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的批判向度及其张力
——兼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当代复兴

2021-01-12 06:04付文军
湖北社会科学 2021年9期
关键词:资本论政治经济学资本主义

付文军

(浙江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改变世界”的经济学。通过深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部,马克思展开了对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的实质性批判。以唯物史观为方法论原则,马克思在对社会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中不仅找到了批判“旧世界”的法门,还发掘了建构“新世界”的道路。就此而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一种批判性的经济学。当然,这种批判是一种建构性批判。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又可视作资本主义的批判学和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建构学。批判性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得以雄踞经济学思想高峰的关键所在,也是这一诞生于19世纪的理论依然能够在当代彰显效力的关键所在。

一、“复兴热”背后的“冷思考”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指南而备受关注。从理论上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辉煌成就是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指导之下取得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应成为焦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自以“现代”冠名的西方经济学传入以来,“言必称西方经济学”和兜售经济计量模型已然成为经济学教学与研究的时髦做法,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核心地位日渐衰微。政治经济学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研究队伍凋敝、教学时数压缩、研究成果欠缺、研究信心不足、研究状态欠佳,政治经济学一度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冬”。自2015年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政治经济学的重要性,并创造性地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这一概念。一时间,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迎来一片繁荣景象。各大机构和媒体大力宣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思想,各大期刊和报纸纷纷组建专栏(或笔谈)刊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文稿,各种学会和研究团体也纷纷召开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相关的各种规模的会议和论坛,各个高校和研究机构纷纷成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和研究团队,各种基金和项目纷纷设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主题和招标计划。可以说,从中央到地方、从政界到学界,都给予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足够的重视。“寒冬”过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迎来了“暖春”。

面对这场“复兴”,我们应该着重反思的是:“居庙堂之高”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何会沦落到需要“复兴”的地步?它的“衰落”又是由哪些因素造成的?我们应该如何迎接这来之不易的“复兴”?针对这种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则上肯定、实际上“退场”的现象,史正富教授总结道:“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政治经济学自身长期以来自我封闭,既少理论创新,也远离当代现实;既不了解当代西方发达国家的新现实,也没跟上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很多时候只是在马克思的经典著作中炒冷饭,或者简单地为中央文件提供几乎是重复性的‘解释’,而不是尝试建构国家发展与政策讨论的学理基础。而为数不多的具有学术情怀的政治经济学者,则受到西方经济学数学化的影响,把大量精力投放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数学化上面了。久而久之,政治经济学既未上达庙堂之高,也未下入江湖之远,逐渐形成自弹自唱、和者益寡的局面”。[1]可以说,史教授的分析是十分恰切的,既从政治经济学本身出发找到了政治经济学衰落的“内因”,又从西方经济学的学术霸权层面找到了政治经济学衰落的“外因”。在此,我们还应继续追问的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经国济民、经民济世的学问,为何会脱离现实并跟不上时代的步伐?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开放性的科学,为何会自我封闭而自说自话?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不断丰富和完善的科学,为何丧失掉了建构性维度?

笔者认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之所以丧失掉了应有的时代感、开放性和建构性,其根源便在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向度未受到足够重视。易言之,在长期的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中,由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之维的丧失,既造成了它在现实经济难题面前缺乏说服力,又导致了它在建构经济理论时表现出底气不足。长此以往,便造成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标签化”“空泛化”和“边缘化”。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并不是空洞的理论宣传和乏味的理论说教,而是带有强烈的现实感和历史感的科学理论。这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最为经典的著作——《资本论》——中得到了切实呈显。《资本论》充分展示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批判维度,并全面凸显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张力。可以说,《资本论》是马克思介入现实经济问题的“物质力量”和“批判的武器”。

二、《资本论》的三重批判向度及其张力

对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来说,它能够在经济学理论中出类拔萃的原因就在于这种经济理论本身特有的批判向度。以批判的方式切近社会现实问题,以批判的态度反思人类的社会历史,这使得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可以在理论和现实的交织中科学地回应和化解时代的问题。《资本论》作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经典名篇,其副标题——“政治经济学批判”——就直观地显露了这一经济理论的批判向度。批判性既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特色之一,也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得以凸显其理论张力、展示其理论魅力并影响社会现实的关键所在。

