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蓉荪
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四川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成都市摄影艺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国家地理》签约摄影师,西南交大建筑与设计学院兼职教授。
作者倾注了十余年心血,寻觅拍摄石窟造像,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用影像记录华夏大地上几乎所有的古代佛窟。镜头所触及的,不仅是珍贵的国宝佛窟,还有自古生活在佛窟周围的芸芸众生。岁月留痕,众生的情感、生活与庄严、神秘的佛像似乎都融合在一起,超脱尘世的佛、菩萨也成为了百姓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平生第一次和石刻亲密接触,还是20世纪80年代初的事了,表叔骑着当时成都还不多见的雅马哈125型摩托车,搭着我去看大足石刻。那时,重庆还属四川,我们沿着蜿蜒起伏的老成渝路骑了一天才到大足宝顶山,虽早已灰头土脸,背痛腰酸,但我年少气盛,下了摩托车,便拿起海鸥4B型相机拍了起来。那时拍摄,只为一时兴起,也不知所拍对象为何方神圣,不过走马观花地拍了两卷120黑白胶卷,到此一游而已。不曾想,这却为我二十多年后系统地拍摄石窟造像埋下伏笔。石刻造像的精美绝伦,佛菩萨威仪中的慈眉善目,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后来,摄影慢慢开始走进我的生活。无论风光、风情,抑或古镇、民俗,皆沉迷于心仪影像寻觅中。偶尔也顺便拍一些石刻,不过浅尝辄止。2005年一次行走乡间古道的探寻之旅,却使我豁然洞开:一龛荒山草丛中长满苔藓的古代石刻造像吸引了我,石像虽风化残损,但慈祥的微笑隐约可辨,石板路上积水的马蹄印似乎在诉说佛与众生的千年故事,霎时万籁俱寂,似闻梵音,犹如一阵清新的风吹过,灵动山间,让我就此萌发探寻拍摄古代石窟的念想。醉心于石刻上千年风蚀的道道石纹和斑斑石花;摩崖石刻上残存的朱砂、石青、石绿等矿物质颜料历经岁月洗礼后的迷人光彩;盘根错节的古树和慈眉善目的菩萨一同呼吸旷野的清新空气;特别是那些穿过浩瀚历史风尘的石刻造像的端庄静穆神态,千年不变,使人着迷。我开始系统研究拍摄巴蜀石窟,经年累月地翻山越岭,行走于巴蜀大地。遍访西南石窟造像后,进而生发求真溯源的愿望,追尋佛教石窟传播的步步佛迹,跋涉天南地北,弹指间,不觉酷暑严寒已十余载。
佛即众生,众生即佛。在漫漫历史长河里,佛与菩萨们历经岁月沧桑,阅尽人间繁华兴衰。十年游历于中国古老石窟造像间,却只是千年石窟在世间的一刹那;十年的行走拍摄,只是当今社会发展剧变的片段缩影,越来越熟悉,却愈来愈陌生。山野田间、村舍路边,络绎不绝的朝圣者渐渐稀疏,承接千年乡土习俗的一代代人们渐渐逝去……时光流转,梵影依然。一方水土一方人,佛与众生千百年来生生息息,佛佑芸芸众生,经年累月地注视着人们耕耘与收获,欢喜和忧愁。世世代代和这些佛窟造像生活在一起的众生百姓,虔诚地供奉、顶礼,以此获得精神的慰藉。然而,承载众生信仰的佛教石窟,当下或进入高墙大院,或圈入公园广场,物是景非,貌合神离,佛前众生多为走马观花的游客路人。
石窟造像艺术,是一部开凿在石头上的史书,集宗教、建筑、服饰、雕刻艺术和人文历史的恢宏篇章,拍摄佛窟不仅为佛像本身,更是留存这段过往历史,佛与百姓众生延续千年的悲欢故事。石窟千年,人生有涯,在互联网时代,全球一体化的今天,拾取不断消失的千年石窟影像,记录石窟文化的人文环境与这段鲜活历史,集结社会文化有意义的影像善本,是冥冥中的夙愿。心灵的崇敬,并非宗教的崇拜,而是对人类文化和文明的虔诚。在人类文明的衍化进程中,信仰与宗教意味的图本,不仅是人类文明的起源,更是社会文明发展的重要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