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主义目的论视角下日本影视剧字幕翻译流行语的使用

卓 凌

(集美大学，福建 厦门 361021)

一、研究背景及动态

(一)研究背景

在全球化时代，影视剧已经成为一种不可忽略、非常重要的文化传播媒介。米勒(J·Hillis Millers)说过：“不管我们如何希望我们的普通文化不是如此，但它已经不再是书本文化，而更多的是影视文化和通俗音乐文化。”近年来，迅猛发展的互联网已经取代电影院和电视，成为观众观看最新外国影片、电视剧和综艺节目的更大平台。很多日剧迷正是通过网络收看日剧和日本综艺节目，而日剧和综艺节目在网络上拥有忠实的粉丝又离不开字幕组和字幕翻译。近几年的字幕翻译，打破了原有的中规中矩的文本对应，将源语台词翻译为流行语，这一做法不仅得到了观众的认可，也给字幕翻译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二)研究动态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功能派翻译理论在德国兴起并逐步深化。1971年，莱斯提出翻译评价的新模式是把翻译行为是否达到其特殊目的为准则。1984年，莱斯在《普遍翻译理论架构》一书中首次提出“目的论”并指出：在以往的翻译过程中，译者更多地将对等理论所重视的原文和功能对等作为指导原则。莱斯主张译者应该将注意力转移到交际功能上来，继而弗米尔提出目的论，将翻译研究目光从源语文本转向目标语文本，提出了三大法则：目的法则、语内连贯法则、语际连贯法则。其中目的法则居于首位，即翻译的目的决定翻译方法。至此，一直以来，翻译界推崇的“原文的中心地位”被瓦解，“功能对等”也不再是评判翻译的最高标准。目的决定翻译策略使得译者的翻译方法可以更加灵活多样。但为了限制译者天马行空的翻译，诺德在目的论的架构中提出了“功能加忠诚”的指导原则，译文不仅要达到交际功能，译者还要对源语和目标语的双边语境、对原文发出者和译文接受者都要负责[1]23。德国功能理论很重要的一个贡献在于，其为翻译实践中不完全符合传统翻译标准的翻译实践提供了理论支撑，为当今灵活的字幕翻译提供了理论依据。在影视剧的字幕翻译中，语言、文化差异导致的翻译障碍在所难免。译者为了让目的语观众更好地理解作品，达到更好的交际效果，会变通地采取创造性翻译，如使用增译、减译、编译、缩译、合并、改写等方法。此法虽然有悖于传统的功能对等翻译理论，但根据目的决定策略的功能主义理论，灵活的翻译方法和译文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近年来，不少学者将德国功能主义理论运用到字幕翻译研究中。在中国知网，在功能主义目的论视角下进行字幕翻译的期刊中，大部分是以美剧字幕翻译为研究对象，日剧字幕翻译研究甚少。在众多的美剧字幕翻译的先行研究中，关注字幕翻译中使用流行语的研究并不多。日剧字幕翻译中，流行语频现这种大胆的、突破传统模式的翻译是否可行？是否有据可依？这正是笔者想要探明的问题。笔者制作了一份《中文流行语在日剧、综艺节目等字幕翻译中的使用情况调查》，面对不同年龄层进行问卷调查，回收了156份有效问卷。笔者以问卷调查得出的数据为依据，试图在功能主义目的论框架下，归纳流行语的特点，分析其与字幕翻译特点的关联性，进而探讨流行语的使用对字幕翻译的影响。

二、字幕翻译和流行语的特点

(一)字幕翻译的特点

李运兴在《字幕翻译的策略》一文中对语际字幕做出以下定义：即“保留影视原声的情况下将源语译为目的语又叠印在屏幕下方的文字”[2]。字幕翻译是为目的语观众生产的语篇，其目的是将影视剧的情节最大限度地传达给目的语观众，起到跨语言、跨文化、跨社会的多重交际功能，因此，目标语观众的感受很重要。在翻译外国影视作品时，翻译后的文字读起来越像目的语，越贴近目的语受众日常生活对话，目的语接受者就可以更轻松、自然地观赏作品。反之，给目的语受众造成的理解困难也越大。因此，字幕翻译应具有通俗易懂的特点。

不同于以往的配音译制片，字幕翻译不受口型一致的限制，但受屏幕空间限制，观众不仅要看画面，还要看字幕，因此，字幕翻译要顾及对话的密度和速度，简练应该是字幕翻译另一个重要特点。

