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宣颖《方志考稿》未刻稿述论*

2021-01-07 08:39:32龙耀华
图书馆 2021年9期
关键词:方志

龙耀华

(长沙图书馆 长沙 410008)

近年长沙图书馆向社会广泛征集乡邦文献,收获颇丰,其中有瞿宣颖(兑之)的《方志考稿》未刻稿二册。本文以此二册手稿为研究对象,论述瞿宣颖的方志学成就,以及《方志考稿》出版研究情况,特别介绍稿本的版式、内容、体例等,分析稿本的文物价值、文献价值和版本价值,以期对方志学研究和瞿宣颖研究提供重要文献。

1 手稿作者简述

1.1 跌宕起伏的人生际遇

瞿宣颖(1894—1973),湖南善化(今属长沙)人。字兑之,晚年号蜕园。父亲瞿鸿禨是晚清重臣。瞿宣颖“熟谙文史,工于诗词,兼习书画。治学博涉多通,邃于治史,尤精方志之学。于社会风俗、职官制度、秦汉史料、历代掌故及唐人诗文之笺证,均造诣甚深”[1]。

瞿宣颖出身书香世家。其曾祖瞿岱,字镇东,号鲁青。精于绘事,有名湘中,与何绍基、何绍祺、左宗棠等友善。祖父瞿元霖,字春皆,咸丰辛亥科举人,与兄元钧、弟元灿并称“三瞿”,曾任刑部主事,与李桓、谭钟麟、陈宝箴过从甚密。有《苏常日记》《天逸道人存稿》传世。父亲瞿鸿禨,字子玖,号止庵,晚号西岩老人。同治九年庚午科举人,次年辛未科进士,星轺屡出,曾任河南、福建乡试主考官,叠掌文衡,历任浙、闽、蜀、苏四省学政。其在庚子之乱中被授太子少保衔,出任军机大臣,因丁未政潮开缺回籍,辛亥革命后举家流寓上海,逝后谥“文慎”,著有《止庵诗文集》《汉书笺识》等。瞿宣颖的母亲傅幼琼、妻子聂其璞均出身名门。

瞿宣颖幼承家学,又得亲聆王闿运、王先谦、曾广钧等旧学宿儒传教,旧学功底非常可比。瞿宣颖12岁考取京师译学馆,后就读于圣约翰大学、复旦大学,接受新式教育和进步思想。五四运动消息传至上海,复旦大学学生推定瞿宣颖为大会主席,发布由其起草的《学生联合会宣言》声援北京学生。

瞿宣颖一生经历复杂。早年在北洋政府任职,担任过国史编纂处处长、印铸局局长、国务院秘书长等职。后转而以治学为主,执教于南开大学、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北平师范大学等高校,参加中国营造学社、北平研究院等学术团体。抗战爆发后滞留北平,更名为“瞿益锴”,出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秘书厅长、“北京大学”代理总监督、“国立华北编译馆”馆长等职,留下人生难以抹去的污点。抗战胜利后,易号“蜕园”,“意在忏悔自己走过的弯路,表示要如蝉蜕般告别旧我”[2]。

瞿宣颖1947年以后流寓上海,经齐燕铭介绍任中华书局上海编译所特约编辑,担任徐汇区政协委员,靠“笔耕卖文为生”[3]。“文革”开始后受到迫害,获刑十年,瘐死狱中,终年八十。“文革”后始获平反。

1.2 博通精邃的学术成就

瞿宣颖治学博通,精研文史,勤于著述。周劭先生对他评价极高,认为“本世纪二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半个世纪中,中国学术界自王海宁、梁新会之后,够称得上‘大师’的,陈、瞿两先生可谓当之无愧”[3],将他与史学大师陈寅恪并称,二人是一时瑜亮、铢两悉称。

瞿宣颖在秦汉史的研究方面,著有《两汉县政考》《汉代风俗制度史》《秦汉史纂》等。辛德勇教授认为《两汉县政考》“迄至今日,依然没有同类著述,足以取而代之”[4]。在社会经济史研究方面,瞿氏也有开创之功,著有《中国社会史料丛钞》,顾颉刚在是书之序言中称“中国社会史之著作将造端于是”[5]。

