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丛刊,谢佳杨
(西南财经大学 体育与经济管理研究中心,四川 成都 611130)
在新时代广泛开展全民健身活动,加快推进体育强国建设的背景下,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的改革步伐日渐加快,成为我国体育机制体制改革的重要突破口。中国篮球协会是我国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改革的先行者之一,其社会化实体化市场化改革取得了较为突出的成绩,对于提升我国篮球运动的竞技实力,加快篮球运动的普及,促进篮球产业的兴起,丰富中国篮球文化内涵等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三大球’要搞上去,这是一个体育强国的标志”[1]。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篮球协会发展经历了不同历史阶段,改革进程曲折起伏。随着政府“放管服”、“简政放权”、“脱钩改革”力度的持续加大,特别是2019年《体育强国建设纲要》的出台,较大程度地推动了包括中国篮球协会在内的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改革发展。面对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新的发展阶段,加强对中国篮球协会改革路径的研究,有利于为促进协会高质量发展提供重要的智力支撑。在研究领域中,运用cite space 5.6在中国知网将关键词“中国篮球协会”作为主题进行检索并通过可视化分析发现,1997年在学术期刊上出现了第1篇文献,1997—2020年8月期间关于中国篮球协会的研究焦点主要集中于中国篮球协会、中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CBA联赛等领域,如图1所示。已有研究较少对中国篮球协会发展历程进行回顾以及关于促进多元主体参与协会治理的系统研究。基于此,本文将协同治理理论引入中国篮球协会改革的研究中,在回顾中国篮球协会发展历程的基础上,梳理“后脱钩时代”中国篮球协会改革面临的困境,并在协同治理视角下探索深化中国篮球协会改革的新路径。
图1 中国篮球协会研究关键词共现图谱
1.1.1 成长起步期(1956—1977年)。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全国体育事业发展缓慢起步,中国篮球事业方兴未已。旧中国篮球运动水平低下、专业人才匮乏、训练环境艰苦、篮球场馆凋敝,新中国的篮球事业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艰难起步的。1956年6月中国篮球协会成立,首任主席是董守义先生,这是我国篮球发展历史上的里程碑。协会的成立推动了篮球运动的快速发展,1959年我国篮球运动迎来了“59高峰”,中国男女篮在国内外重大比赛中均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展现了新中国日益强盛的体育实力[2]。持续的光彩因1966年“文化大革命”的爆发而中断,协会发展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影响。但值得指出的是,即便在此期间,大众篮球运动仍然是生命力最强的体育活动,业余篮球比赛、职工篮球联赛等广泛开展,这与中国篮球协会的普及和推广作用密不可分。
1.1.2 复苏崛起期(1978—1992年)。改革开放后,体育事业全面复苏。从20世纪70年代末期到90年代中期,新中国篮球迎来了发展史上的第2个高峰,其标志为:国家男篮在中国篮球协会的推动和国家体委的领导下获得2个亚锦赛“五连冠”、4次亚运会桂冠,1986年夺得世锦赛第九名;国家女篮夺得6次亚锦赛冠军,1982年和1986年在亚运会上2次夺冠。这一时期的中国篮球协会虽仍接受国家体委的领导和全国体育总会的业务指导,带有强烈的官办色彩,但朝着实体化社会化方向探索已初现苗头。随着1986年国家体育体制改革的兴起,从1988年开始,协会改革徐徐铺开[3]。根据国家的体育发展方针、政策和有关法规,中国篮球协会进一步组织、协调全国篮球运动的开展,推动篮球项目普及并提高篮球运动影响力,促进了我国篮球运动的进步,在篮球竞技水平和在群众中的推广程度均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1.1.3 改革探索期(1993—2016年)。