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瑶 吴建强
血清铁蛋白(serum ferritin,SF)早期被认为是评估机体内铁储存水平的指标,在保持机体铁稳态中起重要作用[1]。但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SF不仅可以作为评估炎症性疾病活动度和预后的重要指标,还可能通过参与调控炎症和免疫反应,包括抑制自由基损害、促炎细胞因子释放和免疫抑制等在风湿性疾病、免疫性疾病、肿瘤和感染等疾病的炎症病理学机制中起潜在致病作用[2-4]。巨噬细胞活化综合征(macrophage activation syndrome,MAS)的典型病理学发病机制被认为是由于免疫反应失控导致细胞毒性T淋巴细胞和巨噬细胞过度激活和增殖,激活大量炎性因子(如IL-1、IL-6、IL-18、TNF-α、INF-γ 等)产生,最终形成炎症因子风暴。SF已作为诊断全身型幼年特发性关节炎(systemic juvenile idiopathic arthritis,SJIA)/成人 Still病(adult onset Still's disease,AOSD)合并MAS的重要指标之一,可用来评估疾病严重程度[5]。笔者就SF的炎症调节功能及其在MAS中重要作用的研究进展作一综述,现报道如下。
1.1 铁蛋白的结构和分布 铁蛋白是以铁螯合物为核心,外周由24个蛋白质亚单元围绕组成的类似贝壳样结构。蛋白质亚单元可由轻链(L链)和重链(H链)蛋白按不同比例组成,编码的基因分别位于染色体19q13.3和11q23上。L链和H链的组成比例具有组织特异性,L链铁蛋白(ferritin L,FTL)在脾脏和肝脏中更丰富,而H链铁蛋白(ferritin H,FTH)在心脏和肾脏中更丰富,可提高组织中亚铁氧化酶活性,将Fe2+转化为惰性Fe3+形式,消除氧化应激[6]。正常情况下多数铁蛋白存在于细胞内,而细胞外铁蛋白可存在于脑脊液、滑膜液、血液中。虽然血清中仅含少量SF,但检测其水平对疾病评估有重要意义,已广泛应用于临床。正常状态下SF以FTL为主,但蛋白亚单元比例可受体内环境动态调节,尤其在炎症环境中FTH更丰富[6]。
1.2 铁蛋白的重要来源 体内外研究发现,分泌铁蛋白的细胞主要是肝细胞、肝Kupffer细胞、巨噬细胞和近端肾小管细胞,其中以巨噬细胞为主,包括M1巨噬细胞(经典激活,释放促炎介质)和M2巨噬细胞(选择激活,调节炎症反应)。巨噬细胞可直接吞噬衰老的红细胞或者通过CD163受体介导的内吞作用摄取循环中的血红蛋白-结合珠蛋白复合物,进而降解形成游离铁,与细胞内铁蛋白结合以用于细胞内铁储存或分泌到循环系统中形成SF,此过程介导的SF分泌与多种疾病直接相关[6-7]。
1.3 SF的一般功能 铁是血红素合成的主要成分,参与机体氧运输、肝脏代谢以及血红蛋白与肌红蛋白的合成。铁缺乏将导致氧化磷酸化和氧运输的受损,引起机体代谢障碍;铁过量可诱发产生毒性自由基,直接损害细胞质蛋白、脂类和核酸[8]。SF是将铁转移至细胞内的重要载体,相比于转铁蛋白(最多结合2个铁原子),1个铁蛋白最多可以结合4 500个铁原子。因此,SF在保持铁稳态、维持氧化还原反应和抑制自由基损害中起重要作用[9]。
细胞因子(如 IL-1β、IL-6、TNF-α)在转录和翻译水平上调节SF合成。研究发现,在间充质细胞、肝细胞、单核细胞、巨噬细胞等多种细胞中细胞因子增多可引起FTH增多[3]。在感染等因素刺激下,体内炎症因子IL-1β、IL-18在TLR9刺激下生成增多,在这些炎症因子作用下FTH持续表达增多,后者进一步诱导其下游的TLR9生成,形成正向扩增,最终导致炎症因子大量分泌而诱发疾病加重[7]。但也有研究提出,感染期SF升高(FTH升高为主)可对宿主起一定的保护作用[10]。因此,SF水平在不同疾病中过度增高或减少都可能加重疾病本身,而维持合适的SF水平可能对避免疾病进一步进展起到重要作用。
SF不仅受促炎细胞因子调控,还可诱导促炎细胞因子表达,其中以FTH为主。Ruddell等[11]在动物模型中发现,SF除了作为典型的铁结合蛋白外,还可与鼠肝星形细胞上的FTH特异性受体--T细胞免疫球蛋白和粘蛋白结构域2(T-cell immunoglobulin and mucin domain 2,TIM2)结合并产生细胞因子样作用,激活PI3激酶磷酸化、蛋白激酶C活化和MAP激酶活化途径,最终触发NF-κB产生,导致多种促炎细胞因子的大量表达,如诱导型一氧化氮合成酶、IL-1β等。人体中虽无TIM2受体,但存在的TIM1、TIM3、TIM4可起到类似作用[11-12]。
