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与留白

刘思源

摘  要  哔哩哔哩互动视频功能的上线，打破传统视频网站的单线观看模式。受众可以通过不同的选择来决定视频的发展走向，具身行动将孤立的影视片段连接，“静观”向“参与”的转向使视频的审美维度得到舒展。另一方面，平台功能设置以“留白”的表现方法，完成对具现的一种超越，使作品超出本体为观众留下更深回味空间。作为视频发展的一种可行取向，哔哩哔哩互动视频虽然还存有局限，但为互动视频广告的发展带来诸多灵感和想象空间。

关键词  互动视频;哔哩哔哩;留白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14-0119-03

2019年7月8日，哔哩哔哩创作中心发布视频宣布上线“互动视频功能”①，拥有万人粉丝数的up主可以“尝鲜”新功能，投稿多个支线的视频内容，观众则可在播放器与视频内容互动，选择不同的选项，体验多结局的魅力。9月18日，互动视频区完全开放，至此，互动视频成为B站投稿内容的新风向。

1  互动视频的发展概况

互动视频在国内外都早有尝试。Netflix在2018年底推出《黑镜：潘达斯奈基》，观众的不同选择影响着剧情也改变着电影时长。2019年1月18日，《明星大侦探之头号嫌疑人》作为互动微剧就在芒果TV上线。3月24日，腾讯在UP2019新文创生态大会上发布了首款移动端互动叙事合集《一零零一》，创建内容想象力空间。5月，爱奇艺发布全球首个互动视频标准，通过“标准+工具+内容样板”不断拓展互动视频的发展边界，加速互动视频进入产业化运作。国内视频网站巨头都瞄准了互动视频这一市场，但B站迅速搭建，依靠于独特的社群生态，邀请平台用户参与定制互动视频。

新媒介的出现塑造出全新的感知方式和审美体验，“功能性”“行动指向性”等维度也参与到审美经验中来。新技术的发展推动了当代美学思潮对于审美经验的重构，同时，美学经验也在以不易察觉的方式慢慢渗透至技术空间，“感受”取代“规定”或是“判断”成为对具体美学现象的描述和解释[1]。互动视频是新媒介技术发展的产物，也是在美学维度上的一种参与感受式的具身体验，一种可以想象的空间被无限放大，在平台“留白”与用户“选择”中尽情释放。

2  选择：互动视频的推进动力

互动视频区别于传统单程线视频的最大区别就是观者掌握着可能范围内的情节走向，可选择的路增强了观众的参与感。从受众的角度看，B站的互动视频在三个层面上提供了丰富的选择空间。

2.1  创作者的创意选择

2.1.1  兴趣导向

B站互动视频的内容大致可以分为游戏类、测试类、影视剪辑类和素材无厘头拼接的鬼畜类这四大类。在进行视频制作时，内容创作者根据自己的创意设想自定主题，既可以进行原创内容的拍摄，也可以使用大量已生产素材进行二次创作。自由的创作环境为用户提供了很大的弹性空间，低成本的制作模式也吸引着更多用户进场，在互动视频的制作过程中创作者也完成兴趣抒发。数字技术审美把“主客分立”的文艺主体性演绎为虚拟世界中的主体间性，让“孤独者的狂欢”成为网络在线的修辞美学[2]。

2.1.2  热点追逐

热点在哪里，流量也会聚集在哪，这种观看取向也会让创作者紧跟时事焦点。2020年初的新冠肺炎疫情让许多科普类up主制作视频进行通俗易懂的科普传播，在互动视频分区，也有up主以剧情选择的方式来进行防疫科普，提醒观者做好疫情期间的防护工作。这种通过互动视频反照现实的方式，让我们感受到互动视频的交互模式不仅仅是技术革新带来的花样手段，更是通过交互叙事在选择的通道上直面回应社会命题。

2.1.3  审美转向

技术革新潜藏了一种路径选择，是坚守旧有的传统创作观念还是开拓出一种新玩法成为岔路口的一次分流。那些乐于体验新鲜事物，富于冒险与创新精神的创作者有着独特的技术审美，将思想践行在作品上，完成思想审美向实践审美的落地开花。这种对人的感性与理性的协调完美统一体现了席勒所探索的美学核心。“一个人如果为满足他的游戏冲动的需要，而走在寻找美的理想之路上，那是绝对没有错的。”每一个up主在尝试生产互动视频的路上，同样也是一场寻美之旅。

