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小说视域下《飘》的女性成长解读

2021-01-03 19:19张海燕
喀什大学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亚特兰大塔拉引路人

曹 耀,张海燕

(喀什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喀什844006)

成长小说被称为启蒙小说、教育小说,起源于18世纪的德国古典文学时期,原词汇名为“Bildungsroman”,其中“Bildung”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逐渐演变为“教育”“修养”之意。艾布拉姆斯在他的著作《欧美文学术语词典》中对成长小说做了如下的定义:“这类小说的主题是主人公思想和性格的发展,叙述主人公从幼年开始经历的各种遭遇。主人公通常要经历一场精神上的危机,然后长大成人并认识到自己在人世间的位置和作用。”[1]美国成长小说在发展的过程中继承了德国教育发展小说(早期成长小说)的特点,主要讲述青少年个体对于外部世界与自我内心的认知过程,其叙事主要限制在主人公对成人世界的无知状态进入到知之状态中。由于社会体制的局限或家庭教育的缺失,这些青少年被迫生活在成人世界的框架之中,无法成功地建构个人主体性。“生活中出现的不和谐与冲突是个人走向成熟与和谐道路上要经受的必要的过渡”[2]。他们一般会通过出走(即“上路”)来解决内心的困惑,在引路人的帮助下,经历一系列的苦难考验之后获得“顿悟”,开始接受现实,重获新生。

《飘》叙述的故事发生在1861—1871年这十年中,作者在高度浓缩的时间画卷中着力展现了美国历史上南北战争与三K党纷争等历史史实,真实再现了当时美国南方地区的社会生活面貌。此外,在20世纪30年代,随着为争取女性在政治、文化教育、社会地位等方面实现平等而进行的女权运动轰轰烈烈地展开,女性主义文学呈现出了蓬勃发展的局面,以《飘》为代表的女性文学得到了世界各国的广泛关注与热烈欢迎。从成长小说的视角来看,小说的主人公思嘉从一位高高在上的富家女转变成一位独创家业的女强人,在大时代的艰难环境中,她勇敢斗争、不向命运低头的精神品质与人生抉择也奠定了小说女性成长主题的主基调。

一、成长主题下的叙事空间

巴赫金从“‘对真实的历史时间把握的程度’的角度,将成长小说分为五类:纯粹的循环小说、循环型成长小说、传记型成长小说、训谕型成长小说、现实主义成长小说”[3]232。《飘》这部小说属于最后一类,作者在叙事时将人物放在了广阔的社会历史背景之下,在大时代的视野中清晰地描绘了小人物思嘉·奥哈拉爱情与事业的兴衰变化。时代发展演变为小人物的成长提供了生活土壤与奋斗基石,而在小人物的身上也体现着时代的气息与情怀。“主人公与世界一同成长,他自身反映着世界本身的历史成长,他已不在一个时代的内部,而是处在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的转折点上。”[3]233在成长小说中,赋予主人公成长与时代发展的地域(空间)则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人物成长的物理空间呈现

物理空间是以物质形态呈现的、人的知觉可以感知的空间,包括人活动的场景。[6]42在成长小说中,主人公的成长离不开特定的社会环境与生活地域,即物理空间。具体在《飘》中,故事发生的地点主要集中在两个地域(空间)之中:塔拉与亚特兰大。

塔拉是一片拥有着广袤红土地的庄园,是美国传统意义上的农庄,居民主要依赖于以棉花为主的种植业和畜牧业来维持生计。在物理空间中,“空间形象赋予空间特点,是某空间的标志,蕴含着丰富的象征意义”[4]42,塔拉在小说中拥有着坚韧、沉稳的底色,纵观整场南北战争,无论战火是否烧到了这里,这里一直都是朴实、包容、宽厚的象征,带给人无穷的精神上的支持与鼓舞;亚特兰大作为一座新兴城市,是新兴事物与未知激情的表征,“这城市像她一样,是佐治亚州新与旧的结合,在两者发生冲突的时候,具有坚强意志和活力的新的一方,常常会占上风。”①[美]米切尔.飘[M].朱攸若,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41.(下文有关该作引文均出自此书,不再另注)亚特兰大以高度的现代化与轻松活跃的氛围赋予了以主人公为代表的一大批年轻人开拓的视野与创新的思路。

