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涵
(武汉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430070)
新型冠状病毒(COVID-19)由于其感染率高、传播速度快的特点被认为是当今影响最深远的公共危机事件。为防止疫情扩散,全球各个国家都采取了相应的防疫政策,包括强制封锁、隔离、居家令、社交聚会限制、保持社交距离以及关闭非必要场所。COVID-19的全球大流行给世界范围内的人们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大学生群体也不例外。LaCaille等人调查发现在疫情期间,大学生群体久坐时间增加,身体活动减少,促使其产生较高水平的焦虑情绪[1]。加之新冠疫情使各级学校延迟开学,采取线上教学的新型模式。学生在居家学习期间,无形之中增加了其屏幕时间,过多的屏幕娱乐时间也是大学生产生焦虑的风险指标[2-3]。一项针对疫情期间全球大学生情绪问题的meta分析表明,大学生焦虑症状患病率为31%,抑郁症状患病率为34%,均显著高于疫情之前[4]。焦虑和抑郁等情绪问题是诱发大学生群体自杀行为的高风险因素,因此,特殊时期大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需要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
多项实证研究已证实,身体活动作为轻中度的心理疾病辅助治疗方案,在缓解改善抑郁症和焦虑症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与非抑郁症患者相比,抑郁症患者的身体活动往往较少,有情绪问题的大学生也普遍存在久坐行为、缺乏身体锻炼的现象,研究学者认为增加有氧运动或力量训练可以显著减轻抑郁症状、焦虑症状和恐慌症。另有研究发现大一新生的久坐行为与焦虑、抑郁和自杀行为呈显著的正相关,并存在一定的剂量效应,但身体活动与久坐行为并不存在关联,频繁的身体锻炼并不能抵御久坐行为带来的心理健康风险,即习惯性的身体活动并不能预防抑郁症的发作[5]。而过度的身体活动还可能会导致过度训练并产生类似于抑郁症的心理症状。另一方面,剧烈运动会降低免疫细胞功能并增加呼吸道和胃肠道感染的风险。此外,还会导致身体疲劳,进而影响情绪状态。基于此,本文旨在厘清大学生体育锻炼与其心理健康的关系,及内在的心理机制,为高校大学生的心理辅导工作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参考。
使用关键词 ("physical activity"OR"exercise"OR"sports")AND("mental health"OR"mood"OR"anxiety"OR"depression")AND(“college student”OR“university student”),在PsychcNET,PubMed,Web of Science,ProQuest数据库中进行系统检索,共获取文献258篇,通过题目、摘要和全文筛选,最后纳入14篇文献。纳入和排除标准:包含对焦虑、抑郁等心理健康指标的测量数据;纳入的对象为普通大学生群体,不包含大学生运动员;研究类型为相关研究或者干预研究;语言为英文。
由于对抑郁症进行药物治疗会出现一系列不良反应,因此康复训练或心理治疗等非药物干预方法应运而生。研究证实规律的体育锻炼对有抑郁和焦虑症状人群有益。童年时期遭受虐待的大学生自尊水平较低,在情绪管理方面存在诸多问题,显示较高的抑郁症状,而身体锻炼可以较好地改善不良情绪,提高心理机能[6]。不同水平的身体活动在改善抑郁情绪、认知、情绪方面存在显著差异,与中高水平活动组相比,低水平活动组有较严重的抑郁症状[7]。规律的体育锻炼可以干预抑郁症的发展,缺乏体育锻炼可能是导致抑郁症的危险因素[1]。适度水平的体育运动对可减少大学生的焦虑。有学者认为有氧运动在管理情绪方面的作用最显著。一项针对大学生抑郁症群体干预研究的meta分析表明,有氧运动、中国传统运动和冥想可以有效改善大学生的抑郁症状,其中有氧运动和中国传统运动对焦虑的缓解效果较好,除此之外有氧运动对压力有更好的干预作用[8]。研究表明,瑜伽对个体的心理生理水平均有积极影响,从而可以降低大学生的压力水平[9-11],也能改善自尊、提高活力、提升总体幸福感和对外表的满意度等其他各个方面。
