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自勤治疗斑秃验案分析

胡素叶，吴自勤

（石家庄市中医院，河北 石家庄 050051）

斑秃相当于中医的“油风”，俗称为“鬼舐头”“鬼剃头”。表现为一种局限性的斑片状脱发，骤然发生，经过徐缓，有复发倾向。若整个头皮头发全部脱落称为全秃。全身毛发均脱落者称为普秃[1]。现代医学认为，斑秃的发生与自身免疫、遗传、精神因素、微循环改变等因素有关[2]。

吴自勤教授出身中医世家，第五批河北省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石家庄市名中医，行医数十载，在中医药治疗皮肤病领域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尤其对斑秃的治疗有独特见解，认为本病从气血论治，多与血热、血虚有关，血热、血虚生风，毛发失于阴血濡养，故成片脱落；从脏腑论治，斑秃患者与脾、肾关系密切，脾为先天之本，肾为后天之本，滋养先天之本，补益后天之本，则气血、肾精充足，毛发健壮而富有光泽。因此吴主任在治疗斑秃时，十分注重养血调血，健脾益肾，重视先后天调养，药虽平淡，收效甚奇。笔者有幸跟随吴自勤主任学习，现列举验案4则以供参考。

1 血热生风

青少年血气方刚，性情易于激动，血热生风，风火相煽，循经上窜巅顶，毛发失于阴血濡养，故成片脱落。

1.1 验案举例 患者女，17岁，2017年3月13日就诊。主诉：脱发6个月余，加重1个月。现病史：患者6个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头发片状脱落，曾于某社区门诊治疗，具体用药不详，效果欠佳。近1个月来出现眉毛、腋毛脱落，遂来就诊。患者纳差，寐欠安，小便可，大便偏干，月经不规律。皮肤科专科情况：头发、眉毛、腋毛脱落，周身毳毛全部脱落。舌红，苔白，脉细数。中医诊断：油风（血热生风证）；西医诊断：普秃。治法：养血凉血，滋肾健脾。处方：生地黄 12 g、白芍 10 g、当归 10 g、川芎 6 g、牡丹皮 10 g、黄芩 10 g、菊花 10 g、金银花 15 g、女贞子 15 g、墨旱莲 10 g、桑椹 10 g、茯神 10 g、黑芝麻15 g、陈皮 6 g、六神曲 10 g、炒麦芽 15 g、炒谷芽15 g和炒鸡内金10 g。水煎服，1剂/d。

二诊（3月27日）：大便仍偏干，3～4 d一行，上方加麸炒枳壳8 g，炒莱菔子10 g，山药10 g，黄精10 g。

三诊（4月12日）：服药后大便通畅，食欲增加，头部有少量新生细小毛发，色白，将生地增至15 g，枳壳增至10 g，继续服用。

四诊（4月28日）：头部新生细小毛发增多，部分色黑，原方继续。

五诊（6月1日）：头部新生毛发明显增多，时有乏力感，加红景天6 g。

六诊（7月18日）：病情继续好转，头部及眼眉可见较细毛发生长，二便正常，上方去枳壳、莱菔子，间断口服。

七诊（9月18日）：头部毛发已变黑，长出约1.5 cm左右毛发，部分伴白发，眼眉毛发生长良好。上方加百合10 g，巩固疗效。

2018年8月11日随访，患者头部、眼眉毛发已恢复正常，浓密色黑。

1.2 按语 本病例为普秃，系高中生，学习紧张，压力大，情志抑郁，郁而化火，经常熬夜，损阴耗血，血热生风，风火相煽，循经上窜巅顶，毛发失于阴血濡养，故成片脱落。结合脉证，属血热生风证，治疗以凉血四物汤凉血养血，佐以女贞子、墨旱莲、桑葚、黑芝麻滋肾阴，黄精补肾填精、补脾益胃，山药补脾益阴，滋肾固精，二药配伍，既能补后天之本，使气血生化有源，又能补先天之本，使肾精充足，毛发乌黑健壮，配以陈皮、焦神曲、炒麦芽、炒谷芽、炒鸡内金等健脾行气，消失助运，防止以上药物滋腻，影响脾胃健运功能，五诊时加入红景天益气养阴活血，提高机体免疫功能。

2 气血亏虚

多见于产后、久病或长期应用化疗药物的患者。病后脾胃虚弱，运化不及，气血生化乏源，加之久病损伤正气，气虚则温煦无力，血弱则不能濡养，毛根空虚，故毛发枯而不润，乃至成片脱落。