瞿氏对掌故学颇有建树,出版《故都闻见录》《北京掌故》《同光间燕都掌故辑略》《人物风俗制度丛谈》《汪辉祖传述》《杶庐所闻录》《养和室随笔》《铢庵文存》等著作。陈寒川评价他的掌故笔记:“行文简洁,生动亲切,出语诚实,事必有据,可与邓之诚的《骨董琐记》相媲美。”[6]

瞿氏晚年从事古典文献整理,据不完全统计,陆续出版有《通鉴选》《古史选译》《左传选译》《汉魏六朝赋选》《中国骈文概论》《楚辞今读》《古今名诗选》《李白集校注》《刘禹锡集笺证》等。其中《刘禹锡集笺证》在他去世多年后荣获国家图书一等奖,可见其价值。瞿宣颖校订清代黄本骥《历代职官表》,在前加有自撰的《历代官制概述》,在书后附有《历代职官简释》,是研究历代官制的权威著作。

瞿宣颖尤以方志专家闻名。他曾担任北洋政府国史编纂处处长、河北通志馆馆长,参与北平、天津、河北、上海等地新志修撰,同时在多所大学讲授方志学课程,著有《北平志编纂通例》《北平史表长编》《北京市志稿前事志》《志例丛话》《志例丛谈》等,其代表作《方志考稿》奠定了其在方志学领域的地位。

2 《方志考稿》的编撰与出版

2.1 《方志考稿》与天春园藏书

乾嘉年间方志之学经学者章学诚等大力倡导,提出了比较完整的方志学理论。清末民初,随着西方史学、地理学和目录学的传播,方志整理研究开拓了新的领域和方法。

1930年,37岁的瞿宣颖同时担任多所大学教职,在南开大学、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同时开设“方志概要”课程,有编纂一专门方志书目提要的想法。是年春天,他在天津结识任凤苞,得到任氏的大力支持。《方志考稿》中著录的方志主要来自天津天春园任凤苞藏书。

任凤苞(1876—1953),字振采,江苏宜兴人,银行家、藏书家,1928年迁居天津。他的天春园积三十年之功,专注于方志收藏,被称为“私家藏志之巨擘”[7],方志藏书数量和质量在海内首屈一指。1936年出版的《天春园方志目》共收录所藏方志2 500余种。张国淦称赞说:“……其精且博有如此。于北则北平图书馆差足伯仲,于南则涵芬楼犹或不逮。至私家庋藏,若吴兴刘氏、杭县王氏,抑非其伦也。”[8]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与旧时私人藏书家对待藏书秘阁深藏靳不示人,“深锁嫏嬛饱蠹鱼”的做法不同,任氏特别注重藏书的传播利用。他认为“藏书不如读书,一人读不如合同方者读之”,襄助方志学家张国淦编著《中国古方志考》,对于“他人有乞借者亦若是,近如北平图书馆,远至滇、黔省志局,凡有所求,靡不应”[8]。新中国成立后,任凤苞将珍藏的方志悉数捐献给天津市图书馆。

瞿宣颖在《方志考稿》(甲集)序言中说,任氏“尽出其所藏,恣余检阅……余每至天津则适馆授餐,随义商榷。家居则辇书相就,邮问稠叠。虽麋金费日不惜,惟以促书之成”[9]。任氏则说:“兑之讲学诸校,借书而读,多废时日。余则发愿尽出所藏,供其研讨。邮递纸墨写官之费,亦余一力任之。”[10]瞿、任二人“相约成书,刻日为程,然膏不辍”,终于在1930年12月出版《方志考稿》(甲集),当时版权页注明“著作者:瞿宣颖,发行者:天春书社”,由京津印书局印刷,总发售处就设在北京黄米胡同瞿宅和天津法租界任宅。

