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娜,王蕾蕾
(烟台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5)
绿色经济一词最早出自英国经济学家皮尔斯,意指以生态和经济协调发展为核心的可持续经济发展方式。当前,人类社会越来越重视环境保护、资源节约以及可持续发展的代际问题,如何在自然环境与资源的承受范围内实现经济增长的最大化,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并持续影响着国家和地方政府的区域发展决策。
对此,国内外学者也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与探讨。近年来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绿色经济效率的测算与影响因素研究。钱争鸣、刘晓晨采用非径向非角度SBM模型测算并比较了1996~2010年我国绿色经济效率与传统经济效率,并利用Tobit 模型度量了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因素[1]。2014年这两位学者又利用SBM和超效率SBM 模型对本问题进行了进一步深入分析,结果发现:我国绿色经济效率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显著的倒U型关系,经济发展水平、FDI等因素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在不同时期的表现存在差异性[2]。王兵和刘天光两位学者2015年连续发表两篇论文,先采用两期权重修正罗素模型对中国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进行了测算并分析了节能减排对绿色全一期偶数生产率的影响,随后,又构建两期方向性距离函数模型对广东省21个城市的同一问题进行了论证[3,4]。在进一步改进研究方法的基础上,王兵、侯冰倩建构了DEA-Global-Malmquist模型测算了中国30个地区的全要素绿色效率,认为经济发展水平、结构因素和对外开放等是其重要影响因素[5]。林晓等在运用undesirable-SBM模型对2003~2014年间辽宁省的绿色经济效率状况进行测算的基础上,分析了绿色经济效率的时空演变特点,认为产业结构、经济开放度、教育水平以及财政支持水平都对绿色经济效率的空间分布存在正向或负向的影响[6]。王晓云等的研究将劳动、资本、土地、水资源、能源和环境成本作为投入指标,以GDP为产出指标,测算了我国285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绿色经济效率[7]。叶仁道、张勇也将环境视为投入要素,采用全局超效率方向性距离函数和全局Malmquist -Luenberger指数对一带一路沿线16个省区的绿色经济效率进行了评价[8]。
在上述研究中,众多学者对于非参数DEA模型进行了多种拓展,来测度不同区域尺度的绿色经济效率。但是在这些研究中,大多采用某一单一指标作为非期望产出的代表,这往往会导致模型估计存在误差,因为伴随人类经济活动的非期望产出不仅有SO2的排放,还有废水排放、氨氮排放以及粉尘排放等多种污染物。同时,部分研究将污染和环境成本作为投入指标,难以从经济原理角度进行科学解释。而本研究选取废水排放量、化学需氧量排放量、氨氮排放量、二氧化硫排放量、烟(粉)尘排放量等6个衡量环境污染程度的指标,通过主成分分析法拟合成非期望产出综合指标,可更为科学全面衡量绿色经济效率,同时也可以从经济学原理角度更好地对模型结果进行解释。
早在百年之前,经济学家马歇尔就提出了经济运行中的外部性问题,即在国家、区域、企业以及个人的社会经济活动中,会对他人或者社会产生正向影响(正外部性)和负面影响(负外部性)。 也就是说,在生产过程中,不仅生产了人们所需要的产品和服务(期望产出),也有很多负面的产出,诸如环境污染等(非期望产出)。传统的DEA模型认为,提高经济效率的途径有二:一是减少投入,二是扩大产出。但后者必然导致期望产出和非期望产出的同时扩大,这与提升经济效率的出发点产生矛盾。由此,非期望产出模型应运而生,然而初期模型主要采用投入法、倒数法、双曲线处理法和线性变换法。前两种方法违反了现实经济中生产的本质,后两种方法往往无法求出确切的解并存在经济理论解释上的困难。因此,当前对于非期望产出的处理主要采用方向距离函数法和SBM法。但是方向距离函数属于径向且有角度的模型,不能很好地处理松弛度的问题,因此,本文采取Tone提出的undesirable-SBM模型。
