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磊
(中共黑龙江省委党校,哈尔滨150080)
北满抗联各军在北满临时省委的领导下,贯彻“到西荒去,开辟新的抗日游击区”的指示,西征的目的地则是被抗联将士称为“岭西”的小兴安岭西麓,以庆铁为中心的庆(庆城)、铁(铁骊)、绥(绥棱)、海(海伦)、巴(巴彦)、木(木兰)、通(通河)一带的山区。这里背依小兴安岭千里林海,面向松嫩平原的万顷良田。平原上城郭村屯星罗棋布,大山里山高路险,森林茂密。山边有农民种地的窝棚,浅山里有采伐的木营、烧炭的炭窑和猎人的碓营。“岭西”之地由于有了这种地缘特色,就为许多处于劣势的地方武装力量提供了“退可隐身避敌,休整队伍;出可接触民众,筹措衣食”的条件[1]。抗联各部队于1938年6月至12月向黑嫩平原西征顺利实现,为在小兴安岭岭西开辟新的抗战日战场和后方基地创造了条件。
1938年10月15日,东北抗联第三军政治部主任金策率部西征到达海伦之后,便立即组织东北抗联第三、第六、第九军远征部队各师领导干部联席会议。这次会议研究了在黑嫩平原开辟新的游击区、开展游击战的计划,并成立了江省西北临时指挥部筹备会,以统一领导指挥西征到小兴安岭岭西的抗联各部。
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在黑嫩平原开展的游击战始于1938年年底至1943年年底,历时有近五年的时间。黑嫩平原游击战按历史时间纵向划分可以分为四个历史阶段。第一阶段:西北临时指挥部成立及平原游击战的初步开展(1939年年初至1939年5月);第二阶段: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组建及平原游击战的广泛开展(1939年6月至1940年3月);第三阶段: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所属部队坚持苦斗(1940年3月至1941年初);第四阶段: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留守部队坚持小集群游击活动(1941年年初至1943年年底)。
1939年1月,江省西北临时指挥部成立,张寿籛与许亨植分别任政治、军事负责人。西北临时指挥部对岭西的抗联部队在保留原部队番号的情况下,按其活动区域,统一编成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支队和第一、第二独立师。第一、第二、第三支队为龙北部队,由张寿籛领导,主要活动在海伦、讷河、嫩江、克山、德都、通北、北安等地;第四支队和独立师第一、第二师为龙南部队,由许亨植负责,主要活动在绥棱、绥化、庆城、铁骊、巴彦、木兰、东兴等地[2]831。
为了总结抗日游击战争的经验教训,研究在黑嫩平原开展游击战面临的新环境、新形势,确定新的战斗任务,中共北满临时省委于1939年1月28日在庆城老金沟召开第九次常委会。会上,金策作了《关于北满抗日游击运动新方略》的报告。报告分析了新的游击运动面临的形势,将开辟黑嫩平原游击区确定为新的战斗任务。会上还总结了反“讨伐”作战和西征途中的战术经验,指出“我们战术是站在主动地位,善于利用敌人的弱点‘以小胜多’‘以少胜多’的灵活游击战术,采取破坏、扰乱、埋伏、袭击……迅速、及时‘化整为零’‘化零为整’”。提出要反对“冒险攻坚”“蹲仓主义”……必须采用“逐步伸长”“分开前进”“轻兵奇入”的战术……应将骑兵游击(平原游击)和步兵游击(靠山游击)结合起来,有效牵制敌人[3]。这次会议对抗联部队完成新的黑嫩平原游击战部署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