2.2 《方志考稿》(甲集)版本

《方志考稿》(甲集)笔者目前所见的版本有1990年天春书社排印本、1990年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据天春书社本影印本、1990年上海书店《民国丛书》本等三种。

《方志考稿》(甲集)被收入《民国丛书》第2编第81册中,扉页注明“本书据商务印书馆版影印”。王德恒、许明辉等所著《中国方志学》第529页所列主要参考书目中包括“《方志考稿》瞿兑之撰 大公报社1930年版”[11],可知此书应该还经商务印书馆及大公报社两次出版。

3 《方志考稿》的学术价值及相关研究

3.1 《方志考稿》是“我国近代第一部方志目录提要专著”[12]

中国首部馆藏方志专目是缪荃孙1912年编制的《清学部图书馆方志目》。随后《国立北平图书馆方志目录》(谭其骧著)、《天一阁志目》(冯贞群著)相继问世,但都仅限于列明简目,著录书名、卷数、朝代、作者姓名、纂修时间和版本年代等基本信息。

方志卷帙浩繁,检阅不易,如何最大限度地对方志的信息进行介绍,找到“地方志内容揭示和读者需要之间矛盾”最优解?对此,瞿宣颖首创叙录体方志提要,“使读者开卷而了然于其源流所自与其内容所涵”[9],“揭开了编制方志提要专目的时代序幕”[13]。

3.2 《方志考稿》创新了方志提要的体例

瞿氏在该书自序中说:“大抵每书必首严其名称,次述其纂修之年月与纂修者之姓名,次述其旧志之沿革,次述其类目,次辨其体例,最后评其得失。尤注意于其所苞之特殊史料。”[9]除此之外往往还略述其地方沿革。

余绍宋称,是书“体裁既佳,考论亦当,其为不朽之作”[14]。来新夏在《中国地方志总目提要》序言中称赞《方志考稿》“逐一辨其体例,评其得失,志其要点,录其史料,为学术含量颇高之目录学专著”,民国以后出现了诸多志书提要,多依《方志考稿》体例[15]。

3.3 《方志考稿》对方志编修具有指导意义

民国“黄金十年”间,社会基本稳定,经济恢复发展,政府倡导修志,各个图书馆及私人藏书家均广泛收藏新旧志书,方志学研究出现繁荣。 《方志考稿》(甲集)就是在这一时代背景中产生的。诸葛计在其编著的《中国方志两千年通鉴》中归纳《方志考稿》(甲集)的功用:一是纠正后来修志者对方志之不正确认识,端正修志态度;二是方便后来修志者比较优劣,找到学习之样板;三是推进方志学之进一步建立。

3.4 《方志考稿》开拓了对地方志的研究利用

地方志是以史料见长的历史文献,瞿宣颖尤其注意方志所含之特殊史料。通过提要揭示,便于史学工作者取材,有利于国史之编修。余绍宋在序言中提到“国事卼臲职是之由,虽其种因甚多,而秉政者不能深察民俗之所由成”,利用方志可以“使秉政者得取以为考镜探索之资”,“以为他日立法施政之基而求达乎好恶同民之治”[14]。

《方志考稿》出版不久,日本文献学家长泽规矩也马上向日本国内的研究者做了介绍。他说:“府县志历来多次编修,同一县志也因编纂时代不同而在内容上有所差异,故此不能仅以书名而判断内容。另外,方志还会因体裁而完全不同。去图书馆查阅,如能有记载书名、卷数、编者以及卷次、体裁的解题书,一般就会变得非常方便。为此,专门有一本书叫《方志考稿》(瞿宣颖,甲集,民国十九年十二月天津天春书社铅印本,线装三册,总计约五百页,定价四元)的书,记载了志书中的特殊史料,评论了编纂的得失。”[16]

当然,《方志考稿》也绝非不刊之论。出版后的次年,民国学者、藏书家徐兆玮在其日记中就指出书中《续萧县志》著录有误,山西大学梁锦秀1992年撰文指出“山西篇”中的《康熙保德州志》等四则著录错误。但瑕不掩瑜,《方志考稿》至今仍然高频次地出现在方志学界诸多研究著作中。