1993年《国家体委关于深化体育改革的意见》发布,提出“建立符合现代体育运动规律的体育体制和运行机制,形成国家办与社会办相结合、集中与分散相结合的格局”、“加快运动项目协会实体化步伐,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协会制”等重要改革举措,为中国篮球协会的改革发展指明了方向[4]。为确保新旧体制的平稳转换,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改革进入了以组建项目管理中心为过渡形式的实体化改革时期[5]。1997年, 国家体育总局篮球运动管理中心成立。篮球运动管理中心既是具有篮球项目行政管理职能的事业单位,又是中国篮球协会的办事机构。自此,“中心+协会”的管理构架正式搭建起来,“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的管理方式开始运转。中国篮球协会与篮球运动管理中心同构,具有事业单位与社会组织双重属性,中国篮球协会依托于篮球运动管理中心的人力、财力、物力和制度对我国篮球事业实施统一规划管理。
1.1.4 发展机遇期(2017年至今)。2017年2月,姚明当选第九届中国篮球协会主席,新一届中国篮球协会实行主席办公会议制度,通过主席办公会进行重大决策。这意味着中国篮球领导机构彻底告别了“政社合一”“管办一体”的运作方式,进入实体化发展的新阶段。2017年3月,根据国家体育总局办公厅《关于篮球改革试点有关事项的通知》,国家体育总局篮球运动管理中心于2017年4月将所承担的业务职责正式移交至中国篮球协会,并以中国篮球协会的名义开展工作[6]。新一届协会组织专人编写了《中国篮球发展战略规划》、《中国篮球协会品牌规划》等,组建了9个职能部门,改选成立了10个专业委员会,并对CBA联赛进行了改革。“脱钩改革”后的篮球运动管理中心,仅剩下少数正式编制,主要负责中国篮球协会的国拨经费和各级国家队外事出访审核。2020年7月,根据民政部《全国性行业协会商会章程示范文本(试行)》,中国篮球协会对《中国篮球协会章程》进行了修订,进一步健全并完善了内部职能机构和治理体系框架[7]。协会由原来的5级治理架构精简为会员代表大会、执行委员会、秘书处3级治理架构,清晰划分了会员代表大会的立法审议权、执委会的日常领导权和秘书处的执行权,治理结构趋于“扁平化”,有利于中国篮球协会更加高效地开展工作,并赋予各执行机构更大更多的自主性。
中国篮球协会的发展历程不仅与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紧紧相伴,还与我国体育发展的时代背景密切相连。中国篮球协会不断推动着我国篮球事业从小到大、从弱到强,走出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协会发展道路。第一,“脱钩改革”深入推进。中国篮球协会作为我国单项体育协会中较早进行脱钩改革的协会之一,对于推动我国篮球运动发展,激活篮球事业活力具有重要意义。同时,对其它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的“脱钩改革”具有较强的启发、借鉴和引领作用。第二,促进篮球竞技水平、群众性篮球活动、篮球产业、篮球文化以及篮球对外交往协调发展。中国男篮水平不断提升,大众篮球、校园篮球、小篮球等活动广泛开展,篮球赛事市场化运营能力持续提升,篮球文化深入人心,中国篮球的国际地位与日俱增。第三,推动联赛体制优化升级。从缺少专门的篮球联赛到开创篮球甲A联赛再到趋于职业化的CBA联赛,中国篮球协会为我国篮球事业发展搭建了日益专业的平台。协会让渡部分股份,深层次挖掘联赛市场价值,推进CBA联赛竞赛权和商务权分离,使联赛的职业性、专业性与观赏性得到了进一步提升[8]。第四,充分彰显篮球人文情怀。中国篮球协会在办赛中更加注重提升自身的人性化关怀,将参加国际重要赛事的“召集制”改为“邀请制”,并为运动员寄送感谢信和纪念品,表彰为国家队培养球员所付出努力和给予支持的各俱乐部,高度体现了中国篮球协会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9]。