(一)历史批判:回应人类“历史之谜”的科学。

求解“历史之谜”是马克思进行理论研究的重要目的所在。围绕这一话题,马克思推出了他的“两大发现”:一是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中洞察到了人类社会的“一般规律”;二是基于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发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殊规律”。这“两大发现”分别从普遍和特殊两个层面确证了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状况,科学回应了“历史之谜”。《资本论》就是以唯物史观作为方法论原则,继而积极回应人类“历史之谜”的经典文本。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其复杂关系的批判性考察,马克思深刻揭示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2](p601)由是观之,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构建的政治经济学在本质上是“一门历史的科学”。[3](p153)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运用“合理形态”的辩证法考察了资本主义社会。通过对黑格尔辩证法的合理改造,马克思抛除了黑格尔辩证法的“神秘外壳”而充分利用了“合理内核”,并将其用于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其复杂关系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一方面,马克思携科学的辩证法展开了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肯定理解”和“否定理解”。其实,马克思早在1848 年就已运用这一方法考察了资本主义社会,既强调了资产阶级在社会上起到了“非常革命的作用”,[4](p33)又指出了资本主义社会危机四伏的状况。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则从经济学维度证明了上述判断。资本主义开辟了人类社会历史的一个全新时代,机器的广泛采用、分工的精细化、协作的社会化和管理的科学化等都极大提高了生产能力和劳动效率,继而创造了一个物质丰腴的世界。“在伦敦最热闹的大街上,商店鳞次栉比,橱窗中陈列的世界各地的财富琳琅满目,有印度披肩、美国手枪、中国瓷器、巴黎胸衣、俄国毛皮、热带香料……”[5](p481)当然,这种生产方式也会带来阶级矛盾加剧、贫富分化拉大、异化状况加深和经济(金融)危机等恶果。这就打破了对资本主义歌功颂德的单面理解方式,科学地呈现了资本主义的利弊。另一方面,马克思运用科学的辩证法把握住了资本主义的“暂时性”。在马克思之前,理论界对于资本主义的历史状况、经济运行和社会效应等重大基本问题都展开了翔实的分析,但理论家们却不敢直面资本主义的“暂时性”问题。马克思从有关时代的经济中找到了社会历史变迁的根据,继而确证了资本主义的“暂时性”问题。资本主义以原始积累为起点,“资本关系以劳动者和劳动实现条件的所有权之间的分离为前提”,[6](p821)这种分离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推进而不断扩大。这种生产者和生产资料相分离的过程也即雇佣工人和资本家的产生过程,这两大直接对立的阶级之间的斗争是资本主义社会发展最为直接的动力。当然,由于资本的“自我矛盾”——“一方面确立它所特有的界限,另一方面又驱使生产超出任何界限”,[7](p405)资本主义社会也就会在这种矛盾之中不断运动以至消亡。当然,科学技术、经济危机等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总之,通过马克思的经济学考察,资本主义不再是坚不可摧的永恒王国,而只是人类社会历史上的一个“过客”而已,它依然要遵循基本的社会发展规律。

列宁曾说,“马克思的全部理论,就是运用最彻底、最完整、最周密、内容最丰富的发展论去考察现代资本主义”。[8](p444)这种“发展论”其实就是马克思所熟知熟用的辩证法。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历史地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一切”,[9]并在此基础上科学回应了人类“历史之谜”。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展示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不仅是一种关于剥削的理论,也不仅是关于狭隘意义上的经济运作的理论,而是一种关于现代社会历史之本质的理论”。[10](p35)就此而言,《资本论》展示了一部关于资本主义的历史批判学。

(二)理论批判:动摇资本主义“理论根基”的科学。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建立标志着“经济科学的革命变革”,它“批判地继承了古典学派的研究成果,创立了和资产阶级经济学相对立的无产阶级政治经济学”。[11](p3)在经济思想史上,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家都是以“市民社会”为立脚点的,这些理论家著书立说的目的就在于服务资产阶级,为资本主义构建“理论根基”。马克思则不同,他的经济学始终是以“人类社会”为立脚点,并“总保持着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12](p202)可以说,《资本论》重要的理论意图就在于动摇并瓦解资本主义的“理论根基”。

