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鼎“梦”诗见其心理情感动因

2021-01-16 03:40李曦萌
黑河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现实诗人情感

李曦萌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047)

赵鼎,字元镇,解州闻喜人。“论中兴贤相,以鼎为称首云。”[1]其在高宗朝曾备受推崇,地位举足轻重。据统计其留存的296首诗歌中,“梦”诗①关于“梦”诗的统计是将诗歌中带梦字的记为一首,诗题有梦而具体诗歌内容无梦不计入,具体诗歌内容若出现两次及以上梦字记为一首。共有41首,占比约14%。在其之前的苏轼“梦”诗325首,占比约12%。与其同样享有“南渡四名臣”之称的李纲“梦”诗152首,占比约10%;李光“梦”诗44首,占比约9%;胡铨“梦”诗7首,占比约8%。在其之后的陆游“梦”诗927首,占比约10%。相较之下,赵鼎“梦”诗的占比不算低,在其诗歌中存在着这么多“梦”,也并非偶然。结合其政治、人生经历,诗中不仅仅包括梦意象,对赵鼎之诗的梦境进行解读,发现其诗中流露出的深隽复杂的情感内涵。

“梦”作为文学要素,在文学创作中很常见。最早关于梦的记载见于甲骨文中的占梦卜辞。《诗经》中的《斯干》《无羊》,虽描写的是占梦活动,却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现实。“《斯干》考室,《无羊》考牧,何等正大事,而忽然各幻出占梦。本支百世人,人物富庶,俱于梦中得之。恍恍惚惚,怪怪奇奇,作诗要得此段虚景。”(《说诗晬语》)由对梦境进行纯粹的记录到对梦境进行文学的加工与创作。《庄子》充满了复杂多样的涉梦寓言,如著名的“蝴蝶梦”“神龟梦”等。汉代“以梦为赋”,如宋玉的《高唐赋》《神女赋》,充满了梦幻主义色彩。唐宋时,梦已成为文学创作中不可缺少的意象选择。“梦”频繁出现在诗人的文学创作中,其在一定程度上往往超越了生理行为,成为展现诗人内心深处真实心理状态的文学载体,从而将情感外化在诗歌中。

一、幻梦——自由人格的追求

《荀子·解蔽》杨倞注曰:“梦者,想象也。”梦需要想象以构建出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主观世界。“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文心雕龙·神思》)诗人在内心机制的刺激下,想象出美妙的仙境世界,以此来表情。“无才居客右,孤坐一窗间。梦到广寒殿,人来姑射山。舞低明佩冷,妆罢落花斑。便欲凌风去,天门隔九关。”(《次韵富季申雪中即事时闻北敌起兵京师戒严》)[2]88此诗作于建炎三年(1129年)十一月,诗题中言及“北敌起兵”,指建炎三年(1129年)九月金兵南犯江、浙的事情。赵鼎闻知宋军在金兵的步步紧逼下,节节败退,内心的忧虑借诗表达。诗人在窗边做梦,梦到了广寒殿、姑射山,场景从现实的窗边置换到了虚拟想象的仙境世界,诗人所梦仙境为禁锢仙娥的广寒宫,此场景即带有限制意味。“梦”在这时成为赵鼎作为主体与外在的观照对象,诗人在梦境中自在遨游仙境,其内心深处贪恋仙境所带来的自由而畅舒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当下的现实世界体会不到。正如梦中受到天门九重的阻隔,赵鼎现实保家国固山河的志愿也得不到实现。现实所处之时空在梦境中发生变异,诗人欲报志而无门的悲伤被高度浓缩,情感之间互无间隔,以此打通了现实与梦境。

“顾影不成舞,披襟欲御风。人怜经岁别,月与旧时同。鹤警露华白,鱼潜水鉴空。举杯还径醉,归梦广寒宫。”(《中秋醉后》)[2]87在中秋时节,赵鼎却形单影只、对影自怜,人在人世经历别离之苦,月亮却依旧与旧时相同。在对现实之景的记述中,赵鼎举杯独醉,在醉意中仿佛到了那月宫之上。梦的世界是另一意义的现实世界,具有与清醒时的现实世界同样的实在性与真实性。这一别梦由赵鼎主动构建,他为抒情而主动寻梦。生离的悲伤在中秋时节更显凄凉,正与那冷清的广寒宫相应。诗人渴望团圆的心情与那姮娥盼归的心情一样,姮娥之梦亦是赵鼎之梦。

