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何永顺
文言翻译往往是高考复习的难点。一是因为学好文言文的关键在于要有大量的知识积累和丰富的阅读经验,抛开积累和阅读,短期内很难找到捷径;二是教师通过课堂上有限的时间讲解120个实词、18个虚词的用法,并要求学生掌握,似乎过于理想。即使学生学完必考的实词和虚词,但落实到考试时,学生也会感到捉襟见肘。从实际情况看,文言文阅读的得分率普遍较低,许多学生坦言一看文言文就不知所措,翻译题多靠运气。那么,解答文言翻译题是否有操作方便又易于掌握的方法呢?笔者认为还是有的,抓住语境理解文言词语就是一条有效的路径。
何谓语境?语境就是语言环境,是人们在语言交际中理解和运用语言所依赖的各种表现为言辞的上下文或不表现为言辞的主观因素。简言之,语境就是语言运用中的上下文或文化环境。笔者今天探讨的语境范围稍窄,指的是字词所处的句、句群、段落,或与之相关的一些文本信息以及语言运用的文化环境。
一切语言的应用和言语的交际总是在一定的语境中展开,语境影响、制约着语义、功能、结构形式以及语言风格,是正确理解语义的重要依据。语境可分为内部语境和外部语境。内部语境指的是语义环境和语法环境,它规定了词语的具体意义和内涵。
要准确翻译文言语句,就要注意其前后文的语境。借助语境提示,文言文翻译才能连贯、通顺、符合逻辑。
词语的义项有本义、引申义、比喻义和转换义。在短时间内确定义项,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借助具体的语境。因为在文言语境中,词义是相对固定的,很难出现歧义现象。
例如:韩思复调梁府仓曹参军,会大旱,辄开仓赈民,州劾责,对曰:“人穷则滥,不如因而活之,无趣为盗贼。”州不能诎。(《新唐书·韩思复传》)
节选文段中“人穷则滥”的“滥”该如何解释?据《古代汉语词典》解释,“滥”有着多种释义,如“水漫溢,泛滥”“过度,无节制”“虚妄不实”等。具体到这一句话之中,要准确理解“滥”的含义,就要结合具体的语境。上文讲到天大旱,下文又提到民为盗贼,那么这个“滥”肯定不是“泛滥”的意思,而应该是“任意”的意思,再结合“人穷则滥”的内涵,“滥”在这里应该翻译成“没有操守,肆意妄为”等意思才恰当。
又如:俄属惠文太子薨,有诏礼部选挽郎,知章取舍非允,为门荫弟子喧诉盈庭……天宝三载,知章因病恍惚,乃上疏请度为道士,求还乡里,仍舍本乡宅为观。(《旧唐书·贺知章传》)
这里的“属”和“舍”是多音多义词,若不借助语境判断,容易翻译错误,曲解作者本意。根据上下文的内容,特别是“薨”“挽郎”,可以知道,这是一件突然发生的事件,这里的“属”应该读“zhǔ”,是“恰好”的意思。“舍”从句中位置看,应该是动词,从上下文可知,贺知章因为有病,精神恍惚,不能正常处理公务,他才请求皇帝让自己度为道士,请求返回乡里。再看这句中的“观”,应为名词,联想他想成为道士,可以确认“观”是道观之意,那么前面的“舍”则应为“施舍”之意,翻译得再贴切些,可为“捐出”之意。
例如:(聂昌)陈捍敌之策,曰:“三关四镇,国家藩篱也,闻欲以畀敌,一朝渝盟,何以制之?愿勿轻与,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坚城守以遏其冲,简禁旅以备出击,壅河流以断归路。”(《宋史·聂昌传》)
其中“欲以畀敌”该如何理解?从后文“愿勿轻与”可以推测,这里应该是“想要割让给敌人”之意。
再如: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朱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上意解,然后得已。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云自是之后不复仕,常居鄠田,教授诸生。(《汉书·朱云传》)
