲的提示下与他人打招呼(以挥手方式表达“再见”);在“社交技能—解决问题”上,儿童遇到自己有困难需要帮助时会用动作表示需求,但无法用语言寻求帮助;在“游戏行为”中,儿童从平行游戏发展为可以与养育者互动的合作游戏。在游戏情境中儿童可以通过模仿、分享等行为与养育者进行互动。两轮行动干预结束后发现,通过加强自闭症儿童的社会交往技能,尤其是提高非语言社会交往质量,可以有效缓解自闭症儿童因不适的社会交往带来的焦虑感,增加儿童与养育者之间的沟通交流次数,最终促使自闭症儿童发展安全型的依恋关系。
由于自闭症儿童自身的功能障碍难以形成安全型的依恋关系,所以养育者的抚养敏感性作为一个可控因素与变量,对自闭症儿童依恋质量发展极其重要[33-35]。在本研究采用的是亲子游戏干预法,目的在于提高养育者Z 母准确感知和解读其孩子行为所展现或隐含的信息,并给出恰当及时的回应。进而提高亲子之间的互动行为。通过两轮行动干预,Z 母在养育者敏感质量的四个维度上都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即对孩子信号的察觉与准确解读,并做出恰当而迅速的回应。在后测的结果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Z 母的敏感性与其孩子的依恋质量密切相关。在日常的观察中Z 母的亲子互动行为逐渐的增加,且Z 母通过表扬、鼓励等方式对Z 儿童良好的社会互动行为进行了积极强化,从而提高Z 儿童的安全型依恋质量。
已有研究表明“陌生人情境法”对各国儿童依恋类型的分类具有普遍适用性。但是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儿童依恋类型的分布及其行为表现有所不同,我国儿童依恋类型具有本土化的特点[36]。基于我国的文化传统和教养方式,我国自闭症儿童的依恋类型也具有跨文化的差异性。因此在未来研究当中我国研究者应该加强对自闭症儿童依恋本土化研究。在参考借鉴国外已有干预方法的同时,根据我国自闭症儿童身心发展特点、父母教养方式等因素来制定干预策略。
其次,自闭症儿童由于个体差异较大,被试选择具有局限性,所以研究结论难以进行推广[37]。虽然国外已有研究者对自闭症儿童安全型依恋进行干预,并提出有效的干预方法,但仍未建立明确的操作规范与流程。研究者认为只有在充分的了解到自闭症儿童依恋发展影响因素,才能提出有针对性的干预方法。在本研究当中,研究者对个案儿童的生长发育史、家庭背景、教养方式等因素进行充分的调查与分析。结合儿童自身特点,从他的依恋相关功能领域和养育者的抚养敏感性出发,对二者进行干预。
再者,在儿童早期依恋中,众多研究者大多考虑母亲与儿童之间的依恋关系,缺乏对其他依恋对象的研究[38]。在本次行动研究中笔者也是将儿童的主要养育者母亲纳入到干预计划。依恋关系的建立是一个终身建构的过程,具有生命全程性和多重性。因此,在未来研究里应该拓宽自闭症儿童依恋研究范围,即儿童与不同依恋对象、不同依恋阶段的研究。
最后,依恋关系的建立是儿童与养育者双向互动的过程,自闭症儿童安全型依恋关系建立的过程中需要养育者的参与[39-40]。然而,养育者在与儿童交往沟通的过程中缺乏应对自闭症儿童的策略与方法。本研究通过对自闭症儿童及其养育者双方进行干预,在提高自闭症儿童的相关功能领域的同时,对养育者的敏感性进行培养。在今后的研究当中,研究者与康复教师可以将研究成果运用到自闭症儿童家长培训上,使家长能够提高自身地养育者敏感性,准确而恰当的理解孩子的心理需要,缓解儿童家长的抚养压力,从而更好地投入到自闭症儿童的干预训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