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视阈下狮纹“本土化”演变研究与应用

2021-01-03 14:11张宇星王建芳
丝绸 2021年12期
关键词:丝绸之路本土化文化

张宇星 王建芳

摘要: 丝绸之路的发展,加速了中国与西方文化在纹样设计应用上的相互影响和融合,狮纹作为中国人民喜爱的传统纹样之一,也是丝绸之路时期中外文化交流的实证,具有较高研究价值。文章依据博物馆文物和历史文献等资料,梳理了狮纹的“本土化”历史流变,探究各个时代狮纹造型特征,旨在更好地理解和传承狮纹文化内涵,从而为狮纹与现代设计应用提供灵感来源。研究表明:狮纹传入中国以来,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以中华民族文化为养分,逐渐演变成“本土化”狮纹,研究成果有助于为民族文化元素融入现代设计提供借鉴意义。

关键词: 丝绸之路;狮纹;文化;本土化;纹样设计;纹样造型

中图分类号: TS941.12;K875.2

文献标志码: B

文章编号: 1001-7003(2021)12-0086-07

引用页码: 121202

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1.12.014(篇序)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ilk Road has accelerated the mutual influence and integration of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 in pattern design and application. As one of Chinese people’s favorite traditional patterns, the lion pattern is also an evidence of Sino-foreign cultural exchanges during the period of Silk Road and is of great research value. Based on the data of museum cultural relics and historical documents, this paper sorted out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lion pattern "localization" and explored the modeling characteristics of lion pattern in various times, aiming to better understand and inherit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lion pattern, and then providing inspirations for lion pattern and modern design application. The research has shown that since the introduction of lion pattern into China, it has gradually evolved into the "localized" lion pattern across time and space with Chinese national culture as the nutrient. The research results are conductive to providing reference for integrating national cultural elements into modern design.

Key words: Silk Road; the lion pattern; culture; localization; pattern design; pattern modeling

丝绸之路自开通以来,连接了东西方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为古代中国的贸易带来了极大的发展与繁荣。中国是丝绸的故乡,丝绸和瓷器作为东西方贸易往来的重要商品,同时也是呈现古代纹样的主要形式和内涵的载体。而作为外来物种的狮子,正是通过丝绸之路来到了中原,如今深深地扎根在华夏大地。通过梳理狮纹历史发展脉络,探究其文化内涵及艺术价值,有着深远意义。因此,研究狮纹不仅重现了过去丝绸之路的中外交流过程,同时也能凸显不同时期狮纹所承载的文化传承与意义,对现今纹样融合传统进行创新的设计提供研究价值[1]。关于狮纹的研究具有代表性的有徐华铛等[2]、林移刚[3]综合性研究了狮子造型起源发展和演变过程,赵丰[4]从相关狮纹织物做了详细描述,郑军[5]对中国狮子纹饰做了细致分类,张道一[6]通过深入现代民间文化论述了狮子艺术创造,尚永琪[7]对狮子文化做了较为全面研究等。大部分著作主要集中在狮子雕塑造型、纹饰、文化方面研究,专门对狮纹图案在纺织品上的应用研究相对少,本文针对中国狮纹,系统分析狮纹纺织品“本土化”发展脉络,以丰富传统纹样文化,为现代设计行业吸收外来文化创造出中国特色的创新设计提供启发。

1 狮纹“本土化”的形成

1.1 狮纹起源

狮纹“本土化”过程研究不仅是狮子作为外来物种传播到中国,它衍射出的是一种文化传播过程,想要深入理解狮纹的“本土化”内涵,就必须先探讨狮子的本源,从而探讨狮纹文化历史。