1939年春节前后,北满抗联各部队在加强军事后方基地建设、积极开展群众工作的同时,在适当地区寻找敌人薄弱点,采取突袭、夜袭、偷袭等战术,开展了平原游击战。这段时期是黑嫩平原游击战争的初始阶段,是抗联第三路军平原游击战的序曲,是在总结了抗联第三、第六、第九、第十一军西征游击战的经验和教训后开展起来的。此前,抗联部队多是依靠小兴安岭的山区,开展的是山地游击战。西征后开展的平原游击战,战场转移到了青纱帐,在战术的运用上还处于摸索阶段。在这一时期,北满抗联各支队牺牲了部分优秀将领,但通过游击战,抗联部队在黑嫩平原站稳了脚跟,积累了开展平原游击战的经验,为进一步广泛开展平原游击战奠定了基础。
在黑嫩平原游击战刚刚开始时,为重新整合北满抗联各部队,以适应新的游击战形式。中共北满临时省委于1939年3月9日和4月12日先后在铁骊(铁力)和通河召开执委会。(省委将两次会议合并称为中共北满临时省委第二次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这次会议作出了“成立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并成立总指挥部”的决定,为此后平原游击战在组织上、军事上作出准备。1939年5月30日,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成立,并发表了《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成立宣言》。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成立后,为了加强区域抗日游击战的领导组建了龙北指挥部和龙南指挥部。龙北指挥部领导第一、第二、第三支队,许亨植任指挥(后由冯治纲接任),活动于海伦、讷河、嫩江、德都、龙门、通北、克山、克东一带;龙南指挥部领导第四支队及第一、第二独立师,由李景荫任指挥,活动于绥棱、庆城、铁骊、绥化、木兰、东兴、巴彦一带。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部为第三路军的最高指挥机关,各地区指挥部为地区指挥机关,各支队为战斗行动单位,这样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就实现了统一领导、统一指挥、统一纪律,内部更加巩固,也促进了北满抗日游击运动的开展。1939年8月1日,中共北满省委针对诺门罕事件,发出《告北满全党同志书》,文件根据新的作战形势及敌人大批主力部队调往前线和边境地区的情况,要求各地武装部队改变过去游击活动方式,将山边游击战改变为深入敌人腹地的平原游击战,争取大小军事胜利,破坏敌人军事设备、桥梁、电线,袭击汽车、火车,攻袭城镇等,坚决反对畏缩不前的倾向,采取积极的游击运动,牵制、打击敌人。日军在诺门罕战斗失败后,便将中蒙边界撤下的日伪军调到内地,制定了“黑、北、龙三省汇攻计划”。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张寿籛根据敌情的变化要求部队巩固现有力量,发展新的抗日部队;要求各部队采取化整为零,分散活动,以灵活地大步前进、大步后退、昼伏夜动、迂回作战的形式,冲破敌人布置的军事计划。随着战争势态的发展,1940年1月28日,中共北满省委召开第十次常委会。会议要求各部队“在坚持恢复旧区不动摇拓展新抗日游击区的基础上,必须坚决肃清游击运动‘萎缩不前’状态,积极开展平原游击运动”[2]865。
1939年6月下旬始,龙北部队在冯治纲的指挥下,利用苏日诺门罕战事空隙之际,以德都县朝阳山为依托,进出北安、讷河、德都、克山等县,主动出击敌人统治薄弱环节,勇敢杀敌,攻袭城镇和伪警察署(所)。龙北部队在极端困难时期,英勇地开展游击战,开辟了德都、讷河、嫩江、甘南、阿荣旗等县(旗)游击区,建立了后方基地,发展了抗日武装组织,新发展了队员180多人,在一些地方建立了党组织,摧毁了许多站镇等敌人据点,消灭了大批敌人有生力量。据不完全统计,从1939年春到1940年年初,龙北部队与敌人进行规模较大战斗40余次,攻袭城镇7座,缴取16处自卫团、伪警察武装,消灭日伪军250人以上,俘虏伪军500人以上。据日伪资料记载,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在1939年6月至12月,共进行战斗236次[4]106。
