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沛
(武汉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语言能力是人十分重要的一种能力,影响着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同领域和不同学科之间对语言能力这一概念的定义不尽相同,各有侧重。我国语言学界对语言能力的认识虽未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但很多专家学者都有过很深入全面的思考。
近十年来,不论是学界还是教育部门都逐步认识到了提升国家语言能力的重要性,越来越多的学者参与到了国家语言能力的讨论中来。《国家中长期语言文字事业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2—2020年)》将提升语言能力上升到了增强国家语言实力的高度。这些都进一步促进了我们对国家语言能力的认识和思考,也促成了语言能力协同创新中心、国家语言能力发展研究中心等机构的成立。语言能力不再仅仅是日常生活中人们了解的普通能力,而是关心到国家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公民语言能力之和便构成了国家语言能力”(李宇明2011)[1],因此如何提高公民语言能力也是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
对于个人来说,语言能力是一个人最基础、最核心的能力和素质之一,也是一个人能力和素质的综合体现。人们借助语言掌握文化,建立社会联系,实现自我价值。语言能力应该是我们每个人永恒的任务和终身的追求(赵世举2013)[2]。语言能力不仅重要,而且具有多样性。在讨论语言能力及其提升问题时,有学者拟构了语言能力的一个框架,认为其应包括:机能、素质和技能(张强等2013)[3]。这说明了语言能力有着十分丰富的内容和广泛的辐射范围。在讨论语言能力与语言教育的关系时,刘丹青将语言能力划分为九类,包括汉语群体使用通用语言即普通话的能力,汉语群体使用通用文字和规范书面语的能力,外语能力,少数民族的通用语言文字能力文言文或古代文献阅读能力,母语方言能力,非母语方言能力,少数民族语言作为母语的能力,少数民族语言作为非母语的能力(刘丹青2015)[4]。语言能力的多样性决定了语言教育也应在其基础上多样化。2014年,教育部在《关于全面深化课程改革,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意见》中首次提出了“语文核心素养”:语言构建与应用;思维发展与提升;审美鉴赏与创造;文化传承与理解。本文根据儿童的语言发展规律以及使用语言的实际,结合“语文核心素养”,认为儿童语言能力应包括以下七个方面:表达能力、接受理解能力、阅读能力、书面语能力、古代汉语能力、外语能力、民族语或方言能力。
提高公民语言能力的关键在于对青少年,尤其是儿童语言能力的培养。儿童的语言能力体现了儿童的认知、逻辑、判断、交往等能力的发展。重视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是近年来儿童教育的共同趋势。一方面国家从顶层教育规划上有长远的设计;另一方面,家庭语言教育是我国儿童语言教育的最基本单位,重视学校教育和家庭语言规划对个体语言能力的培养。所以从语言能力的培养来看,儿童语言教育可以帮助学校和家庭更合理地规划出有利于国家需要,有利于个人发展的教育内容和方式。
近年来,国家对儿童语言能力培养越来越重视,语言能力也成为儿童综合素质提升的重要考量,我国儿童语言教育呈现出了许多新的面貌。我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多语言环境并存,同时区域发展不平衡的发展中国家,儿童语言教育相对其他发达国家有着更为复杂的现状,主要体现在:
我国方言和民族语言众多。国家在做好推广通用语言文字的同时,积极保护方言,也大力推进少数民族地区语言文字发展。《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明确提到“方言地区和少数民族幼儿能基本听懂普通话”,这是推广通用语。《指南》同时还提出了对幼儿进行双语的培养,“5—6岁的儿童会说本民族或本地区的语言和普通话,发音正确清晰”。可见,推广国家通用语与掌握本民族或本地区的语言并不冲突,多语多言是我国儿童语言教育的客观实际。自2001年秋季,英语也被教育部纳为小学必须开设的课程[5]。父母有语言意识和语言规划的家庭,都十分重视孩子外语的学习,认为要抓住语言关键期,有的家庭的孩子甚至学习两门以上的外语。