翻开神话传说,对黄炎二帝的恢弘描述,可以看到六种不同野兽的登场,这也是当时神话故事中具有杀伤力动物的代表:熊、罴、貔、貅、貙、虎。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个时候狮子还没有登上华夏文明的舞台。如果要从神话传说去追根溯源的话,那么“龙生九子”中的第五子——狻猊,便是狮子在中华文明史中神话的代表,也是狮子最早的称谓狻猊[8]。在《穆天子传》中记载着狻猊最早的身影“名兽使足,走千里;狻猊野马,走五百里”“狻猊即师子也,出西域。”先秦文献《尔雅》也描述了这种动物:“狻麑,如虦猫,食虎豹。”[9]而对于这龙的第五子,人们对其产生了这样的描述:首先是性状如同狮子般,然后性格是安静乖巧,喜静不喜动,最后是狻猊常出现的地方,即佛教塑像前,还有各种狮像脖颈下方所带饰品中的龙形装饰物。而在西方早期文明中,都将狮子看作了权威、力量的象征,狮子形象普遍受到人们的推崇,在雕塑和绘画作品中多有出现。現今西方的狮子大多为以下两种形象:其一是根据真实的狮子形象加以仿真后再创作;其二是以意象的狮子进行再结合后的神化,狮身人面像是耳熟能详的代表。在基督教教义中,狮子蕴含着多层含义,既可以代表着善良,也可以代表着邪恶;既可以是英雄的伙伴,也可以是恶徒的帮凶;既可以勇敢刚毅,也可以残暴恶毒。总而言之,狮子在西方代表的是力量的化身。

1.2 狮纹“本土化”发展

据考证,狮子的传入大致有两种途径。一是作为贡品。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使得玉门关内外文明有了交集,中原文明与西域文明相碰撞,丝绸之路也逐渐兴起。《后汉书》中有记载,在东汉章和元年间(公元87年),西域月氏国的使臣曾向汉帝进献狮子,而后汉和帝永元十三年(公元101年),西域安息王阿萨息斯一世沿丝绸之路向中原进贡了“师子”后,狮子才在中原大地安家落户。李仲元[10]对狮子传入中国做了详细的探讨,他认为文献中这几次关于狮子进献的记载可以看出,最早的时候狮子身高位重、数目稀少,只是为皇家观赏的奇珍异兽。这从侧面也反映出狮子是凶猛、威武、强大的象征,在当时代表的是各国之间和平文化交流的结果[11]。

二是佛教的传入极大提高了狮子的地位。西汉末年佛教开始传入中国内地,从现今发掘出的两汉时期的文物及遗留下来的各种文物可以看出,虽然当时的佛教处于一个比较初始的阶段,但是狮子的形象就已经与佛教息息相关。据佛经记载:“释迦牟尼在诞生时,作狮子吼。”在佛教中也将讲佛法谓为狮子吼,给了狮子庄重威严的寓意,独居兽群之首,震慑众生。佛教经典中也有称佛的坐席为“猊座”,而这里“猊”即古代文献所称的“狻猊”。佛教中还有其他很多关于狮子的比喻,白化文[12]提出:“佛教对于狮子的偏爱使得它在佛教某些方面成为一种象征,或是一种象征物。”自此,狮子的形象一再拔高,甚至被赋予了神格,可以祛邪挡灾,同时又表征如意吉祥。这时候的狮子随佛教传入,带有初期的异域风采,具备了威严、力量的象征意义。

虽然狮子在初期传入中国是作为外来生物带着一层神秘面纱,作为兽中之王,以尊贵、威武、神勇的形象出现[13]。后来逐渐发展过程中,在中华大地的土壤下成长壮大,孕育出了独具中国民族魅力的“本土化”狮子形象。

2 狮纹“本土化”演变过程

2.1 狮纹“本土化”造型演变

中国最早的狮子形象是天禄、辟邪。汉代在丝绸之路的带动下,狮子传入中国。但当时大多数的艺术家没见过狮子,天禄、辟邪还不完全是狮子的形象,只是一种创造者糅合了不同猛兽特征的意象,因而坊间也有了“照猫画虎,照狗画狮”的俗语[14]。因为这些创作,加速了狮子在坊间人们心中形象的演变,也促进了其夸张化乃至神化的进程,最终形成身高眼大、肢体生威、气宇轩昂的形象。从东汉时期工匠们的作品可知,有的甚至为狮子造型添翼。有部分学者研究表明,双翼是受外来文化的影响,未脱离外来文化的一些造型特征,这种双翼狮子造型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埃及及两河流域。另一部分学者认为受到汉代盛行羽化升仙的思想影响,狮子形象符合古人理想化的认知,被进一步神化,渐渐地染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东汉时期通过雕刻石狮达到辟邪的作用,同时也寄托人们对来世期盼、对理想世界的精神追求。