其还有“梦寻仙子访瀛洲,怨入春泉绕指流。”(《听琴次退翁韵》)“飘然清夜梦,时到山头屋。”(《次韵》)“欲留午枕梦归去,缥缈行云何处寻。”(《役所书事用山谷观化韵》)这类诗明显是对仙境的幻想,主要是诗人受到现实的限制,在梦境中诗人能实现较大程度的自由,将在现实中受到压抑、无奈苦闷之情,在梦中恣意抒发,某种程度上短暂地实现了心灵的自由和超越。

二、残梦——心理苦痛的暗示

《三朝北盟会编》开篇言:“呜呼,靖康之祸,古未有也,夷狄为中国患久已!”[3]靖康之难对宋造成惨重以致国灭的悲剧,赵鼎亲历靖康之变,不愿投降金人扶持的张邦昌“伪楚政权”,“逃太学”由北南下,仓忙投奔在南京应天府建立的南宋政权。《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言:“汴京在事变之前人口将近百万,而在金兵屠城之后,壮丁已不满千人……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4]金兵残忍的暴行对宋国、宋人造成了严重的生存危机,赵鼎看到的就是生灵涂炭、国破山河的惨景,悲愤中含着无法掩藏的惊惧,其直接表露在所作诗歌中。

“去年都城开,南下相继踵。我亦具扁舟,携汝百指众。汝宁为我累,我独于汝重。今而暂相远,愁亦虑汝共。因人问在否,未语先悸恐。泪下复吞声,寝愕不成梦。倘有相见期,勿复借官俸。一饱不求馀,去办南山种。”(《寄金陵诸幼》)[2]81此诗作于建炎二年(1128年),因建炎元年(1127年)沿檄南渡事,受战乱影响,赵鼎携带家眷沿运河而下至江宁府,赵鼎将家人安置在江宁,其继续南下避乱扬州。诗歌前几句都在言明现实情况,与家人分别,愁苦之情难表,故而哽咽流泪,睡觉极不安稳,而难以成梦,在诗歌最后发出期望,如再有相见之日,只求温饱,种田南山。前言所遭受之事,正是造成赵鼎“寝愕不成梦”的原因。“梦并不是和清醒时的生活相对立的,它必须和生活的其他动作和表现符合一致。”[5]通过赵鼎的记录,梦这时与现实生活紧密联系,“不成梦”这一结果是符合前面一系列事情的发展逻辑,诗人在创作时,根据自身向“金陵诸幼”倾诉的目的与需要,对所叙述之事进行内容的取舍和语词的安排,而“梦”是其叙述中的要素,以期在表述中借助诗歌语言来阐明还原彼时赵鼎清醒的理性认识和情感状况。“梦”作为要素,在这些诗中承担了符号的功能。“梦”借助语言这一符号显现,进入诗歌语境,从中得到赵鼎对其所生活时代的关怀,以及对当时朝廷的无奈悲愤。

“避地重遭乱,还家幸再生。一身今见汝,寸禄敢留情。更恐死生隔,浑疑梦寐惊。吾今犹有愧,未遂鹿门耕。”(《还家示诸幼》)[2]86诗作于建炎四年(1130年),诗人得以在战乱中幸存归家,见到家中诸幼。战乱流离带给诗人生命的冲击巨大,较之前的恐惧加深,不止担心生离,亦忧患死别。这种深深地忧惧已经使其精神受到严重影响,常常在梦中惊醒,甚至精神恍惚,使其怀疑所遭受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弗洛伊德指出:“梦中体验到的一种感情决不低于在清醒生活中体验到的同等强度的感情,梦通过他的情感的而非概念的内容要求成为我们真正的精神体验的一部分。”[6]429惊惧之感的加强将诗人的思绪由梦拉回现实,在痛苦的经历与精神折磨中诗人回想起从前之言,顿觉愧疚。“梦”作为符号承担了诗人在颠沛流离、生离死别的战乱中所产生的惊恐畏惧的心理感觉,又作为显象见出诗人心理层面的承压。

