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艳
摘要:二胡与中国戏曲是长久依存,一脉相承的。二胡由戏曲伴奏乐器发展为独奏乐器已久,二胡音乐中戏曲元素的运用与表达从遵循二胡艺术自身的艺术特征到加深二胡民族文化特征的转变,经历不同时期创作与演奏中戏曲元素的艺术体现。本文通过对戏曲元素在二胡音乐中的应用展开研究,以创作与演奏两个方向总结二胡音乐中戏曲元素的艺术体现;以不同剧种在二胡音乐中的具体呈现论述了二胡音乐与戏曲元素的紧密联结;提出新时代背景下二胡艺术中戏曲元素艺术体现的思考。
关键词:二胡音乐 戏曲元素 艺术体现 艺术联结
中图分类号:J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1)23-0181-04
一、二胡作品中戏曲元素的创作融合
(一)戏曲声腔化的创作体现
“中国戏曲”名词的定义源于宋代刘埙,初用“永嘉戏曲”一词,是中国传统的综合性艺术,集说唱、民间歌舞、滑稽戏的结合艺术形式,到了近代王国维先生才将“戏曲”作为中国传统戏剧文化的通称。中国戏曲的剧种根据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地域方言、语言结构等等形成了不同的称谓,京剧作为国粹屹立于世界舞台,还有豫剧、黄梅戏、秦腔、越剧、川剧、评剧、昆剧、沪剧、淮剧、陇剧、粤剧等等,剧种繁多,百花齐放。中国戏曲行当有生、旦、净、丑几个不同行当,饰演不同身份的角色,而不同的中国戏曲音乐则具有不同的特殊唱腔、板式、曲牌等,戏曲音乐具有程式性的特点,贯穿戏剧的音乐结构。戏曲音乐分为声、器两部分,“声”就是唱腔,“器”是戏曲伴奏。中国戏曲音乐的伴奏乐器组成根据不同戏剧形式均有不同,有胡琴(京胡、京二胡、二胡、高胡、板胡等等);打击乐器(鼓、板鼓、锣等等);吹奏乐器(笛子、箫、唢呐、笙等等);弹拨乐器(琵琶、三弦、阮、柳琴、扬琴等等)。
中国戏曲剧种的派生原型多因各地语言音调的影响产生,声腔系统被确定之后,不同的板式变化与结构手法形成了多样的戏曲剧种。二胡参与中国大部分地方戏曲的伴奏音乐,其自身音色与人声的相似性特点决定了二胡音乐十分适合体现地方曲种声腔性内容,“拖腔”“依字行腔”的戏曲伴奏形式也成为二胡音乐中典型的艺术表现形态。二胡乐器独奏改革之后,在二胡音乐的创作中戏曲声腔化的呈现依旧十分常见。自闵惠芬提出“器乐声腔化”概念,《宝玉苦灵》等作品中二胡音乐片段直接加入戏曲唱腔片段改编,以戏曲唱腔音乐为原型,完成器乐化编创,体现出较为鲜明的剧种唱腔特点。“声腔化”的二胡音乐创作突出音乐的歌唱性与流动性特征,创作风格上更适合人物形象塑造、情感情绪表达的艺术表现。如《秦腔主题随想曲》中,对秦腔曲牌唱段的“器乐声腔化”创作内容的展现,极大地丰富了作品的地域性、风格性与人物情感丰满化的塑造,是戏曲元素在二胡作品中声腔化呈现的代表作品。
(二)戏曲板式结构的创作运用
板式结构是戏曲音乐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固定的声腔系统中,不同的板式与音调组合形成各具特色的戏曲剧种。“紧打慢唱”“一板一眼”“有板无眼”等板式结构成为表现戏曲音乐结构与突出节奏特点的重要构成。二胡作为戏曲伴奏乐器时,以突出人声唱腔为核心,通过板式塑造戏曲音乐氛围,形成凸显人物情感、同戏文人物共生死的艺术特色。在二胡独奏音乐创作中,通过对戏曲板式的创作运用,能够增强音乐作品的民族文化特性,以二胡为载体,呈现中国戏曲音乐情感意境的重要文化内涵。板式结构的运用呈现出极具程式化的音乐结构特点,非常具有中国民族音乐文化特征。如《长城随想》中,对昆曲舞台程式的运用,与二胡丰富的演奏技巧形成极富穿透性的舞台表现力。《西秦王爷》中,“流水板”的出现与秦腔韵味浓厚的音乐语言形成巧妙结合,在强拍一直进行的推动中,形成清晰的旋律线条,模仿戏曲中锣鼓点的节奏,丰富整个作品的表现形式,突出作品中国传统音乐气质。