直面古典政治经济学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马克思从理论思维和理论实质两个层面展开了他的批判思路。一方面,马克思直接指出了古典政治经济学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理论思维的根本缺陷——“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和“非批判的实证主义”。作为资本主义制度确立和上升时期的理论,古典政治经济学自17世纪中叶便已问世。通过对自配第以来的古典经济学理论的批判性分析,马克思发现了他们虽然竭力研讨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内部联系”,但他们往往借助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模式和分析工具而展开对社会经济现象的实证透析。借助实际经验的考察和科学的试验步骤来分析“经济事实”,虽有一定的科学道理并能得出相应的结论,但结论的“真实性”和“科学性”是有待考究的。因为“经济事实”中不仅包含着简单的且可以量化的物质关系和数量关系,还包含有更为复杂的社会关系。这种社会关系在很多时候并不能直接用简单的量化指标来衡量,也无法利用科学实验的方式来加以考察。庸俗经济学则更低端,他们只是在经济的表象中绕圈子,对一些最为粗浅的经济现象都只是做出“似是而非的解释”。不仅如此,带着服务资产阶级的目的而“一再反复咀嚼科学的经济学早就提供的材料”,并使得自己的研究带有浓厚的“学究气味”。[6](p99)对于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一切经济现象,无论是古典经济学还是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都只是以“非批判”的方式展开貌似有理有据的说明和分析。他们虽然触及社会经济的运行模式及其问题,却未能深刻阐释经济运行过程中,这些关系何以产生、何以运作的因由,未能把捉到“这些关系的历史运动”。[13](p598)因此,古典政治经济学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论证虽然形式多样,但受制于“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和“非批判的实证主义”的思维方式,他们不可能触及问题的实质。这样的经济学只是一种非批判的不彻底的经济学。另一方面,马克思揭穿古典政治经济学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私经济学”本质。在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家的“努力”下,“一个成熟的允许欺诈的体系”和“一门完整的发财致富的科学”[14](p442)问世了。更为明确地说,这些经济学是为资本家的发财致富献计献策的经济学,是为资本增殖服务的经济学。“在这种科学看来,社会关系只是为了私有制而存在。”[14](p446)在古典政治经济学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理论版图中,满是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辩护。在这种理论的指导之下,伪善横行、欺诈成风、明争暗夺成为常态,社会的道德原则和基本规范遭遇不断的挑战。“经济学家离我们的时代越近,离诚实就越远。时代每前进一步,为把经济学保持在时代的水平上,诡辩术就必然提高一步。”[14](p445)古典政治经济学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要在理论上“美化”资本主义,构筑一个他们口中的自由、平等和博爱的国度。

“古典政治经济学是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11](p35)“我们所要评判的经济学家离我们的时代越近,我们对他们的批判就必定越严厉。”[14](p445)马克思创作《资本论》的重要动力和原因就在于瓦解这一意识形态。

(三)现实批判:关于资本主义的“生理学”解剖。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以批判为“手术刀”深入到了资本主义的“肌体”之中,勘察到了这一“肌体”的“病灶”。更为难得的是,马克思从根本上(经济基础层面)为资本主义的“病症”开了应对的“处方”。《资本论》的特色就在于用哲学作为工具来分析现实的社会经济问题,其要旨在于从“哲学—政治—经济学”视角切入现实,继而对内生于资本主义“肌体”中的破坏性和毁灭性因素进行深入阐析,最终确证了人类社会的未来路向。在此意义上,《资本论》可谓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最为彻底的批判。

