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娜
药对是连结单味中药与若干方剂之间的重要枢纽,通过2味相对固定药物的配伍组合即能达到增强功效或减轻毒副反应的目的。药对虽然是复方中最小的组方单位,但其仍遵循中医药基本理论,是历代医药学家在长期医疗实践过程中的经验总结,并且在临床应用中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中医临床用药方式[1]。药对配伍大多遵循“同气相求”“相辅相成”“相反相成”“相制为用”的基本规律[2]。随着中医学的不断发展,现代医学先进分析技术的日趋成熟,也为药对配伍及方剂组成的进一步研究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和验证论据。
黄芪性微温,味甘,归肺、脾经,具有补气健脾、升阳举陷、利尿消肿、益卫固表,托毒生肌等作用[3]。《本草备要》曰:“黄芪生用固表,无汗能发,有汗能止,温分肉,实腠理,泻阴火,解肌热;炙用补中,益元气,温三焦,壮脾胃。”徐师认为免疫功能与内环境稳定紧密相关,当机体免疫力下降,机体内环境稳态容易被打破,肿瘤就容易发生扩散与转移。正如《外证医案》所说“正气虚则成岩,养正积自消矣”,由此可见,正虚是积聚形成的基础。晚期胃癌,正气亏损,邪气留存,而黄芪最善补气,为补药之长,对于提高患者免疫力具有很好效果。现代研究表明,黄芪中的主要有效抗肿瘤成分黄芪多糖可导致S期细胞数目减少,促进细胞分化,在一定程度上能诱发肿瘤细胞凋亡[4]。太子参性平,味甘、微苦,归脾、肺经,长于补气健脾,生津润肺。其效与人参相近,但药力较之薄弱,以“清补”见长,具有补虚而不峻烈、益气但不升提、生津却不助湿的特点,常用于某些需要补益而又不宜大补的病证。《本草再新》中记载:“治气虚肺燥,补脾土,消水肿,化痰止渴。”林珊等[5]从太子参中分离出来的内生真菌不仅能够抑制肿瘤细胞的增长,还具有良好的清除自由基活性的功能。
本药对根据《内经》“虚则补之”之理而成,徐力教授认为胃癌大多因虚而发,虚证之中又以脾胃虚弱为发病的基本因素,因此临证时尤为重视调补脾胃之气以扶正固本。徐师又强调肿瘤患者多病久体虚,正气严重损耗,补益非短时可成,此时用药不宜峻猛大补。黄芪与太子参合用,遵循“甘温平补、以清为要”的原则,二药相伍,既能达到大补中气之效,又无伤阴助湿之虞,可应用于肿瘤各期,贯穿于治疗的总过程。临床常用剂量:太子参10 g,黄芪30 g。
白术性温,味甘、苦,归脾、胃经,具有健脾益气、调节胃肠道功能的作用[6]。“百病皆由脾胃衰而生也”,《本经崇原》曰:“白术气味甘温,质多脂液,乃调和脾土之药也。”现代研究也证明白术能明显抑制小鼠S180肉瘤凋亡相关基因的表达,加速肿瘤细胞的凋亡及坏死,并引发相应的炎细胞反应[7]。白芍始载于《神农本草经》,其性微寒,味苦、酸,归肝、脾经,善于柔肝止痛,养血补阴。《药性赋》中记载:“可升可降,阳也。其用有四:扶阳气大除腹痛,收阴气陡健脾经,坠其胎能逐其血,损其肝能缓其中。”吴婉莹等[8]研究证实白芍根部含有的白芍总苷,其脂质体能抑制胃癌BGC-823细胞增殖,诱导其死亡。
徐力教授认为,胃肠道肿瘤患者受手术、化疗以及各种环境因素、饮食因素的影响,机体易出现肠道菌群的紊乱,从而出现腹泻情况。徐师指出白术补长于散,临床用白术治疗胃癌术后、化疗后腹泻,对脾虚湿盛者疗效确切,且白术与白芍合用,入肝脾两经,既益脾气助脾阳以运之,又养肝血敛肝阴以藏之,一阳一阴,刚柔相济,是调和肝脾的有效药对。王洪京[9]临床治疗脾胃病之肝脾不调证也善用此药对,炒用为妙。徐师临床常用剂量一般:白术15 g,白芍15 g。
谷芽又称稻芽,性温,味甘,归脾、胃经,长于消食和中,健脾开胃。《本草纲目》曰:“快脾开胃,下气和中,消食化积。”炒麦芽,性平,味甘,同归脾、胃经,功专消食健胃,又可回乳、疏肝。《医学启源》记载:“补脾胃虚,宽肠胃,捣细炒黄色,取面用之。”有研究证明,谷芽和麦芽中含有的淀粉酶可以促进胃酸和胃蛋白酶的分泌,从而帮助消化[10]。谷芽与麦芽同用,谷芽既能抑制麦芽的克削之性,又能发挥醒脾开胃作用[11]。
徐力教授认为胃癌患者尤其是晚期胃癌患者,中焦脾胃受损,运化失司,常常有纳差食少、消化不良的表现,此时加用炒麦芽、炒谷芽醒脾养胃,以促进患者的胃肠蠕动,增强患者机体原动力。另一方面,徐师认为采用炒制的炮制方法极大缓和了药性,可减少一些烈性药物对胃部的刺激,达保护脾胃之功。尤建良[12]认为治疗胃癌首要醒脾开胃,临床治疗胃癌也常用少量炒谷芽与炒麦芽来微调中焦,达消食和中之效。徐师临床一般常用剂量:炒谷芽30 g,炒麦芽30 g。