(三)戏曲元素的创编融合
随着二胡作品创作的不断成熟,中西方创作手法的交叠出现,以突显作品内涵、满足情感塑造为最终诉求,对戏曲元素的运用不再局限于对单一腔体或板式的使用,作品中通过多种戏曲元素融合、中西方创作手法交融的形式出现。将戏曲元素引入,形成全新素材的创编,进一步丰富了音乐层次的构建。戏曲元素的创编,形成更易于大众接受,凸显二胡民族文化特点的音乐内容。通过多种音乐创作形式的加入,丰富二胡艺术特色的同时,完成对中国戏曲音乐的创承式表达,承接中国传统戏曲独特的艺术格调,以综合、创新的形式展现在二胡音乐作品中,展现为多样化的艺术形式,不仅是对二胡音乐创作的不断拓展,也是对中国戏曲在全新时代背景下多种艺术传递形式的探索。《长城随想》中,全曲以西方协奏曲的创作形式完成,以京剧素材为作品的主要创作动机,乐段中加入昆曲的舞台程式,传统说唱音乐内容形成创编融合,多种戏曲元素“影子”化的创新运用手段,成为二胡音乐的创作源泉,灵活的创作手法形成二胡音乐创作与戏曲元素交融的独特艺术格调。
二、二胡演奏中戏曲元素的艺术表现
20世纪50年代開始,二胡作品的创作进入高峰期,创作的繁荣带动二胡演奏技巧的快速发展。戏曲元素在创作中大量出现,也为二胡演奏中戏曲特色的技法运用提供了平台。整合二胡作品中对戏曲元素的运用,整体上,二胡演奏中戏曲元素的艺术表现通过突出不同戏曲剧种中胡琴特色演奏手法的使用实现。从演奏视角对戏曲艺术体现的作品进行归类,可划分为西北、江南戏曲两个大的影响区划,以代表作品为例,在二胡演奏中戏曲元素的艺术表现依旧呈现出与创作表达相呼应的“腔体”“板式”“创新融合”的发展历程。
西北戏曲剧种中,形成代表戏曲演奏特征的剧种以河南和陕西剧种为主。1958年鲁日融先生创作的《秦腔主题随想曲》,以秦腔曲牌为作品创作来源,由板胡曲《秦腔牌子曲》改编而来,“搂弦”“泛滑”等典型秦腔板胡伴奏技巧的使用突出了作品对陕西地方戏曲剧种艺术风格的塑造,后发展成为二胡演奏中广泛使用的风格性技巧。《河南小曲》创作于20世纪60年代,作品创作借鉴了河南豫剧的创素材,在演奏技法中突出河南坠子的伴奏手法,通过坠胡演奏技巧,以连续的三度下行滑音加入极大地还原了河南地方戏风格。
江南戏曲中,以《姑苏春晓》为代表,作品综合了南方曲种音调,运用昆曲曲式结构,演奏技巧中以泛音、三度垫音滑音、滑奏、小打音、小滑音的技巧突出“紧拉慢唱”的戏曲板式结构,通过技巧营造出戏曲特有的“垛板”,突出江南戏曲柔和、圆润的曲风特征,形成情境描绘性的作品内容,丰富了传统戏曲叙事抒情、人物塑造为主的创作内涵。
与二胡创作中戏曲元素的运用相辅相成,随着戏曲元素创作上的不断成熟与丰富,发展至20世纪80年代,刘文金先生《长城随想》的出现成为戏曲创作元素与演奏元素双向创新化、多元化综合发展的代表。作品中以特别的弓法与滑音结合,突出“垛句”的演奏技巧,突出中国戏曲腔韵的同时,通过西方乐器演奏技法中常用的“无穷动”技巧突出中国戏曲作品中均分律动的非功能性特征。由此,在二胡音乐中对戏曲元素的运用,从创作与演奏两个方向共同呈现出戏曲元素的艺术表现以“符号化”形式,迈向创新改编、多元融合的发展方向。
三、新时期二胡音乐中戏曲元素表现力的发展
(一)中西融合的创作表现
西方创作手法具有不可忽视的专业型与严谨性,二胡专业化的发展历程需要西方创作手法的支撑,也为二胡艺术的交流提供了更大的空间,在这一基础上,戏曲元素在二胡作品中的创作表现势必要面对中西融合的文化碰撞。中国戏曲在文化特性与艺术气质上具备独特的魅力,梳理二胡专业化创作的道路,戏曲为二胡艺术的创作提供了大量宝贵的素材,随着二胡音乐作品创作上的不断完备与成熟,对戏曲元素的创作运用朝向元素符号化、创作形式多样化的形式展开。创作与演奏相辅相成,在二胡艺术中不断发展,中西融合的创作表现也刺激了二胡艺术中的演奏形式同样以中西融合的形式拓展,二胡作品的创作朝着技巧性与特色性两个方向展开,演奏技法的丰富从西洋拉弦乐器与中国传统民族乐器移植两个方向纳入正是这一转变的切实印证。