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卫
(泰州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泰州 225300)
一九七三年,美国未来学学者丹尼尔·贝尔出版了一本轰动一时的著作——《后工业社会的来临——对社会预测的一项探索》,其轰动的原因在于使用了一种新的概念,即在描述当时社会现象时用“后…”一词,这道出人们对生活实际状况的新感受、新认识。经由理论家进行抽象加工与组合后,诞生了一种新的文化理论——“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不是简单的“现代”历史时期之后,而是指一种对“现代主义”或“现代性”的反思,“是对一些不言自明的主流社会观念的质疑,是一种崇尚多元性和差异性的思维方式。它代表的是一种价值取向,一种思想态度,一种思维范式。它具有不确定性、多元性、开放性、流动性、随意性等特点”[1]。正如一些学者指出,后现代主义的某些思维方式,早在几千年前的中国道家思想与东方佛教文化中就已存在,如老庄哲学倡导的“无为而治”、佛法中的“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等思想。“后现代”具有双关性,它体现了对待“现代性”的两种不同态度:在一种意义上,“后现代”是指“非现代”,它与现代的理论和文化实践、现代的意识形态和艺术风格彻底决裂。在另一种意义上,“后现代”被理解为“高度现代”,它依赖于现代,是对现代的继续和强化,后现代主义是现代主义的一种新面孔和一种新发展。时至今日,“后现代”已被界定为一种人类的生存方式或生存状态,而非仅是一种“理论”或“主义”,在此视域下探究国际科技合作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ITER”一词是“International Thermonuclear Experimental Reactor”的简写,全称为“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反应堆”,通常被人们形象地称为“人造太阳”,建设地点设在法国的南部小城卡达拉舍。ITER计划是规模仅次于国际空间站的一项重大的多边大科学国际合作计划。它的项目周期最初设定为十年,所需经费约五十亿美元(1998 年预算值)[2]。欧盟、美国、中国、俄罗斯、日本、印度和韩国为合作的主要成员,这七方人口总数超过全球人口总数的一半。在这个项目建设过程中,参与各方协商成立了一个独立的国际合作组织,总部设在法国,各参与方政府首脑都分别对参加ITER计划明确正式表态给予支持,创造了国际科技合作史上新例,充分显示出各参与政府和科技界对该项目计划的重视程度。
ITER 计划项目的基本工作原理比较简单,就是中学物理中所讲述的轻核聚变反应,通常是氢元素的同位素“氘”与“氚”聚合反应生成氦,参与反应的物质的总质量减少,根据爱因斯坦质能方程计算,将释放大量的能量,亦即氢弹爆炸原理,ITER计划就是“和平”利用这类反应释放的能量,其原材料“氘”在海水中广泛存在,“氚”也较容易获取,且核辐射污染极少。但轻核聚变“平稳反应”的条件极为苛刻,比当前利用原子核裂变反应工作原理的核电站复杂很多,这几乎集成了当今国际核聚变研究的全部科学和技术成果。ITER计划是我国有史以来有机会参加的最大的国际大科学工程合作项目,这对我国参加国际科学技术领域合作层次与水平有大幅度的提升,能促进我国核聚变能的和平利用及相关技术、材料的研发能力,学习和掌握大型国际科技项目合作建设与管理经验,培养一批相关专业的科技人员。2006 年5 月,中方谈判联合小组代表与其它六方共同草签了ITER计划协定。如今,我国参与ITER计划已近十五年。
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基本问题之一就是资源问题,而资源问题中的核心问题是能源问题,如果ITER计划能够顺利执行,取得预期科研结果,人类就将能进入大规模、低价使用聚变能时代,进而从根本上解决能源问题,同时还能大大减少因能源消耗而带来的环境污染,改善人类的生态环境。因此,当今世界的主要国家或政治集团本着协商、合作的精神,搁置各种意识形态领域的矛盾以及其它利益冲突,形成了ITER计划,共同建设全球第一座核聚变实验堆。但是,由于核聚变能的研究涉及众多最前沿且非常敏感的技术,从而使ITER计划的形成除与科学技术本身的发展特点有关外,还始终与主要大国间的政治、经济、军事、教育及外交方面的考虑分不开,而这就带来了科技合作的后现代性。
ITER 计划从它诞生之日起,它就不仅仅是一项重大的科技活动,还是世界上主要大国之间的重大政治与外交事件。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作为美苏冷战结束的标志性行动之一,两国当时的领导人在日内瓦峰会上提议,由美、苏、日、欧共体共同建造“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堆”,即“ITER”计划,并于1996年成立了相应的执行委员会,其目标是建造一个可持续燃烧(即"点火")的托可马克式核聚变实验堆,进而深入探索聚变反应堆及商用的物理和工程问题,最初预估建造成本约100亿美元。1998年,美国由于国内矛盾及国际政治原因,单方面宣布退出ITER执委会。美方的这一行为是对现代国际合作规范的单方面的随意否定,是后现代性的一种表现。其后,欧盟、日本、俄罗斯三方仍继续合作,并紧随上世纪90年代核聚变研究及其他新兴技术的发展,大规模改进实验堆的设计。2001 年,欧盟、日本、俄罗斯联合工作组顺利完成ITER 装置新工程设计(EDA)及主要器件的研发,工程预算约为50亿美元(按1998年价),建造期限为8至10年,大约能运行20年。