此外,SF受促炎细胞因子调控后,可通过与受体结合介导免疫抑制作用[13]。SF被发现参与抑制迟发型超敏反应;SF可触发大量IL-10产生,直接与T、B淋巴细胞表面受体结合介导免疫作用,从而抑制T细胞增殖、B细胞成熟和引起免疫球蛋白生成减少[14-15];SF还能诱导粒细胞的吞噬作用下降,参与调节粒单核细胞生成[16];并且,SF 作为 CXC 化学因子受体 4(CXCR4)的负调节因子,破坏MAPK信号传导从而影响细胞增殖、分化和迁移[15]。因此,一旦SF介导的免疫抑制功能受损则导致免疫耐受的丧失,可诱发自身免疫性疾病[3]。
MAS属于继发性噬血细胞性淋巴组织细胞增多症(secondary hemophagocytic lymphohistiocytosis,sHLH),风湿病专家将MAS定义为在风湿性疾病/自身免疫性疾病基础上并发的致命性全身炎症因子风暴、噬血现象,并引起多脏器功能损害的疾病[5],以SJIA/AOSD和系统性红斑狼疮更常见,临床和实验室特点包括持续高热、高SF血症、全血细胞减少症、纤维蛋白溶解性凝血障碍和肝功能不全等[5]。虽然SF水平升高缺乏特异性,目前已知包括sHLH、风湿/炎症性疾病、肝肾功能损害、肿瘤性疾病、心脑血管代谢性疾病、血液系统疾病等均可出现SF水平升高,但sHLH或风湿免疫性疾病合并MAS的患者SF水平升高明显高于其它疾病患者,且以SJIA/AOSD合并MAS患者中升高更显著[4,17-18]。
SF在临床MAS诊断中至关重要。SF指标在MAS发生前后变化极大,活动期SF平均值可快速升高至上万μg/L,达起病前5.56~8.19倍[19-20],并被学者认为是诊断MAS权重最高的实验室指标[19]。SF≥500 μg/L早期被提出作为sHLH的诊断标准之一[21]。随后儿童风湿病国际研究组织(PRINTO)制定关于SJIA并发MAS的新分类标准中,将伴发热的确诊或疑似SJIA患者且SF>684 μg/L作为MAS诊断基本条件,具有较高的灵敏度(73%)和特异度(99%)[5]。近年来,Eloseily等[22]更是提出直接将SF/ESR>20作为快速区分SJIA合并MAS和SJIA疾病活动的简易标准,也具有较高的灵敏度(82%)和特异度(78%)。Minoia等[4]结合临床表现和实验室检查提出了SJIA合并MAS的最新评分—MAS/SJIA(M/S)评分,同样将SF作为重要指标之一,对比PRINTO的分类标准,M/S评分在验证样本中显现出更高的灵敏度(89%)和特异度(99%)。除此之外,许多学者还关于能否用SF来预测MAS病死率和预后作了研究。有学者认为,单次SF水平不能作为评估MAS严重程度和预后的有效指标,病程中可对SF进行连续监测,特别是在MAS起病阶段,对评估治疗反应和预测预后更为有用[23]。一项关于成人sHLH和MAS的研究提出,在病程中动态监测SF指标发现,SF最大值与患者病死率相关[24-25]。Ruscitti等[24]进一步提出,MAS诊断时SF水平可作为评估患者死亡的独立性因素。Lin等[26]发现在治疗后SF水平快速下降超过50%的患者病死率明显降低。因此,SF水平的动态监测可在一定程度上评估MAS的预后。而关于能否通过SF水平变化来预测MAS发生尚无研究报道。
SF在MAS中的作用机制尚不完全明确。目前许多学者提出可将MAS归为“高铁蛋白综合征”,SF不仅是反应疾病炎症程度的指标,还可能具有潜在致病作用的分子。细胞因子INF-γ可激活STAT1诱导巨噬细胞产生大量SF[27],而大量产生的细胞因子通过激活特异性转录因子(如FER2)诱导SF以FTH表达,后者又可引起其它促炎细胞因子大量产生,引起恶性循环而致病[12,28-29],提示SF可能在MAS发病过程中起关键作用。Ruscitti等[13]研究发现,AOSD患者的淋巴组织中细胞外FTH水平和CD68+/FTH+巨噬细胞数均升高,且与疾病严重程度相关。他们还提出,在AOSD合并MAS患者的骨髓和肝细胞中同样发现FTH水平升高,并且CD68+/FTH+细胞数量增多与疾病临床严重程度和病死率相关[30]。MAS患者活动期骨髓中发现M1巨噬细胞浸润,骨髓活检可发现 FTH、IL1-β、TNF-α、INF-γ 明显升高,且骨髓中FTH水平与外周血白细胞和血小板水平呈负相关,与SF和CRP水平呈正相关。研究还提出,骨髓中的FTH与IL-1β存在相关性[31]。这些都提示FTH在MAS发病中的重要作用,可为MAS治疗提供新思路。
综上所述,SF不仅在调节铁存储、代谢及其氧化损伤等方面起重要作用,还可参与机体炎症调节和免疫调控。SF是作为MAS诊断十分重要的指标,临床上可用来评估疾病严重程度和预后。目前许多学者提出SF可能在MAS发病机制中起关键作用,为治疗提供思路。但SF在MAS中的具体作用机制尚不十分明确,需进一步探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