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组诗）

雷焕春

为你下厨

如果爱你，就甘愿为你下厨

三尺灶台便是我的天下

从清晨忙到日暮，从少女忙成老妪

在食物的江湖里兵刃相见

所有的刀锋不离菜板，围裙不离腰肢

有水，可撑船寻藕

有地，可摘四季果蔬

我的身份和所有土里长出的植物平等

把平仄填给酱、醋、油、盐

在煎、炸、蒸、煮中加入一阕相思料

让高昂的头颅低于烟火之下

或者干脆目不识丁

着布鞋，从不向往远方

不会写诗，不写小楷

从不欣赏春天的桃花

你坐在桌前，认真擦拭眼镜

茶杯哈着热气，等着我

早上为你煎太阳

晚上给你煮月光

我们心中无猛兽，只养彼此心

这个冬天，欠一场大雪

我们将在大雪中远行

在深山寻找出路

在月光下拥抱

在族规里下跪，接受毕摩的祝福

在柴门前弹飞头上的雪花

在火塘边温酒。我們举杯

敬神，敬雪，再互敬

酒是好东西

它能撵出心里的兔子

扣响眼里的火药枪

让脸上飞出凤凰

犀利的目光会受孕，生出满屋秋波

木讷的吉他合着你欠我的那首歌

唱得星星在天空开出花朵

听说除夕很冷

我不能为你备好御寒的棉衣

你往火塘里多添一根柴吧！

柴投进火塘也算好的归宿

而我们，在期盼中数自己的牙齿

在暗夜里，对着夜色掏出心窝里的话

这个冬天，终究是欠了人间一笔巨债

欠我们一场大雪

年龄的距离

不能回避，我们被时间砍伐

多数是死于疾病或衰老

我们之间相距遥远

隔着许多年月

隔着许多场婚嫁丧娶

许多生的喜悦，死的哀愁

还隔着更多的旧故事

隔着许多的情话和一场私奔

隔着一个少年的岁月及一个被时光收割的

女人

夜色如此孤独，距离的空白无法填补

原谅我！

不能把问候说得太热烈

我怕，那分余温不足以温暖凛冬

原谅我吧！

把告别的转身轻描淡写

我怕此后经年会有更多

再也不能相见的日子

苦 海

欢喜是行走在脸上的太阳

心里有多少只迷路的兔子在逃窜

多么茂盛的丛林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

我们无法捕捉神放飞的蝴蝶

双双飞呀！再双双落！

看不见时，你在

看得见时，你也在

你是天空游泳的鱼

我是秋风打落的露珠

天地之隔

远行人快马加鞭

蹄声急急，箫声远去

我命如纸轻，载不动爱你的力量

布一场落雪

我们隔空布景

积雪，山路，莽莽辽原

还必须遵循部落的族规

骏马驮着烈酒，西风也烈

羊皮袄子挂满了风雪

斗笠护着马背上的双腿

天黑落客栈

给马添料，火塘温酒

小二，上两斤牛肉

春姑娘不寂寞，酒杯里全是秋波

来，官人，先干三杯为敬

一杯敬你护周全，一杯敬落雪

另一杯敬门外的犬吠声

你自罚三杯吧

只怪夜太长，风雪正狂

责任编辑 郭晓琦