“法律是治国之重器,良法是善治之前提”。良好的法律法规保障是中国篮球协会健康发展的基石。现阶段,中国篮球协会发展所依托的法律法规仅有《民法总则》、《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社会团体行业协会管理办法》、《全国性体育社会团体管理暂行办法》等,缺少针对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发展的专门性法律法规,且已有法规数量偏少,其内容多已陈旧过时,亟待补充、更新和完善。例如,针对体育发展面临的新需求、新情况、新问题,《体育法》的修订任务已迫在眉睫。为此,国家体育总局于2020年9月专门组织召开了《体育法》颁布实施25周年座谈会,推进《体育法》修订工作,体现了中央高层对补充修订《体育法》的重视程度[10]。2019年6月,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全面推开行业协会商会与行政机关脱钩改革的实施意见》,以加快各类行业协会商会脱钩改革进度。但总体来看,法律法规的更新和完善力度未能与中国篮球协会快速发展的进度相适应,导致协会发展中出现的问题难以及时有效地得以解决。
在姚明、王治郅等核心球员退役之后,中国篮球竞技成绩出现波动,缺乏青年球员的支撑;在中国篮球发展史上有许多国际知名的中锋球员,例如“三大移动长城”,但在后卫、锋线的培养上却显不足。以上种种现象都揭示了中国篮球后备人才培养能力的不济、培养侧重的不均,致使篮球人才出现断档。自姚明担任中国篮球协会主席后,“体教融合”渠道进一步开放,职业俱乐部青年队球员在符合条件之后,可获得继续留队的资格或选择就读大学。这不单体现了中国篮球协会实施“体教融合”改革的力度,也为职业篮球人才的培养打通了发展通道、拓展了发展渠道。篮球人才培养是关系我国篮球事业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性议题,关乎篮球事业的未来。故此,中国篮球协会提出“体教融合、体社融合、内外融合”的多元融合发展路径,以缓解人才匮乏的困境,但究竟如何完善人才培养体制,如何健全人才培养模式,为体育强国建设输送源源不断的篮球人才,仍是中国篮球协会当下急需思考的现实问题。
在政府深化“放管服”改革,大力实施管办分离、政社分开的背景下,加强对中国篮球协会的监管是确保协会良好发展的必要手段。目前,由于协会的内部和外部监管均存在一定程度的缺位,致使中国篮球协会发展中或难以避免地存在不规范行为。例如,CBA公司现已成为社会团体法人,拥有联赛的竞赛权与商务权。伴随大幅资本的涌入,若出现监管缺失的情况,则很可能诱发“假赌黑毒”等问题,且容易滋生中国篮球协会相关管理人员的腐败行为[11]。在外部方面,国家体育总局、篮球运动管理中心以及社会第三方监督机构对中国篮球协会的监管力度仍需加强,从制度上规范和约束中国篮球协会发展的体制机制有待进一步建全和完善。内部结构中,中国篮球协会虽设立了党委,但党建引领作用有待彰显,党组织对协会的领导作用体现不充分。协会的自律水平和内部纠纷解决机制还有待提高,协会内外形成监管合力的行动尚显不足,导致中国篮球协会发展中不断出现的新问题难以得到妥善处理。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西方国家为了应对复杂棘手的社会问题,创新出由政府部门、私营组织、社会团体和公民个体共同参与的协同治理机制[12],能够在特定制度下以平等协商、共同参与的方式解决单一主体难以解决的公共问题[13]。协同治理作为一种新兴的公共治理范式得到了西方学界的高度重视,其又被称为“重建公共管理理论的契机”[14]。“协同”的本意是不同组织主体之间为达成统一的目标,而进行联合协作行动[15]。协同治理模式下,政府部门具备更高的透明度、更严格的问责性和更合理的合法性[16],其实质是政府和人民群众对社会事务的合作管理[17]。有学者认为,协同治理强调多中心主体共同参与治理的行为,并且运用沟通、对话、倾听、讨论等更加友善的方式促进公民意愿的表达和政府部门对于民意的理解,提高公民参与的真实性和有效性[18],主要包括治理主体多元化、各子系统的协同性、自组织间的协作功能和共同规则的制定能力等内涵[19]。协同治理的出现改变了政府单一主体实施管理的传统格局,逐渐显现出其在解决公共事务问题中的独特优势,推动了共建共治共享治理格局的形成[20]。综上,国内外对于协同治理概念的理解虽不完全一致,但其基本共性可见一斑:协同治理的主体是多元的,目标在于解决公共问题,最终导向是多元治理主体之间达成共识,共同提升治理水平和能力。