龙南部队的游击战场是在绥棱、绥化、铁骊、庆城、青岗、拜泉等山边、丘陵和平原地带,这也是东北抗联第三、第六军活动老区,这一带日伪军集结了许多兵力,用来“讨伐”抗联。龙南部队在此区域广泛开展群众工作,积极开展游击战,伺机打击敌人。1939年夏季,龙南部队所属第二师经常活动于绥南铁路采伐林区内,通过袭击日伪采伐点来解决部分给养。独立第二师所属原第十一军部队以绥棱县等山岳地带为依托,编成骑兵深入到青冈、明水、拜泉、克东、肇东等县平原游击地带开展游击活动。
自1939年春季到1940年年初,抗联第三路军指战员在极其险恶的条件下,与绝对优势的日伪军艰苦奋战,给予日伪统治者沉重打击。由于敌我力量对比过于悬殊,抗联部队缺乏后勤保障,因而在激烈频繁的战斗中损失也很惨重,到了1940年2月,东北抗联第三路军仅剩500余人。
1940年3月,在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部驻地召开了南北河会议,会议传达学习了中共吉东、北满省委代表联席会议精神,决定将活动在嫩江、松花江、黑龙江之间的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所属第三、第六、第九、第十一军部队按活动地域分别改编为第三、第六、第九、第十二支队。3月24日,中共北满省委为了配合全国抗战,掀起新的抗日斗争高潮,发出《关于红五月通告》,号召各部队开展杀敌竞赛活动,要求各支队根据实地情形,攻破敌人的城镇、防所、车站,破坏铁路、桥梁、通信,缴取敌人武器,发展新队员,建立地方群众组织[5]。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各部积极响应省委的号召,利用青纱帐起的有利时机,频繁出动,打击敌人。
龙北部队被改编为第三、第九支队。在第三支队支队长王明贵的率领下,以德都朝阳山、五大连池为后方基地,活动于嫩江、讷河、德都、甘南、布西、阿荣旗、景星等地。第三支队在1940年3月至5月间,突袭北兴镇,夜袭沐河村伪森林警察所、四站伪警察署和伪自卫团等一系列战斗,转战于嫩江、德都、讷河、北安等地的林区、平原地带,袭击警察署,攻打小城镇,频繁出击,对日伪军造成了很大的威胁。1940年8月,第三支队在支队长王明贵率领下,攻打了讷河县讷南镇、攻袭克山县通宽镇、袭击讷河县拉哈镇,三次战斗均取得胜利。9月,第三支队与第九支队在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政委冯仲云的率领下联合攻打了克山县城,日伪军调动3000余人兵力,分进合击地“讨伐”,经过大小战斗7次,第三支队与第九支队才摆脱敌人“围剿”,撤回到德都。后由于敌人的重兵围堵,第三支队的后方基地遭到严重破坏,被迫于1941年年初撤退到苏联进行整训。
1940年5月20日,活动于绥棱、庆城的抗联第三军第二师、抗联第十一军第一师被编为抗联第三路军第六支队,支队长李景荫,由90余人组成。7月,第六支队借助青纱帐,进入平原地区的望奎、青冈、明水、安达等县开展游击战。1940年下半年,第六支队先后在绥棱、海伦、庆城等地开展了数次游击战,这年冬季由铁骊(铁力)转移到通北县南北河一带休整。
1940年4月,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第九支队组建时,兵力90余人,以通北县南北河为后方基地,在德都、讷河、克山等地开展游击活动。同年秋季,日伪军开展秋冬季“大讨伐”。第九支队在支队长边凤祥的率领下采取灵活的游击战术,冲破了日军竹下部队的“分进合击”的扫荡,消灭日军40余人。此后,随着敌人不断增加兵力部署,第九支队活动日渐困难,撤回到南北河后方基地。第九支队在开展游击活动期间,党员在群众中进行了广泛的政治动员,群众积极为抗联部队提供给养、密送情报,做了大量的工作,使得部队在恶劣的环境中,保存下来有生力量。