如南阳汉画馆大厅的南阳宗资墓前石辟邪(图1(a))和河南洛阳博物馆馆藏的东汉石辟邪(图1(b))皆形似狮子,线条流畅优美,富有张力和动感,身生双翼呈昂首挺胸、气吞万里姿态。考古发现的文物中,不乏使用狮子的装饰艺术形式,尤以东汉时期较多。东汉的创作者们重抒意轻写实,气势、精神是突出对象,而外形则轻描淡写。从中国现存最早的山东嘉祥武梁祠东汉石狮(图1(c))来看,狮子头部有鬣毛,四肢健壮,直立姿态,高昂着头张口吼叫,生动活泼,体现出雄健的精神和磅礴宏大的气势。东汉时期的狮子造型多为直立行走狀,只有少数为蹲坐式,一般不分雌雄。其动感更为强烈,嘴部大张,鬣毛等多细致刻画,整体造型结构浑厚质朴,气魄深沉雄大。

同一时期,不仅是雕塑,狮纹也有在纺织品上出现。例如新疆营盘出土的汉晋狮纹裁绒毯(图2),覆盖于彩棺外,四边残损,主体纹饰为一伏卧的雄狮,狮纹较为完整,威猛健壮。

南北朝时期狮子造型在继承汉代基础上,结合了宗教异域风格。南朝时期,狮子开始有了雌雄之分,当时狮子造型上更多的注重写实,如狮子本身一样,魁梧高大的身躯、健硕发达的四肢,这种大气磅礴的造型艺术,从侧面可以看出当时南朝较为稳定的社会结构及朴实的社会风气。而北朝狮子,大多出现在佛教石窟中,有明显本土地域特征,狮子造型上体现出一种改良后驯化的形象,体积小巧呈温顺谦恭状,衬托佛的伟大。与南朝相反,狮子不再是主体,在造型大小、刻画、气势等方面都被削减。

南北朝时期,狮纹已经在织物中出现,此时狮子造型主要受佛教艺术影响,佛学与魏晋玄学相结合而生成新思潮,冲击了儒家思想的阴阳五行观念,并深刻影响到艺术文化,这一切导致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染织纹样呈现出充满异域风格和佛教意味的新形式。由云气纹构成的云山被各种具有异域风格的几何框架所取代,奔驾于云山的神禽异兽也被更多亲近于自然的真实动物取代,一些中原地区少见的动物如狮子等都成为常用的题材,中国丝绸博物馆收藏的北朝时期的狮纹织物呈现出多种多样特点,如图3(a)(b)所示。

例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收藏的北朝的方格兽纹锦(图3(c)),其特点是图案有较强的稳定性,以长方格构成织物图案框架,格内填饰牛、狮、象等,造型夸张,形象逼真。织造时采用不同的颜色,突出图案的色彩多样,织造技艺巧夺天工,代表了北朝的狮纹织锦。

隋唐时期的狮子形象,更是体现了中外文明互相影响、结合的特点,精妙地将这一时期不同民族的文化融合在一起,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狮子的形象也逐渐固定和明确,神化的因素也渐渐消失,双翅、神纹被去除,开始注重真实,形成了威猛、雄健、强壮的基本造型,带有鲜明时代特征。在色彩方面,多用复杂多变的颜色,丰富的色系更加缤纷绚丽。东汉的走狮一直沿袭到了唐代,故宫博物院展示的狮子出现了更多不同的造型,包括有蹲姿、卧姿、走姿等狮子造型艺术形象[15],徐华铛[16]认为,唐代出现的大量蹲坐姿态的狮子,对于狮子而言是一个重大的变革,逐渐迎合了中华民族的传统审美观,也为狮文化更好地走向大众做了铺垫。

唐朝经济繁荣,丝绸之路更为活跃,人们思想得到解放,对狮子这种西方舶来的动物有了更多的认识。这时期的狮纹逐渐现实,带有强烈生活气息,具体反映在狮纹造型形象上,写实的比例、精细的造型、多样的装饰,充满了浓烈的生活气息[17]。狮子的艺术表现形式也逐渐增多,织物上也表现出各式各样的狮纹,其中代表性的有日本正仓院收藏的紫地狮子奏乐纹锦(图4(a))、狩猎连珠纹锦(图4(b)),中国丝绸博物馆收藏的团窠联珠对狮纹锦(图4(c))等。联珠纹是丝绸之路上东西文明交流的见证,沿着丝绸之路足迹,波斯及西亚联珠纹样传入中国,并与中国自身传统文化相结合,展现出中国文化的包容与自信。狮子衔花彩绘麻半臂(图4(d))上面有唐代流行的宝相花纹、对狮纹,有着典型的“陵阳公样”风格。陵阳公样是唐代吸收了异域风格之后所创造的中国“本土化”的新型团窠图案[18],将西方联珠外圈逐渐用中国风格的卷草纹代替。可以看出,唐代工匠并不是单一地借用外来文化,而是将其有机地与中国文化统一结合起来。越发强健的狮子形象,一方面体现了大唐尚武的风采及强横的实力,另一方面则突出了唐人强烈的民族自信。

