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远东新国家规划与中俄地区经贸投资合作

盛海燕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 俄罗斯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00)

俄罗斯远东地区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对俄罗斯国家的发展、领土完整和安全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俄罗斯总统普京曾表示，远东的崛起是俄罗斯21 世纪的国家发展优先事项，俄罗斯未来发展的巨大财富和机会集中在这片区域。这不仅适用于俄罗斯联邦，而且也适用于整个亚太区域，因为远东地区拥有大量的自然资源和矿产资源。

近15年来，远东地区的发展得到了俄罗斯政府的特别重视，出台了很多区域发展的优惠政策，远东也获得了较快的发展。2020年6月下旬，普京总统指示政府为远东地区发展制定新的长期规划。2020年9月24日，俄政府总理米舒斯京批准了《2024年前远东地区社会经济发展国家规划与2035年前景目标》(以下简称远东新国家规划)。对此，远东地区和北极发展部部长亚历山大·科兹洛夫认为，这是国家第一次针对一个单独的地区出台这样的文件，将决定远东地区未来几年的社会经济发展情况。

一、远东新国家规划出台的背景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远东的开发得到联邦政府的重视始于2013年。俄罗斯国家发展战略转向东方，这些年为了远东创造有吸引力的投资环境，已经通过了 39 项新的联邦法律和 170 多项政府法规。

远东的发展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而这一地区长期以来人口密度低、气候恶劣、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低，想要吸引投资项目非常困难。针对远东落后的社会经济状况，有必要切实提出改善区域整体发展的治理举措。自 2015 年以来，为了吸引投资者，远东地区已经设立了20个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在这里实行特殊的生产、税收制度和国家支持措施。369名投资者已经在这些地区落户，签订了价值近2.5万亿卢布的协议，并将提供6万个新的工作机会。

为筹备2012年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的亚太经合组织首脑会议，俄罗斯当时投入了大量资源，用于远东地区运输、商业和教育基础设施的现代化，以及改善滨海边疆区首府符拉迪沃斯托克城市环境。在远东地区启动了大型的基础设施、运输、工业项目和建筑项目。采取措施改善远东地区的商业环境的同时，还向企业提供了全新的、特有的支持政策。由于采取了扶持措施，2015—2019年，俄联邦政府对远东经济的投资达6 120亿卢布，242个新产品投入生产，创造了3.9万多个就业岗位。2015—2019年间，远东地区工业生产增长达23%，几乎是全国平均水平的3倍。①https://tass.ru/politika/6847100 Путин заявил, что Дальний Восток должен оставаться безопасным и стабильным регионом.

虽然远东地区的发展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依然积累了很多问题。最大的问题之一是远东地区人口的持续下降。从1991年的1 050万人下降到2019年的810万人。近年来，虽然人口外流的速度减缓了，但人口数量平均每年减少0.3%—0.5%。②https://www.vedomosti.ru/economics/articles/2019/09/03/810374-dalnemu-vostoku-2025Дальнему Востоку до 2025 года нужно 11,5 трлн рублей инвестиций.人口的减少首先造成的就是劳动力短缺，而这是阻碍地区加速发展的关键因素。

2019年9月5日，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召开的第五届东方经济论坛上，在俄总统普京与远东各联邦区领导人召开的国务院主席团会议上，讨论了远东发展新阶段的任务，提出了要把近几年来地区经济成就转化为社会福利成果，转变为人民生活质量的根本提高。远东发展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要控制人口外流，扭转人口下滑的趋势。远东新国家规划中的投资项目预计将创造13万多个新工作岗位，这些新工作岗位将面临无人去做的境地。

全俄民意研究中心的社会学调查显示，远东居民想离开远东地区的原因中：生活成本高 占30%、基础设施水平低占28%、收入低占23%、气候不利占23%、环境不舒服占19%、儿童受教育机会不足占18%、自我价值难实现占17%，以及获得住房的困难占13%。

远东地区居民的预期寿命也低于俄罗斯的平均水平(远东地区平均寿命70岁，而俄罗斯平均寿命是73岁)。与此同时，处于劳动年龄的公民死亡率很高，每 10万人中有589例(全国的水平为每10万人中有486例)。①https://www.vedomosti.ru/economics/articles/2019/09/03/810374-dalnemu-vostoku-2025 Дальнему Востоку до 2025 года нужно 11,5 трлн рублей инвестиций.预防性体检的覆盖率也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医疗机构状况不理想、设备陈旧的比例较高。过去，远东地区工资水平高于其他地区，所以存在一些弊端也被掩盖，但近年来该地区几乎失去了这一优势。如果说1995 年人均名义货币收入超过俄罗斯平均水平 23.9%，那么 2018 年仅高出 10%。与此同时，远东是俄罗斯生活成本最高的地区，公用事业、交通、食品和服装的费用更高。由于远东当地生产的食品和消费品短缺，远东地区的居民消费价格增长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这导致人口的实际收入下降，收入低于温饱水平的居民比例更高。