(二)人物成长的精神空间的营构

结合上文来看,塔拉与亚特兰大提供给思嘉的,不仅仅是简单的容身之所与活动场地,更多的是其在经年累月之中所形成的精神气质与文化内涵,在一定程度上营构了成长所必需的精神空间。在作者笔下,这两个空间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代表着两种独特的社会生活方式与思想意蕴,二者相辅相成、互为表里,对于促进主人公的成长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1.塔拉所拥有的红色土地“是唯一值得为之辛劳,为之战斗,为之拼命的东西”,象征着勤劳、坚韧的奋斗精神,它所拥有的朴实、坚韧等气质为思嘉开创事业与安稳扎根提供了必要的思想基础,为促进主人公的思想启蒙与人格完善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而她在战后所表现的重建家园、誓死捍卫脚下红土地的决心,深刻地体现出了其对于这片土地的热爱。此外,作者在作品开篇安排主人公从塔拉中来,在作品结尾又有意使其回到这里:“我明天到塔拉再想这一切吧”,可见塔拉是其生命的源起之地,更是其最终的归宿所在。思嘉在实现了自身的成长之后毅然选择回归故乡,这象征着塔拉所代表的红土地是其生命的底色,是其勇敢开拓、坚毅朴实性格的供给源泉。

2.作为美国的一座新兴城市,亚特兰大充满着激情与活力,来到这里的人“大抵是一批闯劲十足,精力充沛,不安现状的人”。思嘉从踏上这片土地伊始就认为“只有亚特兰大是和她同时代的,具有青春的粗野和像她一样的执拗和冲动”。在这里,女主人公邂逅爱情,壮大事业,释放着年轻人应有的激情与梦想。但是就像“那些古老安静的城市看待这座新兴的喧嚣小城,总带着一种异样目光,仿佛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似的”一样,思嘉在这里也遭遇到了传统势力的非议与不满。纵观全书,在亚特兰大兴衰荣辱的背后隐含着与它气质相契合的主人公由幼稚走向成熟的成长变化过程,“经历了战争、大火和重建,亚特兰大重新又成为一个欣欣向荣的城市”,在一定意义上,它的重建象征着主人公的重生,这切合了成长小说的主题思想,具有深刻的意义。

(三)在物理空间的切换过程中完成对独立精神空间的建构

在文学作品中,会在不同的物理空间内发生不同的事件,也会由此产生不同的人物关系。当主人公从小在甲地生活,而在乙地实现自身成长,我们便可以在甲乙两地精神气质的对比中看到其背后所蕴含的深刻、复杂的矛盾,进而通过分析这种矛盾来透视主人公在这两处物理空间的切换过程中如何逐步完成对于其自我独立空间的建构。

1.从塔拉到亚特兰大——纯情少女的天性追逐

在思嘉出嫁前,塔拉于她而言只是父母庇护下的温馨家园与少不更事时想要出逃的“牢笼”。在来到亚特兰大之后,年轻娇惯的小姐被这里的花花世界所迷惑,对于故乡与亲人产生了厌烦的情绪:“要她去见母亲,真还不如死了的好。”在文本中,物理空间的首次转换重在突出主人公不谙世事的稚嫩青涩与个性鲜明的天性追求,其精神世界充满了对爱情与人生的单纯美好的幻想。

2.从亚特兰大到塔拉——骄纵任性女的理性回归

当南北战争的战火烧到家门口时,思嘉第一次意识到了故土与亲人的重要性。“她双拳捶胸,大嚷大叫:‘我一定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家!哪怕是一步步走回去,我也一定要回家!’”随着炮火消逝的,不仅仅是亚特兰大与塔拉,同时也有过去的思嘉。“成长小说的关键主题是变化——身体的、心理的、道德的[变化],主人公不再是’现成的’(ready-made),或者经过命运或社会地位的所有改变仍固定不变的。他是巴赫金所称谓的’成长着的人物形象’(the image of man in the process of becoming)”[9]。从这一层面来讲,从亚特兰大到塔拉的物理空间转换背后隐含着主人公由幼稚走向成熟的成长变化,主人公在不同物理空间的转变中形成了其个人主体性,切合了成长小说的重要内涵,即通过描绘青少年的个性发展与社会化程度——从依附到独立的转变来建构主人公的个体精神空间。迷茫无措的思嘉在经历了出走塔拉—逃离亚特兰大—坚守塔拉的一系列奔波之后,最终坚定地选择回归拥有那片红土地的塔拉。这一选择既是她理性精神的彰显,也标志着其完成了对于自我独立空间的建构。