宋朝时期崇文抑武,包括后来的外族入侵,使得宋朝在狮纹运用上不及盛唐时期的恢弘伟岸,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宋代文人雅士的儒雅清新的风格,狮纹造型上更多表现出一种柔情的世俗,装饰意味明显。宋代狮子造型已经完全不同于唐代靡丽风格,呈现出质朴、细腻的特点,其前朝的“神性”“佛性”逐渐衰退成为典型的“本土化”造型的民族狮子[19]。到后来,狮子便已成为憨厚、喜庆的形象。头部比例缩小,体型圆润饱满,有的还装饰铃铛或绣球。宋代纹样常使用绣球造型,关于狮子滚绣球,有一句谚语“狮子滚绣球,好事在后头”,寓意仕途显达、富贵圆满。综上所述,宋代狮子形象逐渐走向现实,从神兽的神秘中走出,不仅用它来镇墓,而是用来造福于人民、衬托君王的尊贵等,这也奠定了狮子纹样的发展基调——走向大众。

到了元、明、清时期,狮纹发展逐渐适应“本土化”,在造型上已相对成熟,逐渐定型,稳定发展。作为接替宋朝统治中原的蒙古族,承袭了前朝文化习俗,但元朝狮子气质不如宋朝的威严,狮子的凶猛形象被改良,显得更为温顺、驯化[20]。

相较之前朝,明朝的狮纹变得商品化,被运用在更为广泛的领域中。在整体造型上虽然能找到唐宋时期威武的遗风,但是总体上狮纹还是逐渐世俗化,明朝的狮子大多敦实憨厚、装饰华丽、做工精细[21]。

在公元7世纪左右,在“丝绸之路”上东西方贸易进一步发展,一方面蜀锦大量远销西域和地中海沿岸许多国家和地区,同时也接受了外来文化的影响。这时期的蜀锦大量出现了波斯萨珊王朝最流行的球路纹样,如四川博物馆收藏的明代双狮雪花球路纹蜀锦(图5(a)),同时结合了狮纹造型图案,这种寓意于形的特征与中国传统的装饰审美一脉相通,进一步体现了纹样之间相互融合应用发展。费城艺术博物馆藏的明代狮纹方补(图5(b)),展现出明代狮子纹样造型多有着双眼环睁、圆鼻突兀、腿部粗壮等艺术形象。

到了清朝,狮纹也更加简洁具象,变得平易近人,造型也趋向华丽精细,装饰意味变强,狮子神态温和,可亲可爱。孔雀羽太师少师挂屏(图6(a))以狮戏球的形象,表示官运亨通、吉祥喜庆。挂屏正中缂织一组太师少师作戏球状,欢喜灵动,间饰如意云纹,狮子背鬃采用珍贵金丝混合的孔雀羽织成,富贵喜人。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院馆藏的清代补子(图6(b)),补子狮子纹样的使用是维护政治需要的标志,同时也彰显了身份地位。北京故宫博院的双狮戏球栽绒毯(图6(c)),较之汉唐狮纹的雄壮,明清的狮纹造型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变得更平民化,也在一定程度上透露出一个时代精神特征。

2.2 狮纹“本土化”应用演变

狮子自汉代传入中国,被视作祥瑞之兽。首先进入的是雕刻家们的眼中,狮纹大多数以雕刻形式出现。但前期应用范围有限,仅出现在皇室陵墓上。历代王侯将相的陵墓中石兽均有狮子作为陵墓守护者,以达到镇邪祟、守护陵墓的目的。后来由于佛教发展与传播,也推动了人们对于狮子的崇尚,当时狮子主要应用在建筑艺术和宗教信仰上。唐代狮纹作为主要纹样题材,广泛应用于装饰,并逐渐演化成为了实用美术传统装饰的主体纹样。在众多佛教的艺术作品随处可见狮子的踪影,如宗教用品的唐代文殊菩萨骑狮像幡,描绘了文殊菩萨坐在狮子背上,狮子背上的联珠纹鞍有中亚织物的风格。狮纹在发展过程中不断融合其他元素(如宝相花纹、石榴花)的纹样,如唐代立獅宝花纹锦,狮子被团窠宝花环绕,团窠宝花纹融合了各种花卉的特点,是一种华丽的图案化花纹,与外来文化元素相得益彰。