4 长沙图书馆藏《方志考稿》未刻稿的基本情况

长沙图书馆藏有《方志考稿》未刻稿两册,系2016年、2020年在私人藏家处征集得来。稿本高32厘米,宽21厘米,纸捻装订,保存完好。两册书衣均有墨笔题“方志考未刻稿”,其中一册右上角署名“瞿兑之宣颖撰”,并有小字标注“共四册,第一册”,另一册内页首页右下角钤有细朱文“张氏萧瑜轩珍藏印”一方。

关于《方志考稿》书名的由来,瞿宣颖在序言中提到:“若纪氏之提要,则实非浅率之所敢比伦。兹姑承用朱氏之名谓之《方志考稿》,庶几旦夕不填沟壑留待他日写定云耳。”[9]他自谦不敢名其书曰提要,乃仿朱彝尊的《经义考》定名。但《经义考》列明存、阙、佚、未见四例,瞿氏所作仅为叙录,以所见为限,实际上是方志提要,并未遍考佚志。

《方志考稿》更多是在形式上借鉴朱氏《经义考》。“余之草此书,仅为随笔笺记之体,以视朱氏《经义考》,虽不敢望其宏博,形式固犹近之。”[9]两册手稿用纸或红或绿,形制不一,尺寸间有不同,盖观书之时随手为记之故。

其实瞿氏对文房所用笺纸颇有自己的标准和眼光,曾专门撰《说笺》一文,阐述古今笺纸优劣,其中特别提到自制补书堂图笺事。手稿有补书堂稿纸数十页,红色方格,每页竖十行,横十九格,左下角印有“补书堂丛箸”字样。“补书堂”为作者斋号,“补书堂者,宣颖所制名以纪先泽也”[17]。瞿鸿禨在长沙潮宗街旧宅藏书宏富,藏书之所有超览楼、赐书堂、扶疏书屋、双海棠阁等。瞿宣颖青年时得荫下之福,在这里读书,“一生所得文史安闲之乐,于此为最”。辛亥以后,旧宅藏书多有毁失,1925年运送到北京后大半散落,瞿宣颖“思欲补其亡阙,稍复旧观,而力不逮,故名其堂曰‘补书’以寄意”。1931年、1933年,瞿宣颖以“行止靡定,世变莫测”,分两次将自己部分藏书寄藏北平图书馆。据馆方编印的《瞿氏补书堂寄藏书目录》,寄藏图书计有1 800多种、近6万卷。虽不复瞿氏长沙藏书鼎盛时的状况,却也相当可观。

手稿第一册有一页用“南大学生会出版部稿纸”记《光绪凤台县志》。查考文献,民国十三年(1924年)南京大学学生会成立之初就在总务部中设立了出版股,十七年(1928年)冬,改称南大学生会出版部。1929年11月26日《南大周刊》第72期刊发“出版社组织成功”短讯,提及瞿宣颖等为顾问[18]。

5 《方志考稿》未刻稿著录方志略说

经过初步整理,长沙图书馆藏《方志考稿》未刻稿中第一册为安徽省各时期州、府、县志提要,著录64种,1 847卷。第二册为四川省各个时期州、府、县志提要,著录118种,2 282卷,合计182种,4 129卷。

每种方志撰写提要除了名称、纂修年月与纂修者姓名、旧志之沿革、类目之外,常常能辨其体例,评其得失,特别注意方志中所包含的特殊史料,着眼于志书的体例类目、资料选用、撰写方法等,评论优劣、得失、长短,客观中允。评价语言精练,反映撰写者的学术涵养与独特个性。

瞿宣颖坚持敢于批评名家名志的传统。例如段玉裁撰《乾隆富顺县志(五卷)》提要中,作者评论:“段氏以积学大师来宰斯邑,听政之暇博考群书以成此志,自异于俗人所为”,“然观其全书,则仍随事排列了无史法,实不可为训。惟以建置冠首而治署别为一目,稍较他志径目官署为建置者为胜耳。”