(二)流行语的特点

流行语是在某一时期、某一地域出现，并通过传播，在全国范围广泛流行，使用者数量较多，且使用频率高、范围广的词[3]。近年随着网络的发达和各类自媒体的兴起，网络流行语迅速发展并在线上线下传播开来。流行语具有以下特点：

1.经济性

流行语具有经济性特点，表现为强省略性和高容错率。比如，人艰不拆、不明觉厉、喜大普奔、十动然拒等属于省略性流行语。“人艰不拆”简单四个字，却包含着丰富的意思，意为“人生已如此艰难，有些事就不要拆穿”。

2.通俗性

网络的出现为人类改变语言表达方式提供了可能，使社会进入“全民造词”时代。人们通过创造新词、旧词新意、谐音等方式创造网络流行语。这些词或诙谐、或批判、或讽刺，在大众中广泛传播，接受度很高。影视剧属于大众传媒，这一属性决定了其语言的通俗性。

综上所述，流行语的特点和字幕翻译的特点有共同之处，字幕组将原文本与网络文化、本土元素、新媒体相融合，灵活运用具有新颖和独特内涵的流行语，让一直以来阳春白雪的影视剧翻译走下神坛，更加通俗化。

三、功能主义目的论视角下日本影视剧字幕翻译流行语的使用

译文的接受者是功能主义目的论中最重要因素之一。译文的目标读者的信息，对译者来说非常重要[1]76。这些信息包括读者的社会文化背景和对世界的认知等。创造一个对目标读者有意义的文本是译者的使命，即译文应符合“语内连贯”的标准。只有当译文接受者认为接受到的信息相当符合他们的环境，信息交流才是成功的。在字幕翻译中，观众就是译者心目中的译文接受者。2003年之后，日剧在中国大陆传播的受众主要是具备宽带上网条件的日语学习者，以高中生、大学生为主的偶像剧迷和白领阶层[4]。这一群体也是网民的中坚力量，他们是流行语的传播者、使用者，甚至是创造者。这些因素都影响译者进行字幕翻译时采取的策略和方法。本章节笔者结合问卷调查得到的数据，从目的论视角出发，对日剧和综艺字幕翻译中流行语的使用场景进行分析，探讨字幕翻译中流行语使用的适用性。

(一)日剧字幕翻译中流行语的使用

例句(1)

母：突拍子もないけど、私は楽しんでるよ。新天地でお父さんと新しい生活。新婚の頃みたい。

叔母：美栗のことわすれてない？

美栗：私はおまけだから。

译文(1)我是充话费送的。

译文(2)我就是一个赠品。

此番对话出现《逃避虽可耻但有用》第一集。母亲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和父亲一起的新生活，言语内外满溢幸福，但憧憬的生活里没有女儿。于是小姨揶揄美栗说“你妈妈大概把你忘了吧”，美栗调皮且无奈地说了句“私はおまけだから”。译文(1)中用了流行语进行翻译。译文(2)采用直译的方式。156份问卷中，85.9%的被调查者选择了使用流行语的译文(1)，说明大部分观众对这种翻译的改写是完全接受的。“おまけ”意为：赠品。如果直译为：我就是一个赠品。观众可能会觉得奇怪，明明是女儿，怎么成了赠品？缺失了调皮搞笑的效果，而翻译成当下的流行语“我是充话费送的”，观众便会心一笑。原来是因为妈妈对女儿的忽视，引起女儿小小的“不满”，同时也表现了女儿面对小姨揶揄时的调皮。“我是充话费送的”，这句流行语最早来自一首网络歌曲《我是我妈充话费送的吧》，歌词里看似写满妈妈对女儿的嫌弃和女儿对妈妈的不满，实际上隐藏着妈妈对女儿的爱和女儿对妈妈的感激之情。字幕组从交际角度出发使用了流行语，让观众感受到美栗对妈妈充满爱意的“不满”，符合当时的语境，完成语际交际功能。