3.成长小说中物理空间与精神空间的联系

在成长小说中,物理空间为主人公思想与人格的成熟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物质支撑与补给,帮助其构筑出独特的精神空间,从而完成对自我独立意识的建构;而精神空间的建构则会使主人公更加依赖于自己生存的物理空间。思嘉正是在内心树立起了对故乡、对红土地的依恋与热爱,所以才会在全书的结尾选择回到塔拉,并明确了其“不管怎么说,明天又是另一天了”的乐观与坚定的信念。由此可见,二者具有高度的内在关联性,为主人公的精神成长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二、“出走”与成长的引路人

(一)“出走”——培养其独立意识与自强精神

“出走”,也就是“上路”,被视为成长过程中重要的一环,是成长小说中最基本的结构要素。“成长小说中的主人公多半是这样或那种形式的流浪汉”[10],《飘》在一定程度上吸取了流浪汉小说的某种意义和营养,为故事情节的发展(主人公的成长)提供了最基本的前提。

我国学者芮渝萍认为:“美国成长小说继承了德国教育发展小说的一些特点,也继承了传奇小说和探寻小说的一些特点,主人公几乎都是‘在路上’,‘在路途中’获得了人生的启迪和成长。”[11]思嘉的“出走”始于她对爱情真谛的追求与家庭的变故。思嘉一共经历了三场婚姻:为了赌气嫁给了查尔斯,为了交付塔拉的高额税投入了肯尼迪的怀抱,最后一段便是她与白瑞德的结合,每一段婚姻都带给了她深刻的感受与体悟,令她逐步拥有了正确的爱情观念。面对母亲离世、父亲老去、家庭衰败的打击,“既然没有退路,她决心勇往直前”。由此可见,她的“出走”正是出于对爱情与婚姻的果断追求,对理想与价值的执着追寻。她凭着自己不服输的性格,忠于自己的爱情、热爱自己的事业,逐渐成长为了一个敢爱敢恨、勇敢执着的女强人。在成长小说中,正是主人公的“出走”,才逐步培养了其独立意识与自强精神。

(二)引路人——使其明白人生与爱情的真谛

在成长小说中,很多人物的出场是为了突出主人公、为主人公成长服务而设置的,这类人物往往被称为“引路人”。引路人是成长小说叙事结构的重要因素,往往从不同的维度来影响主人公对社会与人生的认知态度,从而及时地引导青少年尽快走出成长中的困境。按照引路人所起的作用,一般将其分为两类:正面引路人和反面引路人。

1.正面引路人——爱情觉醒,人生豁达

正面引路人,顾名思义,是在成长小说中对主人公的成长起直接促进作用的人物。在《飘》中,这个人便是白瑞德。在作品中,白瑞德常以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形象示人,在战争还未开始前便持悲观态度,站在了大部分人的对立面上;战争开始时又进行着投机倒把行为,在战后又秘密从事着三K党纷争。看似一个典型的“反面派”人物,然而他对主人公的爱与付出却贯穿于其整个成长过程中。白瑞德与思嘉相识十年,对她的追求与保护也从未中断过。为了在战火中帮她逃出亚特兰大,他冒着生命危险偷出马车来把她送到安全地带;为了发展她的事业愿意借钱给她,乃至当思嘉与艾希礼幽会被撞见后,为了保全她的脸面,白瑞德仍然选择一再包容她。二人在茶会结束后回到家的热吻则更显示了他对思嘉强烈而执着的爱,而这也带给了思嘉“强烈的震撼,交织着欢乐、恐惧、疯狂和激动”,只可惜当时思嘉的心中只有艾希礼。后来,随着媚兰的离世,思嘉终于明白了爱情的真谛,也明白了原来真正适合自己的是一直伴随在她左右的白瑞德。“她感到自己交付给那太强壮的臂膀、太粗野的嘴唇、太倏然的命运”,可见,白瑞德对于促成思嘉爱情观与人生观的觉醒起到了较为关键的作用。