评说方志的学术视角更广阔,选材、行文、编校各个方面的问题都有关注。如评论《光绪秀山县志(十四卷)》“父老遗闻纂组成文雅丽可诵,自有方志以来鲜此妙笔也”,这是对于此书文学性的肯定;“其货殖一篇述丹砂、桐油、烟草、石炭之货,皆详其出产时地、制造方法、交易价格,以雅炼之笔写琐细之事,而无罅漏之弊,非良史不能为也”,这是对此志的史笔的肯定。

瞿宣颖特别注重从历史研究的角度关注方志中包含的特殊史料。如《同治高县志(五十四卷)》“卷首录当时颁发章程序言一则,可资掌故”并在文后以四页纸全文抄录了这份《嘉庆十六年奉上宪奏准编纂四川通志颁发章程序言》;《乾隆保县志(八卷)(写本)》提要中指出“本书边防一志,叙金川兵事原起颇详悉”;《嘉庆峨眉县志(十卷)(附宣统续志)》提要中提及“艺文中有县人、房县知县张宏昳纪张献忠事一篇,实关一邑掌故”;《同治理番厅志(六卷)》“边防中土制、夷俗、夷情诸门颇存故实”;《光绪越嶲厅志(十二卷)》“武功、边防、土司三篇均足史料”等等。

著录中重视发现编纂方面的长处和创新、革新的举措。如:《同治涪州志(十五卷)》“涪以山川之美,著志多取引证,其增补者则识于书眉,宋人题字皆摹刻志中,亦创体也”;《光绪增修灌县志(十四卷)》“是编于援引诸书一一标注原名,自非率尔操觚者可比。其物产志一门搜罗数百种之多,更为采取群籍详加注解,亦颇见宏富”;《嘉庆东流县志(三十卷)》“此书注意于绘图之法及沿革之考,皆李氏专长”。

瞿宣颖对于体例失当、内容疏漏、谬误和编纂者的不足等常常秉笔直书。如指出《康熙建德县志(十卷)》“诡立一名曰通考志,是诚不知其义何居矣”;《乾隆芜湖县志(二十四卷)》“卷十八为俪事志,其曰俪事志者,指禨祥、戎事、勋爵、封荫而言,殊不识体要”;批评《同治郫县志(四十四卷)》“杜诗有酒忆郫筒之句,本书中物产篇一字未及”,《嘉庆怀远县志(二十八卷)》“方技中所称‘邋遢张’自即张三丰事,乃略不涉其前后事迹,且不着其所从来,何其轻视民间传说若此耶”。

瞿氏对于传统修志中的流弊非常不满。如他揭露和痛斥徇曲售私行为,于《光绪寿州志(三十六卷)》提要中指出:“卷末胪载捐赀修志诸人事迹,可见其谨徇乡曲之意而未协史裁也。”

瞿宣颖在《光绪庐州府志(一百卷)》中提到“学部志目有康熙十二年知府周梦熊修十卷,本书盖鲜取因袭也”。他在著录《嘉庆五河县志(十二卷)》时指出:“今学部志目所存自康熙李志始,而本书凡例谓微独癸亥所修志亦鲜有存者,盖搜求未遍也。”可见作者在撰写《方志考稿》一书时,除了凭借任氏天春园所藏之外,对学部图书馆等处收藏方志也是十分了解和熟悉的。另外,《嘉庆怀远县志(二十八卷)》提要页眉标记有“此数语有误,再查”,可见作者严谨治学的态度。

6 《方志考稿》未刻稿的价值

6.1 版本价值——补《方志考稿》(甲集)内容之不足

已出版《方志考稿》(甲集)共分6编,笔者逐一统计著录种数,第一编直隶185种,第二编东三省24种,第三编山东145种,第四编河南134种,第五编山西128种,第六编江苏107种,共计723种。多位学者在各自的论述中均沿用“约600多种”的笼统说法,不知何故。