猫爪草性温,味辛、甘,归肝、肺经。主要功效是散结、解毒、消肿。《河南中草药手册》记载:“消肿,截疟。治瘰疬,肺结核。”现代多应用治疗肺结核、淋巴结结核等,在抗肿瘤方面也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猫爪草中含有的有机酸类是主要抗肿瘤成分,同时还具有抗氧化、抗炎、调节免疫等功用[13]。山慈菇性凉,味甘、微辛,有小毒,归肝、脾经,功善清热解毒、化痰散结。《本草拾遗》曰:“主痈肿疮瘘,瘰疬结核等,醋磨敷之,亦除皯。”叶丽芳等[14]研究表明,山慈菇水提取物可以通过抑制PI3K/Akt信号通路中的Akt活性来抑制胃癌HGC-27的增殖作用。
徐力教授认为晚期胃癌患者常易发生转移情况,其中最容易转移到淋巴结,所以在临床若见到患者出现此类情况,徐师常将猫爪草与山慈菇同用。两者一温一寒,可宣畅气机,增强化痰软坚散结之力。徐师指出,癌毒阻滞与肿瘤的发生密切相关,认为癌毒是实邪,是由内而生的特殊之毒,具有快速进展、强烈侵袭、易于移转等病理特征。且肿瘤患者久病日长,癌毒邪热耗阴,阴液损伤严重。基于此,徐师在临证过程中同样十分重视清热解毒药物的运用,当临床辨证属浊毒为主时,徐师根据消法的立论指导,常选用山慈菇、猫爪草、白花蛇舌草、石见穿等清热解毒散结之药治之,即《内经》所云“坚者削之”“结者散之”。临床常用一般剂量:猫爪草15~30 g,山慈菇10 g。
玫瑰花,甘、微苦,温,归肝、脾经,功善行气解郁、和血调经、止痛。《食物本草》中记载:“主利肺脾,益肝胆,辟邪恶之气,食之芳香甘美,令人神爽。”有研究证实,玫瑰花中的黄酮、多糖具有抗氧化、提高免疫力、抗肿瘤等作用[15]。合欢皮,性平味甘,主入心、肝两经,是解郁宁心安神之要药。《本经》曰:“主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两药性味平和,同入肝经,“药取其轻,故护脾胃”,共奏疏肝解郁、宁心安神之功。
徐师认为情志异常、忧思郁结也是诱发肿瘤的危险因素,中医治病始终要遵循整体观念的基本原则,“无形则神无以生,无神则形无以活”,人是形与神的统一体,医者不仅医病,还要医心,形神俱备则可调控五脏,精神内守,抵御外邪。大部分肿瘤患者常因担忧病情伴发焦虑不安、烦躁失眠,徐师临床遇到此类患者多使用此药对,两药配伍,可使心志舒畅,五脏俱和,达调肝经而畅情志、和阴血而安神志之功。徐师临床常用剂量:玫瑰花15 g,合欢皮30 g。如患者虚烦不得寐,临床酌加酸枣仁、首乌藤;多梦易醒者善加珍珠母、远志。
患者易某,男,64岁,2018年11月14日初诊。2018年8月行胃癌根治术,术后病理示:胃贲门腺癌,侵犯全肌层及浆膜下,有神经、脉管侵犯,淋巴结见癌转移。术后行2周期多西他赛+顺铂化疗。
一诊:症见倦怠乏力,胃脘胀满,恶心纳差,肠鸣辘辘,大便稀,不成形,夜寐不安,舌淡,苔薄白腻,脉细弦。辨证属肝脾不调,脾胃气虚,癌毒内聚。治以健脾疏肝,益气补中,化痰散结。处方:黄芪30 g、太子参10 g、炒白术10 g、茯苓10 g、生薏仁30 g、法半夏10 g、陈皮6 g、炒白芍10 g、苍术10 g、苏梗10 g、枳实10 g、白花蛇舌草15 g、苦参10 g、炒谷芽30 g、炒麦芽30 g、炙甘草6 g。14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温服。
二诊:患者胃脘胀满较前明显好转,食欲渐增,大便偶有不成形,舌质淡红,苔薄,脉细。于当地医院查血常规示:白细胞3.6×109/L。原方略做调整,治以养血益气。予加石韦30 g,大枣10 g,当归10 g,红景天15 g。14剂,煎服法同前。
后患者复诊,未诉明显不适,现仍中药维持治疗中,症情较平稳,复查血常规、肿瘤指标、生化指标未见明显异常,此后以初诊方为基础随症加减治疗。
按 患者为晚期胃癌根治术后,初诊时察色按脉,虚证之候为甚,加之体内癌毒郁积,辨证为正虚毒结。治以扶正为本,配以解毒抗癌。方药以归芍六君子汤加减,徐师予大剂量黄芪与太子参益气扶正,炒谷芽、炒麦芽醒脾养胃疏肝,苏梗、枳实调理气机、助胃通降,茯苓、薏苡仁、苍术健脾以防湿滞脾胃,白花蛇舌草、苦参解毒抗癌。二诊患者病情好转,白细胞水平低,徐师善用石韦大枣汤升白细胞。梅志洁等[16]研究也表明,石韦大枣合剂能明显改善化疗后白细胞减少的情况。同时加入红景天、当归等益气活血,提高患者免疫力。
胃癌是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在消化道肿瘤中胃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更是高居首位[17]。“胃乃六腑之本,,脾为五脏之源”,徐师强调脾胃是后天之本,扶正健脾是治疗胃癌首要任务。同时遵循“以通为用,以降为顺”的治疗要点,善用调理气机之药,脾胃升降相因,则气血调和,阴阳平衡。徐师临床治疗胃癌善于运用对药,意在扶正祛邪,调和气血阴阳。通过辨证论治,根据具体病症,合理运用药对,将两药的药物特性与现代药理相结合,最大限度发挥药物作用,共奏补而不滞、益气活血、抗癌解毒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