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复仇女神》中巴基的悲剧抗争精神分析

2021-01-02 14:52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外祖父犹太瘟疫

秦 锐

(河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当代美国作家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1933—2018)的封笔之作——《复仇女神》(Nemesis)[1],以1944 年的纽瓦克市威考希克犹太社区为主要场景,围绕主人公巴基·坎托(Bucky Cantor)在脊髓灰质炎疾病暴发初期的“英雄”事迹以及后来遭遇的苦难展开叙述。其中,主人公的悲剧抗争精神是小说的主旋律之一。国内学者邱紫华指出:“悲剧精神是指人面对生活中的不幸、苦难与毁灭的必然性时主体所表现出的抗争与超越精神。”[2]1国内外学者的已有研究主要聚焦于该小说的叙事技巧和创伤理论等方面,大部分都未从悲剧视角切入,但也涉及其中的某些要素。因此,本文将从命运、民族和爱情3 个层面探究主人公巴基的悲剧抗争精神,以拓宽该作品的研究视角。

一、与悲剧命运抗争

《复仇女神》的主人公巴基·坎托是一个与命运不断展开抗争的人物,他从未放弃在常人看来看似无力的与命运斗争的行为。虽然在与瘟疫抗争的过程中,巴基非但没有改变学生染病离世的厄运,自己也因病致疾,且最终未能逃离“动机与结果完全悖反”的悲剧命运,但是他在逆境中展现出了顽强的抗争精神。巴基的抗争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在疫情中对教师职责的坚守和残疾后与消极生活态度的斗争。

巴基对职责的坚守是向悲剧命运抗争的表现。瘟疫夺走了犹太社区中许多年轻的生命,人们终日惶恐不安。作为一名年仅23 岁的体育教师,巴基即使内心充满不安,也仍然选择奋战在一线,并且尽其所能帮助学生和家长。在学生面前,巴基表现得镇定自若,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和忧虑。他身体力行地带领学生加强锻炼,并尽力安抚惶恐不安、情绪低沉的学生。在家长面前,巴基意志坚定,并且呼吁他们齐心协力勇渡难关。当艾伦·麦克(Alan Michaels)不幸病逝后,大家都认为他家的房子里弥漫着病毒,唯恐避之不及。此时,巴基的态度与周围人的嫌弃形成鲜明对比,他登门拜访,对痛失爱子的家长表示慰问。巴基虽不能以一己之力改变疾病肆虐的严重形势,但在苦难面前坚守职责的行为正是他对悲剧命运抗争精神的诠释。

与消极的生活态度作斗争是巴基的又一种抗争形式。死亡学生病例的不断攀升使巴基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同时,其未婚妻也极力建议他前往印第安山。虽然此举是为他的安全考虑,却让巴基陷入了责任与欲望的两难选择境地。几经挣扎后,他最终还是逃离了纽瓦克,“这一放弃责任、临阵脱逃的行为成为他日后反复忏悔的‘原罪’,一个他永久背负的污名”[3]。巧合的是,巴基到达印第安山后,脊髓灰质炎便席卷了那里。他终究未能逃脱疾病的魔掌,成为一个残疾人。虽然自己也是受害者,但巴基认定是自己把瘟疫带到了印第安山,并为此内心备受折磨。对逃离纽瓦克的羞耻感和对残疾人生活的无助感,使得巴基曾有过轻生的念头。中年巴基回忆过往时,曾向其学生坦言“我曾想过自杀”[1]268。想到自杀,而后又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这本身就是非同寻常的自我超越。终身残疾的巴基选择努力适应残疾人生活,设法自食其力。虽痛不欲生,但又不甘深陷于此。因此,勇敢地活下去是他正视生命和现实悲剧的表现。虽然巴基最终难逃染病致疾的悲剧命运,但他仍选择在苦难前做一名战士,这便是巴基抗争精神的写照。

二、与民族苦难抗争

社会悲剧主要是指社会关系中个人的思想意识和社会观念的对抗,强调社会重压扼杀了个人价值的实现。反犹势力的欺压正是深深刺痛每一个犹太人的社会悲剧。20 世纪40 年代,反犹主义运动高涨,在美国的犹太人经常遭受排挤,长期处于社会边缘。作者将主人公置于此背景下,让他与瘟疫抗争的同时,还要不断与反犹势力抗衡。因此,与民族苦难抗争也是巴基悲剧抗争的重要组成部分。