画线句子中的“治槛”“辑之”该如何准确翻译?从前文可以看出朱云因为惹怒皇帝,被御史拖下大殿,朱云不肯走,死死抓着大殿的栏杆,以致栏杆折断。后来皇帝息怒后,想修好这个断栏杆,表彰忠直之臣。这里的“治槛”不是再做一个新的,而是“翻修栏杆”。因而“辑之”应该是“整修它”的意思。
文言文喜用结构相似的整句,如对仗句、排比句等,阅读时,也可以根据这些特殊句子的结构来推测词语的意思。
例如:巢湖诸将皆长于水战,而通海为最。从克宁国,下水阳,因以师略太湖,降张士诚守将于马迹山,舣舟胥口。吕珍兵暴至,诸将欲退……(《明史·列传第二十一》)
画线的句子,结构一致,均是动宾结构的句式。这种句式中,动词的含义可以互证,如“克”“下”“略”“降”等词语意思相近,均有“攻克”“降服”之意。这也是文言文翻译的重要规律之一。
偏义复词在文言文中很常见,但如果不能准确判断该词语是否偏义,就会影响对整段文字甚至整篇文章的理解。借助语境可有效判断偏义复词。
例如:刘悛,字士操,彭城安上里人也……父勔于大桁战死,悛时疾病,扶伏路次,号哭求勔尸……永明八年,悛启世祖曰:“南广郡界蒙山下,有城名蒙城,可二顷地,有烧炉四所……”(《南齐书·列传第十八》)
画线的句子中,“疾病”不仅是名词用作动词,有“患疾病”之意,而且从“疾”与“病”的区别看,“疾”是小毛病,“病”是较严重的病,从后面“扶伏路次”的情况看,这里的“疾病”应该是偏义复词,偏重于“病”的含义。
实词如此,虚词也如此。通过语境,能快速推断出虚词词义。
例如:萧引字叔休。方正有器局,望之俨然,虽造次之间,必由法度……及(欧阳)纥举兵反,时京都士人岑之敬等并皆惶骇,唯引恬然,谓之敬等曰:“君子正身以明道,直己以行义,亦复何忧惧乎?”及章昭达平番禺,引始北还。(《陈书·萧引列传》)
画线句中的“俨然”和“由”该如何理解?“俨然”曾在《桃花源记》中出现过,在《桃花源记》中的含义是“整齐的样子”,放到这句话中显然不妥当。从前文“方正有器局”可以推测,“俨然”当是“庄重严肃的样子”。而后面的“由”也可以据前文内容推测,应该是“依照”“按照”之意,这样句意才连贯、合理。
阅读文言文的时候,我们可以借助语境准确判断词语的词性和用法,并据此来准确翻译词语。
例如:除(司马光)奉礼郞,时池在杭,求签苏州判官事以便亲,许之……丁内外艰,执丧累年,毁瘠如礼。……国家当戎夷附顺时,好与之计较末节,及其桀骜,又从而姑息之。近者西祸生于高宜,北祸起于赵滋,时方贤此二人,故边臣比以生事为能,渐不可长。宜敕边吏,疆场细故辄以矢刃相加者,罪之。(《宋史·司马光传》)
加点的两个词“亲”“罪”,从句法功能看,“亲”由“以”和“求签”连接,作动词,是谓语;“罪”后加了作宾语的代词“之”,由名词作动词用,也是谓语。翻译的时候,我们就不能当作名词来翻译,应该分别翻译成“侍奉父母”和“加罪”,才符合语境的要求。
通假,是文言文常见的语言现象,或因笔误,或因惯例,或因避讳,或求新颖……使用通假的动机不一而足,但它确实给后来的读者带来不小的困扰,若不能准确判断,翻译定会与原意大相径庭。
例如:国家当戎夷附顺时,好与之计较末节,及其桀骜,又从而姑息之。近者西祸生于高宜,北祸起于赵滋,时方贤此二人,故边臣比以生事为能,渐不可长。(《宋史·司马光传》)
画线句中的“从”该如何理解?假若理解成“听从”,那么画线的句子就应翻译成“又听从并且纵容他们”,表面看起来也通顺,但笔者认为过于草率。我们不妨换一种思路来理解,这个“从”是否是“纵”的通假字?把它翻译成“听任,任由”是不是更恰当、更鲜明地表现出宋朝边境管理者的态度?据此分析,画线句就应该翻译为:“任由(他们胡来),无原则地包容他们。”这样是不是更准确、更有说服力?