2.反面引路人——自我改变,人格升华

反面引路人主要起着为主人公的成长提供反面教材的重要作用,在这一过程中逼迫其改变自我,激励其变得更加成熟,最终完成人格的升华。具体到《飘》这部小说当中,这样的反面人物共有两位。第一位是思嘉的母亲艾伦·奥哈拉。艾伦出身高贵,“是沿海一带算得上最富有最显赫人家的小姐”,在遗传基因与家庭氛围的作用下,她形成了矜持而不傲慢的神态。艾伦在小说中的出场时间并不算长,但对于主人公性格及之后人生道路的选择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母亲,她是思嘉的第一任老师,她的言传身教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后者。首先,在对待婚姻的态度上,思嘉传承了其母草率、任性的态度。艾伦在她的表哥死后心灰意冷,接受了爱尔兰那个既无门第又无财产的爱尔兰矮个子杰拉尔德,也就是思嘉的父亲。同样,思嘉的几次婚姻也都因为赌气、财富而并没有使她获得多少幸福,母女俩的婚姻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失败的,她们都嫁给了现实而并非嫁给了爱情。其次,母亲的去世对于思嘉的成长有着很大的激励作用。在联邦军队即将攻入亚特兰大之际,思嘉历经千难万险回到了家乡塔拉,却不曾预想到自己心爱的母亲在她回来的前一天去世了。“从此思嘉再不能像孩子般躺在父亲安全的屋顶下,让母亲的爱像鸭绒被一样裹在她身上,庇护着她。”当一切没有退路的时候,她决定勇敢地承担起这个家里的重担,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奥哈拉家的人不接受施舍。从这里开始,思嘉开始有了家族观念和责任意识,走上了奋斗向前的道路。

第二位则是思嘉一直苦苦追求着的艾希礼,二人之间的对话与交往深刻影响着思嘉。在十二橡树的宴会期间,思嘉勇敢进行了表白。表白遭拒极大地挫伤了她的自尊心,也导致了前文论述的主人公的“出走”;南北战争结束后,思嘉甘愿放弃自己辛苦打拼的家业与其私奔,但理智的艾希礼“握住了她一只乏力的手,把那一团潮湿的红泥土塞进她的掌心,把她的手指合上”,在关键时刻告诉了思嘉什么是值得爱的,什么是应该守护的,这一举动看似平常,却坚定了思嘉对于未来的信念;最后是在艾希礼的生日茶会前,两人坐在一起重温从前:“过去的日子虽没有光彩,却有一种魅力,一种美,一种节奏缓慢的神奇景色……他们有共同的青春时代,有共同的回忆。只有艾希礼才能理解她,因为他知道她的过去,也知道她的现在”。此时的他们都已明白,这一生最美的便是二人之间的回忆,但却是再也回不去的。思嘉通过这次会话才真正看清,她所追求的艾希礼并不是一位务实的实干家,而是一位充满着浪漫主义色彩的空想者。她也由此明白:无论是追求爱情还是追逐事业,自己不能一味地活在不切实际的理想当中,而应该脚踏实地为自己的幸福去努力前行。

巴赫金指出,在成长小说中,“主人公本身的性格变化成为了变数,具有一定的情节意义”[12]。《飘》这部小说中,正是白瑞德、思嘉母亲、艾希礼等引路人的言传身教,使得思嘉从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迅速成长为家庭与事业的中流砥柱,促使其更为积极地寻求与建构自我精神空间,进而实现生命的升华。

三、成长仪式与精神顿悟

目的论修辞认为,事件的意义存在于其最终的结局当中,它与黑格尔思想有着一脉相承的地方,二者共同遵循着一种强烈的使命:将故事的结局规范性地导向同一个结果。[13]20作为成长小说最基本的模式,成长仪式与精神顿悟存在的意义就是将故事最终的结局导向统一的范式。它们最终的“目的”就是建构成长小说的基本结构,从而完成其基本模式。

(一)成长仪式——战争与苦难的磨砺

我国成长小说研究者张国龙在其论著《成长小说概论》中归纳了成长小说的主要模式:“幼稚—受挫—释怀—长大成人”[15]。小说中的主人公在成长过程中往往需要经过“死亡”与“再生”的成长仪式,通过某种象征性的事件来实现他们的阶段性成长,在事件中经历磨难与困苦,实现思想深度飞跃,最后作为精神洗礼的象征来检验其是否拥有迈向成人世界的资质。