对此心理学研究学者提出了各种理论假设,来解释体育活动对心理健康产生的有益影响,主要概括为以下3种理论假说,分心理论、自我效能理论和社交互动理论。
2.1.1 分心理论
注意是心理活动对一定对象的指向与集中,具有指向性和集中性两个特点,当个体将意识指向并集中在某一活动上时,其对周围的一切觉察度就会相应降低。分心理论认为,锻炼可以将个体的注意力从不利刺激上进行转移分散,忽略消极刺激,集中于积极刺激,进而达到情绪改善的效果[12]。从另一角度来说,个体的注意认知资源是有限的,当认知资源完全被占用时,新的刺激便得不到加工。当个体将认知资源分配到重要的活动中,如沉浸于锻炼时,消极的情绪被排除在注意范围外,个体将只体验到运动锻炼带来的积极感受。与跑步、球类运动干预相比,太极拳和瑜伽对减轻大学生的抑郁症状均有较显著效果。有研究者认为太极、瑜伽不仅是一种运动,其练习时的冥想还可以起到缓解消极情绪的作用[13]。冥想和瑜伽运动注重将锻炼个体的注意力集中于体位、呼吸和心理状态[14-15],从而转移了在消极事件上的关注点,在改善大学生焦虑、抑郁方面的效果显著[16]。
2.1.2 自我效能理论
自我效能感是指个体对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某一行为所进行的推测与判断。自我效能感的高低直接决定个体进行某项活动的动机水平,是成就活动的一个重要维度,影响个体对行为的坚持性和努力程度。对于大学生群体来说,身体能力效能感是影响其参与体育锻炼的关键因素。那些熟练掌握运动技能的个体通常在锻炼障碍时,能表现出较高的努力程度,也倾向于制订并执行长期的锻炼计划,其焦虑抑郁的消极情绪出现频率较低[17]。换言之,若个体缺乏对锻炼的承诺和坚持,那体育锻炼在增强心理健康方面便不能发挥其应有的效益。承诺理论认为,承诺使个体产生趋向目标的意志努力,它会对其未来的成就产生影响。而运动坚持既体现了个体平时规律的运动习惯,又体现了个体的良好的意志品质。青年个体的自我效能感在体育活动对心理健康的积极作用中存在中介效用,影响着运动承诺和运动坚持[18]。自我效能理论还认为,由于体育锻炼可以被视为一项具有挑战性的活动,因此以规律的方式参与其中的能力也可能会增强个体自信心,改善其消极情绪,并达到提升心理健康水平的作用。
2.1.3 社会互动理论
社会互动假说认为,身体活动中普遍存在的固有社会关系,以及参与锻炼的个体之间的相互支持,在锻炼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社会支持对心理健康存在积极的影响[19],如在情感、信息和陪伴方面接受的社会支持,都可以缓和抑郁和焦虑症状的发展[20]。一项纳入34项研究的系统评价表明,低社会支持与较严重的抑郁和焦虑症状、较低的康复率和较差的社会功能有显著正相关[21]。个体所感知的社会支持影响其身体活动的参与,有研究表明,锻炼期间,大学生获得同伴支持越多,其锻炼行为越持久[22],也有研究者认为社会支持在锻炼对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干预过程中存在中介效应[23]。相比男大学生,女大学生从同龄群体中获得的社会支持水平更高,其锻炼、良好的饮食习惯以及身体意象从朋友那里得到了更多的鼓励[24]。
2.2.1 过度锻炼