誠に圧倒的に足りてないのは 彼女をグイグイ引っ張っていく強引な男らしさ。

译文(1)你最缺少的就是对她的强势霸道总裁气势。

译文(2)你最缺少的就是用力拉着她的强势男子汉气概。

对于译者而言，翻译的难题有时并不在于原文本身，因为译者可以逐字逐句进行翻译。翻译的难题在于如何让目的语观众明白原文蕴含的意义。正如前文所说，字幕组翻译既是影视剧的接受者，更是字幕的生产者。译者在接受过程中要进行语篇分析，在生产译文时同样要进行语篇分析。而且要将两次分析的结果进行比较，才能更好地完成翻译任务。相同的场景、相同的表达，因为参与者的不同，会带来不同的交际效果。原文交际双方都是日本观众，“彼女をグイグイ引っ張っていく”这样的语言表达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违和感。反观译文，参与者是完全不懂或者对日文一知半解的中国观众。这时简单照搬原语结构的做法会造成译文表达不得体，甚至会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面对这句台词的两种翻译，87.18%的被调查者选择了使用流行语的译文(1)。这句台词中最难译也是最关键的信息就是“彼女をグイグイ引っ張っていく強引な男らしさ”。如果按照自下而上的对等翻译原则，这句台词会被翻译成“你最缺少的就是用力拉着她的强势男子汉气概”。照搬句式的翻译导致的结果就是译文非常正确，却充满翻译腔，造成观众理解困难，且表达冗长。观众甚至会产生疑惑：为什么要拉着女主角才能表现出男子汉气概呢？如此直译很难被目的语观众接受，难以达到交际目的，且影响语篇的连贯性。“彼女をグイグイ引っ張っていく強引な男らしさ”中的“グイグイ引っ張っていく”暗示男生处于上风，“強引な男らしさ”意为说一不二的强势，正暗合当下的流行语“霸道总裁”的意思。目的语观众看到“强势霸道总裁气势”这一字幕后大概不会意识到这是译者对该句的改写，而会觉得这样的台词完全符合剧情，做到了“语内连贯”。用流行语取代生硬的直译，观众在快速浏览字幕时，可以毫不费力地理解，好像在看国产片一样自然，不仅做到“语内连贯”，也完成了“语际连贯”，可以说是成功地使用了流行语。

日剧内容根植于日本人的日常生活，反映其社会生活，其语言不会是单一的标准日语，在台词中难免出现方言。而且有时为了表现人物的身份、地位、性格等，往往也会通过方言来实现。方言不仅能够鲜活地表现角色的性情趣味，还能渲染出一种夸张的喜剧效果。

工程造价预算人员的专业水平、业务能力和个人情感也是影响工程造价超预算的原因之一。所以建筑企业在选择预算人员时，要对其进行严格的考核，不仅要掌握专业的知识技能还要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此外还要定期的对预算工作人员进行专业的培训，来提高自身的专业水平、操作水平和业务水平。

方言的翻译一直被视为翻译的难题。功能主义对方言的翻译虽然没有提出具体的翻译方法，但深入了解功能主义目的论之后，不难发现其理论核心就是“目的决定手段”，译文目的居翻译过程中一切决定性因素之上。字幕翻译的目的就是要让观众观赏日剧时，确保理解环节无误的前提下，选词环节确保观众欣赏字幕译文顺畅，感觉真实自然。当今中国，娱乐节目多元化，主持人为了追求节目的娱乐效果，不再只是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有时也加入方言调节节目气氛，再加上网络的普及，有特色的方言词语就此流行开来。比如，四川话中的“为撒(sa 三声)子”，陕西话的“奏四”“额滴神”，东北话中的“老铁”，利用广西人声母n、l不分，无法发出声母k的送气音而制造出“蓝瘦”“香菇”这样的流行语等。在字幕翻译中，用中文的方言流行语翻译原语的方言也得到了大部分日剧观众的接受。

例句(3)

Aこれはどういうことですか。

B何が

Aプライバシーの侵害だ。

Bプライバシーって何だ、プランクトンか。

Aしかも中野方までもいる。何で私の恋の話、公になっとる。

Bいい加減にお前の岐阜弁を直せ、岐阜のサル。どうしてか教えてやろう。お前の口が羽より軽いからだ。自分に返ってきた。

A私は この話はそれはそれをいろんな人にしたが、先生にだけはしてない、死んでも知られたくなかった、なんで知っとる？

Bなんでお前はそう言う時、岐阜弁になるんだ。なんかしらんが、腹立つんわ、やっていられんわ

C先生、最近は鈴愛に言葉が影響されています、秋風羽織が河内弁、まずいです。

Bほんまに怒りは人のDNAに刺激するやっちゃうの。

译文(1)(译文为划线部分的译文)

A……为撒子要在大家面前讨论我的恋爱？

B你也该改改你的岐阜方言了吧，岐阜的猴子。

A……为撒子你会知道？

B为什么你一生气，就会用岐阜方言说话。啊，不晓得为撒子奏四好生气，真让人受不了了。

C老师，你最近被铃爱影响了，秋风羽织竟然说河内方言，真是糟糕。

B真滴四气滴额滴DNA都快自动解旋了。

译文(2)