在中国篮球协会改革进程的快速推进中,政府、市场、协会自身等不同治理主体间协同合作不到位的现象时有发生,运用协同治理理论可为推动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协会治理,构建协同治理体系,促进协会健康发展提供有益的理论启示。首先,协同治理理论有助于为协调国家体育总局、中国篮球协会、市场部门和人民群众等多元主体共同参与中国篮球协会治理提供参考。不同主体在协同治理过程中,通过协调、协商、协作的方式,平衡多方利益诉求,最终达成统一共识,降低治理成本,提升治理效能。其次,协同治理理论有利于为调解各治理主体之间的矛盾,处理好政府与社会组织、政府与企业、企业与社会组织的关系提供借鉴。国家行政机关、中国篮球协会和企业扮演着和而不同的角色,有着明确的关系边界、角色定位和责任范围,明晰不同主体的作用和功能是确保各主体有序参与协会治理的前提保证。再次,协同治理理论能够为推动不同治理主体深入参与协会改革,全面发挥各主体的优势提供新思路。在中国篮球协会改革中,政府部门是主导者,发挥主导性作用;社会是基础性主体,发挥基础性作用;中国篮球协会自身是自律性主体,发挥自律性作用[21]。不同主体各就其位、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共同构成高效协调可持续的协同治理体系,为中国篮球协会改革提供坚实保障。
加快中国篮球协会改革,推动我国篮球事业发展,需要成熟的法律体系作为根本依托。协同治理的制度性保障越强,治理的预期收益就越高,各参与方的协同意愿也就越强烈,更有利于达成协同治理的目标[22]。为此,需要进一步完善法律体系,加大对已有相关法律法规的修订,以法律的形式明确各参与方之间权利、责任和义务,同时平衡各参与方之间的利益关系,维护协同治理的公平性。通过法律体系约束协同治理各方的行为规范,降低协同治理的运作成本,形成高效有序的协同机制。例如,尽快完善关于中国篮球协会将CBA联赛的竞赛权和商务权分离给CBA公司后的相关法规制度,保障协会和运营工作的合法权益。此外,以法律的形式明确体育行政部门、中国篮球协会、第三方评估机构等主体在协会治理中的地位、角色和功能,保障其参与协同治理的合法性和有效性。通过法律体系建设为中国篮球协会协同治理提供法治依据,并协调好各治理主体的多元利益,构建共治共建共享的协会治理格局。
积极发挥中国篮球协会的作用,构建我国篮球事业的协同治理路径,有助于提升中国篮球发展水平和治理效率。在解决我国篮球事业发展中人才缺失、断档等问题上,中国篮球协会在协调各部门、各协会、各人群之间进行有效沟通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例如,2020年5月中国篮球协会携手大中体协共促体教融合,共同签署了《促进体教融合发展谅解备忘录》[23],进一步为我国篮球事业发展储备人才。在未来的发展中,政府和中国篮球协会应积极引导并加大力度扶持篮球后备人才的培养。加快篮球后备人才培养体制的改革进度,以提升青少年篮球运动水平为改革原点,夯实并强化学校体育基础,引导和鼓励社会力量参与篮球人才的培养,构建多元合作方式解决人才不足的问题[24]。重视学校篮球运动的开展,推动篮球运动进校园,大力发展小篮球和社会篮球,加大中国篮球协会与地方政府、地方学校、地方企业的合作力度。竞技体育人才培养方面,创新中国职业篮球联赛市场化运营模式,建立以市场化为导向的篮球俱乐部参与机制,加大协会与企业的合作,形成多渠道的竞技体育人才培养机制[25]。
进一步发挥中国篮球协会的重要作用,科学合理地构建中国篮球协会协同监管体制机制,需要将体育行政部门、中国篮球协会、市场、人民群众等利益相关方共同纳入中国篮球协会发展的监管体系之中,实现多元主体有序参与监管,共谋中国篮球协会健康发展新篇章。要明确不同监管主体的分工和任务,加大体育行政部门的顶层设计和制度规划力度,提升行政监管效力;发挥中国篮球协会的自治作用,做好协会党建工作,展现执委会的重要功能,鼓励协会发布社会责任报告,提升自我监管能力;同时,释放体育市场的监管活力,激活人民群众参与监管的能动性和积极性,推动形成权责明确、分工合理、富有活力的中国篮球协会监管网络。加强中国篮球协会与不同政府部门间、各类项目协会间、地方体育行政部门间的沟通与联系,促进相互之间的信息流动,共享监管信息和资源。利用互联网平台和新媒体方式,坚持多中心协作、各要素协调、全方位协同的监管理念,实施对中国篮球协会的动态监管和系统监管,多措并举推进中国篮球协会改革发展。
中国篮球协会是我国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中的一面旗帜,其改革和发展历程深深打下了我国体育事业发展的时代烙印。在新时代建设体育强国的征程中,中国篮球协会必将为推动我国篮球事业进步,提升我国体育发展总体水平贡献更加重要的力量。面对脱钩改革后中国篮球协会发展中出现的种种问题,将协同治理理论引入推动协会改革的研究中,为突破中国篮球协会改革发展中面临的瓶颈提供了一个新的研究视角,成为加快协会改革步伐、助推中国篮球事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