在小说《飘》中,从小娇生惯养的主人公面临战争,不得不承担起重任来。“想不到她思嘉·奥哈拉,平素要没有柔软的鸭绒被褥跟亚麻床单,是再也睡不好觉的,如今竟像个在田里劳作的农妇,躺在硬木板上过了一夜……她那纤纤十指因用力撕扯而起泡出血,因使劲过猛而震颤不止……用她的笨拙的手指尽力把它缚牢,然后她回到车座上,只觉得浑身乏力,一阵眩晕,忙抓住车厢板才没有摔倒在地上。”这段逃亡之旅于她而言既是苦难,又是促进其成长的催化剂。面对突如其来的苦难,曾经娇气的小姐不得不用她那稚嫩的肩膀去撑起整个家族。“这种磨炼和考验往往具有仪式性质,经历成人礼,懂得人生在世的艰难和需要承担的责任,变得更强大、坚韧,更能适应他所生存的社会”[16]128。苦难本身并没有特别重大的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是人在面对苦难与挫折时内心所迸发出来的强大精神力量。正是因为思嘉拥有了面对苦难的责任勇气,经受住了成长仪式的考验,才使她迅速成长起来,从而使她的人生境界获得巨大的提升。

(二)精神顿悟——对于人生意义的觉醒和爱情真谛的认识

精神顿悟是一种突然的精神觉醒,虽然持续时间短暂,却是最为微妙的时刻,对于主人公的成长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是成长小说叙事结构中所必备的要素。乔伊斯在为“顿悟说”下定义时这样指出:“最普通的物体的灵魂似乎在向我们四射,此时的物体给我们带来了顿悟”[18]218。在经典的成长小说中,主人公的成长是一种“个体的动态成长”[9]20,成长仪式是促成人物完成转变必不可少的一个契机,但并非仅有一个成长仪式就可以实现人物的成长转变,引路人的帮助和自我的探索等“量变”的积累才是促成“精神顿悟”质变的关键,这些因素在故事的结局形成其成长的目标,完成个人主体性的构建。

在《飘》中,女主人公的精神顿悟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对于人生意义的觉醒,即前文已论述的思嘉在苦难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坚强与勇敢;第二个方面则体现在思嘉对于爱情真谛的认识。主人公虽经历过三次婚姻,在她的心里却一直牵挂着艾希礼,对于一直深爱自己的白瑞德却毫不在意。真正让她在爱情上产生“顿悟”的是媚兰的去世。媚兰在弥留之际嘱托思嘉要照顾好自己的丈夫,同时又叮嘱她要好好地爱白瑞德,因为对方在爱着她。思嘉出门后,感到困惑无助的她只能在迷雾中奔跑,跑着跑着看到了家里的灯光,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来白瑞德的默默付出。“忽然她觉得坚强而快活起来”,好像自己这么多年苦苦追求的爱情终于有了归宿。在认清了生活与爱情的本质之后,她不再去追逐“艾希礼式”的浪漫主义,选择去回归现实,回归生活,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四、结 语

《飘》这部文学作品塑造了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女性,思嘉从一个傲慢天真的富家千金逐步成长为为了自己的土地敢于战斗、拼命的女强人,这其中的蜕变无不显示出这样一位女性的传奇性的不平凡的成长历程。从成长小说的视角对《飘》进行观照,我们可以透过思嘉逐步走向成熟的精神成长历程来深入总结成长小说所具有的模式特点:小说将物理空间与精神空间紧密扣合,主人公在困顿迷茫与挫折的情况下“出走”、在“引路人”的激励与帮助下,经历了“苦难式”的成长仪式后,获得了拥有质变意义的“精神顿悟”,最终实现了人生华丽的转变。从某种意义上说,《飘》所体现的成长小说的模式“已经成为一个原型,存在于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之中”[11]128,正如荣格所讲的“每一个意象都凝聚着一些人类心理和人类命运的因素,渗透着我们祖先历史中大致按照同样的方式无数次重复产生的快乐与悲伤的残留物”[12]218。在全书的结尾,思嘉用“不管怎么说,明天又是另一天了”表达了自己全新的人生态度与进取精神,虽然周围的一切都随风而去,但此时的思嘉敢于面对未知的人生态度,更是深化了女性成长小说的主题,鼓舞着一代又一代的女性为争取自由与独立而向前奋斗。从这一层面上讲,美国成长小说呼应了人类集体无意识的原型特征,从而激起了读者的共鸣。

文学即人学,从文学观照人生、服务社会的总体功用来看,一部成长小说就是一部青少年由个性发展向社会群体融入的成长史。在现实生活中,成长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成长小说可以为解决青少年成长困惑与健康发展提供有益的启发与借鉴。在《飘》这部作品的最后,当主人公在空空如也的“随风而逝”中得到释怀与顿悟时,也教会了人们应该在孤独中成长、在释怀中重生,这正是以《飘》为代表的成长小说赋予广大读者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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