巴基对民族身份的认同是他与反犹帮派较量的前提。面对美国主流文化的冲击,处在精神危机和身份困惑中的部分犹太人已完全丧失了自身的民族特性。而巴基从小生活在犹太格托(Ghetto)——威考希克社区,犹太传统文化和家庭教育使他对民族身份有着强烈的认同感。传统文化中的诸多节日和仪式对犹太人的生活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并为个人提供了许多宗教实践和身份认同的机会。幼年巴基学习希伯来语,并在教堂参加过受戒仪式,这为他认同本民族文化奠定了坚实基础。青年巴基虽然因瘟疫的残酷不断地责怨他的上帝,但从未对其存在产生过怀疑,不但如此,巴基还坚持去犹太教堂参加艾伦的葬礼,头戴象征着敬畏上帝的圆顶小帽(yarmulke),加入颂念的集会,跟着拉比(Rabbi)赞美上帝。这些都能够体现出他对文化的传承和对身份的认同。家庭教育对巴基的生活观亦有着深刻影响。外祖父常常教育巴基要敢于承担责任,面对反犹主义帮派的霸凌行径,外祖父时常提醒巴基“要像男人一样为自己而战,为犹太人而战,并希望他能够理解个人的战斗当永不止息”[1]25。外祖父的教导对巴基的责任意识和抗争意识的形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在之后的成长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思想和行动。

“根据《希伯来圣经》记载,犹太人打仗是为了匡扶正义,保护子民,夺取或者守卫希望之乡。”[4]在文本中,巴基与非犹太人的抗争便是保护“子民”——犹太同胞的表现。值得一提的是,巴基的抗争形式与其外祖父不同。面对反犹主义者的欺压,巴基的外祖父选择与之发生激烈的肢体冲突,相比外祖父的武力对抗,巴基理性非暴力的做法则是一种超越。巴基巧妙地避免了极端武力抗争的做法。如在一个下午,一群意大利裔反犹帮派前往犹太儿童聚集的操场,叫嚣道:“我就是来传播脊髓灰质炎的,你们这帮犹太人甭想幸免。”[1]15面对赤裸裸的挑衅,身为操场管理员的巴基果断上前与其理论。他沉着冷静但又不失威慑力地向那帮意大利人言明道理,敦促他们立刻离开操场,并在关键时刻机智地派人向警察求助,最终成功将反犹帮派赶走。巴基勇敢地驱逐反犹主义者的行为是保护犹太同胞和维护民族尊严的反抗之举,更是拒绝向民族苦难低头的无畏壮举。

三、与悲惨爱情抗争

巴基和未婚妻玛西亚·斯坦伯格(Marcia Steinberg)一直深爱彼此,但突如其来的瘟疫打破了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随之而来的不确定性因素对两人的感情构成了威胁。面对遭遇“天灾”的爱情,巴基尽力维护与未婚妻的感情,但自己却不幸染病致残。对他而言,失去健全的身体无疑是对爱情最致命的打击,为了不拖累玛西亚,巴基主动提出分手,抵制了内心深处的欲望。

为爱放手的决定是巴基对悲惨爱情的抗争。像普通人一样,巴基希望能和心爱的人共同住在宽敞的房子里享受生活,希望自己身体强壮,能为爱人奉献自己应该奉献的一切,他甚至也希望即使残疾也能够和未婚妻形影不离,继续享受爱的甜蜜。但面对残酷的现实,巴基最终还是认为自己若以残疾之身陪伴玛西亚,将无法为她营造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尽管玛西亚曾一再表达对他的爱,强调她所爱的是巴基本人,但巴基仍旧希望她能够享受正常的物质生活。因此,他做出了与其内心深处复杂的欲望相悖的决定——分手。虽然巴基由此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但这一决定展现了他在悲剧抗争中的崇高精神。

此外,为爱放手还是巴基成功抵制物欲的表现。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层次由低到高分为五类: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和爱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他对玛西亚的爱情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物欲因素的影响。巴基从小就生活在环境简朴的公寓中,因此他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甚至觊觎过斯坦伯格家的物质条件,“他曾闪过一个念头:将来她两个妹妹若都已出嫁,房子、花园和那些浴室便都归他和玛西亚”[1]99。由此推知,巴基内心深处不但有对爱情的追求,而且有对美好物质生活的强烈渴望。但是,为了让玛西亚能够获得一个正常女子应有的幸福,巴基选择了分手。他这种以自己认为明智的选择对悲惨的爱情进行抗争的精神,本身就是一种自我突破。

结语

小说《复仇女神》的主人公巴基·坎托是一个富有抗争精神的悲剧性人物,虽然突如其来的瘟疫使巴基陷入了苦难之中,但他并未因此消沉。在难逃患病致残的命运悲剧面前,巴基坚守应有职责,并且时刻与消极的生活态度作斗争;在受反犹势力排挤的社会悲剧面前,巴基极力维护犹太民族的利益与尊严;而在为病魔所困的爱情悲剧面前,巴基强力抵制内心深处的欲望,并通过不懈努力实现自我价值。尽管巴基的结局并不尽如人意,但他在苦难中不屈不挠的精神对于当今的人们依然具有启发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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