经历了20世纪50年代至20世纪70年代的二胡作品创作高峰之后,二胡音乐的创作一度陷入纯技巧化、无调式特征的创作瓶颈。但值得高兴的是,近年来《楚颂》等大量优秀的当代二胡作品中,以中西融合的创作手法,平衡中国戏曲元素与西洋创作手法,对于二胡特征性演奏技法与大量专业化演奏技巧的提升也起到了很好的带动作用。当戏曲元素的艺术体现面对中西融合的创作需求,呈现出对西洋创作手法的严谨性与中国传统戏曲元素符号化选用双重并进的探索。不拘泥于任何一种创作形式,以传递作品内涵、塑造具有民族特征和独特审美情感的作品成为新时代背景下戏曲元素在二胡音乐中艺术体现的创作表达。
(二)多元交融的民族艺术表现
任何艺术的单一表现形式都带有其自身所存在的时代性特征,对传统一成不变的复制难以符合不断发展的审美需求变化。戏曲元素在二胡艺术中的艺术体现本质上是对中国优秀传统音乐文化的承接,对二胡自身艺术魅力的放大。二胡艺术与戏曲艺术同为中国优秀民族文化,在新时代背景下多元交融的民族艺术表现成为中国优秀传统艺术伫立世界舞台之上大放异彩的必然趋势。在创作能力与演奏技巧不断提升的基础上,戏曲元素的融入,不仅是完成对某一种音乐符号的加入,更承载着凸显二胡民族文化特征,对中国传统民族文化多样传承尝试的意义。戏曲文化囊括了中国传统音乐、语言、民歌、曲艺、舞美等多种艺术形式,不局限于“腔体”“板式”,对多种中国传统民族艺术形式的交融体现是将戏曲元素投射在二胡音乐中更广博,不断贴合发展中审美需求的进一步提升。《长城随想》中对古琴技法的糅合;《姑苏春晓》中对竹笛演奏技法的借鉴都是更好地塑造戏曲元素在二胡音乐中中国传统艺术形态活化承接的良好尝试。打破固有程式化对戏曲元素的理解与运用,建立对传统艺术文化縱深、多面的了解,把握戏曲元素的文化特性,灵活运用于表达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民族精神情感是戏曲元素在全新时代背景下在二胡艺术体现中的重要意义。
(三)以“情”为本的审美诉求
任何艺术形式都是表达人类对于生活、命运的思考,以表达和传递情感为根本。不同艺术元素的杂糅,各类艺术形象的塑造,多样演奏技巧的交叠,最终均以达成创作者、演奏者、欣赏者之间的情感共振为目标。戏曲元素在二胡音乐中艺术体现的最终落点也是以情感共鸣为审美诉求而展开的。作为两种自身皆为中国优秀民族文化的艺术形式,各自具有中国民族文化代表的艺术特征,从本源上就形成对中华民族音乐文化的情感共鸣,二者长久的交融发展历程也在不断以民族情感、文化认知的共振为目标。新时代背景下,戏曲元素在二胡音乐中的艺术体现,应当是唤醒国人对中华传统音乐文化自信,以特征性中华风貌展现在世界舞台之上传递中华民族情感为诉求。戏曲元素运用的背后是对其剧种文化透彻的理解、表达与呈现的过程,音乐原型的重要特质与编创素材的作品呈现、演奏技巧加入后的器乐化表达直接的平衡协调,都是以情感为线索。了解戏曲文化,合理器乐化表达不仅要求我们在创作与演奏中形成短期的戏曲元素传达,更需要我们尊重传统戏曲文化,从总体上把握不同戏曲剧种声腔语韵之间的情感流动,把握不同剧种中文化特性的情感特征,在创作与演奏的艺术体现中赋予其本质的生命活力。
四、结语
二胡音乐中戏曲元素的艺术体现是戏曲音乐文化与二胡艺术形态的有效融合,在丰富二胡艺术表现力的同时,展现中国民族器乐文化的传统底蕴,实现中国戏曲文化的活态传承。二胡创作与演奏两个方面都不乏戏曲元素融合的优秀作品,在新时代背景下,二者的共同艺术表达应当以“民族性”“情感性”“艺术性”为综合考量。实现戏曲元素在二胡音乐中的艺术体现以丰满二胡音乐内涵、意境、人文的综合提升,以情感为本质审美诉求,创新、多元的思考戏曲元素在二胡音乐中的艺术体现。戏曲音乐元素的植入将赋予二胡艺术更多艺术活力,将中国民族特色音乐形象推向大众、走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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