随着宋代经济繁荣和市民文化生活丰富,使得民用工艺用量大增,促使狮子纹样应用从皇室走向民间。狮纹覆盖面广,有作为宗教用途,也有作为生活工艺用品,涉及达官贵族、平民百姓。如宋代白瓷狮子灯台、青白瓷狮子枕等这类具实用性功能的摆件,此时的狮子品种、数量、表现手法和应用范围都得到了扩展,在权贵和民众眼中都大放异彩的狮纹有了长足的发展。

元朝薄葬简丧,加上元朝统治者对佛教的忽视,也使得当时的石窟艺术销声匿迹,所以元代的陵墓狮子雕塑几乎没有。元代虽然是大型雕刻艺术的衰退期,但是又从另一方面促进了狮纹的发展,如在其他寺庙、祠堂等地都用狮子点缀,促进了狮子形象的普及发展。元青花瓷器的发展,使得狮子纹样也多出现在青花瓷器上,多姿多样的构图及狮纹本身的形象,使得二者互相辉映。明代的狮子更具人情化,多以成对形式出现,这凸显了人们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到了清代,谐音、会意、象征等越来越多的手法被运用到对狮子纹样的创造中去,也极大地推进了狮子纹样普及应用。

2.3 狮纹“本土化”内涵演变

由于中西方历史文化背景不同,狮子纹样虽然最开始都是表现着铁血与战争的含义,伴随的狮子形象大多体魄强健、威风堂堂,象征着勇气与力量,但后来狮纹逐渐“本土化”演变后,为狮纹注入了新生命,成就了具有独特魅力的民族文化内涵的狮纹艺术。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纵观狮纹的发展历程不难看出,其发展过程由皇室贵族走向了民间百姓,国家国力的兴衰、各个时代不同审美的改变、价值观点的取向、地域不同民俗文化的影响,都使得狮子纹样的寓意千变万化[22]。最开始作为陵墓的守卫者,大多是对陵墓主人权力和威严的彰显。但是西方狮子纹样的起源,凸显的是对狮子兽性及原始力量的崇拜,重视狮子纹样所带来的勇敢和力量的象征,深受拜占庭、古希腊、古罗马艺术的影响,被视为万兽之王的狮子一向是不可挑战的王权与尊贵的象征,而华夏文明看中的是其驱邪避害的作用。狮纹的发展本就是一部铁血战争史,对外扩张的同时输出了文化,而作为舶来品的狮纹,在中华大地上褪去了原来兽性和兵戈的烙印,被农耕文明的气息所晕染,在建筑、器物上走进大众的眼光。从一开始的权利与威严的象征,到后来狮纹形态的改变,成为了祥瑞与吉祥的代表。事业、情感乃至家庭和睦等方面,不同的狮纹都可以展现不同的美好寓意。

狮纹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憧憬和愿望,虽然在中华漫长历史长河中有部分封建消极的因素,但其内在表现却生动多彩,更是中国民族纹样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一对互相嬉戏的大小狮纹,即为“太师少师”代表在官场履新顺利、步步高升;狮子与莲花灯搭配组合,即为“连登太师”代表荣华富贵;狮子和瓶组合而成,即为“事事平安”寓意一切平安顺利;五只狮子的构成,即为“五子登科”,代表吉祥祝福;狮子滚绣球表示财源不断;三只狮子,雌雄成对,两大一小,则寓意子孙兴旺儿孙满堂[23]。纹样不同,所代表的祝福也不同,衍生出的寓意也千变万化,这是西方狮纹所达不到的效果。“本土化”后的狮纹,在不同文化时代背景下,都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注入了广大人民的审美情趣,寄托了情感,凝聚理想与希望。人们所崇尚的并不只是狮子威风神气的外在形象那一面,更多的是狮子所代表的那些精神[24]。