1940年4月末,活动于安邦河上游的抗联部队整编为第三路军第十二支队。第十二支队由原抗联三军一师和原第十一军部队组成,共有队员100余人,以铁骊(铁力)、庆城山区为后方基地。第十二支队的军事目标是远征到三肇(肇东、肇州、肇源)地区开展平原游击战。7月,袭击木兰县大青沟三合店敌兵站;9月,夜袭肇州县丰乐街;10月,血战敖木台;11月,强攻肇源街。第十二支队转战于三肇地区,攻克小城镇10余处。第十二支队的游击战引起了敌人的警觉,日伪当局迅速调动日军子安部队、伪军刘兴部队等大批兵力进入三肇地区,将三肇地区列为伪滨江省“治安肃正区”。对抗联第十二支队及抗日群众进行“大讨伐”、大逮捕、大屠杀,制造了震惊东北的三肇惨案。为了保存战斗实力,第十二支队退出三肇地区,经呼兰返回庆城山区。
1940年是东北抗日游击战争最困难的一年,从全局看,抗日斗争进入低潮阶段。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各支队开展了广泛的游击战,采取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以突然袭击和埋伏阻截等战法,先后攻克克山、肇源2座县城及30多处“集团部落”、伪警察署、日本移民“开拓团”等日伪据点,突袭日伪军20余次,缴获了一批军事物资。抗联指战员不畏牺牲,英勇抗敌,接连取得战斗胜利,扩大了党和抗联部队的政治影响,鼓舞了广大人民抗战的斗志,同时也配合了全国抗日战场。同时,东北抗联第三路军也遭受到重大的损失,战斗减员一半以上。
1941年年初,东北抗联主力部队转移到苏联境内进行整训。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留守部队仍坚持开展游击斗争。其中,第三支队游击战表现最为突出。第三支队在1941年的小集群游击战中,共进行了大小战斗22次,其中较激烈战斗17次,俘虏伪军士兵135人,夺取粮食数万斤,黄金10余两,破坏了敌人伪警察署(所)5处,破坏木业10余处[6]。同时,1941年和1942年在北满地区坚持游击斗争的还有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第六、第九、第十二支队的部分小分队。
日伪军为了消灭在黑嫩平原的抗联部队,采取了“集中主力,各个击破”、层层布置、分区扫荡的战略方针。日伪军在战术上运用快速部队“分进合击”或包围严密堵击,在山林中采取主力集中“篦梳山林”,详细搜查。为了消灭抗联部队领导机关,日伪军经常以一部分兵力进行重点“讨伐”,发现固定目标时则采取“骑兵奇入”的战术,无固定目标时则采取要路“设伏”等待出击的方法。同时除了在沿山移民团构成封锁后,又在铁路附近建成新的封锁线,严令伪自卫团、护路村的村民昼夜守护铁路、河川、渡口、桥梁、公路,分化离间抗联部队与人民群众的联系,派出百姓代其搜索侦察,出动便衣化装侦察,加紧监视抗联部队的游击运动。
东北抗日联军在与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中,随着战争的态势发展变化,不断总结反“讨伐”作战的战术经验,提高自己的战术水平。抗联部队所实施的游击战,由于敌强我弱,在战略上一直处于守势,被动地防御[2]1050,力求在防御中打击敌人,保存并发展自己。在平原游击战开展之前,东北抗联西征到小兴安岭岭西的各部队,以“加速东北反日游击运动不平衡、隔离的、局部的运动,直接变为全局性的运动”,“坚决反对无目标的散漫的自发的游击运动”,坚持恢复旧区、开辟新游击区为指导方针,统一了思想和军事区域部署。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部也清晰地认识到在平原开展游击战,敌人“机械化的快速部队、空军、装甲车最易发挥威力,‘分兵合击’‘长追堵击’最易收到效果”[7]197,而平原游击战最有利的时机就是农业高秆作物逐渐成熟的八九月,因此要求抗联部队要利用这一时机积极开展游击战。