远东地区的交通、社会、公共和基础设施均不太发达。高速公路的密度比俄罗斯平均水平(每1 000 平方公里11.9公里)低5倍。1 000名学龄前儿童只有667个幼儿园名额。63% 的居民定居点甚至没有光纤通信线路，这就是互联网价格较高的原因。远东地区商业发展受到高额运输成本的阻碍，该地区运输成本是俄罗斯平均水平的两倍。

二、 远东新国家规划的目标与措施

远东发展新国家规划的使命是在远东地区创造具有全球竞争力的投资和商业条件，使该地区获得必要的私人投资，促进经济发展，创造更多新的就业机会，创造有吸引力的社会条件，降低地区人口外流。俄罗斯要在医疗保健、教育、城镇发展方面实现变革，在远东地区将继续创造有利的社会和政治环境，为该地区的发展吸引必要的劳动力资源。

远东新的发展计划里制定了到2025年的社会发展目标。如要超过俄罗斯人口生活质量指标的平均增长率，包括预期寿命增加5年、劳动适龄人口死亡率降低35%和住房建设年增加1.6倍等主要指标。②https://rg.ru/2020/09/28/reg-dfo/mishustin-utverdil-programmu-razvitiia-dalnego-vostoka.html Программа Дальнего - нашего.远东地区要超过俄罗斯经济发展指标的平均增长率，包括将累计私人投资增加到8 000亿卢布，在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引进至少200家企业，以及至少创造30 000个新的就业机会。

国家计划的实施将分三个阶段进行：2020年至2024年、2025年至2030年、2031年至2035年。计划为其中每一阶段核准一项单独的行动计划。经费将由联邦预算、远东地区综合预算和预算外资金提供。到2035年远东地区将创造至少45万个新的就业机会；为确保大城市居民的舒适生活条件，将启动城市环境、公共空间和街道网络改造方案，包括从城市中心转移大型工业和物流设施，因此，到2035年远东地区政府和地区当局应控制人口外流，实现各联邦区人口生活质量和经济发展指标高于俄罗斯平均水平。

根据规划，远东地区必须实现每年 6% 的经济增长率，就像亚太地区的主要发展中经济体一样。到目前为止，每年5%—6%这样高的增长率仅发生在2010—2011年，这要归功于国家为筹备2012年APEC峰会而对基础设施进行大规模投资。为了使经济在2019—2025年每年增长 6%，需要通过对高附加值新兴产业投资，使制造企业现代化，对交通和建筑综合体以及公共资源进行大量的投入才可能实现。此外，要增加非资源性产品出口，提高劳动生产率，预计需要吸引11.5万亿卢布的资金。

远东新国家规划几乎涵盖了远东地区经济和社会领域发展的所有方面，包含许多雄心勃勃的目标，并在矿产开采和加工、运输、机械工程、旅游等诸多领域制定了措施。如果认真实施的话，就可以从根本上改变远东经济和社会形势。但是，要在2025年前为远东地区吸引到11.5万亿卢布，项目必须对投资者具有吸引力。俄罗斯经济学家娜塔莉亚·祖巴列维奇表示，如果不改善整个国家的投资环境，一个联邦区的发展计划将毫无意义。她说，近年来特殊优惠措施的引入也仅仅将远东地区的投资份额从占全国的6%增加到8%，而这一比例是非常小的，因为就领土而言，远东地区约占俄联邦的1/3。

三、远东新国家规划的出台将推动中俄东部边境地区的经贸投资合作

在西方制裁的背景下，俄罗斯加快“东移”步伐，希望借此成为俄罗斯融入亚太地区的桥梁，推动俄罗斯经济实现突破。为此，俄罗斯首先对远东地区行政系统进行了一些调整。2018年11月，布里亚特共和国和后贝加尔地区被纳入远东联邦区。之后，远东联邦区的行政中心从哈巴罗夫斯克迁至符拉迪沃斯托克市。2019年2月，俄罗斯远东发展部更名为远东和北极发展部。

俄罗斯政府出台了多项优惠政策来支持外国投资者。远东国家扶持政策的实施使得投资项目的盈利能力提高，投资风险降低，为投资者提供基础设施建设融资成为可能。国家加大了对远东的投资，为了吸引投资，远东地区设立了超前发展区和自由贸易港。投资者在这些特区可享受多项优惠，降低企业所得税、土地税、统一社会保险费率和矿产开采税，采用与其他自由关税区一样的海关程序，简化行政程序，减少环保审批周期，简化就业流程，签发电子签证。这些措施为吸引外资创造了有利条件。2013—2018年远东联邦区在俄罗斯的外国投资份额从2% 增加到30%。有外国资本参与的73家公司在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落户。③https://primamedia.ru/news/1051207/ Новые вехи и отправные точк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китайско-российских отношений в 2021 году.