再如:初,宣帝宠姬张婕妤男淮阳宪王好政事,通法律,上奇其才,有意欲以为嗣,然用太子起于细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风宪王,辅以礼让之臣,乃召拜玄成为淮阳中尉。(《汉书·列传第四十三》)
画线句中,汉宣帝原本非常喜欢宪王,有意立其为太子,但又不忍心废了现太子,于是换了一种方法来管教,希望宪王能成大器。“上欲感风宪王”这句话中,“风”不好理解,也找不到合适的义项来翻译,这就要想到“风”在此处是否通“讽”。“讽”的义项有“以委婉的言辞暗示劝告”等,用于此不违逻辑。由此推知,“风”通“讽”,“感风”即“感讽”,为感化、劝诫之意。
省略是文言文常见的现象,省略句一般省略主语、宾语、“之”“于”等介词,在理解上有一定难度,特别是省略主语的情况,若不联系前后文语境仔细揣摩,则易发生理解偏差。
例如:梁王二十五年,复入朝,是时上未置太子也。上与梁王燕饮,尝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
……
于是天子意梁王,逐贼,果梁使之。乃遣使冠盖相望于道,覆按梁,捕公孙诡、羊胜。公孙诡、羊胜匿王后宫。使者责二千石急,梁相轩丘豹及内史韩安国进谏王,王乃令胜、诡皆自杀,出之。上由此怨望于梁王。梁王恐,乃使韩安国因长公主谢罪太后,然后得释。
(《史记·梁孝王世家》)
命题者根据上文设置了一个选项,原文摘录如下:
下列对原文有关内容的概括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
A.有一年,皇上同梁王刘武一起宴饮,说去世后要把皇位传给梁王,梁王连忙说不敢当。孝景帝虽然知道这不是真心话,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B.吴楚齐赵等七国起兵反叛朝廷。梁孝王亲自在雎阳守城,派韩国安、张羽等为大将与吴楚对抗。最终吴楚等叛军被击灭。梁王被赏赐可以使用天子的旌旗。
C.梁王入朝,表达了想留在长安的愿望,得到皇上的允许。梁王在宫中侍奉景帝同乘一辇,外出同乘一车游猎。
D.梁王在暗杀事发后,让公孙诡、羊胜自杀,并交出他们的尸体,皇上由此怨恨梁王,但是又对他有所期望。
这道题普遍认为D项是最佳选项,但笔者认为A项也有误。为了解除疑惑,笔者认真查阅了许嘉璐先生主编的《二十四史全译》(汉语大辞典出版社,2004年1月版),在《史记》第二册第851页,原文翻译是:梁王推辞,他虽然知道这不是真心诚意的话,但心里高兴。从这个翻译可以看出,“心里很高兴”的是“梁王”而非孝景帝。再回到这篇文言文,梁王与孝景帝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都是孝文帝的儿子。孝文帝在宴饮时,从容地对梁王说,想立他为太子,梁王再三推辞,这只是表面的客套,从内心而言,梁王是非常想当王的,不然后来也不会怨恨袁盎以及其他反对他继承皇位的大臣,所以这里理解为梁王感到高兴更合适。若理解成孝景帝感到高兴则有些突兀,孝景帝当时是否同在宴饮现场,文中并未提及,那么如此理解岂不太意外?
综上所述,再结合具体的语境,笔者认为,原文省略了“梁王”,因此A项也是有误的。
再如:开元十三年,迁礼部侍郎,加集贤院学士,又充皇太子侍读。是岁,玄宗封东岳,有诏应行从群臣,并留于谷口,上独与宰臣及外坛行事官登于岳上斋宫之所。(《旧唐书·贺知章传》)
要正确翻译出画线句,就必须准确确定主语。根据上下文,这句话的主语是贺知章,意即:“贺知章受诏跟随群臣(陪皇上封禅泰山),并留在山谷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