2.2  观者对内容的选择

2.2.1  主动+推荐

在平台的内容布局上，哔哩哔哩会根据视频内容打上不同标签进行分区，首页推荐的算法机制也会根据用户的点击取向或者分区好感进行同类视频的推荐，用户对于视频的选择呈现出“主动点击+算法推荐”的特点。

2.2.2  娱乐倾向

互动视频与生俱来的交互特质使得视频观看的娱乐化意味大大加强，这种类似于游戏操作的体验使传统的内容审美中新加入了技术审美，观眾不仅仅关心视频制作是否精良，也关心着触发机制是否合理，选项是否必要等技术性问题。前沿核心技术驱动娱乐工业为用户带来突破性的感官体验，这让用户对于娱乐的主动追求更加挑剔。互动视频以更加人性化的技术服务来吸引用户进行沉浸式观看，那些以娱乐放松为目的的用户，在耗时更短、剧情完整且多样的互动视频中流连，成为在零碎时间消遣的绝佳选择。

2.3  内容多重互动选择

2.3.1  随机性

互动视频在创作之初就是通过模块与分支组成剧情树，通过在剧情树中建立跳转与顺序播放完成整个视频的放映逻辑。哔哩哔哩在互动视频的选项设置上设立不超过四个的阈值，意味着观众在每一个分支节点的选择最大会出现四种可能，至于具体的设立个数取决于创作者的安排。

2.3.2  概率触发

嵌套选择成为视频进行的关键，即在一个互动按钮更多，剧情较为复杂的互动视频里，前一选项会影响后一项选择。另外，在高级模式中，创作者可以通过数值设置触发概率事件，这也使得观众的选择之和会在整体上影响视频的结局。

3  留白：互动视频的生成魅力

“留白”最初是中国绘画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通过在画面上留下大片空白，以笔墨和形体的虚实变化来营造出独特意境，有限之地传达出无限之意，给观者以丰富的想象空间[3]。这种含蓄与中和之美的表达方法后来拓展到建筑、音乐、文学等多个领域，形成独特的审美艺术。而如今因为科技的发展，原本分属于本来是人生两级境界的科学与艺术，不再孤立，不断趋近渐至融合。哔哩哔哩平台在互动视频的设置上，也内化了“留白”这一艺术智慧，吸引着受众表达自己出自己理解的那一方面。

3.1 留白的创作平台

3.1.1  技术留白

B站开放互动视频的创作平台，让专业化、高难度的互动视频制作方式变得更为易得。平台的充分“留白”培育了用户的实验精神，新媒介技术、具身行动和视频制作元素的统一充实了哔哩哔哩视频网站公共互动空间，激发更多优质用户生产内容的出现。在公测期间，B站仅对拥有万数及以上粉丝的up主开放了互动视频功能。这些up主积累了更多的创作经验，在深入理解互动视频的制作过程后也制作了相关教学视频，向更多用户普及新功能。

3.1.2  开放关系

开放的平台也让参与用户的关系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人人既可以是创作者也可以是内容享受者。在不同的互动中，通过不同的选项选择，参与身份也可能获得不同。B站互动视频是以用户为中心的，在这一基础上用户之间相互产生关联，多重角色身份体验可以重叠于一人身上。开放关系使得哔哩哔哩平台上的互动更为活跃，用户愿意去生产更多的优质内容，与平台其他用户友好交流，欢乐互动。

3.1.3  空间扩展

交互技术进一步消解了虚拟与真实的时空边界，用户通过跨屏互动进入到视频所设计的互动场景，“虚拟”在场。对比起传统视频的“单纯观看”与互动视频的“唯一参与”，进入视频不再成为童话，虚拟内容的搭设可以让用户在短时间内体会到多种现实无法体验的情节，现实生活得到了大大延伸。

3.2  留白的选择空间

互动视频的进程由观者选择决定，当选项出现，视频会暂时中断。这种停顿悬置，在短时期内无声胜有声，那些未被选择的会萦绕在观众的脑海，让观众去猜测其他支线将走向何方，视频变得更加富有悬念，故事也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观众需要思考才能让视频更完整，甚至于认真思考才能促成视频的顺利进行，在有些互动视频的设置中，错选不合理选项会提前结束剧情，观众无法看到主线结局。