过度锻炼(也有学者称为运动依赖)被定义为是一种多维度的适应不良的运动模式,具有以下几个特征:对高强度运动的耐受性、戒断症状、缺乏控制、投入过多的锻炼时间、与其他活动存在冲突[25]。Gawo以大学生人群为被试,探究了周期性锻炼对饮酒行为的干预效果,研究表明系统的短期运动锻炼可降低被试对酒精的渴望,并对其情绪问题也有积极的作用[26]。神经影像学的相关研究表明,运动刺激在大脑中产生的奖赏回路,类似于物质依赖所激活的脑区活动。因此运动锻炼可作为酒精依赖人群的干预手段,可以减少有害的饮酒行为。但另一方面,由于锻炼会促进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以及内啡肽的释放,使锻炼者产生愉悦感。对于某些个体来说,对运动锻炼便产生了一种痴迷状态,导致即使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依然过度训练。若个体停止锻炼,则会产生物质成瘾者戒断状态时所报告的易怒、烦躁、紧张和沮丧感,对工作和生活造成不良影响,即产生了锻炼依赖。针对中国大学生的调查表明,锻炼依赖在状态焦虑、抑郁、主观幸福感和社会适应方面均有消极的影响[27]。Ganson调查了全美国大学生自2016~2020近5年的过度锻炼人群的基本特征,发现11%的男大学生和17%的女大学生均存在强迫锻炼行为,且研究显示过度锻炼与焦虑抑郁和其他适应不良行为存在正相关[28]。在疫情封锁期间,大学生因公共卫生危机事件产生的焦虑情绪和不耐受性也会引发更高频的过度锻炼[29]。
2.2.2饮食障碍
饮食障碍包括厌食、贪食、偏食等,以神经性厌食较多见。神经性厌食是由心理因素引起的长期不愿进食、自愿节食和明显体重减轻为特征的一种常见的心身疾病。在以瘦为美的时代,节食作为一种迅速降低体重的方式深受青少年的青睐,使得饮食失调症状在大学生群体中尤为普遍[30-31]。与此同时,为改善体型、控制体重,大学生也倾向于采取不良的运动方式。学者认为身体活动在饮食失调,特别是神经性厌食症的发病机制和进展中发挥着核心作用[32]。研究证明,过度运动可能是节食和其他减肥衍生行为的预测因素,即个体为了减脂减重最先出现强迫性的身体活动,继而出现节食、厌食等行为。尽管之前的研究表明过度运动是饮食障碍症状的诱因,但另一项研究表明,与运动时间相比,潜在的运动动机,特别是强迫性和补偿性的动机,可能是其更好的预测指标[33]。
2.2.3 体象障碍
体象被定义为个体对其身体和功能特征的感知,以及对这些特征的态度。患有体象障碍的个体则对身体及功能有较多的消极评价和错误认知。研究结果表明,社交媒体使用与体象障碍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正相关[34]。年龄在两者间的调节作用显著,随着年龄的增加,两者正相关逐渐减弱,提示青少年群体是体象障碍的易感人群,其体象发展更容易受到社会文化的影响[35]。随着自媒体的飞速发展,应用软件后台大数据的精准推送,使得大学生群体对“瘦理想”或“肌肉理想”的内化程度得到不断加强[36],但这种“瘦理想”与现实不符或很难达成,个体则会体验到强烈的心理冲突,进而引发身体不满,产生饮食限制行为。Dufne认为,那些为了控制体重或降低体脂进行锻炼的大学生通常有较消极的身体意象,表明锻炼动机在锻炼与体象障碍的关系中存在一定的中介作用[37],提示高校心理辅导工作应将更多的关注点聚焦于大学生的锻炼动机,加强健康生活理念的教育。
身体锻炼在预防和治疗临床疾病方面均具有积极辅助治疗效果,尤其适用于抑郁症和焦虑症等精神疾病,可以帮助个体改善消极情绪或者维持积极情绪。适度的身体活动可以有效提高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促进学业成绩,帮助其达到良好的社会适应。然而,不当的锻炼也可能会损害身体健康,比如“过度锻炼”或剧烈的运动会导致情绪恶化,产生类似与抑郁症的表征,还不会产生饮食障碍和不良体象。关于身体活动与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的实证研究和理论知识仍然有限。因此,目前无法确切定义两者的因果关系,这种关联背后的心理和生理机制有待进一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