据《天春园方志目》,所收方志总数达到2 500多种。《方志考稿》(甲集)只有三分之一。长沙图书馆藏未刻稿2册共著录方志182种。按照封面作者自署“共四册”的情况估计,另外2册尚有近200种。瞿氏另作有《方志余记》,依方志考体例,著录陆续发表在1942年至1943年的《中和》月刊,湖南、湖北、甘肃、云南、广西、山西、安徽、江苏、浙江诸省方志,计有153种(长沙图书馆藏有作者剪辑本),可以作为以后《方志考稿》出版乙集的重要资料,对研究民国方志研究不无裨益。

6.2 史料价值——研究瞿宣颖的珍贵一手资料

瞿氏身后寂寂,文献零散,零星可见史料多是片纸残篇,相关研究文章,缺乏实物参照。数篇追忆文章多是以学生、同事、晚辈的记述为主,由于瞿宣颖的历史问题,加之当时的政治环境,其子女都“与他划清了界线,不再有任何往来”[19],后人对他的了解并不完整。近年瞿宣颖的许多著作得以出版或再版,但对作者的介绍十分缺乏。复旦大学田吉博士论文撰成《瞿宣颖年谱》,旁搜博采,考论精当,文后附录《瞿宣颖著述目录》,似未提及诸多未刊行的手稿。历经浩劫能够完整保存至今,长沙图书馆收藏的手稿对瞿宣颖个人、特别是他在方志学方面的研究均具有宝贵价值。

6.3 艺术价值——传统文人的书法风貌

手稿除2页便条以钢笔书写外,均为毛笔小楷。观其书法或行或草,既融北碑之刚,又兼南帖之丽,方笔圆转,气韵纯厚,自成面貌,显示出作者高超的书法艺术修养。

瞿宣颖自幼得益于父母的熏陶,父亲瞿鸿禨书法自不待言,长沙图书馆藏有其《星轺便览》及自作诗手稿,雄劲多姿。瞿宣颖的母亲傅幼琼,河南按察使傅寿彤之女,聪慧多艺,尤以书名。章士钊《柳文指要》中称赞:“吾国女流能书,吾见以傅幼琼夫人之汉分为第一。”[20]瞿宣颖青年时从名宿尹和伯学画,“尹氏擅画,而书法非其所长,题画往往请兑之代笔。”[21]瞿宣颖与陈师曾、黄宾虹等交往密切,在书画界颇有影响,润例广告一九四九年前刊登在《古今》《申报》等杂志。郑逸梅称赞:“兑之书法遒美,有晋人风,古人所谓‘即其书,而知其胸中之所养’,不啻为兑之而发。”[21]吴宓说瞿宣颖“博学能文,著述宏富,又工书法,善画山水及梅花。合乎吾侪心目中理想的中国文人之标准”。[22]观者可以由此管窥传统文人的风貌。

猜你喜欢
方志
Wet flashover voltage improvement of the ceramics with dielectric barrier discharge
The effect of pulse voltage rise rate on the polypropylene surface hydrophilic modification by ns pulsed nitrogen DBD
Effects of O2 addition on the plasma uniformity and reactivity of Ar DBD excited by ns pulsed and AC power supplies
Development of a battery-operated floatingelectrode dielectric barrier discharge plasma device and its characteristics
The investigation of OH radicals produced in a DC glow discharge by laser-induced fluorescence spectrometry
Activated persulfate by DBD plasma and activated carbon for the degradation of acid orange II
黑龙江民国方志所刊名家墨迹选
书法赏评(2019年2期)2019-07-02 12:10:50
美国主要研究型图书馆西藏旧方志收藏概况
西藏研究(2018年4期)2018-10-30 01:12:28
山县初男《西藏通览》对近代西藏方志编纂的影响
西藏研究(2018年2期)2018-07-05 00:46:34
嘉绒藏族地区的旧方志编纂
西藏研究(2017年1期)2017-06-05 09:2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