2.1 验案举例 患者女，51岁，2017年5月8日就诊。患者主因脱发半年余就诊。半年前，患者因乳腺癌化疗后出现头发大片脱落，伴周身乏力，长期失眠，纳欠佳，二便调。平素易感冒。皮肤科专科情况：头发稀疏，可见大片脱发区，表面光亮，面色萎黄，精神不振，舌淡红，苔白，脉沉细。中医诊断：油风（气血亏虚证）。西医诊断：斑秃。治法：益气养血，生发乌发。处方：党参10 g、黄芪10 g、生地黄10 g、当归 10 g、白芍 10 g、川芎 6 g、女贞子 15 g、墨旱莲15 g、黑芝麻 15 g、炒酸枣仁 15 g、茯神 15 g、知母10 g、合欢花 10 g、合欢皮 10 g、首乌藤 15 g、陈皮6 g、六神曲10 g和甘草6 g。水煎服，1剂/d。

二诊（5月17日）：脱发有所缓解，继服原方口服。

三诊（6月16日）：脱发区有少量新生细小毛发，纳欠佳。加红景天8 g滋阴养心，炒麦芽10 g健脾开胃。

三诊（7月19日）：头部已有部分新生毛发，纳呆，加炒鸡内金15 g、茯苓10 g健脾开胃。间断用上方加减服用。

四诊（11月17日）：后枕部头发已完全长出，去茯苓，加山药15 g，间断上方加减服用。

五诊（2018年4月6日）：脱发区新生毛发继续生长，睡眠尚可，去首乌藤，加制何首乌10 g以补益肝肾、乌发。

六诊（2018年6月8日）：脱发区毛发生长旺盛，色黑，停药观察。

2.2 按语 本例患者为肿瘤化疗后引起的斑秃，患者病后脾胃虚弱，运化不及，气血生化乏源，加之肿瘤及化疗药物耗气伤血，毛发失去濡养，乃至成片脱落。故治疗以益气养血为大法，方以八珍汤和二至丸加减，八珍汤为四君子汤和四物汤的合方[3]，二方分为补气和补血之基础方，临床上常用于治疗气血两虚证，方中党参、黄芪补气健脾，助气血生化之源，生地黄、当归、白芍、川芎养血补血，女贞子、墨旱莲、黑芝麻滋补肝肾，益精血，炒酸枣仁、茯神、知母、合欢花、合欢皮、首乌藤养血、宁心、安神，陈皮、六神曲健脾开胃，使诸药滋而不腻。复诊时加入红景天，有益气活血之效，现代研究本药有抗疲劳效果。后期患者睡眠改善，将首乌藤更换为何首乌，增强补益肝肾、乌发之效。现代药理研究表明其能促进毛发中总黑色素含量的生成[4]。

3 肝肾阴虚

肝藏血、“发为血之余”，血乃精所化，肾为精血之海，肝肾精血同源，精血充足则毛发光泽。如肝肾不足，精不化血，血不养发，毛发生长无源，则毛根空虚而发落形成斑秃。

3.1 验案举例 患者女，50岁，2017年5月2日就诊。主诉：脱发3个月余。患者3个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头发片状脱落，为求诊治，前来就诊。自觉近期周身哄热汗出，烦躁易怒，纳可，寐差，二便调。既往黑变病病史，现颜面、颈部可见弥漫性黑褐色斑片。皮肤科专科检查：头部可见片状脱发区，表面光亮。舌红，苔白，脉细弱。诊断：油风（肝肾阴虚证）。治法：滋补肝肾，养血安神。处方：生地黄15 g、当归10 g、白芍 10 g、川芎 6 g、黄芩 10 g、黄连 6 g、女贞子 15 g、墨旱莲 15 g、桑叶 10 g、菊花 10 g、首乌藤10 g、黑芝麻 10 g、银柴胡 6 g、炒酸枣仁 15 g、合欢花10 g、合欢皮10 g和远志10 g。1剂/d，水煎服。

二诊（5月10日）：仍有脱发，哄热汗出、睡眠好转，二便调，患者偶有心慌，咽干，口渴。去合欢皮，加麦冬10 g，五味子6 g和北沙参10 g。

三诊（6月28日）：脱发区有少量新生发，哄热汗出明显好转，心慌缓解，近期有咳嗽，咳痰，去当归、白芍、川芎，加丹参10 g以凉血养血，桔梗10 g、浙贝母10 g止咳化痰。