直面资本主义现实,马克思不仅呈现了资本主义生产和生活的现实状况,还为“批判旧世界”提供了确凿的证据。一方面,马克思为我们呈现了一个颠倒的生产过程和异化的生活场景。“颠倒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5](p622)由这种颠倒所决定的整个社会也是一个倒立的世界。为资本所钳制的资本主义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都是颠倒的,就连资本主义中人们的意识也是歪曲的。在此境况下,人们的生活状况也堪忧。丧失掉生活资料的工人只能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而获得微薄的工资度日,“工人们不得不为了很低的工资去做最繁重最有害于健康的工作”,[14](p417)他们的生活品质和社会地位自然不高。持续不变的贫困、肮脏的生存环境、腐化和堕落的精神状态构成了雇佣工人的基本生活要素。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为我们展现了一个战战兢兢、畏畏缩缩、任人宰割的劳苦工人形象。不仅如此,马克思还深刻地剖析了造成这一状况的根由——资本主义私有制。劳动和资本的分离使得无产阶级无法摆脱受剥削和受压迫的惨况,不仅生活会随着资本逻辑的运转而越发贫苦,甚至连工人的生命也会随着资本侵蚀的加深而越发堪忧。另一方面,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通过对资本及其逻辑的政治经济学分析而系统地提供了工人受苦受难的科学依据。在对劳动价值论的科学阐释中,马克思不仅从理论上科学地揭示了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功用”从而为揭示剩余价值的来源和创造奠定了基础,还为人们理解私有制条件下商品经济的基本矛盾和准确透过“物与物的关系”把握“人与人的关系”提供了理论依据。在对剩余价值学说的阐发中,马克思不仅精准地判定了剩余价值的来源及其本质,还给出了一系列与剩余价值相关的计算公式。如剩余价值率是剩余劳动与必要劳动、剩余价值与可变资本、剩余价值与劳动力价值、剩余劳动与必要劳动、剩余劳动与工作日、剩余价值与产品价值、剩余产品与总产品、剩余劳动与劳动力价值、无酬劳动与有酬劳动之比。剩余价值率作为“劳动力受资本剥削的程度或工人受资本家剥削的程度的准确表现”,[6](p252)一旦“知道剩余价值率”,同时也就“知道一个工人在一定的时间内为资本家提供的剩余价值量”。[6](p351)马克思归纳的这些公式使得工人受到的剥削和压迫得以直观和量化,工人为资本家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就有了一个可以计算出的量(或数值),这个量(或数值)直接显示着工人为资本家无偿付出的辛劳。较之于对资本主义剥削制度的道义谴责、伦理批判和哲学思辨,这种方式更为直接、具体和奏效,它直截了当地揭示了资本家“唯一关心的是在一个工作日内最大限度地使用劳动力”[6](p307)和资本“多么迅速多么深刻地摧残了人民的生命根源”[6](p311)的残暴真相。

《资本论》显示了马克思“改变世界”的决心和行动,他用政治经济学这一“利刃”展开了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搏斗式批判”。“它不是要驳倒这个敌人,而是要消灭这个敌人。”[13](p6)在对现实的强力批判中,马克思确证了“此岸世界的真理”,[13](p4)也就是要将资本的独立、自由与个性化为现实的、活动着的个人的独立、自由与个性。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叙述了他的经济学观点和社会主义观点的基础以及他对现存社会、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后果进行的批判的基本要点”。[2](p456)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具有极强的批判性,这种批判性既是意味着“反思”——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思维方式、认知框架和理论体系等的拷问,又意味着“超越”——对现实状况的省察和未来理想之境的构建。这种批判向度是凸显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实践旨趣和价值情怀的关键。

三、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复兴

“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15](p8)在这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新时代里,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指导,深刻总结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的经验和教训,从理论和实践层面深刻回应了新时代的诸多问题,形成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在这大好局势之下,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要避免重蹈所遭受到的“冷遇”,就应该秉承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批判本性而时刻保持战斗力,就应该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充分彰显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张力。总体说来,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要以中国为典型案例和样本,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其复杂关系为对象,以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运行规律和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经验为目的。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和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为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和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经济学。[16]