一线城市、准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三线城市,教育资源差异明显。Appelbaum(2000)[6]、Davis(2005)[7]、张惠(2013)[8]、吉晖(2019)[9]等都曾研究过家庭文化资本、教育环境、社会经济与儿童的语言能力呈正相关的关系。不同家庭、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地区,教育资源和教育观念都有着越来越大的差别,而文化资本厚重、教育环境好、经济地位高的家庭,孩子的语言教育现状明显优于经济地位低的家庭。而伴随着现代教育技术的进步,以及家长语言态度和语言意识的不同,语言教育的广度和深度已不能和过去同日而语。这种现代教育技术正是依托于家庭所能获取的教育资源,不同地区不同家庭,教育资源的优劣在儿童语言能力上体现出个体日益明显的差异化。
家庭教育是儿童语言教育的最基本单位,尤其是在儿童基本语言能力的初步形成过程中,家庭教育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家长的语言意识、语言态度以及对孩子语言能力发展的关注度,对儿童语言能力具有什么样的基础是决定性的。尤其是家长的语言态度,对语言功能的理解层次决定了家庭语言规划是否合理,关系到规划的执行和实施。没有清晰的规划意识,有的忽视了语言能力的培养;有的造成家长跟风报辅导班,虽关注孩子的综合能力培养,但无论在学习途径还是效果上都会难以获得满意的效果等等,这些都需要学校教育来进行完善。
学校教育比家庭教育更系统更全面。幼儿园强调“家园共育”,注重家长参与到孩子教育中来。中小学有权威专家们根据公民基本素质发展要求,设置的统一课程标准和教学课时安排。从教材来看,由于课程改革的逐步深入,部编教材的逐渐覆盖,语文课程目标相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进,阅读速度、理解能力、炼字造句等都更加重视学生对知识的灵活运用,使得儿童语言教育在培养儿童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上有了很大提升。相比于过去的教材,部编教材注重“一课一得”,每单元有重要的单元要素,一个单元的内容都围绕这个要素,将阅读能力与口语表达能力紧密结合。注重遵循儿童语言发展的规律,从低年级注重口语表达逐渐过渡到高年级的书面语写作。
从课程安排来看,国家课程、地方课程和校本课程合理规划,成为有机整体,实现不同的课程价值,全面促进学生的综合发展。教育部印发的《义务教育课程设置实验方案》中关于义务教育课程设置的比例可以看到语文课占到九年总课时的20%~22%,数学是13%~15%,外语是6%~8%[10]。经调查,低年级语文每周的课时数是8节,数学是4节。除此以外,很多学校在低年级还开设了专门阅读和习字的课程,可见在学校教育中语言教育的重要地位。
我国的语言教育十分重视传统文化,从牙牙学语的孩子学习《对韵歌》,到幼儿园学习《三字经》、古诗,二十四节气、民间故事、传统节日,中小学学习成语、神话传说、古诗、文言文等。还有专门的国学幼儿园,让孩子们学习传统文化和日常行为美德。许多小学还有自己选择的古诗诵读书目,利用晨读时间让学生背诵。每到传统节日,学校还会组织各种活动让孩子了解和体会节日的含义和习俗。关于儿童学习传统文化的资源也非常丰富,各种优质的音频和视频极大增加了学习的趣味性。
随着现代教育技术的发展,儿童语言学习和培训已经形成产业链,语言电子产品(如点读笔、故事机、智能机器人、儿童早教机、翻译笔)、各种学习软件的开发(如拼音软件、识字App、网络写作课程),各种语言培训班(如小主持人班、口才班、外语培训班),语言出版物(如各种识字卡、有声挂图)等等应接不暇,这类产品产生了巨大的语言红利,为儿童语言学习在学习内容和方式上提供了十分广阔的选择空间,也为家庭培养儿童的语言能力提供了有效支持。
不仅如此,儿童对现代语言技术的掌握也是值得关注的一个新现象。越来越多的儿童开始接触到编程课程。我国编程教育相比美国、日本、英国起步较晚,但基于我国发达的AI技术,编程教育飞速发展。“教育部公布的《2019年教育信息化和网络安全工作要点》透露,今年将启动中小学生信息素养测评,并推动在中小学阶段设置人工智能相关课程,逐步推广编程教育,也将编制《中国智能教育发展方案》。”[11]各种有关少儿编程的线上、线下课程也应运而生。
从以上现状可以看出,当前我国在语言能力提升方面面临着较为复杂的局面。从宏观层面看,由于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的国家,同时社会发展不均衡导致的教育资源不均衡,从而形成了多元化的语言环境;从微观层面来看,家庭教育资源差异化对儿童语言教育有重要影响;除此之外,我国大部分家庭有老中少的不同语言习惯和方言并存,而不同家庭的教育规划和学校教育理念也会有一定的差异。这些家庭教育的差异都会导致个体儿童语言能力的显著不同。无论是从宏观的规划,还是个体语言能力提升,都需要全面重视儿童的语言能力培养。