通过对狮纹的梳理研究(表1),可以发现狮纹成为“本土化”文化的一部分后具备着显著特点。一是狮纹的数量相对应用广泛,涉及中国文明的各方面,也说明了狮纹适用于各类工艺品,受喜爱程度高,并得以在中国土壤茁壮成长;二是狮纹内涵被赋予各个时代特征,寓意逐渐增多,包括有辟邪驱祟、吉祥瑞兽等多种象征意义。这些象征意义并不是自己凭空捏造的,也不是一蹴而就形成的,是经历了时间的金戈铁马,遵循了民族文化发展规律,由光阴沉淀筛选后保留下来的文化精神[25]。狮纹被赋予了太多的含义,寓意也从单一逐渐丰富,体现社会主流意识的寓意和认知,对美好的无限憧憬。

3 狮纹在现代设计中应用

3.1 獅纹在服饰设计中的应用

随着时代发展,狮纹结合时代赋予新内涵,寄予人们纳福祥瑞等美好的寓意。但不少服装设计中在融入传统元素的过程中容易出现过分注重传统的问题,强行将各种元素杂糅在一起,最后不伦不类。现代创新设计不是对民族传统元素简单的生搬硬套,而是注重理解文化内涵后加以创新改造以达到提升自身价值的目的。如中国原创服装设计品牌Yiyi Kwok 2020/2021秋冬高级成衣秀以舞狮为元素,将原本具象的狮子造型转化为抽象图案,大胆的配色运用使服装具有视觉艺术流动性。中国国原创潮牌Hardlyevers服装上的创意狮纹图案,与其他元素重构组合,对狮纹的结构元素、风格、色彩等其他综合方面进行创意表达,形成了风格各异的狮纹装饰图案,创作出了既传统又时尚潮流的狮纹,也让穿戴者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魅力。

狮纹作为一种带有强烈民族色彩的纹样,被应用于不同场合,起到不同功能作用。如狮纹包、帽子、项链、戒指等作为配饰产品能很好地起到点缀整体搭配的作用,兼具实用性和装饰性。故宫文创的石狮摆件,造型可爱活泼,可应用于不同场景模式,将狮文化带进大众视野,不同的造型寓意不同,象征财运亨通、吉祥幸福、仕途高升等。这些结合现代时尚潮流的产品,集美观与实用、传统与现代、文化与创意于一体,引导产品紧贴大众生活,更容易让狮纹为大众所知晓和喜爱,这不只是传统文化和当代艺术的一次碰撞,更是物质满足与精神追求的双重需要。

3.2 狮纹在纺织品设计中的应用

狮纹结合纺织品创新设计,可以烘托室内空间氛围、调节色彩、提升视觉空间感知,有助于满足设计师对空间设计时的个性化需求。例如“爱诗乐”的家纺产品狮纹抱枕、桌旗、纸盒套等产品将狮纹应用在有功能性的产品上,成为创新个性商品,更利于形成一种全新时尚的生活方式,同时也让人们充分感受文化意蕴。使得室内装修空间整体的布局协调统一,互相呼应,简洁明快又富有变化。在家纺设计中,通过图案的搭配、款式的选择、色彩的呼应,在设计的风格上进行家纺产品创新设计,强化设计主题,使之与民族文化氛围相契合,大力发展和弘扬民族文化。

3.3 狮纹在现代设计中的应用意义

狮纹在传入中国后,从最初单一的造型形态,开始逐渐演变出多种不同的构成组织样式,表达的语境也更加丰富起来,形成了不同的意识形态。历经千年来狮纹发展,积淀了深厚的中国文化,诠释出中华优秀文化历久弥新、延绵不绝的特点,狮纹得以在中国传承和发扬下去。狮纹得到了“本土化”的发展,延伸了文化内涵、达到彰显中国文化的效果,实现了真正的古为今用。狮纹的创新设计以传统为根基、以创新为核心、以文化传承为目的,使得传统文化真正活起来。传承文化并不是一味地原封不动地照搬照抄,而是要在吸取传统文化精髓和把握传统文化中的精神实质基础上传承,是一个持续发展的过程。将狮纹运用到现代设计中,不仅是一种传统文化的再强调过程,也是一种无形的传承力量。深入挖掘出狮纹精神魅力,学习和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用多种现代设计手法呈现出来,这样的作品才会被永久地传承下去,茁壮发展。