四诊（7月6日）：脱发区新生毛发增多，去丹参，加当归10 g补血活血。

五诊（8月16日）：患者原脱发区新生毛发继续增多，颜色变黑。原方继服，巩固疗效。

3.2 按语 本例为更年期女性患上了斑秃，哄热汗出、烦躁等为肝肾阴虚的表现。治当滋补肾阴，养血生发。方中女贞子、墨旱莲为二至丸，有滋补肾阴之效。黑芝麻补肝肾、益精血；生地黄、当归、白芍、川芎养血活血；黄芩、黄连、银柴胡清热；桑叶、菊花清热疏肝；首乌藤、炒酸枣仁、合欢花、合欢皮、远志疏肝、宁心安神、除烦。二诊时出现咽干口渴、心慌等伤阴症状，加麦冬、五味子、北沙参滋阴生津，敛阴止汗。三诊患者出现外感症状，表现为咳嗽，咳痰，去温燥之当归、川芎、白芍，加性味偏凉的丹参以凉血养血活血，并加桔梗、浙贝母止咳化痰。

4 脾胃虚弱

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血乃水谷精微所化，“发为血之余”，脾胃功能失调，气血生化不足，脾虚血弱，血弱则不能濡养毛发，毛根空虚，故头发失去濡养而成片脱落。

4.1 验案举例 患儿男，5岁，2019年7月1日就诊。主诉：片状脱发4年。患儿4年前因惊吓后出现片状脱发，4年来西药间断治疗，未见明显好转，眉毛亦逐渐脱落。患儿体型偏瘦，纳差，二便调。皮肤科专科情况：头部可见多个片状脱发区，表面光亮，可见散在少数小白毳毛，双侧眉毛全部脱落。舌淡红，苔白，脉细数。中医诊断：油风（脾胃虚弱证），西医诊断：全秃。治则：健脾和胃。方药：山药8 g，黄精6 g，茯苓 6 g，陈皮 4 g，焦神曲 6 g，炒麦芽 8 g，黄芩6 g，菊花5 g和桑葚6 g。水煎服，1剂/d。

二诊（7月10日）：服上方后食欲好转，时有腹部疼痛，加白芍5 g，炒谷芽8 g。

三诊（8月2日）：部分脱发区可见新生黑色毛发，眉毛部分长出，加炒鸡内金5 g。

四诊（8月21日）：新生毛发逐渐增多，眉毛陆续长出，部分脱发区已恢复正常，上方加莲子4 g健脾益气。

五诊（9月6日）：脱发区均有毛发生长，加连翘3 g，继续服用7剂后停用。

11月1日随访，头发、眉毛全部长出，乌黑茂密。

4.2 按语 本例为儿童斑秃，儿童斑秃致病多与先天不足，后天失养有关，故儿童斑秃的病因多从脾肾不足，气血亏虚入手[5]。对于儿童斑秃，尤其是儿童重型斑秃，吴主任主要以脾胃为病机关键，小儿脏腑娇嫩，稚气未充，脾常不足，体弱外感、饮食不节都会导致脾胃功能受损，气血生化乏源，头发生长失去其滋养来源，进而形成斑秃。本例患者体型较瘦，平素食欲差，故治疗以健脾和胃为原则。方中黄精、山药补脾、滋肾、固精，二药配伍，滋养先天之本，补益后天之本，使气血、肾精充足，毛发健壮；茯苓、陈皮、莲子健脾理气和胃，焦神曲、炒麦芽健脾消食助运。小儿至阴至阳之体，为防止药物滋补太过，加黄芩、菊花清热；小儿神经系统正处于发育阶段，易受到外界惊吓，据国外文献报道，儿童斑秃近1/3的患儿有强迫症和焦虑症[6]。中医认为惊恐伤肾，故加桑葚滋阴补肾。二诊时患儿时有腹部疼痛，加白芍柔肝缓急止痛，加炒谷芽、炒鸡内金健脾消食，助气血生化之源，药少方精，平淡之中见奇效。

5 结语

吴主任认为毛发的生长需要精血的滋养，斑秃患者若从气血论治，多与血热、血虚有关，血热、血虚生风，毛发失于阴血濡养，故成片脱落；若从脏腑论治，斑秃患者多与脾、肾关系密切，脾为先天之本，肾为后天之本，滋养先天之本，补益后天之本，则气血、肾精充足，毛发健壮而富有光泽。然血热容易上扰神明，血瘀、血虚无以濡养心神，血脉不利，神无所附，心神不宁而不寐，往往合并睡眠障碍，因此，吴主任在临证时，一方面重视先后天调养，注重养血调血，健脾益肾；一方面常常配伍一些养血安神的药物如炒酸枣仁、首乌藤、茯神等，使心神安，气血足，肾精充，毛发健壮而富有光泽。药虽平淡，收效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