在应对日伪军的“讨伐”中,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在黑嫩平原游击战中逐渐形成了一套适应平原地形的游击战术,即“灵活大步前进,大步后退;迂回作战;伺机袭击敌人;远距离奔袭,寻找敌之漏洞,出其不意歼灭敌人;深入敌人内部,里应外合打击敌人”。这些在实践中形成的战术在对敌斗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在黑嫩平原的游击战中,根据军事形势发生变化,不断调整游击战术的形式。在苏日诺门罕战役期间,中共北满省委就要求抗联部队将蹲山游击转移为平原游击,以攻袭城镇、破坏敌人的交通线为目标,响应“外蒙古人民反日自卫战争,牵制敌人,以扩大反日游击战争”[7]66。主要采取的战术和战例就是奇袭战术、奔袭战术、围城打援、以退为进等。
奇袭战术是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广泛采用的战法,这种战术的实施不在于占领敌人的据点或城镇,而在于在军事上给予敌人以有力打击,扰乱敌人,鼓舞抗日群众,其作用是相当重要的。战术特点是乘敌不备、攻其不意、以奇取胜。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攻克讷河县、克山县、肇源县都是奇袭战术的典型战例。1940年9月,在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总政委冯仲云领导下,第三支队联合第九支队攻打了敌人在北满的重要据点克山县,所采取的是突袭战术、围城打援与调虎离山之计的游击战术成功运用。克山县被日伪当局称为“满洲国的治安模范县”,根据地方党组织得来的情报,克山县当时驻有伪军1个团近千人,日本铁路守备队100余人,伪警察训练队和伪警察200余人,在兵力布置上是城郊强城内弱。抗联部队的战斗计划是:首先,摆出进山的姿态,将敌人的主力部队调出;部队在黄昏时分,化装成伪军打着伪军旗,沿公路向克山开进,天黑前在城北角入城[8];其次,突袭县城,打击主要军事目标。在攻打克山的一个月前,抗联部队开始了调虎离山之计,在北兴镇与讷河的交界处打起了袭击,敌人摸不清虚实,纷纷调兵出城前来“围剿”。9月中旬,日伪军又派兵去往乡下“讨伐”,县城内兵力空虚,为抗联攻城带来有利条件。9月25日晚,突袭克山县城战斗打响,第九支队攻打伪军团,第三支队攻打伪县公署,阻击队中途痛歼了前来支援的日本守备队。这场战斗攻取了伪县公署、伪警察署、兴农合作社、种马场、仓库,占领了伪中央银行克山支行,击毙日军30人,俘虏伪军80余人,缴获步枪150支、手枪7支、子弹1.5万余发。打开监狱,释放“犯人”300名[9]140。日伪宣称的“铁打的满洲国,模范的克山县”被攻打下来,鼓舞了人民群众的反日斗志,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奔袭战术是抗联部队实施外线作战时的战法,其战术原则是声东击西、避实就虚,进行远距离奔袭战术。1939年7月至9月间,龙南部队利用青纱帐的有利时机,采取昼伏夜出,集中兵力,远距离奔袭等战术不断打击敌人。比较经典的战例就是1940年10月13日,第三支队奔袭霍龙门。霍龙门是北黑铁路上一个车站,也是敌人重要军事据点,这里建有日本修筑北黑铁路的物资供应站,储备有大量军需物资。第三支队在当地烧炭工人的帮助下,摸清了有300余名日军乘火车返回了嫩江这一情报。于是,决定采取奔袭战术,进攻霍龙门。第三支队布置三路兵力分别袭击日伪军事据点。骑兵趁着夜色,向霍龙门车站接近,各部队到达指定地点后将马匹藏好,骑兵变为步兵,奔向预定目标。夜晚11时,战斗打响,各部按原计划袭击了霍龙门车站的重要目标。战斗用了90分钟,击毙日军5人,俘虏日本工程技术人员10人,缴获步枪13支、手枪1支,战马200余匹,弹药1000余发、伪币7000元,缴获了大量军需物资。
