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文风与时代文风

2020-12-28 02:26张红谧
江西教育A 2020年10期
关键词:文风写文章犯人

张红谧

高考结束后,浙江一满分作文《生活在树上》引起了全网热议。面对这篇充斥着生僻的词汇与典故、散发着高冷学术味的作文,第一位阅卷老师给了39分,后面两位老师给了55分的最高分,进入终审环节,阅卷组打出满分。

阅读这篇《生活在树上》,我一则以忧,一则以喜:忧的是,学生的知识面和阅读面,似我所不及;喜的是,我虽读不太明白,但反躬自省,自己并没有教学生这样去写文章。

学生们的智识,即便不说现在,将来也很可能是要超过我们的。我们能教他们持续受益的,大概不能是组织文章的素材,而是谋篇布局的章法了。

我在平时的教学中,告诫学生写作要平实晓畅,常举白居易的例子,教他们写文章要让人看得懂、读得透。可惜,“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学生教辅材料里的高考满分范文,总是修辞堆砌、故作高深。为此,我谈到高考阅卷的客观现实,要在阅卷老师仓促的阅读中脱颖而出,殊为不易,确实需要一些技巧,甚至可以出奇制胜,但不能过多效法,更不能成为平时作文的法则。如果这样的范文越多,我们这些倡导平实文风的“齐人”师傅的努力,也将大打折扣。

考场文风与时代文风,总是相互影响的。唐代政府的公文,多用骈体文。于是科举考试中进士科也规定要考讲究对偶、声律的诗赋,即登科后要走入仕途還得经吏部考试试写骈体的判文。到了北宋,欲纠其偏者,如欧阳修,在主持科举考试时,特意将苏轼、曾巩等古文大家的文章擢为高等,于是文风为之一变。可见考场之文,也多般会影响和塑造文风。反观《生活在树上》,又何尝不是受当下的不良文风影响的呢?

时文熟,榜头立。这是明代士子应考的日常写照。当时对时文的批评也不绝于耳,或说:“科举程试之文也,决裂章句,侮圣人之言,记诵套括,迎合主司,以幸一得。”或说:“八股盛而六经微。”这与当下的应试作文何其相像呢?许多考生,无论题目怎么出,总能把自己记诵好的素材生搬硬套上去。

文风问题不是小问题。党的十七届四中全会也明确提出:“从领导机关做起,大力整治文风会风,提倡开短会、讲短话、讲管用的话,力戒空话套话。”实际上,把写文章等同于舞文弄墨、排铺辞藻,那简直就是等同于雕虫小技了,所谓文章写得好的人其实也会被人在骨子里轻视和贱用。

《开始写吧:非虚构文学创作》是我常会用到的写作教学素材,我常常举书中的观点供学生参考,写作其实就是与人分享自己的经验和感悟。书中写到,著名华裔作家汤亭亭开设了一个退伍老兵写作工作室,教退伍老兵写回忆录。她觉得这些老兵对战争比作家有更切实的体会,他们的写作更真实,更具说服力。一位美国退休的中学教师志愿到监狱里给犯人开设文学创作工作室,最后还结集出版了犯人写的作品。那些犯人承认,写作的经历让他们体会到了有生以来难得的身心宁静,对自己的过去进行深刻反思的过程,好像重新活过一遍。这些例子给了学生不一样的感受,原来写作文不是为了考试,原来写作是这么一件本质和基础的事情。

给《生活在树上》这篇文章打高分,或许对改进文风不是一件好事。也好在这不是欧阳修的时代,能凭主司一人之喜好就能改变文坛气候。阅卷老师如是之多,决策如是之分散。我希望能有更多慧眼识文章者能评出可给广大学生带来积极影响的好作文。◆(作者单位:陕西省旬阳县城关镇中心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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