“脱迹干戈幸再生,时时心折梦围城。”(《泊白鹭洲时辛道宗兵溃犯金陵境上金陵守不得入》)“官职向来滋味薄,干戈经此梦魂惊。”(《同苗秀才杨山人登舟》)“竹枕藤床一室虚,松风瑟瑟梦惊馀。”《梦觉》“道路异秦吴,魂梦隔生死。”《题谒松陵三贤堂》“也许史料里把一件事情叙述得比较详细,但是诗歌里经过一番提炼,剪裁,就把它表现得更集中、更具体、更鲜明。产生了又强烈又深永的效果。”[7]寥寥数语,惨不成梦,可见战乱对赵鼎的严重影响。“梦是心灵自身不借助于任何自觉的努力也没有收到任何理性的压抑而产生的,是心灵不自觉的叙述,因此梦又是来自心灵自身的最真实的话语。”[8]这些梦诗不仅描述相关史实,借助梦变相表现赵鼎内心最深处由于战乱带给人的情感创伤。诗歌中梦语词的搭配、“梦”符号的特殊性都在暗示其经历战乱的心理苦痛、饱受摧残的心理状况,以及对民生的关怀与同情,赵鼎的失望与悲愤之情自然流出。这些创伤其实烙印在这一时代的每个人身上,透过赵鼎的一枕残梦,仿若见出南北宋之交破碎的山河之景。

三、归梦——愿望的自我补偿

弗洛伊德在《创作家与白日梦》中解释“一个幸福的人绝对不会幻想。只有愿望并未得到满足时才会,幻想的原因是有愿望未实现,幻想就是一个愿望的履行,它与使人不能感到满足的现实有关联。”[9]“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呐喊的是其内心至死未完成的心愿。“肯教孤枕梦,容易到长安。”(《还家》)“尚馀魂梦怖,敢动乡邦愁。”(《清明时节感叹自和郑有功游西湖二首》)赵鼎南渡后客居南方,诗歌中充斥着对故国、对北方的思念,其借助“长安”“乡邦 ”“家”等语词表达内心深处无法堂而言之的归意。“梦”成为承载乡思的载体,缩短所处之地与故乡的距离。客观上的地理距离是诗人无法跨越的障碍,但在梦中,赵鼎将距离模糊化,在梦中完成回乡的愿望。

弗洛伊德还认为“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愿望,梦的内容多与愿望有关,梦是思维的延伸,梦是幻觉经验的一种方式,以抵达愿望的实现。”[6]48梦中主体与现实主体是两个平行的主体,但在赵鼎的内心情感表达上,两个时空的主体趋于重合。“梦想莫知家远近,羁游将遍浙东西。”(《又泊兰溪亭》)“囊空岂是久为客,梦短其能飞到家。”(《明庆僧房夜坐》)“从心莫如梦”[10],赵鼎心中一直记挂故乡,才会在诗中多次咏叹,这种浓烈的思念在叙述中实际上拉开了与现实的距离,在充满距离感的审视中,在时光变幻的今昔对比中,明白时光流逝、年华不再,故国不堪复的梦外的清醒认知,使得怀归的悲伤之情更加突出。

“江海飘零几送春,飞蓬无地寄孤根。梦回南浦人千里,醉倚东风酒一樽。可是今年暗寒食,不堪多病怯黄昏。儿童自趁秋千约,花落空庭独掩门。”(《寒食日书事》)[2]99此诗作于绍兴十一年(1141年),赵鼎被贬潮州期间,又逢寒食节,其落叶无根,多病缠身畏时光流逝之感变得更为强烈。在被流放,并要时时提防政治迫害的高压环境下,其仍怀着“梦回南浦人千里,醉倚东风酒一樽”的美好愿景,梦里所出现的场景正是诗人的心愿,“梦因愿望而起,梦的内容即在于表达这个愿望。”[6]54在诗内对比中,愿望与现实相互矛盾,正因为矛盾的凸显,才得以窥见诗人真正所想表达的现实,空庭无人,归乡会友不过是梦中好事,想象的美好衬托现下的凄凉。