以退为进、声东击西、引蛇出洞的游击战术。这种战术目的在于造成敌人对战斗的误判,以利我军伏击,袭击敌人。1940年3月,王明贵指挥的突袭北兴镇战斗,就是这种战术的成功运用。战斗之前派一小队引蛇出洞。当敌人开至德都县境,遭到了第三支队的伏击,但敌人“讨伐”队并没有返回驻地,而是在五大连池一带寻觅第三支队。趁着北兴镇敌人兵力空虚之际,抗联第三支队兵分三路突袭了北兴镇。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第三支队在1941年多次采取了声东击西的战术,在步兵将要变骑兵的时候,一部分游击队员在甘南县小瓮泉暴露目标,吸引敌人兵力。抗联部队则到宝山镇去解决马匹,使敌人集结于小瓮泉搜索驻防,形成兵力防守的空隙,便于抗联部队的活动。1941年,第三支队在阿荣旗地区游击战期间还实施了欲擒故纵的游击战术。在阿荣旗毓丰堡战斗后,抗联部队秘密转移,又深入到伪甘南县境,将敌伪许家围子摧毁,又秘密转移到了边壕北。这种战术就是当抗联部队没有目标时,敌人不知部队意欲何为,而当想进攻抗联部队时,又害怕遭到袭击,结果就是“东张西望,枉费徒劳,欲防不能,欲退无路”。这种战术在1941年度被抗联部队成功地运用与实践。
此外,还有一种战术就是遭遇战。由于敌我力量对比过于悬殊,而“集团部落”的建设和“保甲制度”的推行使民众处于白色恐怖氛围之中,抗联部队收集军事情报受到了限制,敌人则经常派出小股“讨伐队”寻找我军踪迹,因此,遭遇战是经常要打的。由于遭遇战比较频繁,抗联部队也就逐步形成了自己的战法,寻找机会,变被动为主动,突出包围、撤出战斗或看准机会打击敌人。
东北抗日游击战中的主要作战形式,是日伪军的“讨伐”和东北抗日联军的反“讨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上述的几种战术形式被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在黑嫩平原游击战中广泛应用。同时,这些战术也是抗联部队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得出的经验和教训。实践证明,采取这些战术,易于发挥东北抗日联军优势,打击敌人的薄弱环节。对这些丰富的经验和教训加以总结,是十分必要的。
黑嫩平原的游击战的重要性和意义不言而喻,正如抗联老战士于天放在1940年《龙江平原游击战的感想》中所言,开展平原游击在军事上、政治上、经济上都具有重大意义。为了积蓄实力,保存与扩大新的力量,非执行平原游击的计划不可;为了面向群众、深入群众,取得民众的拥护,非平原开展游击不可;为了扩大抗联的好的影响,只有到平原地带做游击活动;为了扰乱敌人腹地,响应全国抗战,开展平原游击,牵制日寇兵力,是十分重要的[9]303。
从全国抗日战场的战略背景来看,1938年后全国抗战由战略防御阶段向战略相持阶段转变,日军企图占领广州、武汉、兰州,并把这三点联结起来。日军为了稳固战略后方,加紧武力“讨伐”东北抗联。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的组建使之与东北抗联第一、第二路军形成北满、东南满、吉东掎角之势,抗联部队三路军遥相呼应,有利于配合全国抗战,共同打击敌人。正如龙南指挥部指出:“当这样紧急的关头,东北抗联各部,站在切实响应国内抗战、欢迎国内革命军第八路军游击师马占山将军挺进军之北上长征,并配合呼应东北抗联第一、二路军之游击活动,以期迅速光复东北,早日得到自由解放的利益上,在统一的军事指挥下面,建立分区集中领导,实有重大的意义。”[10]307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的英勇行动有力揭穿了敌人散布的“抗联已被彻底消灭”的谎言,有力配合了全国总抗战,极大鼓舞了人民群众抗日斗志,表现了东北军民不甘当亡国奴、誓死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和殖民统治的崇高民族气节。
黑嫩平原游击战的开展是与加强部队的政治工作同步进行的,强化了党组织在抗日游击战争中的战斗堡垒作用。1939年6月15日,东北抗联第三路军训练处发出《关于党政工作问题》的文件,文件要求“部队中的政治委员及政治指导员必须是由忠实的和肯牺牲的共产党员来担任……使党支部成为在群众队员中紧固的政治核心”[10]49。这个文件对于加强部队党政工作,健全政治委员和政治指导员制度,使党支部成为基层连队坚强的核心,起到重要作用。6月29日,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第一次军部会议作出《关于党政工作的意见》,指出:“只有巩固的党和军队的组织,才能担负起严重的历史的迫切任务,而同时只有加强刻苦的党政工作,才能巩固起党和军队的组织。”[10]99文件还对整顿党组织工作、加强连队支部建设、发挥好党员在连队中作用等方面提出了要求。上述文件的贯彻执行,提高了部队政治素质,增强了抗联将士们抗战必胜的信念。