现代教育技术的广泛运用为儿童语言教育带来了便利和不错的学习效果。但同时也转移了孩子们本该对纸质书本的热爱。越来越多的儿童更喜欢在电子产品上看着色彩鲜艳、能说能动的画面,一拿起书本就觉得缺少视觉和听觉的刺激,极大削弱了孩子们的阅读兴趣。培养孩子的阅读能力是儿童语言能力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很多育儿专家建议,家长们从孩子六个月起就应该每天给孩子们读绘本讲故事。习惯确实应该从小养成,但一味强调家长的陪伴作用并不能从本质上提高孩子的阅读兴趣。家长陪不会识字的孩子看绘本,都是从给孩子读绘本开始的。儿童如何从从小听故事的舒适区转移到由自己读故事,特别是在如今有大量儿童有声故事的App以及海量的有声资源的现实下,培养孩子阅读的兴趣显得十分艰难和迫切。张泉灵曾在自己微博中说道:“想着我小时候瞒着父母,他们睡下后打手电看金庸。想着现在儿子如果手捧金庸,我都要祖宗面前烧个高香。我在想一个规则。时代进步是不是禁书变畅销,畅销变经典,经典变求着读的过程?”说出了很多父母和老师们深深的担忧。
内驱力才是学习的最大动力,阅读也不例外。如何让儿童从小就能体会到阅读带来的快乐才是解决培养孩子阅读兴趣,从而提高阅读能力的关键。以往的绘本只考虑到内容,没有考虑到儿童的语言习得规律,不利于建立儿童阅读的成就感和获得感。我认为一方面让孩子自己选择喜欢读的书,幼儿园以及小学语文老师可以让孩子们投票哪些书是他们觉得有意思的,逐步建立一个各年龄段孩子自己喜爱的书目清单。另一方面应请语言学家、儿童文学家、儿童心理学家、美术家等专家一起提供学术支持,出版一套适合汉语母语孩子阅读的分级读物,通过阅读来逐步识字,而不是先识字再阅读。帮助他们从听故事的舒适区平稳过渡到由自己读,每本书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来读懂的,能有效促成良好的阅读体验的积累,从而养成喜欢阅读的习惯。到了小学高年级,逐渐养成的阅读习惯应从“愿意读书”发展到“读好书”。这也需要专家们指定或者编辑出优秀的文学作品,提供优秀的范读文本,提高孩子们的阅读品位和审美意识。阅读能力不仅仅是阅读,在阅读完一本本书的过程中,还培养了儿童的专注力与耐心。阅读的本质是理解和记忆,从小通过大量输入语言材料培养阅读能力和理解能力,把外在的素材内化为属于自己的语言素材库,从而提高表达能力和写作能力。
书面语能力是儿童语言教育中出现最晚的一步,大致始于从幼儿园过渡到小学。真正进入到小学后,孩子们开始正规地学习如何写好一个字,如何使用标点符号完成一句话,如何让短句变得生动,等等。如何提高孩子的书面语能力一直是很多家长头疼的问题。低年级的家长着急孩子字写得不好看,高年级的家长担心孩子的写作水平。由于网络直播课的兴起,各大型培训机构都开设了专门的作文课,线下也有各种作文培训班。但各种课外辅导作文课能讲授的都是写作技巧的传授,从积累素材库到结构模板到情绪模板,甚至如何引用名人名言使得文章更华丽,等等,各种技巧确实能短时间帮助学生解决应试作文的部分问题,但提高写作能力绝不是一蹴而就的。
在帮助提高儿童书面语能力上,学校老师和家长更有优势。部编版语文教材的普及,对提高学生的书面语能力有着积极的意义。教材重视根据儿童语言学习的发展规律来全面培养语言能力。从一年级开始每单元设立了与单元课文主题相关的“口语交际”,首先锻炼孩子的口语表达能力。三年级开始在每单元与单元课文主题相关的“口语交际”基础上增加了“习作”,突出“读、说、写”的结合,将阅读教学与口语表达、写作知识相互渗透。教材的改进体现了我们语文教育的进步,从淡化技能回归到重视建立知识与能力体系,保护孩子们创作的热情和兴趣,快乐地写自己想写的内容。
家庭教育环境对孩子的读写水平有着正相关的影响。家长越重视自己在培养孩子读写能力上的作用,就越愿意参加到孩子读写的活动中来。在日常生活中多激发孩子的口语表达,特别是高层次的口语表达,陪伴孩子多阅读多交流多思考,多去户外活动和观察,增加生活体验,丰富语言内容。真正的素材库不是从作文培训班背诵所得的,而是源于阅读的积累、生活的感受,儿童用他们独特的视角“我手写我心”才能真正为今后的书面语能力打下坚实的基础。
