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柯,北京大学研究生,曾参与国家图书馆、中华书局系列图书审校工作,在各出版物及媒体平台发表文章十万余字。
你在乎别人的评价吗?为了得到更好的评价,努力让自己契合某种“人设”,是否会让你感到迷茫和疲惫?面临同样的问题时,古人们是怎么做的呢?
为了一句评价,我好累
在生活中,我们不可避免地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形成对他人的印象,或了解到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评价常常离不开和他人的比较,从伴随我们长大的神秘对手“别人家的孩子”,到各类排名,都是如此。不知不觉间,我们习惯了这样的模式,也习惯了为“评价”而展现自己。这让我们更努力,却也让我们更焦虑。
魏晋时期的士人们也有这种烦恼。当时,社会上流行的是“人物品评”,除了评价每个人的性格、能力,还要给大家“分级”,分出第一流人物、第二流人物等。
公认的大神级人物,好分;公认不行的人,也好分。但有些人就很难区分,比如温峤。温峤是东晋名将,曾平定王敦、苏峻叛乱,从综合水平来讲,他有点“不上不下”:说是第一流,比较勉强;说是第二流,好像又有点委屈。
碰到给温峤分级,评委得争论一会儿,当事人的心里也七上八下:这次能进“第一流名单”吗?所以,每到“第一流名单”快念完的时候,温峤总脸色大变,无比揪心,也即《世说新语·品藻第九》所言的“第一将尽之间,温常失色”。
为了一句评价,这也太累了!
晒自己的书,让别人说去吧
其实,别人的评价终究只是外在的看法,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在内心中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和充足的信心。在这一点上,名士郝隆比温峤潇洒得多。
魏晋时期,每逢农历七月初七,大家都要把放了一年的衣服被褥、书籍纸张拿出来晾晒,以驱虫杀菌、祈祷安康。
又是一年七月初七,只见财主们铺开了半新不旧的绫罗绸缎,他们这是在暗示自己家境优渥,吃穿用度都与别家不同;乡绅们拿出了微微泛黄的经史子集,他们这是在显摆自己“有文化”,不似凡俗只爱金银珠玉;就连捉襟见肘的人家,也都把压箱底的好东西翻腾出来,挂在院儿里迎风招展。七月初七,是熱闹的视觉盛宴,低调的炫耀大会。
满腹诗书的真名士郝隆一穷二白、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好晒的。但他还是从家里走出来,惬意地躺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表演“咸鱼躺平”吗?围观者眼含讥讽,语带不屑地向郝隆发问。
“我其实是在晒书。”
“晒什么书?”
“腹中书。”
说完,郝隆不再理会乡人们的窃窃私语。旁人议论又如何?“不如七夕秋阳暖,袒腹空庭自晒书。”
拒绝“容貌焦虑”
在“看脸的时代”,各种“审美标准”层出不穷,不少女孩因此陷入“我不够美”的焦虑。但这真的重要吗?
三国时期,有卫尉阮共之女,博学多识,出身高贵,是货真价实的“名媛”,与翩翩公子许允结为夫妻。然而,家人们对此十分担心,因为名媛相貌“奇丑”。果然,新郎行完礼就坚决不进新房了,在好友桓范的劝说下,他才做好心理建设,重回新房。
但一抬眼见到新娘,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变成两个字:快跑!说时迟那时快,许允的脚还没来得及迈,新娘就抓住了他的衣襟。
许允有些生气,便说:“妇女的四种美德(品德、言语、容仪、女红)你有几种?”他在变相说她貌丑。
新娘不愠不怒:“我只缺少容貌。读书人该有的品行您又有几种?”
许允自信:“哼,我样样都有。”
新娘说:“各种品行以‘德’为贵,可是您爱‘色’不爱‘德’,哪里‘样样都有’呢!”
新娘的自尊自爱让许允大为惭愧,他连忙道歉,二人从此相敬如宾。这番对话传了出去,世人也交口称赞:自尊者,才能被别人尊重。
我,只做我自己
不论是对别人评价的淡然处之,还是拒绝“容貌焦虑”,本质上,我们所希望的都是更爱自己、更有自信。不过爱自己,绝不意味着通过贬低他人来抬高自己。
桓温和殷浩都是东晋时期的政治明星,两个人政见不同,彼此的关系颇有点“既生瑜何生亮”的相爱相杀。年轻时,二人一直你来我往,互相竞争,誓要分出个高下。
这天,桓温问殷浩:“你说,咱俩比起来,谁更强一些呢?”
对这个问题,殷浩和桓温肯定都觉得自己更强。但殷浩如果直接回答“当然是我”,未免显得有些自大狂妄,瞧不起发问人桓温;而如果违心地客套说“自然是您”,似乎又有些卑躬屈膝,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殷浩既尊重桓温的实力,更对自己怀有充分的信心,因此,他不卑不亢地说:“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什么意思呢?虽然您也很厉害,是位值得尊敬的对手,但我和自己打交道的时间很长,所以,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些。一句话,我尊重您,但我,只做自己。
这,也应当是我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