把动员群众参加抗日救国战争与广泛建立抗日救国会联系起来,激发起群众爱国激情。游击队应以“作战与联民的工作”并重,才不致使自己孤立起来[7]290。
从1939年上半年起,中共北满省委陆续派出地方工作人员方冰玉、尹子奎、陈静山等在讷河等地进行秘密工作。8月,建立了讷河县委,随即在讷河县七处、八处村屯建立起了抗日救国会组织。龙南部队在1939年夏季深入到绥棱、庆城县平原地带农村中,开展群众抗日宣传工作,对伪保甲长、自卫团进行分化瓦解,争取他们向抗联靠拢或保持中立。龙南指挥部在1939年9月连续发表了《劝告自卫团、青年团书》《劝告伪警满兵书》《为争取中国抗战最后胜利响应外蒙反日自卫战争劝告满兵书》《告江省各界同胞书》。这些文告向群众介绍了抗战的时局,号召各界同胞与日本侵略者作决死斗争,将其赶出东北,获得自由解放,取得最后胜利。这些文告在龙南地区群众中产生了良好的影响。1939年9月,张寿籛曾率领抗联部队在讷河县孔国村、哈里屯等地广泛开展群众工作。1940年12月底,第十二支队到达肇东,抗日部队的到来,极大鼓舞了人民的反日情绪。在龙江工委的领导下,各地救国会活动更加活跃。他们为部队搜集情报,当向导,做内应,筹集物资。仅肇源八家子、双屯等三个救国分会就为部队筹集子弹500余发及棉布、鞋、帽等物资。八家子、于秀峰屯、后台屯抗日救国分会为部队输送队员60余人[11]。第十二支队在攻打肇源街之前,地方党组织发动群众,顶风冒雪扒桥,破坏道路,来配合第十二支队的行动,主要是为了阻挡敌人的援军[12]。伪拜泉县顺时村村民兰风久,为了保护一名生病的游击队员,被日寇毒打,不肯说出游击队员隐藏的地点,最终被日寇害死。在临牺牲之前,兰风久对伪警察讲:“我为中国而死,比作日本狗而死是光荣的。”1941年,第三支队在大兴安岭向鄂伦春族首领盖山和群众宣传党的抗日主张和民族政策,支队长王明贵与盖山“格尼河畔结金兰”成为佳话。从此,鄂伦春族居住地毕拉河岸成为第三支队休整、养伤的后方基地。
扩大中国共产党领导抗日武装力量的影响,粉碎了敌人的“讨伐”计划。仅1939年龙北部队在黑嫩平原与敌人开展的游击战,就使日本侵略者大吹大擂的“五大连池会师”的预谋彻底破产。在苏日两国的诺门罕战役期间,日伪当局哀叹道:“其中以冯治刚(冯治纲)、姜福荣、耿殿臣(耿殿君)、王铭贵(王明贵)匪帮活动最为频繁,彼等善于忽聚忽散,纵横奔驰于游击区,肆无忌惮以九·一八纪念日为期袭击讷河县城,又于十一月十三日北黑线小兴安岭车站,恣意放火、杀伤、抢掠。另外袭击克山县西成镇、占领警察分所并收缴武器、袭击金融合作社、杀害日本人、掠去现款一万余元等,极尽恶劣凶猛之能事。”[4]106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的平原游击战,从战略上配合苏军在诺门罕的卫边作战,对保障苏联远东地区的边境安全起到了重要作用。
同时也应当看到,在游击运动方面,各支队游击战态势发展很不平衡,有的部队也存在畏缩不前的现象。在平原游击战的战术执行中,也有弊端。“未能大步前进大步后退,采取迂回战术,取得大的军事胜利;由于长驱直入,直线行军,敌人易于明了我军行动目标和方向,实行追击、堵截,使我军行动困难;侦察工作缺乏,以致消息闭塞”[7]63。这些不仅不会抹杀东北抗日武装斗争所作出的巨大贡献,从而“在中国国内抗战上造成新阵容,而且将东北反日运动也造成推进到新的阵势”[7]64,更加显现了抗联将士们抗战决心的坚定性和抗战意志的坚韧性,也更加验证了东北抗日联军在中华民族解放斗争史上所占据地位作用的独特性和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