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南瓜怎么吃都吃不完
你猫着身子
钻进这温暖的灯市
南瓜挂在墙的两头
南瓜一个个在你的头顶摇晃
墙东边是爷爷
墙西边是父亲
他们倚着各自的墙
他们长在同一根藤上
挖过红薯的锄头再用来挖竹笋
其实是重复同一个动作
握紧光滑的锄把
抡起,再落下
许多明暗闪烁的光阴仿佛是
椿树不断掉落的叶子
一个还未对生活失望的人不会明白
重复的危险性
就像你的父亲也曾教过你要
紧握锄头而你总是
把它丢在一边
你一次次放弃那些使你枯萎的生活
你在每一次的放弃中
都获得了新生
淋着雨的槐树上沾满了雨
淋着雨的槐树下雨水安静地流
父亲推着自行车
走在雨里像屋顶的鸟
满身灰色
槐花安静地开放
槐花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季节
很多时候我推开窗
看见父亲推着自行车上坡
槐花安静地开放
槐花开放的季节槐花多么幸福
我们去春天折花,看水
看一整日的荒草丛生
寺庙早已空了
和尚死去多时
几百年后这里会变成城市
会有列车碾过
我们的尸骨
会有花枝折断的声音
自几百年前发出
雨一落到地上就消失了形状
它碎身在碰撞里
这是件悲伤的事情
在一个夜晚我们靠着窗台喝酒
谈起更久远的时光
雨水落在窗栏上敲打出清脆的鼓点
在啪嗒的雨声中
我们就像两颗相隔很近的雨滴
无法为彼此间的破碎再一次赋形
你最爱的人
是你再也见不到的人
在三月流水哗啦的夜晚
你从四散蔓延的记忆里将他揪出来
使劲地想啊想
把从前的每个日子都掀开一遍
把他带回到那个明亮的夏天
让他抱着西瓜
在门前等你
你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对他说:我最爱你呀
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