中国东北和俄罗斯远东有着漫长的边境线和广阔的跨境地区。跨境合作对于发展两国偏僻而落后的边境地区经济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效而实用的工具。中俄在东部边境地区的合作经历了从无序的虚假繁荣到有序的规范合作的阶段。④С.К.Песцов Трансграничное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о России и Китая : хаотичный расцвет и упорядоченная деградация. Вестник СП6ГУ.Междцнародные отношения.2021.Т.14.Вып.1 С.21.2018年9月举行的东方经济论坛上，俄罗斯远东发展部与中国商务部签署了“2018—2024年俄中在远东贸易、经济和投资领域发展合作计划”，成为未来五年指导中俄在远东地区经贸与投资合作的新文件，主要通过资源、优惠制度和消除关税壁垒吸引中国到俄罗斯远东投资。新计划详细说明了中国投资者在远东的优惠待遇条款，同时，对于在超前发展区以外的项目，承诺直接拨付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如果其总额不超过主要投资项目成本的10%)。所有项目都提供“有针对性的支持”以降低风险。一共宣布了32个项目，总投资额42亿美元。此外，该计划希望将中国的高科技公司吸引到俄罗斯远东鲁斯岛，在那里可以设立总部或研发部门。自此之后，中俄两国的经贸投资合作稳步推进。俄罗斯和中国在远东地区的投资合作呈现积极趋势。中国现在是俄罗斯远东地区最重要的外国投资者之一。

2020年前三季度，虽然受到疫情影响，但远东联邦区对华贸易总额不减反增，达79.44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相比增长4.31%。其中对华出口51.16亿美元，比上年增长6.98%。对华贸易占远东联邦区对外贸易总额的34%，中国成为远东第一大贸易伙伴。目前正在远东实施的项目中，有中国投资者参与的有59个项目，总额24亿美元，这占了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外资总额的73%。①https://tass.ru/ekonomika/9584895 Товарооборот регионов Дальнего Востока и Китая вырос на 8% в 2019 году.

目前，中俄已建立了多个联合投资基金，以保障两国各类合作项目的顺利开展。2012 年 6 月设立的中俄投资基金、2015 年设立的中俄农业投资基金、2017 年 7 月设立的中俄发展基金等。此外，双方还设立了一批旨在实施远东优先项目的投资基金，包括俄中农业发展基金、俄中未来发展基金和俄中区域合作与发展投资基金。

除了能源合作等重要的传统合作项目，农业在中俄两国的合作中实现突破。远东是俄罗斯的一个农业区，土地资源丰富，发展潜力巨大。近年来，俄罗斯小麦出口居世界第一位。2017年，中粮集团公司首次从俄罗斯进口春小麦，之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成立了“四方远东”有限责任公司，积极参与远东农业项目的开发，发展粮食贸易、食品进口、农产品加工。

俄罗斯远东地区农产品对中国出口稳步增长，供给结构不断扩大。特别是自2020年7月以来，中国允许俄罗斯全境供应大豆，对中国出口冷冻牛肉。俄罗斯乳制品和冷冻禽肉也开始进入中国市场。中方提出的在大豆产业领域建立中俄联盟的建议得到了支持。双方决定继续开展增加牲畜和作物产品供应的工作，支持扩大大豆种子实验室研究领域科学合作的建议。俄罗斯和中国科学机构之间开展种子生产领域研究活动的工作。

2020年12月10日，以视频会议的形式，俄中政府间投资合作委员会第七次会议举行。会议讨论了俄中投资合作议程上的关键议题。中国成为俄罗斯经济中最大的投资者之一，也是俄罗斯最大的对外贸易伙伴。根据俄罗斯的数据，到2020年初，中国在俄罗斯的直接投资累计达37亿美元(据中方估计128亿美元)。②https://www.vedomosti.ru/economics/articles/2019/09/03/810374-dalnemu-vostoku-2025Дальнему Востоку до 2025 года нужно 11,5 трлн рублей инвестиций.在过去的五年里，俄中贸易几乎翻了一番。除原材料和能源外，天然气和化工部门、基础设施、农业工业综合体和机械工程也取得了明显进展。

当今世界正经历世纪疫情与百年变局，中国正在迎来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中国的发展将为中俄两国在远东地区的合作开辟更多机遇。在中俄两国元首的战略引领下，双方制定了发展双边关系的宏伟蓝图，为进入新时代的中俄全面协作伙伴关系和战略互动关系高水平发展、稳步深化提供了保证，也为两国边境地区经贸投资合作发展开辟了广阔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