4 结 语

狮纹见证了丝绸之路中外文化的交流,其演变是根据不同的发展需求,逐渐融入具体的时代思想,兼收并蓄各种外来文化基础上传承和发展。狮纹造型从最初神秘变为贴近人民的具象化,其应用从雕塑、建筑、宗教等方面拓展到瓷器、织物乃至其他工艺品上,内涵从驱邪镇墓的象征逐渐变为包含仕途顺畅、长命百岁、喜庆吉祥等。狮纹“本土化”演变过程可以看到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及宗教的历史发展轨迹,本文以纺织品中的狮纹为研究对象,通过出土的实物图像和收集的文献资料,整理研究了纺织品中出现的狮纹,探究分析了狮纹的造型特征、文化内涵、时代背景及审美特色。狮纹在中国经历数千年的发展变化,凝集了无数人的心血,不仅是匠人们高超精湛工艺手法的展现,更是古代劳动人民追求幸福的真实写照,从现今的狮纹中能够感受到不同文化碰撞产生的火花及各种文明的博大精深,它显示了中国伟大、悠久的历史文化。

参考文献:

[1]项子丰, 周赳. 中国古代丝绸纹样中狮子纹的运用研究[J]. 美术教育研究, 2021(16): 42-44.

XIANG Zifeng, ZHOU Jiu. Research on the application of lion patterns in ancient Chinese silk patterns[J]. Art Education Research, 2021(16): 42-44.

[2]徐华铛, 杨古城. 中国狮子造型艺术[M]. 天津: 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 2004: 177.

XU Huadang, YANG Gucheng. Chinese Lion Plastic Arts[M]. Tianjin: Tianjin People’s Art Publishing House, 2004: 177.

[3]林移刚. 中国崇狮习俗初探[D]. 湘潭: 湘潭大学, 2004.

LIN Yigang. Brief Research on the Folk Custom of the Lion Worship of China[D]. Xiangtan: Xiangtan University, 2004.

[4]赵丰. 锦程: 中国丝绸与丝绸之路[M]. 合肥: 黄山书社, 2016: 96-118.

ZHAO Feng. The Way of Chinese Silk: Silk History and the Silk Road[M]. Hefei: Huangshan Book Company, 2016: 96-118.

[5]郑军. 中国狮子纹饰集[M]. 沈阳: 辽宁美术出版社, 1999: 2-37.

ZHENG Jun. Chinese Lion Decoration Collection[M]. Shenyang: Liaoning Fine Arts Press, 1999: 2-37.

[6]张道一. 狮子艺术: 造型原理的一个动物典型[M]. 南京: 东南大学出版社, 2018: 175.

ZHANG Daoyi. Lion Art: An Animal Model of Modeling Principle[M]. Nanjing: Southeast University Press, 2018: 175.

[7]尚永琪. 蓮花上的狮子: 内陆欧亚的物种、图像与传说[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4: 18-27.

SHANG Yongqi. Lions on Lotus: Species, Images and Legends of Inland Eurasia[M]. Beijing: Commercial Press, 2014: 18-27.

[8]刘阔阔. 雕塑狮纹在中原文化中的流变[J]. 收藏与投资, 2021, 12(9): 109-111.

LIU Kuokuo. Evolution of sculpture lion pattern in central plains culture[J]. Collection and Investment, 2021, 12(9): 109-111.

[9]郭璞, 邢昺. 尔雅注疏[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0: 28.

GUO Puzhu, XING Bing. Er Ya Zhushu[M]. Shanghai: Shanghai Classics Publishing House, 1990: 28.

[10]李仲元. 中国狮子造型源流初探[G]. 沈阳: 沈阳故宫博物馆论文集, 1982: 146.

LI Zhongyuan. The Origin of Chinese Lion Modeling[G]. Shenyang: The Treatise Anthology by Shenyang Palace Museum, 1982: 146.

[11]米毅. 葡萄、狮子和胡瓶: 甘肃省博物馆藏两件唐代文物中的外来文化元素[J]. 丝绸之路, 2021(3): 154-156.

MI Yi. Grapes, lions and Hu Ping: Foreign cultural elements in two Tang dynasty cultural relics in Gansu Provincial Museum[J]. Silk Road, 2021(3): 154-156.

[12]白化文. 狮子与狮子吼: 纪念佛教传入中国两千年[J]. 文史知识, 1998(12): 37-42.