A……为什么要提起我恋爱的事情。

B你也该好好改改你的岐阜腔，你这只来自岐阜的猴子。

A您为什么知道？

B为什么你生气的时候，就会冒出岐阜方言。我真是莫名其妙地很生气，真是受够了。

C秋风老师，您最近受铃爱的影响，也冒出河内方言了，真是不妙啊。

B愤怒真是会让人大受刺激啊。

这段对话出现在日剧《一半蓝色》的第50集。秋风老师想用铃爱的恋爱故事作为上课内容，引起铃爱的不满，由此引发的师生间的争吵。对话中，为了凸显两位角色的不满，铃爱蹦出岐阜方言，秋风老师蹦出了河内方言。师生二人虽然在争论，但是都没想真正伤害对方，相反在观众眼中这是一场有趣的争吵。在翻译过程中，为了让观众更好地理解剧情，突出人物性格，字幕组用近几年流行的方言取代标准普通话。比如，四川话的“为撒子”取代“为什么”，用陕西话的“奏四”取代“就是”，“额滴DNA”取代“我的DNA”。译文(2)则是将这段用日语方言的争吵中规中矩地译成标准普通话。这样的翻译首先会给观众带来“日语中岐阜方言、河内方言和标准日语并没有差别”的误会，其次字词对应的直译让观众无法感受到这场争吵的有趣之处。译文(1)运用方言流行语凸显人物性格，传递了幽默，让观众品出了方言和标准日语的不同，同时给观众带来真实自然的感受。问卷调查中，54.49%的被调查者选择了使用流行语翻译的译文(1)，也说明观众对这种改写的翻译方法持接受态度。

(二)综艺字幕翻译中流行语的使用

功能翻译学派根据语言功能，进行文本分类，根据文本类型的不同采取不同的翻译方法。影视剧的语言同样可以根据功能划分为不同的类型。比如，介绍、叙事、议论、说明、表达等，针对不同的文本类型，译者采取不同的翻译方法[5]。综艺节目是娱乐性的电视节目，其语言特征更加口语化、追求幽默搞笑效果。这也是译者决定翻译策略时的一个重要因素。

例句(4)

一文字で“嵐”って、なんで“嵐”って名付けたかよく分からないけど、すっげーなって思った。

译文(1)就一个“岚”字，不明觉厉啊！

译文(2)就一个“岚”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取名叫做“岚”，但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厉害。

字幕翻译虽然是让目的语观众阅读的，但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字幕翻译有时需要采取删减压缩的策略。译文(2)意思表达清晰，但文字较多，显得冗长，会影响观众的阅读速度，有可能造成画面已经切换，但读者还没有看完字幕的情况。“不明觉厉”，出自周星驰的电影《食神》中的对白，电影上映后，这个词便在网上和现实生活中流行开来，是省略性的流行语，意思是“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以说意思上完全暗合了那句台词，而且区区四个字却道出一长串的意思，既符合字幕翻译对空间的要求，而且又是为大众熟知的词语，博观众会心一笑。问卷中66.67%的被调查者选择了译文(1)，可见，流行语的深入人心和观众对流行语的接受度。

四、字幕翻译译入语流行语使用的意义

流行语反映出当下人们的生活方式、不同领域的热点，通过流行语可以了解鲜活的中国社会和中国民众，可以说流行语是当下的流行文化的标志之一。综合上文的实例分析，可以发现用译入语的流行语进行字幕翻译，相较于此前传统翻译的直译、字词对应的翻译而言是一种突破，但归根结底就是翻译的归化策略。使用深入人心、简洁通俗易懂的流行语翻译字幕，也就是将源语本土化，最大程度地消除翻译腔，可以使观众更好地理解剧情、达到影视剧的交际功能。这与功能主义目的论的原则是高度一致的。

五、结语

功能主义翻译认为：每一种翻译都指向一定的受众，翻译是在目的语情景中为某种目的及目的受众而生产的语篇。字幕翻译的首要功能是交际，不是简单的“译字”，其任务是让目的语观众理解作品，目的不在宣扬“差异”，而在保证“认同”。如果照搬源语的句式说法，有可能会使译文不够自然口语化，造成目标语观众理解的困难。为了让字幕翻译被目标语观众接受，达到交际的目的，翻译时适当变通是必要的。流行语内涵丰富、表达方式新颖、经济、简洁、通俗，一个词语代替一句话，一句话讲述一个故事，且传播广泛，容易引起大众的共鸣。在字幕翻译时，应用这种变异语言突出本地化、娱乐化，不仅满足字幕翻译的要求，拉近观众与作品的距离，也更符合影视娱乐的特征。但同时要避免一味追求新奇、搞笑效果，在翻译中过度使用流行语，有损字幕翻译的交际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