古代汉语的学习不仅为了传承中华文化,从小在儿童心里埋下热爱中华文化的种子,也是为今后阅读古文打下基础。从家庭到幼儿园到小学,孩子们一直不缺少传统文化的熏陶。除了各种课堂、书本、电子产品上丰富的学习资源,户外的很多人文环境也让孩子们在玩儿中吸收到很多传统文化。还有很多家长专门把孩子送到国学幼儿园,希望孩子读古文经典,学习传统文化和日常行为美德。但有两方面的问题值得探讨:一个是国学内容的选择,二是学习方式的问题。语言教育有不同于其他教育的规律性,需要科学的语言规划(李宇明 2016)[12]。哪个年龄段开设哪些语言课程,如蒙学的教学内容应如何确定,要根据儿童学习语言和认知的规律,国学幼儿园选择的蒙学教材,都是幼儿园自己选定,缺少科学地监督,不一定适合幼儿园阶段的儿童学习。教师在教学方法上机械记忆与强化训练,让儿童不知其意或者知其义也无法理解,在此基础上背诵古文,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学习传统文化。学习古文经典时,家长和教师应注意不能误将策略变为目的。背诵古诗是学习传统文化的策略,并不是目的。传统文化除了古诗这一载体,还有传统节日、风俗习惯、民间传说和成语故事等等。不应把学习方式仅仅停留在一味地背诵上,要根据儿童认知规律选择适合他们学习的内容来进行讲解,或充分利用丰富的学习资源创设情境,让孩子能有亲身的感受。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国际交流越来越紧密。《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提出要“培养各种外语人才”。培养儿童兼具“家国情怀”和“世界眼光”成为顺应时代发展的新目标。越来越多的家长认为应抓住儿童语言发展的关键期,认为儿童时期学习外语效果会事半功倍。所以催生了许多外语学习的培训机构、学习软件、线上直播课程、引进原版绘本等行业的繁荣。学习方式也较十几年前有了很大进步,更科学更符合儿童二语学习的规律。
但值得注意的是,外语能力的培养呈现越来越低龄化的趋势,很多家长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幼儿英语启蒙。许多家长在孩子还不会说话时,就给孩子看英语动画片、听英语歌,希望通过“磨耳朵”的多听为孩子日后的外语能力多做储备。待孩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给孩子选择双语幼儿园和英语培训班。对于幼儿而言,母语除了表达,还是认知和思维的工具。对于两三岁的儿童,先学好母语更为关键。尤其是有的家长没有安排好学习顺序,使得孩子汉语拼音和英语的自然拼读同时学习,孩子易混淆,人为增加了学习困难。语言的学习不应被当作传授知识和培养技能,而应是综合素质的体现。学习外语固然重要,看看升学、就业、晋升等对外语水平的考查无处不在。“当前的语言生活实际情况是,外语侵占了母语的大片的精神家园,母语的地位和威望在大幅下降。”(李宇明2005)[13]十五年过去了,我们投入到外语的学习时间依旧很多,但可喜的是母语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如果说成人之后,不断给自己的外语水平充电是提升自己语言能力的一种投入,那么我们认为在儿童时期,应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母语能力的培养上。“母语是根,外语是用。”(李宇明2005)[14]不能为了抓住孩子语言的关键期就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外语,汉语的学习也不可忽视。虽说孩子的母语都是“习得”而非“学得”,但语言能力绝不仅仅指对某一语言会说、能听懂,母语的“习得”也需要配合一定的“学得”,二者互相促进才能使其能力提高。家长的语言意识和语言规划对孩子的语言能力有着重要影响,有的放矢,目标清晰才能更好帮助孩子学有所成。
我国的语言政策虽大力推广通用语,但同时也大力推进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发展,也呼吁保护方言。《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中明确提到3~4的儿童语言目标之一“基本会说本民族和本地区语言”。民族语学校由于进行民族语和普通话的双语教学,所以民族语与普通话平行发展。但方言由于在一直在低层语体,仅用于家庭、私人交谈、口语、非正式场合,不用于学校课堂、书面语或正式场合,所以发展不容乐观,会说方言的儿童越来越少。这其中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客观原因是人口迁移、城市化进程、城市人口结构的变化引起了家庭内部语言状况的变化,家庭成员的构成也日益多元化,导致了家庭内部语言的多样性和家庭语言规划的复杂性,越来越多的家庭也开始缺少方言环境。主观原因是现在家长越来越希望孩子尽可能掌握对今后学业有帮助的语言,又由于方言对语音的影响,很多家长放弃了让孩子说方言的机会,直接教孩子说普通话。以武汉为例,武汉是湖北省省会,地理位置位于华中地区中心,高校众多,是一个外来人口很多的城市。我们随机抽样调查了在汉上学的328名儿童(3~9岁),其中父母都是武汉本地的仅有108名,其中会说武汉方言的儿童仅有两名。但这也不一定就代表着武汉方言必将消亡。随着年龄的增长、语言接触的增加和对地方文化的逐渐认同,武汉话的使用频率也许会随着儿童年龄的增长而提高。游汝杰(2006)[15]、王玲(2016)[16]都曾论证过这个观点。这虽然决定于儿童自身语言意识的形成和发展,但同样离不开家庭教育的引导。
