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簡牘“死”的用法説到“死”“列” 在秦漢文字中的兩種區别特徵*

翁明鵬

關鍵詞： 死 列 秦漢文字 區别特徵

葆子以上居贖刑以上到贖死，居于官府，皆勿將司。

(《睡虎地秦墓竹簡·秦律十八種》135)

用垣柏錢矣，室弗遺，即死矣。

(《睡虎地秦墓木牘》6Ⅳ)

(《王家臺秦簡·歸藏》307)

巫咸乙巳死，勿以祠巫。

(《嶽山秦牘》1背壹Ⅶ)

死人以白茅爲富，其鬼賤於它而富。

(《放馬灘秦簡·志怪故事》5)

夢身生草者，死溝渠中。

(《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爲吏治官及黔首》22貳)

不智(知)盜及死女子可(何)人。

(《嶽麓書院藏秦簡(叁)》154)

臣上請四牒，臣眛(昧)死請。

(《里耶秦簡(貳)》9-59Ⅱ)

(《北京大學藏秦簡·雜祝方》M-004)

秦簡牘“死”也可記録{死}之同源詞{屍}，如：

男子死(屍)在某室南首，正偃。

(《睡虎地秦墓竹簡·封診式》56)

丙死(屍)縣(懸)其室東内中北廦(壁)權(椽)。

(《睡虎地秦墓竹簡·封診式》64)

即令甲、女載丙死(屍)詣廷。

(《睡虎地秦墓竹簡·封診式》68)

安、宜及不智(知)可(何)一女子死(屍)皆在内中。

(《嶽麓書院藏秦簡(叁)》151)

(《嶽麓書院藏秦簡(叁)》163)

“死”因與“列”形近訛成“列”，从而又可表示{列}和{裂}：

(《里耶秦簡(壹)》8-461)

(《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爲吏治官及黔首》11壹)

此外，睡簡還有如下一條文例：

賈市居A者及官府之吏。

(《睡虎地秦墓竹簡·秦律十八種》68)

比較漢代文字“死”“列”的字形，我們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它們的發展演變軌跡。請看下表：(25)本表馬王堆圖版采自裘錫圭主編： 《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壹、貳)》，中華書局2014年；張家山漢簡圖版采自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編著： 《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文物出版社2001年；銀雀山漢簡圖版采自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編： 《銀雀山漢墓竹簡〔壹、貳〕》，文物出版社1985、2010年，間遇圖版不清者采用《銀雀山漢簡文字編》裏面的摹本，見駢宇騫： 《銀雀山漢簡文字編》，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144—145、154頁；北大漢簡圖版采自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編： 《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壹—伍]》，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2014—2015年。尹灣漢墓簡牘圖版采自張顯成、周群麗： 《尹灣漢墓簡牘校理》，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年；武威漢代醫簡圖版采自甘肅省博物館、武威縣文化館合編： 《武威漢代醫簡》，文物出版社1975年；額濟納漢簡圖版采自魏堅主編： 《額濟納漢簡》，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5年；肩水金關漢簡圖版采自甘肅簡牘博物館等編： 《肩水金關漢簡(壹—伍)》，中西書局2011—2013、2015—2016年；居延漢簡圖版采自簡牘整理小組編： 《居延漢簡(壹—肆)》，中研院史語所2014—2017年；居延新簡圖版采自張德芳主編： 《居延新簡集釋(一—七)》，甘肅文化出版社2016年。

漢代文字“死”“列”字形比較表

續 表

馬王堆、張家山、銀雀山等簡帛的時代都在漢武帝早期以前，文字屬於古隸。關於北大漢簡的抄寫年代，整理者説：

西漢竹書中未發現漢武帝以後的年號，僅在一枚數術類竹簡上發現有“孝景元年”紀年。各篇竹書的書法與字體特徵雖不盡相同，抄寫年代當略有早晚，但大體上可以認爲已近於成熟的漢隸，與西漢早期的張家山二四七號墓及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簡帛中近於秦隸的書體有較明顯的區别，與下葬於武帝早期的銀雀山漢墓出土的竹簡書體相比亦顯稍晚。但即使是其中最接近成熟漢隸的書體，與宣帝時期的定州八角廊漢墓出土的竹簡文字相比，仍略顯古樸。由書體特徵並結合對全部竹書内容的分析，我們推測這批竹書的抄寫年代應主要在漢武帝后期,下限不晚於宣帝。(26)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編： 《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壹]·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2頁。又見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朱鳳瀚、韓巍、陳侃理執筆)： 《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概説》，《文物》2011年第6期，第53頁。按，二者在文字表述上略有差異。

趙平安先生曾指出：“古漢字中的某些形近字，在隸變中形體發生變化，導致了字形混同。寫字的人於是對混同的某一方面進行處理，使其具有明顯的個性特徵。”(32)趙平安： 《隸變研究》，河北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68頁；又氏著： 《新出簡帛與古文字古文獻研究》，商務印書館2009年，第225頁；又氏著： 《文字·文獻·古史： 趙平安自選集》，中西書局2017年，第127頁。“因此形體相近的兩個字在不同的時代或不同的簡帛或不同的抄手那裏會有不同的區别特徵。”(33)劉玉環： 《秦漢簡帛訛字研究》第71頁。本文討論的“死”“列”在秦漢文字中所表現的兩種區别特徵就是典型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