“此生此念能忘否,梦破苍龙西去时。”(《中秋夜清坐读欧阳公正统论二首》)政治抱负不得施展是赵鼎一直未放下的心结,而梦可以达成这种愿望。无论是抒发个人的苦闷,还是经历战乱的心惊,思念故都家乡的怀归情怀都基于赵鼎对朝廷的热爱,对南宋江山的热忱之心。如陆游言:“……谁言铁衣冷彻骨,感义怀恩如挟纩。……更呼斗酒作长歌,要遣天山健儿唱。”诗中充满捍卫国土的坚定,朱东润评价陆游此诗:“陆游在嘉州任内,无法实现他的希望,只有把收复失地的意图,寄托给不能实现的幻梦——我们必需从欢乐中理解他的悲哀,同时也必需从他的幻梦中玩味他的理想。”[11]陆游的梦寄托着理想,深藏着悲哀。这种不能收复失地、报效朝廷的悲哀在情感层面与赵鼎的梦有异曲同工之妙,赵鼎身居宰相之位,其直接参与南宋朝廷在政治、经济、军事上的决策,并且其人有领导军队、力挽颓势的能力,且在指挥南宋几场战役中获得了胜利。从个人角度看赵鼎的政治诉求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实现的愿望,但遗憾的是其个人的愿望与统治阶级的愿望相矛盾,注定其悲剧性,所以,这种内心无法被满足与实现的愿望只能借助梦得到宣泄。荣格认为所有的梦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对清醒自我的缺憾或所受障碍的补偿。梦正是借助于人特有的心理体验,为主体未能实现的愿望提供无意识的心理补偿,能使主体在种种现实情况中实现无法实现的追求,获得短暂的解脱,借以弥补人生缺憾感。

“国家不兴诗家兴,话到沧桑句便工”(《题遗山诗》)故国汴京的沦亡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社会的本质是压抑个人,而个人的本质则是压抑自己。”[12]梦是心灵的投射,南渡后的爱国士大夫正是怀揣着故国怀人之情,在外部环境与内在情感的双重压力下,将抽象之情借梦象具体化,对故乡、对家国、对正统的回归与守护体现得更为深刻普遍,他们身上有着与赵鼎相似的人生缺憾感。李光“春残花院静,家近梦归频。”(《马上寄补之以急归不果追前约为恨》)“世事悠悠委逝波,六年归梦寄南柯。”(《新年杂兴十首》)胡铨“放逐归来户已篷,梦魂时到浙江东。”(《复用前韵》)陆游“乡遥归梦短,酒薄客愁浓。”(《江陵道中作》)“家山空怅望,无梦到江南。”(《南沮水道中》)群体的缺憾感起到很大的凝聚作用,这更像荣格提出的“集体无意识”,其认为梦背后的“集体无意识”是客观的,诗人笔下之梦常常成了“集体无意识”的自我展现。虽然其“梦”各异,赵鼎的归梦正符合南渡士大夫这一群体对归属感的寻求。