则Undesirable-SBM模型表达为:
通常而言,区域经济增长来源于自然资源和社会经济资源的投入。前者指能源以及土地、水等自然资源投入,后者包括劳动力、资本和技术的投入。而产出除了表现为期望产出(区域经济增长)以外,还包括了非期望产出,即环境污染。据此,本文选取以下投入与产出指标(表1)。
表1 投入与产出指标体系
由于undesirable-SBM模型中,投入与产出指标的数量设定受限于DMU的个数,因此,为确保模型结果的精准度,笔者将涵盖废水排放量、化学需氧量排放量等5个体现非期望产出的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和无量级化处理后,又采用主成分法进行了综合评价,拟合出一个体现山东省各地市非期望产出的综合性指标(POL)。
此外,考虑科技投入较为复杂,不仅有人力资本的投入,还有R&D资金的投入以及R&D时间与精力的投入,因此,用单一指标指代科技投入,有失偏颇,因此,本文选择R&D经费内部支出(万元)、R&D经费外部支出(万元)、有研究与试验发展活动单位数(个)、研究与试验发展人员(人)、R&D人员折合全时当量(人年)、国内3种专利申请授权数(件)等6个指标,采用主成分法,拟合出一个综合性的科技投入指标。
主成分法拟合的综合指标有正有负,但是在DEA模型中无论是投入还是产出,都为正,因此,笔者对拟合所得的综合指标进行了非负化处理,以满足相关条件。
本文选取山东省17地市2009~2018年相关指标与数据进行实证分析与检验,相关数据均来源于历年《山东省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鉴》。
本文构建undesirable-SBM模型对山东省17个地市2009~2018年的绿色经济效率进行了评价(表2)。
表2 山东省绿色经济效率总况(2009~2018年)
从总体看,山东省各城市的绿色经济效率不高。绿色经济效率的取值位于0~1之间,而2009~2018年山东省绿色经济效率的均值均低于0.5。历年来,高于全省绿色经济效率平均水平的城市数量不足50%,并且总体呈现下降态势,高于全省平均水平的城市数量在减少并在2016年后保持5个。位于生产前沿面的城市数量较少,且固定,一直是东营、威海和莱芜,只有2016年增加了日照市。此外,从各年情况看,绿色经济效率中位数均低于平均值,说明绿色经济效率值整体呈右偏态分布,绿色经济效率值偏低的城市居多。
从个体看,相较于其他地市,东营、威海、莱芜的绿色经济效率值一直保持为1,且其松弛变量和剩余变量均为0,这表示,这三个城市均为DEA有效,其经济活动同时为技术有效和规模有效,相对于生产可能性集而言,达到了投入最小,绿色产出最大化的帕累托最优。而山东省的政治文化中心济南市和经济中心青岛市,则在绿色经济效率方面表现不佳,2009~2018年平均绿色经济效率值分别为0.242469和0.266216,不仅低于全省平均水平,而且位于中位数以下。
undesirable-SBM模型结果显示,除了位于生产前沿面的城市之外,其他城市均需在减少投入,提高生产效率以及控制非期望产出方面进行努力,才能达到优化和提升绿色经济效率的目的,真正实现经济增长与可持续发展的真正融合。根据模型结果,2018年济南市的劳动力投入、固定资产投资、水资源投入、土地投入和能源投入分别需要减少74.88%、61.5%、46.17%、34.62%和13.12%,人均GDP也需要提升44.45个百分点,才能达到模型给出的目标前沿上的投影值,即资源充分利用基础上的最大产出效果。其他城市也是大致相似的情况。
从上述实证结果看,山东省17城市的绿色经济效率持续偏低,只有少数城市位于绿色规模有效和技术有效的生产前沿面上。从2009年至今,这种状态没有发生实质性变化,从绿色经济效率评价结果看,不存在明显的提升趋势。尤其是政治文化中心省会济南市和经济中心青岛市,绿色经济效率与其经济实力和各项生产投入不相匹配,表明粗放型增长方式依旧占据主流,旧动能依旧是推动山东省经济增长的主力。