2002年,欧盟、日本、俄罗斯三方以EDA 为基础开始重新协商ITER 计划及筹建相应国际组织,邀请中、美两国参与。中国在2003 年1 月正式宣布参加,随后美国时任总统布什特别宣布美国重返ITER 计划,韩国于2005 年也宣告参加ITER计划协商。经过两年协商,上述六方在2005年6月达成协议,一致同意将ITER总部设在法国,选址在法国南部的城市卡达拉舍(Cadarache)。2006 年,印度申请加入ITER 协商,最终,中国、美国、欧盟、俄罗斯、日本、韩国和印度七方于2006年5月25日草签了建设ITER的国际协定。时至今日,相关国际组织已经组建,有30多个国家有参与ITER 计划的分项目研制之中,涉及100 多所高校和科研机构。这体现了国际科技项目合作具有不确定性、多元性、开放性等后现代特征。2020年7月28日,ITER计划重大工程安装启动仪式在法国卡达拉舍举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致贺信。习近平指出,国际科技合作对于应对人类面临的全球性挑战具有重要意义。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堆计划承载着人类和平利用核聚变能的美好愿望,计划实施以来,中方始终恪守国际承诺,中国企业和科研人员勇挑重担,与国际同行齐心协力,为计划的顺利推进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力量。十多年来的积极探索和实践充分证明,开放交流是探索科学前沿的关键路径[3]。中方在ITER 计划执行过程中则表现出“高度现代”,攻坚克难,严守承诺。
然而,并不是所有参与国都能“始终恪守国际承诺”,例如美国曾经参与后又退出又加入,尤其是当前美国总统特朗普对国际科技合作的干预很强烈,这给国际科技合作的顺利执行带来较大的阻碍,ITER计划已由当初的10年规划延期至15年,甚至20年。鉴于此,认真思考后现代视域下的国际科技合作内涵、主体、对象、目的、手段、形式与内容等是十分必要的。
国际科技合作是多层面的合作,涉及个人、单位与国家。在后现代视域下,理应逐一探究,因为参与合作的个人、单位对项目进程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这里主要探讨国家层面上的合作。
国际科技合作的目的在于通过整合与统筹国内产学研的力量,广泛而深入地开展国际科技合作与交流,有效利用全球科技资源,从而提高本国科技创新能力和科研成果质量,以此共同推进全人类科技进步。国际科技合作是我国科技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家国际科技合作项目是在对外开放环境下开展“互利双赢”的合作举措,有利于解决人类共同面对的资源、环境、健康等领域的重大问题,有利于促进双边、多边政府间科学技术合作,有利于服务国家现代化建设和国家外交政策,有利于推动跨部门、跨地区对外科学技术合作的统筹协调,有利于增强自身科技创新能力,推进国家创新体系建设。
ITER计划的制定与执行过程横跨我国“九五”规划至“十四五”规划,这期间,我国国际科技合作发展思路、发展原则和发展目标发生了巨大的变迁,特别是“十三五”中后期,我国国际科技合作的外部环境发生了深刻变化,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与我国在经贸、科技领域发生摩擦,“逆全球化浪潮”和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对我国经济、科技、军事等方面的发展进行遏制,影响着新形势下开展国际科技创新合作的思路和方式。在后现代视域下,开展国际科技合作项目应重点考察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合作的目的性,即立足于国计民生、社会发展和国家安全的重大需求,符合国家政治与外交政策目标,可解决制约我国关键科研研究与技术进步,具有层次高、水平高、紧迫性强等特征的国际科技合作项目;第二,合作的规程,即通过国家政府间双边或多边科技合作协定或者协议框架确定,参与方能够严格履行相关协议义务,且对科技合作项目出现的问题能够以诚为本,公平、公正地妥善处理;第三,合作的形式与内容,即与国外著名科研机构、一流高校与企业开展实质性合作研发,吸引海内外杰出科技人才或者优秀科技创新团队从事短期或者长期合作,推动我国国际科技合作基地建设,增强相关科研的自主创新能力,实现“项目-人才-基地”相结合;第四,合作的原则,即坚持“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原则,遵循“互利互惠、合理分享”的国际惯例,努力形成政府引导、民间参与、机构互动、产学研共建的对外合作架构,建立一个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国际科技合作态势。
当今时代,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深入与发展,科学技术合作的国际化进程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其现代性特征得以充分展现。国际科技合作成为推进科技发展、培养创新人才、提高科技创新实力、促进产业升级与经济转型发展、改善国际关系的重要手段和支撑。然而,少数国家出于各种政治目的或经济利益考虑,利用自身的科技领先优势与经济强势,不遵守国际科技合作条约,擅自制裁或限制科技合作,阻碍相关学术交流与人才流动,这类现象不能简单归结为国际科技合作中的后现代性表现,但还是须引起有关参与国的高度重视,认真审视这类不规范行为,从而采取适当的措施来避免国际科技合作过程中遭受过多的阻碍甚至失败。
总之,在后现代视域下,为解决世界范围内的科学研究与技术发展问题,推进科技进步,支撑和引领经济社会发展,国际科技合作的思路、原则和目标须要随着国际政治形势、科研态势、自身科技创新实力和水平的变化而做出相应的战略部署和调整,在合作中互利共赢,促进知识、技术、人才、资源的国际互动,统筹规划,协调布局,以积极的姿态融入到经济和科技全球化进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