四、空梦——心灵释负的需求

“佛教对于士大夫来说越来越变成一种不可缺少的精神哲学和修养,成为一种思想传统在整个文化传统中不露形迹地发挥作用,自然地融入了士大夫的思想意识之中。”[13]宋代重儒,也扶持道教、佛教,佛教的思想对宋代文人的影响深远。北宋大诗人苏轼于尘世、于佛理体悟到“人生如梦”的哲理,其言“人似秋鸿来有信, 事如春梦了无痕。”(《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人生悲乐,过眼如梦幻,不足追,惟以时自娱为上策也。”(《与王庆源十三首》)自之后,诗人之思都多少受到影响。黄庭坚言“岑寂东园可散愁,胶胶扰扰梦神游。”(《次韵黄斌老晚游池亭二首》)“真人梦出大槐宫,万里苍梧一洗空。”(《戏咏零陵李宗古居士家驯鹧鸪二首 》)陆游的“试思量往事,虚无似梦,悲欢万状,合散如烟”(《大圣乐》)“古今均梦境,不用吊兴亡。”(《梦行秦晋间有作》)人生如梦,看淡悲欢,在人生起伏经历中,抒喟叹以求自我排解、心灵释负之情大都有相似之处,赵鼎亦有。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在赵鼎梦中充斥着淡淡的人生空漠感,俗世杂物缠身,意欲脱离尘世纷扰,到头来才惊觉“世事一场大梦”,虚空中主体应归何处。“平生遍插茱萸处,短梦悠悠行路难。”(《九日晚坐独酌一杯》)在南下颠沛途中,梦的虚幻性被赵鼎用来忘却萦绕在心间久经不散的离别怀人之情,也借梦来忘却南行途中的烦恼艰难。赵鼎借梦逃避现世种种不如意之事,皆是出于内心的情感需要。但当诗人外求,向佛典借力,以摆脱俗世的纷纷扰扰,梦便转换为一种带着禅意的心境。“梦魂尘壒外,眼界画图中。”(《毗陵道中》)(《梦觉》)“攲枕谁能寻断梦,卧闻童子诵经声。”(《正月十八日枕上》)“更问幽人洗心法,二年魂梦水声中。(《梦觉》)“童子诵经声”帮助赵鼎寻回断梦,“洗心法”帮助赵鼎在寓居衢州常山县黄岗山永平寺期间,自我调节颓废心理以寄情山水回归到精神世界。

“惊心存没风花转,阅世悲欢梦境空。”(《丁未冬同陆昭中渡江泊秦淮税亭之侧癸丑三月自建康移守南昌登舟顾览即昔年系缆之所也时昭中亡矣感叹存没作诗寄黄冈亲旧》)此诗作于绍兴二年(1132年),诗人从建康前往南昌停泊在秦淮侧,今日所到之处是昔日与友陆昭中所登之地,但此去经年,友陆昭中已经不在人世,战乱中人们漂浮不定,似飞蓬毫无着落,时间流逝中带不走的情感,悲欢的意义在死亡面前变得不值一提,生死不过一场空。“梦的内容总是表现出思维主体的某种心灵感受,是某种相关意义的表述。”[14]诗人在世事沉浮中,心理上的情感变化复杂,有历经官场的厌倦与疲惫,有提防迫害的惶恐惊慌,有生离死别的苦痛,有对故国家乡的思念,有壮志未酬的遗憾等,情感的挤压使人精神状态日渐不佳,寻求佛理的帮助,以求心灵上的释负,日常生活的情感上升到哲理层面,慢慢悟化“空”之哲理。“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15]“空”与“梦”的联系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赵鼎对世间万事一切存在对象的关照,万般有缘法,都要学会放下。赵鼎虽在梦诗中借佛理以慰心,但内心的情感基调仍有着放不下的不甘,所以,空梦一场只是为心灵求取片刻安宁的时效药。

“穷者梦富贵,达者梦神仙。梦中亦役役,人生良鲜欢。”(戴复古《梦中亦役役》)“梦”在某种程度上是人生负累的表达,虽有美梦可人,但总怕是黄粱一梦。“梦作为古代文人的‘第二精神世界’,对梦文学的研究实际是对他们心灵认识的补充与完善。”[16]关注赵鼎在“梦”诗上无意识的内在心理投射,笔者认为不管是追求自由人格的幻梦,深知无力回天、心灵苦痛的残梦,归不去故乡,只能借梦以求心理补偿的归梦,亦或是世事悲欢一场空的空梦,都是赵鼎在自由与束缚、追求与幻灭、理想与现实两种背反力量中不同情感侧面的表现,这些方面看似独立又互相关联,让我们得以完整又深刻地感悟赵鼎内在的复杂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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