BAI Huawen. Lion and lion scream: Commemorating the two thousandyears of buddhism introduced into China[J]. Chinese Literature and History, 1998(12): 37-42.

[13]高子期. 虚实之间: 汉唐时期狮子意象的流变[D]. 上海: 上海师范大学, 2021.

GAO Ziqi. Period between the Virtual and the Real: The Evolution of Lion Image in Han and Tang Dynasties[D]. Shanghai: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2021.

[14]郭太松. 浅谈古代狮子造型艺术[J]. 中原文物, 1992(4): 99-103.

GUO Taisong. On the plastic arts of ancient lion[J]. Cultural Relics of Central China, 1992(4): 99-103.

[15]谈维榕. 唐代纺织品中狮纹研究[D]. 武汉: 武汉纺织大学, 2021.

TAN Weirong. Research on Lion Pattern in Textiles of Tang Dynasty[D]. Wuhan: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 2021.

[16]徐华铛. 雄强博大的唐代石狮[J]. 古建园林技术, 1994(4): 57-60.

XU Huadang. Strong stone lion of Tang dynasty[J]. Traditional Chinese Architecture and Gardens, 1994(4): 57-60.

[17]陈璟, 曹毛娟. 从出土文物来看唐代“狮文化”[J]. 东方收藏, 2018(20): 11-15.

CHEN Jing, CAO Maojuan. On the "Lion Culture" of the Tang dynasty from the unearthed cultural relics[J]. Eastern Collection, 2018(20): 11-15.

[18]赵青. 从天禄、辟邪、塞穆鲁到飞狮纹: 鎏金飞狮纹银盒之飞狮形象流变[J]. 文史知识, 2020(5): 12-17.

ZHAO Qing. From Tianlu, Pixie, Saimulu to flying lion pattern: Gilt gold flying lion pattern silver box of flying lion image change[J]. Literature and History Knowledge, 2020(5): 12-17.

[19]郑军. 中国传统狮子艺术[M]. 北京: 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 2014: 62-70.

ZHENG Jun. Traditional Chinese Lion Art[M]. Beijing: Peking Arts and Crafts Press, 2014: 62-70.

[20]李玥. 浅析元代人物戏狮纹玉带板的图像内涵: 以故宫博物院藏品为例[J]. 上海视觉, 2021(1): 63-65.

LI Yue. Analysis of the image connotation of the lion pattern jade belt plate in the Yuan dynasty: Taking the collection of the Palace Museum as an example[J]. Shanghai Vision, 2021(1): 63-65.

[21]李熊熊. 明代獅纹: 从瑞兽沦为宠物[J]. 东方收藏, 2019(11): 96-99.

LI Xiongxiong. The lion pattern of the Ming dynasty: From the beast to a pet[J]. Oriental Collection, 2019(11): 96-99.

[23]纪月新. 中国民间狮子艺术研究[D]. 南京: 南京艺术学院, 2017.

JI Yuexin. Chinese Folk Lion Art Research[D]. Nanjing: Nanjing Academy of Art, 2017.

[23]徐华铛. 中国狮子[M]. 北京: 轻工业出版社, 1991: 264.

XU Huadang. Chinese Lion[M]. Beijing: Light Industry Press, 1991: 264.

[24]林移刚, 杨文华. 汉族民俗中的“狮子”形象及其内涵[J]. 艺术百家, 2012, 28(1): 71-74.

LIN Yigang, YANG Wenhua. The image and connotationof "Lion" in Han folk[J]. Hundred Schools in Arts, 2012(1): 71-74.

[25]刘锡诚. 中国石狮子象征[J]. 泰安教育学院学报岱宗学刊, 2000(1): 67-69.

LIU Xicheng. The symbolic meaning of stone lions of China[J]. Journal of Taian Institute of Education, 2000(1): 67-69.

猜你喜欢
丝绸之路本土化文化
基于“主题语境”的高中英语阅读本土化研究
以文化人 自然生成
谁远谁近?
“丝绸之路经济带”视野下国际物流港建设的思考
情洒西域,奠基乐史
国内少儿音乐教育发展的困境与思考
法律移植视阈下英、德民事诉讼制度在山东租借地的“本土化”
“AutoForm金属板料成形仿真软件”市场在中国的开拓及本土化发展
融入文化教“犹豫”等
文化之间的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