多线结局或者平行结局的存在，“虚”“实”的概念变得模糊。传统视频中那种确定的结局不负存在，千人千面、千人千路，每个观众在留白的选择空间中都走出了一条“定制化”的情节。互动视频既是公开的，也是私密的，它面向全平台的用户开放，但每位用户在具体的观看场景中，因为交互场景的不同选择，走向了通往结局的不同道路。

3.3  留白的互动屏幕

3.3.1  共时想象

柯林斯提出人们在不同水平的际遇形成不同的互动仪式，而互动仪式的核心机制是相互关注和情感连带[4]。B站互动视频保留平台一贯特色，观众可以通过发表评论，形成弹幕在屏幕上滚动。在共同关注与相同背景前，群体的共同想象被唤起，陌生人之间也从无至有建立起情感偏好。每一个新发布的视频都“预留”了一块这样的空白弹幕板，随着观看视频人数的增多，弹幕也渐渐充实起来。当新加入视频的观看用户透过弹幕，会产生一种由共同语言、文化特质、内容关注交织在一起的亲密好感，唤起一种共时想象，即使是一个人的选择，也意识到自己并不孤独。

3.3.2  再生内容

文本被认为是一个开放性、充满异质、具有破坏性的表意和改写的力量，这一力量超越一切封闭性的结果[5]。文字弹幕超越电子小屏的空间限制，被用户任意解读和分享，甚至戏谑化吐槽与调侃。这些再生文字内容，吊足了观看者的胃口，只有完整观看完剧情后才能理解每一视频弹幕的独特性话语体系。平台留白的互动屏幕提供了另一片不与视频冲突的互动场域，在这一空间中，用户自由发挥，留有印记，也使得视频更加生动。

4  探索可能性

4.1  现有问题

B站对于互动视频做出了较好的尝试，但是制作水准参差不齐，内容纷杂也会让观众产生抵触情绪，这也呼唤着更多专业化、规模化互动视频的出现。另一方面，哔哩哔哩平台的互动视频还是“戴着镣铐跳舞”，毕竟在选择层面上，仍被局限在平台所规定的最高阈值为4的选项范围中。

在互动操作上，互动视频的具身体验还被限制在手指点击选择这一简单动作，身体的其他器官还未被充分调动，“沉浸感”在物理层面不够精进。平台对具身互动的空间留白应该范围更广，而不仅限于眼睛与屏幕的关联。

除此，哔哩哔哩对于用户上传内容的审核机制也有待优化，因为B站的互动视频在有些内容上选择使用大量现有影视素材进行二次加工，埋下了版权合法使用的隐患，平台如何界定？素材如何甄别？都要求平台在“留白”的同时设立警戒线，用户在“选择”时慎之又慎。

4.2  未来期待

新媒体技术不断追赶着我们的想象力，并且为我们提供一个更广阔的想象空间和多样化形态的想象方式。交互叙述使得边界消失，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并存;在时间维度上，营造出平行时空存在的空间感，这些都在不断刺激与放大受众的感官体验、开发着受众的参与动力。爱奇艺在2019年8月对外发布了《互动视频广告白皮书》，规范并提供互动视频广告创作指南，并且预测中国互动视频广告将进入高速发展期②。视频播放平台做出前瞻性布局调整，推动着广告营销领域的创新升级。

可以设想，未来广告的出现也会越来越多融入交互技术，观看广告可以不再是漫长的无聊等待，它可以互动，可以游戏，可以评论分享，这也会颠覆观众对于广告的传统认知，开创全新的营销体验。新媒体技术让大众的想象不再是天方夜谈，哔哩哔哩互动视频的布局为交互视频领域开了一个好头，铺就了一张落笔寥寥的广阔蓝图，未来互动视频会走向何方，又会演化出什么样的形态，用户又将面临怎样的选择，让我们期待，也让我们且行且歌。

注释

①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58324327。

②https：//www.iqiyi.com/common/20190814/39a7aac73ea30f28.html。

參考文献

[1]孟凡生.从“静观”到“介入”[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7.

[2]欧阳友权.新媒体的技术审美与视觉消费[J].中州学刊，2013（2）：155-159.

[3]万怡.“留白”——中国艺术审美的新境界[J].文学界（理论版），2011（4）：266-267.

[4]兰德尔·柯林斯.互动仪式链[M].林聚任，王鹏，宋丽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

[5]Barbara Johnson， Writing， in Critical Terms for Literary Study， ed.Frank Lentricchia and Thomas McLaughlin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