山东省的产业结构中一直是第二产业占据主导地位, 2016年以后,第三产业占比超过二产占比。从第二产业内部看,高能耗高污染的重工业一直占据山东省第二产业的67%以上,并且没有缩小的趋势。同时,从山东省能源生产和消费结构上看,仍旧以原煤、原油等矿物能源的粗放利用为主导,而精细化高效利用的矿物能源和物理能源依旧占据极为次要的位置。2018年山东省一次能源生产量的构成中,原煤、原油、天然气等矿物能源占比达到90%以上,水电、风电和太阳能光伏发电仅占能源生产总量的3.23%。山东省能源消费量构成也表现出同样的特点,2018年原煤、原油、天然气等矿物能源消费占全省能源消费总量的91.93%。以高能耗高污染为主要特征的传统制造业依旧主导着山东省经济增长,新旧动能转换任重道远。如果这种产业结构和经济增长方式不转变,那么山东省绿色经济效率就难以得到显著且有效的提升。
2011年,山东半岛蓝色经济区正式得到国务院批准,2013年,山东省政府先后发布了《西部经济隆起带发展规划》和《省会城市群经济圈发展规划》,由此形成了覆盖山东全境的区域经济发展规划。根据规划,山东半岛蓝色经济区的目标之一就是建设成为全国重要的“海洋生态文明示范区”;西部经济隆起带期望将山东西部建设成为“生态良好的美丽新西部”;省会城市群经济圈也将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加快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初步形成低投入、低消耗、低排放和高效率的节约型增长方式,作为自身发展目标定位之一。但是,当前山东省绿色经济效率的区域差异性显著,并且这种差异性不存在收敛的趋势,尤其是三大区域板块内部各成员城市的绿色经济效率差异较大,呈现两极分化态势。
一方面,这表明三大区域板块当前在实现生态与经济的和谐统一发展的区域规划目标方面仍需进行巨大的努力。从产业结构看,三大区域板块的第二产业占比均超过了第三产业,产业结构仍需进一步优化升级。从万元GDP能耗看,虽然各城市大都呈现下降态势,但由于基数较大,因而仍旧存在较大的节能提效空间。从非期望产出看,各城市相关指标居高不下,虽然各个城市也采取了各种治理污染的措施,但这种边污染边治理的模式是不可持续的,要从根源上减少污染物(非期望产出)的排放。
另一方面,三大区域板块内部绿色经济效率的差异性较大,表明区域内各城市的发展依旧是各自为政,区域绿色经济协调发展的程度相对较低,部分城市走在提质增效的前列,但是还有许多城市在这一方面相对落后。济南、青岛、烟台、淄博等经济强市,虽然传统经济效率较高,但是考虑非期望产出的绿色经济效率相对低下,与东营、威海等位于生产前沿面的城市,差距较大。从提升绿色经济效率的角度看,今后三大区域板块应该在减少城市人口和经济集聚带来的环境和资源负效应的同时,采取策略充分发挥威海、东营、莱芜等城市的扩散效应和引领效应,带动区域内相关城市绿色经济效率的有效提升。
通过实证检验和讨论,我们发现,当前山东省仍处于高投入、高能耗、高污染的粗放型发展阶段,考虑非期望产出的绿色经济效率水平不高,需要在以下方面进行改进与提升。
依托党的“十九大”后获批的首个区域性国家发展战略“山东新旧动能转换综合试验区”的历史机遇,优化经济结构和产业结构,以高技术产业、生产性服务业和生活性服务业等新兴产业为主导产业,淘汰落后产能。鼓励现有的高污染高能耗产业进行技术创新,鼓励使用风能、光能等绿色低碳可再生能源,并减少污染物的排放。改变以往高投入、粗放型的经济增长模式,着力拓展以人力资本和知识为主体的新的生产要素的投入效率,进一步整合传统生产要素和创新要素,以新动能驱动经济质量的提升。
各市应加大循环经济发展的投入和政策扶持,建立起以资源(能源)的高效利用和循环利用为核心的生产体系。应将减量化原则贯穿于工业生产的整个流程,不仅要关注减少能源和资源的投入,更要预防工业废弃物和污染物的产生。同时,应着力提升资源的综合利用效率以及废旧资源和废弃物的循环再生利用率。
山东半岛蓝色经济区、山东西部经济隆起带和省会城市群经济圈三大区域板块的规划目的就是要充分培育经济增长极的同时,带动周边地区的发展与崛起,最终实现区域均衡发展的目标。考虑非期望产出的绿色经济效率提升的终极目标也是期望最终达到区域整体乃至全省以及全国的绿色经济发展水平的均衡。因此,应充分发挥区域板块内绿色经济效率高的城市的引领和辐射作用,在绿色产业和技术等方面形成密切的区域合作关系,形成城市间绿色经济发展的良性互动。
市场机制注重竞争与效率,但有失公平,政府在解决市场失灵的过程中的作用重大。政府应采取有效政策引导诸如济南和青岛等大城市中夕阳产业以及边际产业向周边县市转移,大力支持绿色新能源和技术的推广使用,在必要时应予以资金和政策等方面加以辅助,并在污染防治以及节能减排等方面真正起到监督管理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