一方面,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要善用“批判的武器”继续展开“理论批判”。“在当前中国高等经济院校,大多数经济学人却缺乏学术反思和批判精神,而热衷于学术的‘照搬主义’,乃至整个经济学界日益陷入一种缺乏批判的单向度状态。”[17]面对诸多社会经济问题,我们有所思,但并不彻底,未能深刻反思造成这些社会经济问题得以生发的前提性问题。长此以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在阐释诸多社会经济问题的时候就会显得底气和后劲都不足。加之西方经济学的强势冲击,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招架之功”和“还手之力”都有所欠缺。要迎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复兴,就要重拾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批判精神,就要善用马克思的批判法则,以不断凸显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魅力。欲重拾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批判精神首当其冲的就是要与西方经济学展开“搏斗式的批判”,在这场理论斗争中彰显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优势并重掌话语权。当前西方经济学的盛行,自然是有其“充足理由”的。如西方经济学所倡导的“物尽其用”的资源配置术,理论推演的数学化、模型化和工具化等不仅具有一定的科学性,还顺应了“讲效率”和“求精算”的时代原则,这样就很容易笼络一批缺乏判断力的研习者。新时代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者自然要承认西方经济学的合理方面,但也要看到数据化、模型化和计量化的方式并不能透彻解释社会生活全部内容,它无法触及社会的“关系性本质”。同时,我们也要清楚看到西方经济学是以自由主义意识形态为根基的,这与以“市民社会”为立足点的古典经济学并无二致。古典经济学通常将社会现实置于一种“原始虚构”当中并以特定的图式作为社会现象的解释原则,西方经济学则将社会现实搁置到“自然科学”的视界中并以理性主义的方式演绎出一种对经济现象的解释方案。不仅如此,以“经济人”替换“现实的个人”、以“实证的方式”代替“唯物史观范式”、以“经济事实”遮掩“社会现实”、以“物的关系”冲击“人的关系”、以“数量关系”取代“社会关系”是古典经济学和西方经济学惯用的伎俩。这样的经济学至多只能“对一定行为的可能后果做出说明”,[18](p10)却不能真正揭示现象背后的社会关系和社会逻辑。向自然科学攀亲和数理模型崇拜是西方经济学的“特色”,这样的经济学跟古典经济学一样,“它没有给劳动提供任何东西,而是给私有财产提供了一切”。[13](p166)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习者只有以唯物史观为“头脑”,以政治经济学批判为“武器”,才能有理、有据、有节地展开对西方经济学的实质性批判并树立它在分析社会经济事件方面的话语权。

另一方面,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要利用“武器的批判”科学完成“现实解剖”。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与教学应该立足中国现实,在实践中妥善回应时代之问。“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丰富实践是理论和政策研究的‘富矿’”,[19]“离开火热的社会实践,在恢宏的时代主旋律之外茕茕孑立、喃喃自语,只能被时代淘汰”。[20](p350)“新时代”必然有“新问题”,这些“新问题”就是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所要研讨的重大基本问题,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在新时代迎来了“一显身手”的大好时机。总体来看,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要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主线”,[21]着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以实现共同富裕为终极旨归。具体而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要在新的时代叙事中化解新时代的矛盾与问题,集中力量解决好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问题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15](p9)同时,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也要在实践中积极探寻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的对接方略,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也就是说,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要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充分发挥引领作用,积极化解社会经济难题。一是要加强对劳动和资本问题的重新审视。劳动和资本的问题不仅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问题,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重大问题。“克服资本主义生产逻辑所制造的异化劳动的消极影响”,[22]引导资本和劳动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是当前工作的重心。换而言之,利用资本、驾驭资本,让资本服务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崇尚劳动、尊重劳动,充分调动劳动者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题中之义。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劳资关系”为核心,科学地考察资本、劳动、个人和国家(社会)之间的复杂关系,继而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制度、经济运行和经济发展等基本问题展开具有说服力的研讨。二是要完成对市场与政府关系的科学考量。市场在资源的优化配置和经济效益的提升方面功不可没,政府在调控经济和引导发展方面也大有作为。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坚持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保障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主体地位并对生产、流通和消费等各个环节拥有直接决定权,充分发挥竞争机制、价格机制、供求机制和约束机制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当然,充分尊重市场的同时也绝不能忽视政府的重要作用,政府在宏观上的调控可以有效弥补市场的缺陷与不足。“科学的宏观调控”和“有效的政府治理”是“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优势的内在要求”。[23](p117-118)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积极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更好结合,是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课题。围绕劳动和资本、市场与政府的关系这两个重大议题,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责无旁贷地要担负起引领和指导我们不断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妥善化解各种矛盾和冲突的任务,以充分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对“时代之问”的彻底回应,是对一切社会、政治现象及其历史变迁的深刻解析。21 世纪依然是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交织的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资本主义的批判性解剖和对共产主义的理想性展望的基本观点和基本方法在21 世纪依然有效。[9]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习者应该立足现实,秉承马克思的批判精神和批判方法,继而对社会事务进行有理、有据、有节的前提性反思和实质性剖析,继而探明它们的内在机理和前途命运。在此基础上,不断推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以开辟21 世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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