在强势方言区,例如广东方言区、闽南方言区、上海方言区,这些地区儿童的方言能力强于弱势方言区。在外来人口较少的城市,儿童使用当地方言的能力也较强。
方言不仅是国家非物质文化资源,对个人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资源。因为语言的身份认同功能,一个人会说某一方言或更多方言,越容易在人际交往和沟通方面获得优势。语言能力代表着一个人综合能力的重要方面,所以从儿童自身发展来看,方言能力也不应被放弃。
从以上语言能力培养的问题和对策不难看出,家庭语言规划在儿童语言教育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儿童语言能力的最关键的养成场所是家庭。家长的语言观念、语言态度、语言意识从方方面面影响着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家长为孩子选择母语,是否说方言,何时学习识字,如何培养阅读习惯,如何促进口语表达,怎样帮孩子积累并内化写作素材,如何学习传统文化,几岁开始外语启蒙等等,都决定了儿童语言能力发展的趋势。面对我国社会发展不均衡导致的教育资源不均衡,从而形成的多元化的语言环境,重视家庭语言规划与教育不仅十分有利于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也会深刻影响着儿童日后对文化传承、语言的情感价值传承、语言资源保护、处理多元文化等一系列问题的思考。
注释:
[1] 李宇明:《提升国家能力的若干思考》,《南开语言学刊》2011年第1期,第1~8页。
[2] 赵世举:《从语言的功能看公民个人语言能力的地位和作用》,《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第37~43页。
[3] 张强、杨亦鸣:《语言能力及其提升问题》,《语言科学》2013年第6期,第566~578页。
[4] 刘丹青:《语言能力的多样性和语言教育的多样化》,《世界汉语教学》2015年第1期,第3~11页。
[5] 详见《小学英语课程教学基本要求(试行)》,2001年1月。
[6] A. M.Batten,D.A.Belsky,J. Boller, et al, “The Relation of Child Care to Cognitive and Language Development”,ChildDevelopment,7,2000.
[7] D. Pamela, “The Influence of Parent Education and Family Income on Child Achievement: the Indirect Role of Parental Expectations and the Home Environment”,JournalofFamilyPsychology,6,2005.
[8] 张惠:《家庭文化资本与幼儿语言发展水平的关系研究》,首都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
[9] 吉晖:《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儿童语言能力发展的影响分析》,《语言文字应用》2019年第3期,第30~39页。
[10] http://www.moe.gov.cn/srcsite/A26/s7054/200111/t20011119_88602.html.
[11] 《北京日报》[2019年3月13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7892355399768720& wfr=spider&for=pc.
[12] 李宇明:《教育是语言竞争的热点领域》,《光明日报》2016年10月16日,第007版。
[13] 李宇明:《中国语言学发展的新机遇》,《修辞学习》2005年第2期,第1~5页。
[14] 李宇明:《中国语言学发展的新机遇》,《修辞学习》2005年第2期,第1~5页。
[15] 游汝杰:《方言与普通话的社会功能与和谐发展》,《修辞学习》2006年第6期,第1~8页。
[16] 王玲:《语言意识与家庭语言规划》,《语言研究》2016年第1期,第112~11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