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片月

张佳玉

那年的一个夜晚，女孩所在的城市发生了大地震。當时，女孩的右腿被掉落的石板死死地压在下面。她想在头顶的月亮中寻找一丝安慰，却发现横七竖八的石块已将月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她在一片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醒来时，她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仍一片漆黑，屋内的灯光很耀眼。女孩睁大无神的双眼，茫然地望向窗外的黑暗。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手缓缓支撑起上身，目光落到盖在身上的被子上，却发现右腿处瘪瘪的。她呆呆地望了望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父亲，任凭泪水滑过脸颊———女孩热爱舞蹈，夜深人静时，她总身着一袭白裙，在皎洁的月光下，翩翩起舞。那是父亲最珍爱的画面。每当看见女儿脸上恬静的微笑，父亲总会产生一种女儿生来就属于月亮的错觉，在他眼中，女儿的舞姿和一切纯洁的事物，包括那轮明月都是不可分割的。

后来的日子里，女孩一直在医院进行康复训练。为了尽快出院，她努力训练，但脸上从未有过笑容。她不再悲伤，却变得沉默寡言，她抗拒一切有关舞蹈的事物。白天，除了训练，她就坐在床上发呆。夜晚，她盯着窗外的月亮，常常失眠。一次，父亲借女儿出去换药的机会，悄悄坐到她的床上，从女儿的角度看向窗外，意外地发现，原本抬头就能看见的月亮，如今只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出点点微光。父亲一下子明白了，面对墙角若有所思，忽略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默默红了眼眶的女儿。

女孩快出院了。一天晚上，父亲微笑着试探着问：“我带你出去转转吧？”“嗯。”女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父亲用轮椅慢慢将她推出病房，最后，他们停在医院的小花园里。

月色如水，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如轻纱般笼罩在他们身上。父亲抬头望向天空：“女儿，你看，今晚的月亮可爱吗？”可女孩抬头看到的只是一轮细瘦的残月。

“不过一轮残月，哪有满月可爱啊？”女孩不解地回答。

“再仔细看看。”父亲语气温柔，“好好感受一下，今晚的月光，是不是让人感觉很舒服？”

“是很可爱。但再怎么说它也是残月啊。”女儿悄悄地低下了头。

“没错，它只是一轮残月。”父亲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女儿，“但它仍然发光，不是吗？”

“仍然发光？”女孩喃喃地重复，眼里闪动着点点星光。

“女儿，”父亲拍拍她的手，“跟着心中那轮月，像从前一样，继续发光，继续闪耀吧……”

后来的日子里，每逢夜幕降临，女孩总是望向窗外，她看到了一轮完整的月亮……

多年后，每逢月亮升起的夜晚，白色的月光下，总有纤细的双臂在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